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七天七夜】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风云之雄图霸道》晏央 泥菩萨: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雄霸:朕本真龙天子,何须风云?! 泥菩萨:……(喂,不带这样的,剧情君要哭了) 泥菩萨:只要帮主一遇风云,便能化作九天之龙,天下将尽在帮主的脚下! 雄霸:区区江湖之地便算天下? 泥菩萨:……(江湖之地?还区区?谁能告诉我这货是谁!) 文丑丑:风少爷,云少爷,你俩弟子之位不保啊 聂风:无妨,我们会在师父面前好好表现的,对吧,云师兄? 步惊云:……做师父的弟子有何要求? 文丑丑:很简单,帮主让你打杂,你就打杂呗;帮主让你侍寝,就侍寝呗! CP已定,主攻,受为风和云 ====================================================================== 第1章对恃 “爹,您草菅人命,杀戮过重,迟早会惹来天谴!” 殿堂之下,有一年轻男子激动地道。此人身着上好的锦缎,腰悬佩玉,不经通报长驱直入,显然在天下会之中地位甚高。 坐在上首的雄霸并不接话,只威严正坐,一双如炬目光凌厉地扫射过来,让人看不清深浅。 一旁的文丑丑见状不对,掐出一抹谄媚的笑,试图缓和父子二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哎哟喂大少爷,您怎么这般与帮主说话呢?帮主可是您的亲爹呀,您不帮着自家人,怎么倒帮着那些外人说话?帮主啊,是绝不会害您的!” “你要我助纣为虐?”雄宸眼也不眨,激动地道。 上首的雄霸好似终于回过神来,口中玩味地道:“助纣为虐?朕是桀纣?” “不错!爹可看见,在您的大力扩张之下,苍生尽苦,民不聊生!若您停止杀戮,会有多少生灵因此得到救赎!爹,您醒醒吧,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尽管在父亲雄霸居高临下的威势之下他有些发憷,雄宸却仍是为着心中的大道寸步不让。不过,也正因此,他忽略了父亲今日的不同寻常,也忽略了雄霸话语中的自称。 雄霸淡淡道:“大仁不仁,大善不惠。你只知济世救民为善德,却不知天下安定之根本。你可为江湖草莽,略施小仁,救一二人,却不配言天下苍生!”他蓦地站起,身上帝王威势尽发,一道剑气以他为中心,呈圆弧状迅速地扩散开来,势圈之内,不会武功的丑丑已跪倒在地,独雄宸单膝跪地,苦苦支撑,豆大的汗珠从他额际滑落,俊逸的面容上满是坚忍。 雄霸冷哼一声,雄宸面色一白,只听“砰”的一声,双膝着地,动弹不得。 半响,雄霸收回威势,双手负于身后:“朕给你选择的机会,你可自行离去,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天下会的少主,朕也不会再给你任何特权!” 雄宸感觉到身上压着的千斤重量消失,一咬牙,飞快地抬头看了雄霸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像,真像。”雄霸紧紧地盯着雄宸离去的背影,片刻后道。 文丑丑不知雄霸是何意,是以一面莫名地看了看走远的雄宸,一面小心地打量着雄霸的神色,腼着脸笑道:“帮主,可是发现了什么?不若说出来,好让丑丑也替您高兴高兴。” 雄霸似笑非笑地觑了他一眼,那一眼,直将文丑丑的小心肝吓得扑腾扑腾地跳,心中暗道几日不见,帮主威严又长。 转过身,身后的殿堂宝相庄严,两侧朱漆大柱上“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笔走龙蛇。 雄霸拾级而上,心中默念,天下,江山,朕,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是谁,能猜到吗? 第2章皇陵 寝殿之中,有薄薄的烟雾自香炉中漫出,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令人心静神凝。此时,天下会帮主雄霸正盘膝坐在榻上运功,周身不时有细微的紫色电花闪过。雄霸百步之内无一人,就连近身侍候的文丑丑,也被他赶了出去。 将内力运行二十八周天后,雄霸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方才已细细探查过这新得的身子奇经八脉中的情况了,‘雄霸’的根骨甚是适合练武,虽比不得他从前一日千里,但若是好生修炼,也必能跻身绝世高手之列。这身子也有缺陷,内力勉强看得过去,只是所修行的功法却是粗糙至极,根本无法将一身浑厚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白白浪费了一身力量。 他却不知道,他所想的这些若是被旁人知道,怕是又要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了。要知道,尽管如今天下会还称不上真正的天下第一帮,但雄霸身为天下会的帮主,若是他想要什么,凭借手中的资源,也是尽够了的。雄霸曾翻阅的高深武林秘籍不下百本,他本身又天资聪慧,结合自身情况创造了一套功法,名为三分归元气。 可惜,这数百年来并非武学的黄金时期,尽管江湖仍然存在,且仍有武林秘籍流传,但到底比不得从前。 许多高深精妙的功法皆因后继无人而消失在漫漫长河之中。后起之秀虽让人偶有惊喜,但武学仍是不可遏制地一步一步走向没落。恰巧,他就是见识过那高深功法的人之一。看惯了那极尽精妙绝伦的武学招式,‘雄霸’的三分归元气自然就入不得他的眼了。 雄霸站起身,见天色已暗,便走到窗棂边,双手抱肩,观察着那片紫微垣星区相对于帝王的星象。只见那被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的帝星以及其周围的辅星已逐渐暗淡,另一颗明亮的帝星自西方升起。那星象……简直与当初灭六国之时李斯指给他看的一模一样。而帝星旁,氐宿、翼宿、毕宿处,又有三颗辅星微微亮起,正颤颤巍巍地朝着新生帝星的方向聚集。 “有趣,果然有趣。先生,这就是你为朕批言的……绝处逢生?”雄霸微微眯了眼,他还不确定,那帝星指的是否是他。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那新生的帝星指的是不是他,他都绝不会屈居人下。没有人,能令他折腰! 此时的雄霸,正是千年以前华夏的绝世高手,秦始皇嬴政。 当年嬴政所在的时代,百家绝学尽展,嬴政虽遵循嬴氏族规,只专心修习那经由武学奇才鬼谷子编撰、商鞅改编的《权舆宝典》,习法家霸道之剑,其余的武学并不曾通学,却也略知一二。这阴阳推演之道也是其中之一。 《权舆宝典》讲究将内力凝于法、术、势,从而发挥其威力。 ‘法’强悍、‘术’灵活、‘势’迫人。细究起来,这三者之间的修行又是不尽相同的,于是,学习《权舆宝典》的便又分了法、术、势三派。其中,因‘法’派见效快,轻易便凌驾于其余两者之上。不是没有人能三者同时修习,只是习武之人,大多天资有限,若是将精力一分为三,在任何一处都难以有所建树,是以大凡修习《权舆宝典》之人,多会择其一而舍其二。在嬴政之前,传说也只鬼谷子一人能做到三者相容的境界,连法圣商鞅也只是修习了其中的‘法’。 后来,嬴政做到了,韩非也做到了。 嬴政根据自己所领悟的真义,又创造了一套最为适合自己的功夫——炎雷剑诀,并且凭借这强势的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套剑法分为九层,第一层可引雷于剑,第二层可断水劈山,第三层可排山倒海,第四层可以雷铸剑阵,第五层可掌中出雷,第六层可全身蕴雷,第七层可令天地变色,第八层可与天地互通,第九层可召九天落雷。 修习此法有一好处,只要能修习至第五层,便可延缓衰老。嬴政当年修习至第六层时因病亡故,倒是不曾体悟到第七层、第八层、乃至第九层有何妙处。再者,他那时一心皆扑在权势上,自一统天下之后,功夫便再难寸进。 后来,身患奇症,遍访天下名医而不得治,又听闻扶桑出了蓬莱岛,便命手下的徐福去海外寻仙问药。不想,徐福自此一去不返,头几次,他手下的暗卫还能够打探到徐福的消息,后来,徐福便如泥牛入海一般,再无音信,嬴政不知是徐福千里求药未果,还是他已身死,便渐渐歇了求药续命的心思,只一心消除复辟者,直到他的溘然长逝。 雄霸,或者说嬴政缓缓地阖上了双眼,往事已矣,多想何益?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将那丢失的武功捡回来,再做打算。 嬴政的功夫本是配合着名剑才能发挥出其最大的威力,因此,嬴政略略思考了一阵,足尖一点,离开了原地。他御风而行,朝着千里外的某处奔去。如此脚程,也幸而他内力浑厚,方才不觉吃力。 骊山层层叠嶂、山林葱郁,渭水逶迤曲转、似银蛇横卧,秦始皇陵便坐落于此。 这座皇陵自嬴政十三岁时开始修建,历时三十八年,巍峨高耸,气势恢宏。 嬴政来到那墓碑屹立处,但见‘秦始皇陵’四个大字端端正正地在那碑上,以铜镶就。 他伸出手,先从陵墓旁众多植物之中找出其中一种,将之咬碎了细细涂抹于手上,而后将手伸向那墓碑,以指在那碑上画了一个奇特的符号,只听“轰隆”一声,皇陵打开了。 嬴政见过陵墓的规划图,知道这底下自成一个世界,乃是一座仿照咸阳而建的地下城池,分为内城和外城。其中,珍宝无算,机关亦无数。 当嬴政往外城中走时,不知触动了哪个机关,忽地涌现出数十个兵马俑。设计这机关之人显然对奇门遁甲颇为了解,嬴政发现,他被这么一困,竟似误入了迷途,找不到出去的路。 嬴政冷哼一声。他着实大意了,仗着自己对皇陵结构的了解,便一股脑地闯了进来。毕竟,想要进入皇陵,并非只有这一条路。他显然是忘了,从这个入口处进来,排列的阵法足有九九八十一种之多,每一次有人闯入,阵法都不尽相同。而他本人只曾见过其中的三十九种,若是运气不好,有超过半数的可能性会在自己的陵墓里被困住。 欲动用内力破除阵法,却发现体内内力凝滞,接着便是一阵头晕目眩,那十数个兵马俑排成阵队,朝着嬴政攻来,速度虽算不得极快,却让人有种避无可避之感,又兼身侧暗器来袭,嬴政脚下步伐不停,连移了数步方才尽数躲开。由此可见,欲闯秦始皇陵,是何等艰难。难怪如此宝库在此,江湖中却也无人敢打秦始皇陵的主意。 嬴政静心凝神,趁着兵马俑攻击的间隙细细地观察各兵马俑所在的位置,只觉得似曾相识,电光石火间,忆起蒙恬曾指给他看其所布的阵法,并曾言“一石为一山,一树一叠嶂”,登时心头恍然。 内力是无法运转了,如今他只能凭着对阵法的了解过关。幸好……幸好! 缓缓阖上双目,嬴政细细地回想着蒙恬所布之阵的每一个流向,那一瞬间,嬴政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玄妙之境,周围稀薄的气流,兵马俑的动向,他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就这样悠悠然然地走过了外围那森严无匹的兵马俑阵。 回首一望,兵马俑阵缓缓地闭合,恢复如初,中间一尊兵马俑头顶上有一处破损。嬴政皱起了眉,看来是有人闯过这阵了,且是在不久之前。只是,从那尊兵马俑上挂着的小片布料与早已暗淡发黑的血渍来看,那人应当未成功。 嬴政转身朝着地下城深处走去,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两侧齐整的烛火齐刷刷亮起,越到深处,道路便越发开阔。因为嬴政异常小心之故,这一路上倒是没有再触动其他机关。 最先出现在嬴政面前的是一排密封的匣子,里面装着百家圣典。诸子百家的武功绝学,尽刻其中。当然,这也是相对的。各家最为精华的部分,并不在嬴政手中。譬如墨家圣典,虽高深功法都刻录于箱内竹简上,但墨家巨子的独门功法却是口耳相传,普通内门子弟尚无从得知,遑论他人。尽管各家最为顶尖的功法早已失传,但这些内门弟子的高级功法于当今世人而言亦称得上是一笔巨额财富。 百家之中,唯法家圣典供奉于皇陵内城。 嬴政想了想,伸手抬起了这口装着百家秘籍的箱子。百家之学早已失传,他亦不习除法家以外的其余功法,将这些圣典留在此处,徒令珠玉蒙尘,未免可惜。 因嬴政习法家顶尖功法的缘故,即便有人日后练成了百家秘籍中的高等功法,亦比不得嬴政。 只是,想到这些功法曾经引起的轩然大波,嬴政到底心有顾虑。两千年已逝,不知那个神秘势力是否随着时光流逝而烟消云散了。无论怎样,既有人造访过他的陵墓,那么,将功法放于此处也不再安全。 百家功法因为那事而一度退出历史,直至今日,彻底销声匿迹。他又岂能因为畏惧,而将百家圣典再留在这不得见人的去处? 古物古玩、金银玉石、青铜器漆器嬴政均未碰,只摸走了一只小小的精致瓷瓶,里面装着三粒疗伤圣药。如今他在外行走,功力又不比从前,还是未雨绸缪为好。 在这个地下城中,不能使用内力,否则便会被无处不在的机关与毒气反噬。 地下城占地辽阔,即便是缩小版的外城,也令嬴政走了好一会儿。 在外城尽头处,一柄外观毫不起眼的古朴之剑正悄然立于内城的入口,似一位忠实的守护者,尽忠职守捍卫内城千百年。若是旁人见了,谁又能相信这就是传闻中的名剑——太阿剑? 相传太阿剑乃诸侯威道之剑,早已存在,只是无形、无迹,但是剑气早已存于天地之间,只等待时机凝聚起来,天时、地利、人和三道归一,此剑即成。太阿剑曾为楚国至宝,晋国为夺此剑兵临城下时楚王也不曾相让。后秦灭六国,太阿剑辗转落入嬴政手中,成为嬴政爱剑,嬴政逝后将之陪葬入墓。 剑有灵性,感受到嬴政的到来,竟颤动不止,嗡嗡作响,剑身上流溢出斑斓华彩,绚烂夺目。嬴政心中亦感受到一阵呼唤,像一位亲切的老朋友,因与他重逢而欢喜愉悦,顿时,眼角微湿,走上前去,一把将剑从地中拔起:“太阿剑啊太阿剑,千年已逝,嬴政不再,你依然如旧么?” 太阿剑未曾回答,只有那仿佛深植于骨血、乃至渗入了灵魂中的亲切与嗡鸣诉说着一切。 嬴政抬头,望着太阿剑后那紧闭的大门。 前方就是内城入口,然而,他却不能进去。 内城中有圣物,极具象征意义,珍重非常,兼之内城又有法家圣典,入口处便设数道屏障。其一,欲入内者,需输入三十三道法家至纯剑气;其二,需识得嬴氏族文史籀文,并以史籀文写就秦国暗语;其三,需嬴氏之血,其四,需以和氏璧为引。 这四条,若是对于从前统一六国之后的嬴政,自是不难办到,可若是如今……他换了个壳子,一未修练法家内功心法,二无嬴氏之血,自是进不得门内。纵然这两条假以时日他都可以解决,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他当年还储存了一瓶嬴氏之血于他处,但根据这个身子的记忆看来,和氏璧早已于漫漫历史长河中遗失,他又何处去寻? 罢了,法家圣典早已铭刻于他的脑海中,至于那圣物……不过是一可镇压气运的物事罢了。当年即没能派上用场,如今在不在他手中,也无所谓了。实则,他想入内城也不过为了看看曾经的故乡。 作者有话要说: 快过年了,我还是别偷懒了,开更吧。 本章有奖问答:请问内城中的圣物是什么,设最佳答案与相近答案 Ps:明天应该还会有更新。本文CP已定,嬴政总攻,风和云受。接受不了非1V1的小伙伴们赶紧逃生吧。 第3章批命 离开陵墓后,嬴政回了天下会。房间门口,文丑丑叫唤嬴政数声未果,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哎哟喂,我的帮主啊,您倒是快给丑丑一个回应啊。人我是好不容易给您请来了,您怎么能不见呢?” “出了何事?”嬴政不耐他那作怪的模样,径直冷声问道。 文丑丑愣愣地看着面前左手怀抱一只匣子,右手执剑的嬴政,用羽扇扫了扫自己的眼睛:“帮主,您、您这是……”不会是出去打劫了吧? 文丑丑虽有些心机,但如何能瞒过嬴政的眼?嬴政当下冷哼一声,气势外放,文丑丑顿时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一样:“帮主息怒,是小的多嘴,不该过问帮主私事,小的该打,该打。”说罢,以羽扇扇打着自己那有些过分白净的面庞,羽扇顶端却绵软无力,显然不是真打。 “嗯?”与嬴政幽深的黑眸对上,文丑丑讪讪一笑,一面苦着脸说该打,一面加重力道。 “闲话休说,你只需告诉朕,有何人来此?” “是…是天下第一相士,泥菩萨!” 嬴政挑眉,想起当年的阴阳大家,顿时来了兴致:“既然人已经来了,见见倒也无妨。”说罢,一挥衣袖,快步向前走去,几息之间已掠出老远。 文丑丑刚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便见嬴政只剩下一个残影,顿时急得跳脚,挥着扇子大叫:“帮主、帮主您等等丑丑啊,不要抛下丑丑啊!” 那边,嬴政正风驰电掣地赶来,这边,天下第一相士泥菩萨正处于紧张与忐忑中,双手紧紧搅在一起:“一定要这么说吗?” ‘没错,如果你还想回家的话,就一定要完成主线剧情。’系统君傲娇地道。 “可是,泄露天机不是要长烂疮的吗……”毁容就算了,一想着他要被疮毒折腾十几年,泥菩萨就有一种想要撞墙的冲动。 ‘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在吗?不会让你毁容的。’系统幻化出的小火猴停下了手舞足蹈,拍拍胸脯,仿佛在表明自己很可靠。 泥菩萨斜着眼看它:“可是,我觉得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了。” 嬴政一眼就瞥见了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带着这个年纪的名士应有的朝气,包容(雾)地看着一只猴子搞怪。 在嬴政出场的那一瞬间,泥菩萨感觉到周围的气场变了,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把手靠近自己的身体缩了缩,暗自呲牙,不愧是本文第一反派Boss啊,气场这么强大。 被嬴政极具压迫力的视线盯着,泥菩萨险些忘了台词,小火猴急得在他脚上踩了两圈,他才反应过来,却听嬴政先声夺人:“你就是当今天下的第一相士,泥菩萨?” “正是。” 呼,总算是回到正轨上了,泥菩萨莫名地松了口气。 “比之邹衍、邹爽(阴阳家)如何?” “……”擦,这是什么节奏?他这个伪算命先生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要光荣下岗了吗? 但是,就这么放弃……一想到自己记忆中的家,泥菩萨就有些莫名的不甘心,他顶着压力上前一步:“在下才能比不得先人,但也可测出帮主的命数。帮主坐拥天下会,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将来能够达到什么样的高度吗?” 嬴政凝眸打量了泥菩萨许久。泥菩萨额上冷汗直流,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面前的Boss看穿的时候,嬴政道:“若你果真能测出朕的命运……便试试罢。” 朕?这人不会真以为自己已经是皇帝了吧?泥菩萨的面色有些古怪。 算了,他记得前辈们有一条至理名言:Boss的心思你不要猜。暂时,他还不想去挑战Boss的权威,只想安安稳稳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拿出太极盘,心中暗自祈祷这玩意儿千万不要失灵,然后将之递到嬴政的面前——这是一只缩小版的太极盘。泥菩萨就是靠着它一路招摇撞骗……错了,是给人算命,推演阴阳而出名。 “帮主,请将双手覆于太极盘上。” 嬴政依言照做,随后,太极盘好似被激活了似的,绽放出一阵耀眼金芒,阵盘上两行大字逐渐浮现于半空——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不错。”以防节外生枝,泥菩萨赶紧又道:“风本无形无相,无一刻静止;云亦聚散无常,飘渺不定!纵穷究玄机,也算不清天上风云反复!但只要帮主一遇风云,便能化作九天之龙,天下将尽在帮主的脚下!” 嬴政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朕本真龙天子,何须风云?还有——你莫不是以为,区区江湖之地,便算天下?” 真龙天子?江湖之地?还区区?一千头草泥马从泥菩萨的心中路过,他用一种几乎是凶狠的眼神盯住了小火猴:你确定老子没有拿错剧本吗? “帮主!帮主!”远处文丑丑一蹦一跳地走近,模样甚是滑稽,嬴政刚刚还在想他去了何处,岂料文丑丑一到他面前便一个急刹车,弓着背堪堪停住身子:“恭喜帮主,贺喜帮主!刚刚副帮主传回消息,已夺得天下十大神兵之一的雪饮刀,如今正要赶回来向您复命呢。”小心地观察了一番嬴政的面色,见嬴政并无不悦,文丑丑又扯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如今雪饮刀在手,周边势力也全部臣服于帮主,帮主夺得天下指日可待呀!” 嬴政的心中自然无悲无喜。对于曾经灭六国,一天下,乃至创造了一个时代的他来说,收服几个江湖帮派势力实在不值得他沾沾自喜。况且,这些江湖帮派,在他心中跟土匪群也没什么两样,无非是剿匪或者招降土匪的区别。 对此漠不关心的嬴政自然不会知道,在这些被天下会招降或剿灭的势力中,还有一个毫不起眼的霍家庄。 他在思考的是往后的路,他究竟该怎么走。既然已身为天下会帮主,他就必须对自身有一个明确的定位,一直以来,嬴政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不允许自己迷茫过久。 而一旁的泥菩萨却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打…打败聂人王的…不是…不是雄帮主?” 见鬼,他怎么不记得天下会有什么副帮主,还是说,这人在天下会成为第一帮会后被雄霸卸磨杀驴了? 话说,他这蝴蝶翅膀一扇,不会把聂风和断浪给扇没了吧? ‘安心啦,至少目前还没有显示任务失败。’小火猴脑电波传音安慰泥菩萨:‘不过,你也得加把劲儿才行,否则,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偏离剧情都是轻的。’ 泥菩萨咬牙,他努力,也得要别人配合才行啊。话说,他不过是迷了个路晚了些天到天下会,剧情怎么就拧了,还有雄Boss的人设也崩了? “你似乎知道很多事?”嬴政漫不经心的目光从泥菩萨脸上略过,在他脚下那只小火猴身上停留了几秒。 泥菩萨心中一惊,“……帮主说笑了,在下不才,不过是能窥得见一点天机罢了。”好险,刚刚差点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了。 “那么,你还‘看’见了什么?”嬴政漆黑的瞳眸中戾气一闪而过。 喂喂,这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是为哪般?泥菩萨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了。”打死泥菩萨也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重生而来的疑心病颇重的帝王。 因泥菩萨与小火猴在嬴政眼中十分可疑,理所当然地,他们被扣下了。当然,对外的说法是留在天下会做客。看着门外离去的天下会杂役,泥菩萨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抹头上的冷汗。今天,雄霸给他带来的震惊着实不小。 “我觉得,我至少得折寿三十年。”他喃喃道。 ‘安啦,反正现在这样也算是跟最初的计划不谋而合了,你留在天下会,正好监督剧情走向。’小火猴顺着泥菩萨的裤脚管爬到了他的肩上,越过他的脑袋拍了拍他另一边的肩膀:‘加油,组织看好你!’ 泥菩萨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得不说,像这只猴子一样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这么傻缺,也是一种本事了。今天在经历了与雄Boss的会面之后,他可没有这么乐观。 身子靠在榻上,将手枕在脑后:“你说…这个雄霸会不会也是穿越者?”实在不能怪他怀疑,这个雄霸的行为举止真的太让人诧异了。一个连武林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如果是穿越者,那一定得是个叱咤风云的起-点种马男啊! ‘应该不会有其他的穿越者,这个世界,组织只安排了你一个人。’小火猴眼珠子转了转,吞吞吐吐地道:‘不过,鉴于最近出现了大面积的时空乱流,的确有时空乱入的可能性。’ 泥菩萨“温柔”地笑道:“所以,你说了这么多,结果就是想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确定?” “是……”啊字还没出口,小火猴就感到眼前一黑,一圈星星围绕着它的头顶打转。它控诉地看着泥菩萨:‘QAQ你干嘛打我?’ 看着小火猴这副蠢萌的样子,泥菩萨叹了口气,深深地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当泥菩萨用完晚膳,正打算打套太极拳活络活络筋骨的时候,房门外不声不响地出现了一个穿着杂役衣服的小孩。刚开始泥菩萨没有太过在意,只是稍微吐槽了一下雄Boss压榨童工的做法,就放了那个端着茶壶的小孩进来。 等小孩给他倒完茶,泥菩萨见他从进门起一言不发,实在不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便随口问了句:“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抬头,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着空了的茶壶出去。那一瞬间,泥菩萨惊得快掉了下巴。他没看错吧?这、这不是步惊云吗? 他、他让步惊云给他端茶倒水了?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步惊云怎么现在还在当杂役?说好的花园偶遇呢?说好的‘雄’眼识‘风云’呢?擦,文丑丑你这个不敬业的家伙,怎么还没有把雄霸领到风云跟人打架的地方,让雄霸喜当师父! 与此同时,正在熟睡中的小火猴在床上滚了一圈,醒了。它接到了来到天下会之后的第一条任务:想办法让风云成为雄霸的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重要配角+吉祥物泥菩萨登场 第4章收徒 自副帮主打败聂人王归来后,又吞并了几个势力。天下会越来越强大,力压群雄,已隐隐有了天下第一帮的气势,恰在此时,嬴政下令,停止继续扩张。 “帮主,很快江湖就是我天下会的了,你为何不让我继续出战?”副帮主方为是个粗矿的汉子,武功着实不弱,纵然比起原本的雄霸,也只略差一筹,只是论及智谋,就差了不少,且对雄霸很有几分愚忠。这大约也是原本的雄霸能安心把副帮主之位交给他的原因。 “根基不稳的胜利,要来何用?” 这些天以来,嬴政也看到过不少喜形于色的下属们,人人都以身在天下会为傲。当人人都望着眼前的胜利而雀跃时,嬴政却独自在临风处望着更远的方向。 无论他愿与不愿,他成为天下会帮主雄霸,已是一个既定的事实。某种程度上,他的荣辱已与天下会绑在了一起。然而天下会这个旁人眼中的庞然大物,在嬴政眼中,不过是一盘散沙。帮众虽多,却是泥沙俱下。上位者制约下位者,没有遵循的章法,一切不过随心所欲,以‘势’治人。一旦失去了制约下位者的‘势’,这个庞然大物随时都会土崩瓦解。 至于那些投靠天下会或是被武力征服的帮派势力,也不过是盛世溜须拍马,乱世揭竿而起之流罢了,嬴政从不觉得能把这些力量视作天下会助力。 “我不明白。”方为挠了挠头,看似凶悍的脸上很是纠结。 “朕的决定,你无须质疑,照办就是。” 这样一个副帮主,对于雄霸本尊而言用起来是得心应手,对于嬴政而言就很有些不够看了。若是李斯那般的聪明人,在嬴政下达一道命令后,很容易就能理解这命令背后的含义,根本不需他多费唇舌。而此时的副帮主方为大字不识几个,便连解释,嬴政都觉得徒劳。 随后,嬴政又连续发布了数道命令。 其一,帮众不得滥杀无辜,无故杀人者,死罪;无故伤人者,处刑;帮内禁止私斗。 其二,帮内每月一次小比,每三月一次大比,大比众堂主副堂主必须参加,优胜者可获得一部上乘功法,普通杂役可自行挑战他人甚至堂主,胜者有机会代替败者成为新的堂主副堂主,并得到功法。 其三,设军师一职,有通晓文韬武略法纪法规者,可自荐为军师,军师直接听命于帮主,在帮中地位与副帮主平齐,行动时与副帮主一同指挥堂主。军师下设智囊团,可由军师任意招揽能人异士。 随后,嬴政想了想,笔走龙蛇,不一会儿,一纸《求贤令》已成,其上明言以千金求能士。第一个来的人,不管是否能士,赏十金。 嬴政吹干了纸上的墨,命文丑丑进来,将之带走令人抄录,前者作为临时帮规贴在天下会,后者在江湖中四处张贴,广而告之。文丑丑见了嬴政这大手笔,呲着牙小心地捻着两张纸走出去,心中暗自嘀咕帮主什么时候转性了。 一开始人们看到这则消息,明面上笑笑,随口赞了句“帮主果真求贤若渴”便不再说话,显然是不以为然的。后来,当一名去碰运气的乞丐第一个到天下会,并果真领到十金之后,人群才渐渐热闹起来,一个个的都摩拳擦掌地想要往天下会挤。 “你说,雄Boss他到底想干什么?”看着前方闹哄哄的一堆人,泥菩萨顿感头疼地望向正怡然自得地坐在自己肩上的小火猴。 小火猴煞有介事地抱肩冥想了片刻,忽然长臂朝着墙上的纸张处一指:“那上面不是说了吗,求‘贤’令嘛。” 看着小火猴一副“你很笨这都不知道”的样子,泥菩萨顿时觉得会轻易相信它的自己才是傻瓜,他不是早就领教过这家伙有多不靠谱了吗? “我是说,雄Boss他一个土匪头子做什么学人家千金求贤啊?而且还自称为朕…难道他还真把自己当皇帝,想要把天下会改成一个小朝堂呜呜……”话还没说完,泥菩萨的嘴就被小火猴狠狠地捂住了。 他刚愤怒地想要说些什么,小火猴却一反常态地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眼色。泥菩萨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顿时惊掉了眼眶:“雄…雄Boss?”擦,这个坑爹的系统,为什么不早点提醒他,非要等到他几乎把话都说完了才来捂他的嘴?这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大约是因为刚才在人背后说人闲话的原因,泥菩萨此时特别的心虚。尤其是想到刚刚自己说的那句土匪头子……泥菩萨是由衷地希望能够把那句话塞回肚子里。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有个词叫做覆水难收。 嬴政气势本就强大,被他那双不含感情的眼眸那么一扫,泥菩萨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起来。 “朕见你方才说得头头是道的,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嬴政负手于身后,逆光而立。泥菩萨只能隐隐看到他深色外袍上似有若无的一层金色轮廊,看不清他面上究竟是何表情,不由心中发怵:“帮…帮主……” “朕看你颇有相人之才,让你闲置于此,倒当真是朕的不是了。既如此,你便替朕检验那些前来天下会的‘能士’的真才实学罢。” “……”泥菩萨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望过去看不见尽头,他顿时有一种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感慨。 他,他怎么就在背后说雄Boss的闲话,而且还好死不死地被当事人听到了呢? 就在泥菩萨风中凌乱的时候,小火猴小声道:‘其实,我觉得吧,这也不是坏事。Boss让你来考核,那岂不是等于你有了直接向Boss推荐人才的权力?这样的话,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风云推荐给Boss啦?’ 小火猴越想越觉得自己英明,渐渐得意忘形,那张蠢萌的脸上写满了“求表扬”,然后……“咚”地一声,脑袋上又被狠狠地来了一下,开始眼冒金星。它四仰八叉地俯面倒底,一根尾巴滑稽地翘起。 ‘你个坏蛋,我要告你虐待幼生动物!!!!!’ 泥菩萨冷笑:“你去告吧,前提是有人理你。” 最终,在泥菩萨的‘暴力’压制之下,小火猴不甘不愿地到考场给他充当苦力,猴生怎一悲字了得! 秉着节约时间的原则,泥菩萨&小火猴一出手就是物理题,狠狠地刷下了一批人——没办法,这两人一个文盲一个半文盲,人家的文章做得再锦绣,他们也评不出个高低来。当然,他们不可能去考什么相对论电磁学薛定谔,只是选了一些涉及生活常识的现象来考。 其中,泥菩萨还很坏心眼地把那道“力是不是维持物体运动的原因”给拿出来考了一遍。看着那些写了“是”然后洋洋洒洒论述一堆的答卷,他的心中就有一种诡异的快感。那种感觉,就跟一个学渣把一群学霸给考倒一样。让你们炫耀文笔,让你们写我看不懂的字。写再多有什么用?没分! 除此之外,小火猴还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找来了一套兵法题——为了避免出现主观题,弄成选择题的形式,ABCD用一二三四代替;找来一套与这个世界相关的法规题,弄成填空题的形式;找来一套治理帮派/国家的题,弄成判断题。 大部分肚中没什么料的直接交卷退场,小部分偏科生答完了自己精通的那一部分就开始呼呼大睡,更小的一部分通才看着那一根根小小的横线和一个个框(括号)郁闷不已,这根本就不能发挥他们的水平吧? 经过一次海选,在泥菩萨和小火猴的手中直接刷下了九成的人,偏科生和通才都被留下了。最后,当泥菩萨腰酸背疼地出现在嬴政面前向嬴政汇报时说:“最后究竟留哪些,还是等帮主亲自考校后再决定吧。” 他不知道,在他和小火猴最后做统计的时候,嬴政已经出了最后的考题——命留下的士子写一篇治理天下会的策论。 看着那一篇篇文章,剔除了一小部分卖弄文采华而不实的,在嬴政眼中有资格留下的竟达到了九成。 “嗯,做得不错。日后若有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若都交给你吧……” 泥菩萨悄悄伸手揉腰的动作顿住了,苦着脸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现在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做得越多,死得越快。 打一闷棍,得给一颗甜枣才是。嬴政看着泥菩萨一副苦着脸的小媳妇模样,呷了口茶:“你这次做得不错,朕可允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泥菩萨迷迷糊糊地想,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啊,他能不能要求Boss别再这么折腾他了?他就一打酱油的,他容易么! 不知为什么,泥菩萨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当他走到外院,看到正在挑水的两个小孩儿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了:聂风和步惊云还在打杂! ‘啊,我忘了提醒你了。’小火猴的声音弱弱地在泥菩萨耳边响起:‘关于那个任务,明天中午就是最后的截止期限。’ 就在泥菩萨哀嚎不断的时候,聂风、步惊云似乎遇到了麻烦——在抬着水经过时,他们被先进天下会的大小孩给堵住了。聂风倒也罢了,步惊云那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模样最容易得罪人。而那伙人的来意很明显,他们是来找茬的。 先是言语上的相激,然后有人过去撞翻了步惊云和聂风打的两桶水。最后,毫无意外的,两伙人打了起来。 与原著中被雄霸撞见的那一幕不同,这一次风云二人虽然胜了,但也挂了彩,隽秀稚嫩的可爱脸蛋变成了花猫脸。 聂风倒也罢了,嘴角下一块乌青,不影响他的外表气质,倒是步惊云,因为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眼睛不慎挨了一拳。顶着只熊猫眼,他身上的冷气倒是更重了。 在一旁观战的泥菩萨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立马引来了步惊云带着不善意味的瞪视。 泥菩萨想,哎,这样不行啊。等雄霸黑化六亲不认之后,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相士还得指望着风云救命呢,可不能现在就把人给得罪了,于是拿了点药走过去。聂风小盆友看着泥菩萨为自己上药,一直都很乖,末了,还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至于步惊云小盆友……一直都摆出那副不合作的模样,想要靠近他的时候,他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狼一样,泥菩萨还真拿他没办法。 第二天,泥菩萨求见嬴政。 花园中,嬴政放下手中的爱剑,伸指拂去因剑气而坠落的花瓣。身后假山之上,以剑气刻了一个大气而深刻的法字,却没有损害到假山分毫,可见眼前之人用剑时控制力十分强。泥菩萨心下疑惑又起:这样的一个用剑高手,真的是那个专心研习三分归元气,从不用剑的雄霸? 事到如今,这个答案似乎已经可以肯定。 “这么快便来求见朕,想必你是已经有了所求之物了。”嬴政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宝剑,眼也不抬,十分专注。剑上隐有电花闪过,细细看去,又似是错觉。 “不错。帮主可还记得,我曾为您批言,‘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你见到了风云?”虽是疑问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是那两个叫聂风和步惊云的小孩子?” 泥菩萨的眼睛微微睁大。 “在天下会,朕若想知道什么,易如反掌。”嬴政淡淡解释道。 泥菩萨苦笑:“区区在下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帮主的关注。”眼前的人,虽然不是雄霸本尊,但似乎比本尊更难应对了。 “说吧,你想让朕做什么?” “如果帮主信得过我的相人之术,请收聂风与步惊云为徒。” “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让朕收两个徒弟?” “风云有助于您夺得天下。” “纵然他二人资质再高,也不过是两员虎将罢了,并非不可替代。朕反倒是比较好奇,你一再在朕面前提及风云,究竟目的何在?” 目的?泥菩萨咬了咬牙,他当然不能说,那关系到他最大的秘密。然而,在嬴政那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之下,他又编不出任何谎言。他的头脑中没有预兆地浮现出一丝感觉,若是他说了谎,一定会死得很惨。 “罢了,你的目的既与朕无关,朕自然不会再去探究。朕答应你之事,亦不会反悔。只是,若朕直接选了他二人做徒弟,无劳而获,难免助长其好逸恶劳心性。朕亦不愿随意收徒。就先办一场十六岁以下孩童参加的比武大赛吧,若是他二人在大赛中脱颖而出,心性够格,朕便择一收徒。便连秦霜,朕也打算令他参加此次大赛。” ……也就是说,三个人里面,面前的雄Boss只肯要一个当徒弟?要不要这么坑爹! “帮主,您刚刚明明答应我……如果三人都表现得很出色的话,您不能三个都收吗?” “朕本非育人之师,法家传承,一人足矣。”嬴政挥袖而去,留下苦恼得想要拔光自己头发的泥菩萨。 第二天早上 小火猴便左右转动着眼珠子,看着泥菩萨在房间中踱来踱去,眉头紧锁,‘喂,我说你转够了没有?转够了就赶紧去执行任务吧。别忘了时间截止到今天中午就……’ “闭嘴!”泥菩萨狠狠地瞪了一眼小火猴,哪壶不开提哪壶:“雄Boss都已经说了,只收秦霜、步惊云、聂风中的一个为徒,而且还是在他们都通过考验的情况下!断浪也要参加这一次的比斗,现在的他可未必比风云差!” 虽然以前看电视的时候他也很为断浪鸣不平,明明有实力,却一直因为被人排挤而出不了头。但原谅他吧,他现在真的坏心眼的希望有什么内-幕操作,把断浪给刷下来。断浪要出头不差这一次机会,而他回家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你跟那个什么丑丑丑熟不熟,他对雄Boss应该很了解,说不定可以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是文丑丑!对了,攻略Boss的通关秘籍说不定就在这些小人物身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泥菩萨听到这个主意,眼前一亮,现在他已经顾不得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 于是,一蹦一跳走在一条僻静小道上的文丑丑被人截胡了。 比斗即将开始,这个时候,文丑丑自然要在嬴政身边伺候,因此他选择了近道。 看到面前堵着的泥菩萨时,文丑丑一开始是不想理会的——他快迟到了。岂料文丑丑往旁边挪,泥菩萨也往旁边挪,且正好挡在他的面前,就是不让他过去。 “泥菩萨,你不去看比武大会吗?听说,还是你向帮主提议,才有了这次大会,你怎么能不去呢?”文丑丑扇着羽扇,那高频率的动作显示了他内心的焦急。 “不急。文总管,可否帮我一个忙?” 你不急,我急啊!文丑丑滑稽地皱着一张脸,擦了擦脸颊上不存在的汗渍:“泥菩萨说笑了,我不过一个小人物,哪里能够帮你什么!要请人帮忙,你应该去找帮主才对嘛!” “雄帮主高兴了,你的日子才会好过,对不对?现在,我有一个让雄帮主高兴的方法,你要不要听?” 文丑丑的眼睛左右游移了一阵,怀疑地看着泥菩萨:“……什么方法?” …… 看着文丑丑远去的背影,小火猴与泥菩萨大眼瞪小眼:‘你说,他会成功吗?’ “不知道。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文丑丑回想着刚才泥菩萨交代他的话,脸上很有些纠结:“哎哟,你可真是为难我了,帮主收不收徒弟,哪里是我能管的事情啊。” 虽然他平时的行为举止总是如同小丑一般笨拙,但文丑丑其实并不傻,相反,小丑的外表只是他的一种保护色。能够一直被雄霸留在身边,他趋利避害和看人眼色的本领绝对不低。他知道,泥菩萨来找他,多半是帮主没能直接答应,泥菩萨怕出了变数,遂让他做说客。 但是,他不确定泥菩萨跟帮主说了多少,万一到时候帮主怪他知情不报,那就不妙了。真是麻烦!早知道他宁可把耳朵塞起来也不要听了! 在心中权衡了一阵之后,文丑丑道:“哎,算了,到时候比赛结果出来了,如果帮主看上去心情不错,我就多那么一下嘴,如果……” 直到到了嬴政面前,文丑丑才想起来。似乎……从自家主子性情大变之后,他就从来没摸准过他的心情? 十六岁以下小孩的比赛实则并不精彩,功夫普遍粗浅,更有些十岁左右的小孩没被人教导过武功,上台之后居然拳打脚踢相互撕咬……简直看得人想睡觉。 这样想着,文丑丑果然打了个呵欠,坐在主位的嬴政瞥了他一眼,屈指一弹,一粒奇苦无比的丸子入了文丑丑的口中。文丑丑顿时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想要把药丸吐出来,又不敢。担心这丸子是不是带了毒性,也不敢向嬴政求证。 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样子,嬴政的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该管的事,莫随意插手。” 文丑丑一阵心惊肉跳,帮主他……都知道了? 这下子,他也不用为那件事烦恼了。眼观鼻鼻观心地在嬴政身侧装起了木头人。 这下子,文丑丑也没有心思观看什么比武了,过了很久,等他确定自己没有哪处出现疼痛迹象,五脏六腑反而像是浸入了一股暖流中一般舒适的时候,才彻底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比赛很快进行到最后关头,被留下的多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人,也终于有了些看点。昏昏欲睡的堂主、副堂主们都打起了精神,准备观察观察哪些小子的资质比较好,以便及时收入堂中。细看之下,倒真的被他们发现了不少好苗子。 最后,赛场上只剩下四个人,其中一个,是之前传得沸沸扬扬,据说很快就会被帮主收为入室弟子的秦霜。对于秦霜的胜出,众人倒是不怎么意外。秦霜资质只是中上,但资历在比试的人中也算老的了,他平时练功又勤奋,脱颖而出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另外三个留下的人都是十岁的孩子,而且是刚刚进入天下会的孩子。 聂风、步惊云、断浪……三个人的名字在众人心中过了一遍。 “好了,到此为止,尔等四人,随朕来。” 看着威仪无上的嬴政,断浪的心中很是激动,忍不住在身侧握紧了拳;秦霜的眸中满是孺慕,聂风的眼中是满满的好奇,唯有步惊云,瞥向嬴政的目光中,蕴藏着一抹隐藏得极深的恨意。 在帮主居住的宫殿后,有一块空地,嬴政领着四人到了此处。他的脚程极快,虽刻意放慢了速度,四人仍是跟得很困难。 孤峰奇立,烟云缭绕,手可摘星,渺无人踪。四小儿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就连一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步惊云,也因周围的景象而流露出些许震撼。 这里是天下第一楼,是雄霸先时练功之处,嬴政魂附体后,在此处的时间反而少了。 山风极大,刮在人脸上有些疼痛,走在前方的嬴政却岿然不动,连发型也未乱,好似这一切都影响不到他。 “尔等四人中,朕唯收一徒。”嬴政漠然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的四个孩童。 断浪的眼中闪过一抹极亮的光,他一定会努力让帮主收他为徒! 秦霜在最初的惊诧过后,温润的眼瞳逐渐被坚定充斥。 聂风倒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也不知他是没弄懂成为帮主弟子的含义,还是根本就不在乎。步惊云则一直垂着眼睑,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朕观尔等心性可塑,天资不俗。现朕手中有数本高等内功心法,尔等可从中任择其一。所选功法,即尔等所择之路。” “武林绝学上百,精于剑者有七,分别为墨家兼爱之剑、法家霸道之剑、纵横谋辩之剑、道家逍遥之剑、阴阳推演之剑、兵家智勇之剑、儒家仁爱之剑,尔等所欲者何?” 断浪道:“帮主,你所说的剑道,我闻所未闻。我是南麟剑首段帅的儿子,莫不是,这七种剑道的剑法…比我爹的蚀日剑法还要厉害?” “无可比之处。当今天下神兵,火麟为贪、雪饮为狂,天罪为凶,拜剑山庄绝世好剑则集贪、嗔、痴于一体,凡此种种,皆离不了人性之恶,与之匹配的剑道亦是如此。七剑道则不然,无论兼爱之道、霸道、谋辨之道、逍遥之道、推演之道、智勇之道、仁爱之道,皆源自人性对善的渴求,又高于人性,本身自有一股浩然正气。尔等闻所未闻,是因这七剑道早已失传。就连朕,也是近日‘偶然’所得。” 断浪瞪大了眼:“听起来好厉害,我选霸道之剑!” 嬴政点了点头,又问一旁的秦霜:“你呢?” 秦霜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帮主,秦霜选智勇之剑。” 一旁的聂风扬起了清隽的小脸蛋,“帮主,仁爱之道与兼爱之道有什么不同吗?” “问得好。兼爱不分亲疏厚薄,不分贵贱贫富,不分人我彼此,爱人要远施周边,尊卑长幼之间要互相爱护。而仁爱则不同,它建立在“亲亲”的血缘关系之上,他人之父与己之父,他人之母与己之母,他人之兄与己之兄都是有差别的,有亲疏之分的,爱人涉及到国家、上下、君臣之间的关系。” 聂风歪了歪头:“也就是说,兼爱是一种无差等的爱,仁爱是一种有差等的爱?那么,我选择兼爱之道。” 嬴政视线不由在聂风身上停驻了片刻,他想起,当初扶苏面临这等选择之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选择了仁爱之道。面前这个如风一般柔和的孩童,到底勾起了他心中为数不多的柔软。 最后,步惊云开口:“我选择霸道之剑。” 秦霜对于那句“唯收一徒”的话隐隐有了猜测:“帮主,您所选择的,是哪种剑道?” “朕之所求,霸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拜个晚年。 关于兼爱和仁爱的那段是直接从网上复制的。 第5章相处 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天下会的杂役们仍在比武场上切磋。尽管帮主与四位优胜者已经先行离开,但刚才的比试带来的热烈气氛还没有完全散去。便是那些身手不好没有下场的人,也在台下讨论着谁输谁赢。一旁有堂主副堂主相中了好苗子,跟文丑丑报备完便离开了。唯有泥菩萨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不安。 他实在没有心情去看那些热闹,刚才他露面的时候文丑丑隔着老远就在对他摇头,不用说也知道他们的计划失败了,现在,雄霸等人又不在这里,他到底该怎么办?此时此刻,又有谁能够让雄霸改变主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已经接近最后期限,泥菩萨颓唐地跌在地上,眼前一阵昏暗,只有系统中那看不见的计时器在宣判着他即将到来的死刑,他喃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我TM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么跟我过不去……我要回家啊,混蛋!” 面对出师未捷的局面,小火猴也是一阵愁苦,没精打采地蹭了蹭泥菩萨的腿:‘别难过了,都是我不好,不像前辈们那样有经验,害得你完成不了任务。你要是难过,就打我吧……等等!’就在它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下子冲了出去,又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般,刹住了脚,瞪大了浑圆的双眼。 一直没有动静的任务进度条终于有了变化。 任务一完成度:0%,10%,20%,30%…… 任务一完成度:30%…… 任务一完成度:40%…… 任务一完成度:50%…… 任务一完成度:49%…… 任务一完成状态:尚未完成,达到触发任务二的最低标准。 开启任务二:将天下会小婢女孔慈送到步惊云等人的身旁。让秦霜、步惊云、聂风三人学会天霜拳、排云掌、风神腿。 进度条艰难地飙升到50%就不再上升,反而有重新回降的趋势,但小火猴却欣喜若狂。评分器没有直接判定任务失败,而且还开启了下一个任务,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个意外之喜啊!虽然这个任务目前来看还没有完全完成,而且前景看起来也不那么乐观,但他们好歹还有发挥的余地! ‘喂,宿主,我们……’激动地想要把这个消息与身旁的人分享,泥菩萨却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闭嘴,别来烦我!” ‘你前面……’ “都说了,叫你不要再开口,有完没完?”说话间,泥菩萨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周围的光线似乎暗淡了许多。他抬起头,发现自己被罩在了一个阴影里,一张小丑似的面庞上此时竟令人有那么几分不屑之感:“我好心好意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谁知道你竟然这么不识好人心呐,哎,我还是走吧。” 文丑丑夸张地加大扇扇子的动作,满脸的不悦,一扭一扭迈开步伐,作势要离开。而泥菩萨则是双眼一亮,好消息?莫不是……他一把扯住文丑丑的袖子:“文总管,刚才我不知道是你,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小火猴对自家宿主瞬间转换的狗腿模样不忍直视,默默地别过了头。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的泥菩萨伸出一只脚,将小火猴踩倒。 文丑丑斜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还是天下第一相士呢,怎么感觉连他都不如? “好了好了,告诉你吧,是帮主收了霜少爷、云少爷、浪少爷和风少爷做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只是师徒中关系最为浅薄的一种,莫说袭承本家功夫的内门弟子,便连外门弟子也不如。真要论起来,也就只是空有一个师徒的名分,记名弟子连指点也是不能多得的。但嬴政目前并未收徒,因此,仅仅是这个记名弟子的名头,就足够让天下会的人对秦霜等人恭敬有加。且嬴政还‘破例’将四个记名弟子留在了天下第一楼中,无怪天下会中的众人对此四童高看一分。 殊不知这所谓的‘破例’,在嬴政眼中实在不算什么。 嬴政本就是眼光极高之人,自不会随意收徒。虽然这四小童天赋皆不差,但还远未到令他惊艳破例的地步,且心性尚待观察。若不是先时应了泥菩萨,他连记名弟子也不会收。 如今,他与四小童虽有师徒之名,但聂风所选的墨家兼爱之道与秦霜所选的兵家智勇之道毕竟与他自己所走的法家霸道不同,他收此二人为记名弟子已是顶天了,绝无可能让其成为内门弟子。需要他慎重观察的,反倒是闷声不响的步惊云与看似颇有野心的断浪。 四小童被安置在天下第一楼的外围,一人一本内功心法,自行参悟,如有不懂,可在特定的时间询问嬴政——在这一点上,嬴政倒是没有完全丢开手去,毕竟百家之学失传多年,如今懂的,怕也只他一人。因而虽只是记名弟子,嬴政的讲解倒也算耐心细致。嬴政话不多,却往往很是精辟,如聂风秦霜二人,已对嬴政生出亲近崇拜之感。断浪态度虽不若此二人纯粹,但在嬴政面前也颇显乖巧,唯有步惊云与嬴政面对面时,颇有些相顾无言之感。 四小童房中平日里有奴仆送饭洒扫,也有人定时收走脏衣物,但无人在侧伺候,一应事务皆须自己动手,譬如想要沐浴,便须自己打水,烧水;想要喝茶,亦须自己来泡——也是因着嬴政喜静之故,下人们并不在天下第一楼长时间停留。尤其是这些天,嬴政越发喜欢独自一人静静地领悟剑道,不欲有人打扰,便连文丑丑想要入楼,也许提前报备。 秦霜本为帮中元老后裔,继承了父辈对嬴政的忠心,又自小便十分崇拜嬴政,对其命令自然无不遵从,每日都在房中修炼兵家心法。开始时颇为顺畅,但到了后来多有滞涩之处,他便时常向嬴政请教。聂风年纪虽小,悟性却不俗,且最易相与,嬴政不在之时,秦霜也爱与聂风探讨。 聂风在丧父之痛淡去之后,便一心一意地修习墨家功法,运转功力。墨家内功十分柔和,运转之时,他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畅,很快便小有突破。他本就心存慈念,与墨家兼爱大同理念相得益彰,这下更是一日千里。随着功夫的进益,聂风外在气质也越发柔和宁静,如一阵和煦清风抚过。 虽是修习至柔的功法,但聂风从不怀疑其威力,他始终记得师父将内功心法交予他时曾经说过:“至柔,至刚,至极两端,殊途同归。”他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心中偷偷的崇拜强大的师父,也并不妨碍他将崇拜之人所说的话牢牢记在心底。 断浪则在房中坐立不安,一开始他也是十分认真地修习法家内功心法,可约莫如同法家剑道之名所言,这门心法十分霸道,不一会儿便蚕食了他原先修炼的内力。不错,他能够感受到这新的内力十分强大,强大到吸收掉之后,连筋脉都隐隐作痛,可是内力发生质变也意味着他不再适合使用其他的功法,比如说,他父亲教给他的那些法诀。 断浪一直以来以身为南麟剑首的父亲为傲,以重振断家为己任,此时,他陷入了一个矛盾的抉择,是追求力量,还是坚持父亲留给他的荣耀? ……过了许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昏暗的烛火下,步惊云正静静地蹲坐在床边,没有哭也没有笑,似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娃娃。被带回天下会前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来回放映,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继父的惨死,还有霍家庄的灭亡……最后,他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那个一身高华之气的男子身上。那人不过而立之年,却拥有了天下最为强大的势力,就这样轻易地,将小小的霍家庄碾为飞灰。 明明心中存在着这般强烈的恨,步惊云却完全找不到发泄的渠道,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练功时带来的痛楚来稀释这样的情感。 从前,他的世界中只有自己,和那些被自己雕刻出来的东西,如今,又多了一样,那便是那人留下的内功心法,以及仇恨带来的疼痛。 天下会中,自进了一批能人,嬴政便令其根据当今天下实情拟定法规。嬴政崇尚法治,坚信法当凌驾人的意志之上。那些能人贤士虽不完全赞同,但在江湖中早已习惯被强权命令与统治,因此,倒也没有反驳嬴政的意思。 唯一不好的是这些人虽个个不俗,但水平犹在伯仲之间,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时之间竟难以选出总揽全局的人。嬴政遂拍板决定,由泥菩萨暂居军师一职,总揽帮规变革之事。因智囊团中的众人都是泥菩萨选拔-出来的,是以他们对于泥菩萨出任军师一职倒也不反对,可苦了泥菩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每天累得跟条狗似的,连做任务的事都没多余的力气去想。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儿啊……”顶着两只熊猫眼,泥菩萨把头重重地搁在书案上,面前是由智囊团成员送上的成堆成堆的提议:“作为一个合格的Boss,雄帮主你怎么能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别人?你应该生性多疑,刚愎自用,然后凡事亲历亲为、乾纲独断、紧抓权柄才对啊!”这样他就可以悠悠闲闲地什么工作也不用做,只要当当神棍,然后跟在Boss身后捡剧情就可以了。 小火猴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啃了根香蕉:‘加油,好好干,我在精神上支持你。说不定你的工作做得好了,Boss大手一挥又答应你一个条件,我们就不用为第二个任务发愁了。’ 说完这话,小火猴把香蕉皮一扔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开玩笑,它才不要被这个家伙当成苦力呢!可惜,泥菩萨先一步抓住了小火猴后项的毛发,把它拎了起来,它的四肢还在空中胡乱挥舞,做着跑路的动作,煞是滑稽。 耳后泥菩萨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你想去哪里?嗯?” 小火猴的脑门儿上沁出一滴汗,它哈哈地笑了两声:‘去……当然是哪里都没打算去。看着宿主你一个人在这里忙前忙后,我怎么舍得抛弃你呢?’ 可惜,它的神情太假,泥菩萨完全不信,拎着它的后项就把它丢到了桌子上:“最好是这样。现在,你帮我在这些纸堆中罗列出可以用的条款。” 小火猴仰望着可以埋没它身体的纸堆,顿时感觉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的恶意,它开始努力地劝说自己的宿主:‘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用到这些啊,我只要网上搜一搜,什么都能够搞定了。嗯,就是这样,没错!’ 泥菩萨危险地笑了:“你所谓的搞定…就是找来那些‘联邦宪法’、‘星际条约’、‘宇宙联合公约’?” “那当然,想当年,我在联邦……哎哟哎哟!” “咚咚咚”,这回,小火猴的脑门儿上直接被来了三下,而且还是被打在同一个地方。理所当然的,那里鼓起一个好大的包。 小火猴要哭不哭,可怜兮兮地瞅着泥菩萨。 “装可怜也没用。”泥菩萨毫不留情地道:“今天必须跟我一起干活。” 小火猴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泥菩萨:‘坏蛋,我才不要告诉你Boss来了呢,坏蛋!’ 泥菩萨的眉头拧紧:“Boss?”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泥菩萨,你在跟谁说话?”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那张颇具威严的脸,泥菩萨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被吓的):“帮…帮主……没有啊,没有谁……我…我在自言自语……” 不知怎么的,每次一到了嬴政的面前,泥菩萨就像得了语言障碍症一样,又敬畏又心虚,也许是因为他身怀秘密,而嬴政很有可能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这个秘密的存在。 嬴政脚下一动,瞬间来到泥菩萨身旁,泥菩萨几乎可以感受到嬴政喷洒在自己项侧的鼻息,他低头,漆黑的眸子凌厉而深邃,泥菩萨只觉得自己撞进了一片深不可测的深渊,不知何时就会粉身碎骨:“你以为,这么蹙脚的理由,朕会相信?还是你把朕当成了傻子!” ‘窝窝窝…窝先躲出去,免得他发现窝……’一旁的小火猴这下也不犯二了,它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一步一步小心地朝门外挪着,眼看着就要到达门边,恰在此时,一道剑气袭来,它慌乱地手舞足蹈东躲西闪,最后虽然侥幸躲了过去,但还是被人提着尾巴倒吊了过来。 “你的秘密……就是这个东西?”嬴政毫无温度地打量着小火猴,小火猴则被他犀利得堪比X光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 泥菩萨见躲不过去了,只好老老实实道:“帮主,我确实有秘密,但…不能说,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我只能向你发誓,我对你,对天下会,没有恶意。”话音刚落,泥菩萨再一次迎来了嬴政的审视,嬴政在分辨他的话语是真是假。 “你是朕的军师,无需把所有的私事都告诉朕,但,你对朕所说的每一句话,必须是实话,不得欺瞒。” “……是,帮主。”泥菩萨像是被训了的小学生一样垂下了头,心中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嬴政点点头:“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你老实办事,自然不用担心有卸磨杀驴的一天。这是朕第一次与你这般说话,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朕不希望与朕共谋大事的助力之间还要相互猜忌,你懂吗?” “……懂。”泥菩萨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虽然这一次被伪雄Boss摸到了一些底,但同时,他对面前的这个雄Boss了解也更深了。这应该是个比原著中的雄Boss胸襟更为开阔的人,虽然看起来更加有威胁力,但做事也算有原则,应该不会一个不称心就大开杀戒。泥菩萨第一次觉得,也许,这个雄Boss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当然,前提是,别惹到他。 嬴政面色稍缓:“朕要离开数日,这些天里,就由你襄助两位副帮主管理天下会。方为你识得,另一位宋颉是朕刚提拔上来的。” 说完,不给泥菩萨反应的时间,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泥菩萨:“……” 才觉得他好相处,结果就把这么一个大摊子扔给他,而且还不过问一下他的意见,简直是太过分了!他收回刚才的想法,Boss什么的最讨厌了! 这人这么放心地把这个大摊子交给他没问题吗?不怕他一回头就转手把天下会给卖了? 殊不知,嬴政还真不怕。嬴政独自外出将天下会交给三人,一是想看看这三人的能力与心性,有他的威名在,料这三人也不敢做什么手脚,便是当真贼胆包天地做了什么,他也不在乎。雄霸的心愿是一统天下,但对于嬴政而言,重复的人生没有意义。他这一世既无平天下之心也无称王之望,天下会的存在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可供休憩与练功的清净地。 二则,嬴政想寻找这世间的高手,以求突破。这些日子他在天下第一楼闭关,已顺利突破炎雷剑诀第一层,内力也在不断增强,心境却未有寸进,心境不顺便剑道不畅。上一世他因诸多原因止步剑诀第六层,这一世既无名利相诱、职责相绊、亲情相羁、疾病相缠,他自然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追寻自己的剑道上。 在接连挑战了江湖上颇具名望的无双城城主独孤一方,又三剑破了剑圣的新招剑二十二之后,剑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被打落的剑:“原以为天底下只一个无名是我需仰望的存在,不想雄帮主竟也是个用剑高手……”便是当初与无名的决战,他也没有败得这么惨。 嬴政挑了挑眉,缓缓地咀嚼口中的两个字:“无名?” “不错,曾经的韦英雄,如今的无名是武林中的一个神话,他臻致天剑境界,力挫十大门派,现已退隐江湖,我与他之战,未能望其项背。不过,也许你能胜他。”剑圣看着嬴政剑身闪过的一丝紫色电花与脚下一片焦土,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何处寻他?” “中华楼。” 嬴政转身欲走,剑圣却叫住了他:“如此好剑,不该籍籍无名,我可有幸得知?” 嬴政低头看着腰间雪亮的爱剑,因方才那一战,它已褪去质朴表象,彻底绽放光华。嬴政无心炫耀,但出于对对手的尊重,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名太阿。”用的是‘他’而非‘它’,足见嬴政对此剑的重视。 “竟是秦皇佩剑,怪不得有此威力。”独孤一方口中赞着,心下却在思忖‘雄霸’是怎样得到这传说中的上古名剑的。 《史记-李斯列传》记载: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上古名剑如轩辕、太阿、干将、莫邪均早已消失于历史长河,唯有威名与传说代代流传。 剑圣却没有想那么多,爱剑如痴的他自然不可能没听过太阿之名,只是现在,比起上古名剑,他对执剑人更感兴趣。 “雄帮主,待我他日练成剑二十三,必会再来领教太阿剑威力!”在嬴政身后,剑圣眸中满是战意。 嬴政唇畔一弯:“随时恭候!” 独孤一方望着嬴政离去的背影,不知想起了什么,眸中满是阴狠。他掌心一翻,将插-在地中的剑拔出,朝着嬴政狠狠地掷去。剑圣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名义上的弟弟、无双城的城主:“你……” “天下会已俨然天下第一大帮,如今雄霸的功法在短短时间内又精进到这般程度,若是不杀,必成我无双城心腹大患!刚才我在给他喝的茶中下了十香软骨散,现在,也该是时候起作用了。”见剑圣仍是一脸不赞同,独孤一方加快了语速:“大哥,如果可以,我又何尝想用这种损害声名的方法?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无双城啊!” “这么些年不见,你变了,变得老夫都快认不出来了!”剑圣叹道。 “大哥……”独孤一方心下咯噔一声,紧紧地锁定住剑圣的表情,却见他一甩衣袖:“哎!你的事,自己看着办吧,老夫不管,也管不了了!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可不要叫上老夫,以免污了我的剑!”他永远也弄不懂江湖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只是纯粹的惋惜又少了一个可以挑战的劲敌。 然而,再怎么不赞同,他却没有阻止独孤一方,只因他自己,也是独孤家的一份子。 下一秒,金属割裂空气的声音传来,方才那把长剑不知何时倒转过头扎入了独孤一方的血肉之中。一切都来得太快了,独孤一方几乎是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就已经感觉到右肋下一阵剧痛,喉头随之一阵血气翻涌,他惊恐地看着前方的树林:“你…你没有……” 虚空中传来一阵不屑的冷哼:“原来,鼎鼎大名的独孤一方,也不过如此。”如此功夫不济,却又行事龌龊,暗箭伤人,徒然贻笑大方。 虽然嬴政没有说完,但独孤一方与剑圣都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独孤一方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因情绪激动而牵扯到了伤口,咳喘连连。剑圣则警惕地挡在了他面前,就算独孤一方做的事再怎么不厚道,这到底也是他独孤家的人,是无双城的城主,剑圣虽知自己这边两人加起来也敌不过嬴政一个,却也没法眼睁睁地看着独孤一方在眼前送命。 嬴政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面上轻蔑愈显:“现在还不要你的狗命,你且暂时自个儿留着罢!至于剑圣……你我的约定作罢,朕只与磊落君子相约,腌臜小人还不够格!” 嬴政前生遇刺无数,其中自然也不乏投毒者,但世人并不知晓,自嬴政习炎雷剑诀后,已很少有毒能对他起作用了。归根究底,无论法家心法,亦或炎雷剑诀,都太过霸道,毒素一入体内,便被当作杂质直接排除掉了。 是以在独孤一方递给嬴政加了十香软骨散的茶时,嬴政尽管心知肚明,但并不担心,只是看看独孤一方想要做什么,故而装作不知。想不到,传闻中的江湖高手不止武艺不精,令人大失所望,连手段也是如此上不得台面。 若是以往,碰到这样的小人,嬴政必依法惩处。然而,独孤一方的身后毕竟还有整个无双城,嬴政不喜欢留后患,心中却已决定,日后定要将无双城收服,杀了独孤一方。 今日之事,独孤一方已递了很大一个把柄给嬴政。日后的一段时间中,在天下会智囊团的运作之下,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无双城的城主是一个伪君子。其余势力的主人不耻独孤一方小人行径,都先后与无双城绝交,独孤一方逐渐陷入孤立无援之境。最后甚至曝出真正的独孤城主早已身死、而如今的独孤一方不过是一个冒牌货的消息……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的嬴政,正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寻找中华楼的所在。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传说中的武林神话无名,当是位宁静致远之士。看着喧嚣的中华楼,嬴政如是想。 中华楼中来来往往的多是不会武功的平头百姓,也有少数为躲避仇杀而进楼入住的江湖人士。 在这里,江湖人与普通人倒是呈现出少有的和谐之景,每日的生活恬静平淡,江湖纷争波及不到此处,若不是还在尘世中,简直如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许是受到这里独特氛围的影响,嬴政的心中竟也是前所未有的安宁,连心中的执念都仿佛淡去了些许。 要了一间上房暂做休憩之所,从长长的走廊中经过,嬴政静静地感受着楼中的一草一木,一阵轻柔的风吹过他的耳畔,带起几片翻滚的落叶,依稀能感受到春纵夏往,万物轮回,岁月静好。悠扬的二胡声不知何时响起,分明一首美好的《良宵》,却带了淡淡的惆怅,淡淡的忧伤。 “心中有悲,何苦奏如此团圆美好的曲子?”嬴政不知为何来了兴致,上前朗声道。 二胡始于唐代,嬴政自是不可能知道的,所幸雄霸虽不通音律,倒还懂得如何鉴赏。否则,正剧中的雄霸也不可能听了无名的胡声而被感化,过了一段退隐的日子。 泛音过后,琴声渐歇。房中那人淡淡地道:“今日是亡妻忌日,往日,她最喜欢听我奏此曲。” 嬴政摇摇头:“斯人已逝,佳期难寻。阁下却偏在心中悲痛之时演奏此曲,未免糟蹋了这首曲子。” 那人静默了片刻:“也对,是某强求了。不知某可否请贵客入房一叙?” “正有此意。” 门无风自动,缓缓向两边打开。只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嬴政却分明可以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澎湃内力,以及此人对内力的控制之精准。嬴政多少对门内之人的身份有了数。 门内之人不过三十出头,通身粗麻衣衫,却有怎么样也掩盖不了的气质,那是年轻时的锐意,是经历世事的沧桑,也是释然后的契阔。 主人亲自为嬴政斟上一杯茶:“请。” 嬴政以指腹转着茶杯,“敢问阁下,可是英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江湖恩怨,终归与某再无干系。”无名神色不变,饮下一杯茶,如老僧入定。 “是以…英雄方死,无名当生?” 无名蓦地睁开双眼,望向嬴政:“不知雄帮主来此,所为何事?” “自然是与你论道。” “论道?” “剑道。” “某方才说过,某已退隐江湖,是以剑心已死。若帮主真是来与某论剑道的,恐怕要让帮主失望了。” “剑即是你,你即是剑。你既还活着,剑怎么会死?你未曾见过我,却知我是天下会帮主,可见仍关心武林动向,你既关心武林,便是无法放下苍生之事,又怎能说自己不问世事?” “帮主好口才,某自愧不如。” “不,实则你心中明白,有多大的能力,就该担多大的责任。你又有一颗兼爱之心,是以,你虽隐居,仍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己任。我所言,可对?” 无名看了嬴政半响:“帮主是个明白人,这也是天下苍生之福。” “身在江湖,哪能真正废弃剑道,置身事外?剑道如学道,不进则退。不用剑,是为不争;不寻道,却是不求上进,自甘堕落。我观阁下剑道与墨家之道颇为相似,聊赠墨门剑法一本。墨门先修心,再修剑,如今阁下心境平和,练此剑法必当事半功倍。请阁下在参悟后,再与我共同论道。” 不知为何,嬴政总觉得,和无名在一起能够提醒他某些缺失的东西,可他左思右想,始终无果,已是做好了多跑几趟的准备。 无名接过心法,惊叹:“竟是遗失已久的墨门剑法,帮主当真大手笔!” “剑法再好,终归与我剑道不合,纵然赠人也并不可惜。” “敢问帮主之剑道为何?” “法家,霸道。” 无名侧着头想了一阵,方款款道:“某虽未修法家剑道,却也有所耳闻。墨家至柔,却能克刚,法家至刚,需辅以柔。便如林中竹节,一张一弛,亦刚亦柔,张弛有度,方不易断裂。但愿某所言对帮主能有所裨益。” “刚,辅以柔?”嬴政想了一阵,心头陡然澄亮,竟觉得心境也隐隐有了欲突破之象,遂朝着无名拱手为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此谢过。” “不过是聊表赠书之谢罢了,帮主不必如此客气。” “师父,徒儿来为您添茶。”一阵稚嫩的童音在门外响起,无名的神色又柔和了些许:“进来吧。”然后,指着推门而入的小童对嬴政道:“这是我的徒儿,剑晨。” 嬴政有些惊诧:“似你这等人,竟会收徒?” “毕生所学,总要有个传人才好。况且,若只我一人…也着实寂寞。” 寂寞。这是个很久没有被嬴政提及的词汇,细想起来,却又无时不在。往日里不觉得,但被无名一提,他倒真的觉得那种感觉慢慢地浸染上来了。嬴政想,也许他该找个人来排遣这样的情绪了——比如说,他新收的那几个记名弟子,又比如,他这个身子的亲女幽若。 向无名告别后,嬴政便回了天下会。自这一番交谈之后,嬴政与无名便成了心照不宣的剑友。 待嬴政回到天下第一楼时,秦霜不在,断浪不知何处练功去了,只聂风和步惊云一人提着一桶水往房里搬。许是认为不会有人来,聂风并未掩门,将水烧开后就这样搭着凳子费力地将水注到木桶中。他整个人还没有那木桶高,待做完这件事,已是满头大汗,发丝沾在了前额上,整个脸蛋也带着些烧过柴火后的灰。 步惊云处由于关了门,嬴政倒是没有窥见详情,不过听着门内木桶翻倒的声音,倒也能将其中情形猜个大概。 初时不觉得,现在细想起来,自己或许对于这些记名弟子的确太过疏忽了些,分明都是还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指望嬴政亲自去照顾小孩是不现实的,略略思考了一阵后,嬴政决定让文丑丑送一名婢女上来长住,并伺候四人的饮食起居。 当听到这话的时候,泥菩萨简直双眼发亮,想都不想地就向文大总管举荐了孔慈。 最后,嬴政看着被送上来的瘦瘦小小、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婢女一阵皱眉,看她这模样,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他要人来是为了方便,可不是为了添麻烦的。 于是,孔慈刚在天下第一楼走了一圈,就这么被直接“退货”了。泥菩萨看着任务二进度一栏的“48%,38%,28%……0%”直呼“苍天负我”,然后开始各种撒泼打滚地做嬴政这边的思想工作。嬴政完全不明白,泥菩萨为何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而兴师动众,直到将后来调上来的一名双九年华的女婢改名为孔慈,泥菩萨这才停止了闹腾。 真实情况是,泥菩萨看着完成度又是25%的任务二,暗自庆幸至少拿到了保底分。至于让秦霜、步惊云、聂风学会天霜拳、排云掌和风神腿什么的,还路漫漫其修远兮。按照系统的尿性,这一项能拿个25%也就不错了,这样总分就是50%。至于将任务完成度提升至100%……哥们儿,做人要现实。 第6章探病 自与无名交谈过后,一扇新的大门在嬴政面前訇然开启,嬴政心境有了突破的迹象,一回天下会便闭关静悟,一月后出关,功力又增进一分。 因法家功法霸道,不能与其他剑道共练,是以嬴政从未考虑过修习其他剑道的可能性。剑法不可以共行,但理念可以。他曾对聂风说过“至刚,至柔,至极两端,殊途同归”,对于墨门功法而言如是,对于法家功法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秦国法圣商鞅后期自觉瓶颈已至,再难突破,冥思苦想后,决定从‘法’、‘术’、‘势’三派入手,可惜未见成效,便已死于非命。嬴政自以为同时修习了此三派,便不存在这种桎梏,如今想来,还是走入了一个误区。诸子百家能并存一时,自有其道。墨家与法家同为先秦显学,法家收几世之成效,墨家重长远之精神。 墨门心法中,‘兼爱’者,世人之大同;‘非攻’者,世间之安定;‘明鬼’者,文明之传承;‘天志’者,自然之规律。此外,尚贤、尚同、节用、节葬无不为实用国策。至于法家……若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无法度,一国必乱。是以,秦以后皇帝人人都在抨击秦法,却人人都外儒内法。 墨门以德育人,宽而无度,法家以刑去刑,不近人情。细想起来,前后两者确成互补之势。 不是没有考虑过以同样柔和的儒家与法家互补,只是在嬴政看来,墨家思想开阔性远胜儒家。墨家对于自然规律的研究,对于新事物的探索精神,非儒家所能及。 …… 随着嬴政每日的思悟,陆陆续续又有些增进。到了嬴政的境界,提升毕竟不易,这增进与先时的顿悟相比更是如同凤毛麟角一般。自去了中华楼后,嬴政心绪又比往日平和许多,并不因此而焦虑惶惑,只依旧每日运功,以求循序渐进,厚积薄发。 炎雷剑诀在嬴政每日的不懈努力之下已突破第二层。他自己所创的这套剑法,第三层到第四层是一个分水岭,第六层到第七层又是一个分水岭。突破前三层的难度不大,然而只有在突破了第四层后,嬴政的实力才能真正算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在空余时间,嬴政还关心了一下这个身子的女儿幽若的练武进度,每日敦促她练武。 值得一提的是,幽若在选择剑道的时候竟也选择了法家霸道,这着实出乎嬴政的意料。面对嬴政的疑惑,小小的幽若一本正经地答道:“爹爹修习霸道,幽若便也修习霸道,这样,幽若日后便能帮上爹爹的忙了。” 童言童语虽然幼稚,也未必做得了真,却令嬴政的心柔软了几分,自此便也渐渐将幽若视作亲女,而不是一个单纯的责任。只是,法家霸道并不好走,能闯出名堂的绝世高手寥寥无几。此道对心性与资质的要求极为严苛,若是日后证明幽若不适合法家霸道,嬴政少不得要让她另选他途。 嬴政并没有像雄霸一样将幽若养在湖心小筑,而是将她安置在了天下会中,每日接触帮中众人。他的女儿,不应是娇生惯养、不通人间世事的大小姐,幽若既然选择了法家霸道,便得看得更多,才能走得更远,活得更久。虽想让幽若增加阅历,嬴政也不会忽略了她的安危。因帮中不乏潜伏在天下会、与他有仇之人,嬴政也派了暗卫专门保护幽若,并给了幽若一瓶解毒丹。 当嬴政回天下第一楼时,才刚到嬴政大腿的幽若很是不舍地扯住了他的袖子。嬴政狠了狠心,挣开了她攥着自己衣袖的小手:“好生练功,明日爹自会来看你。”这些天的相处中,嬴政发现,若是自己在场,幽若是无法真正静下心来练功的,是以,他放弃了将她安置在天下第一楼的打算,只每日在她练完功后定时过去看她。 回了孤峰之上,看着枫叶尽染、漫山红遍之景,嬴政才惊觉,原来已到了秋日。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世界已两月有余。 一旁,文丑丑早已迎上来道:“哎哟,帮主,您可算回来了,丑丑可是在这儿等了您好久……” 话音未落,嬴政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向前方庭院。 文丑丑顺着嬴政的目光望过去,便见庭院中有一大两小三个身影在日头底下蹲马步。小的两个已经汗流浃背,显然已蹲了不短时间,体力已然不济,却兀自强撑;大的那个比两个小的要好些,只是腿部时不时的细微颤抖显示了他的真实情况。 嬴政见状,微微颔首。不管怎么说,这几个孩子在练武上可谓心性坚韧,都是能持之以恒的好料子。 感觉到嬴政的到来,三人恭敬地喊了声“师父”,却并未收势。实则面前的这一幕在他们练功之初也曾发生过,那时的他们一见了嬴政便开始收功,想要向嬴政行礼,嬴政还很是不悦地责备他们练功应雷打不动,不可半途而废,还道往后无论是谁前来,没有他的允许,四人都不得擅自收功。 如今,嬴政见他们已快到极限,且时辰也差不多了,便令他们收了势。三个小童本就是靠着那股意念苦苦支撑,身上一松顿时萎了下来,累得跟什么似的。他们蹲马步已一月有半,按说早就应该习惯了,可每日蹲马步的时间比起前一日都会增加一刻钟。初时时间短,还察觉不到什么,到了如今,数个一刻钟堆积起来,也着实累得他们丢了半条小命。 秦霜仍是一派温润,身上却满是坚忍;步惊云则抿了抿唇,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有些倔强,又有些不甘;断浪眼眸明亮,虽满头大汗,人却自有一股斗性,似一匹永不服输的小狼。 眸光在周围逡巡了一阵,嬴政皱眉:“聂风何在?” 秦霜因年长,素来以大师兄自居,也颇为关照聂风等人,见状,上前道:“回禀师父,风师弟昨日着了凉,今天一大早便开始发热,未能来练功。” “是这样……”蹙起的眉峰渐渐舒缓:“可令大夫来看过?” 闻言,秦霜面上有些担心,又有些尴尬:“不曾。未得师父命令,那些大夫不敢随意进出天下第一楼,是以只是用浸了水的帕子敷额——现如今‘孔慈’在风师弟身边照顾他。” “也罢,朕去看看他。文丑丑,你去寻个大夫来替聂风看看,待会儿朕的晚膳直接送到聂风处。日后他们四个若有人生病,直接去寻大夫就是,不必顾忌这顾忌那的,朕并非迂阔之人。” “是。”文丑丑恭敬的应了一声,望着嬴政入楼的背影,心中却是高兴的,只觉近些日子以来自家主子多了分人情味儿。若帮主能一直如此,想来对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聂风的屋中光线昏暗,只一盏烛灯在窗前亮着。 小小的身影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似乎在做着噩梦,很是不安,不停地喊着:“爹——爹——不要丢下风儿!”那样的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的场面,令闻者不由心下恻隐。‘孔慈’几次捏紧手中的湿帕子想要为聂风更换,都引来聂风剧烈的挣扎。 嬴政眼见聂风可爱的小脸已烧得如同虾子一般红,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不悦,对‘孔慈’挥了挥手:“不会伺候就站在一旁。” ‘孔慈’被他那冰冷的语气吓得打了个寒颤。 嬴政走至聂风床前,微凉的手试探性地覆上了聂风滚烫的小脸,刚才还挣扎不已的小童竟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好似终于找到了能够安心休憩的港湾,还拿脸颊轻轻蹭了蹭嬴政的手,含糊不清地叫着:“爹,爹……”那声音又软又糯,充满了亲昵与眷恋。 ‘孔慈’观察了一阵,见嬴政对聂风的关心不似作伪,方小心翼翼地说道:“风少爷他是个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孩子,总是帮着霜少爷一起照顾浪少爷和云少爷。前段时间浪少爷与云少爷闹别扭,浪少爷十分不高兴,风少爷为了让浪少爷重新高兴起来,还专门扎了一串竹风铃给他。风少爷最近在扎了另一串,说是想送给帮主,那串竹风铃就在他的枕边……” 嬴政闻言,抬头一看,果然在聂风的枕边找到一串做工精巧的竹风铃。似是想到什么,嬴政执起聂风的手,见那稚嫩的手上有数道深浅不一的小口子与划痕,不由眸色一暗:“继续说。” ‘孔慈’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奴婢斗胆,请帮主平时多关心关心风少爷吧,奴婢看得出来,风少爷他……很寂寞。风少爷他父母早亡,又十分仰慕帮主。若是帮主平时能够对他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关心,他也一定会高兴很久的。” 当然,如今在这天下第一楼的四个孩子都是父母双亡,寂寞的并不止聂风一个,可‘孔慈’却觉得,聂风最可人疼。也许是因为秦霜表现得太稳重,已过了需要人关心的年龄,断浪表现得太漫不经心,将情绪隐藏得太深,让人不知该如何下手,而步惊云则毫无情绪,仿佛无坚不摧,永远也不会伤心,关心对于他而言显得有些多余。 “你的确僭越了。”嬴政淡淡地道:“身为奴婢,便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不知道,朕不介意命人重新教你。” ‘孔慈’缩了缩脖子,身上涌起一股寒意,果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嬴政从‘孔慈’手中取过湿帕,将已被额间高温浸热的帕子换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地将帕子抚平,显然是不惯于做此事的,动作显得生疏而僵硬:“他是怎么生的病?” ‘孔慈’将头埋得低了些:“昨夜,风少爷起身用水,受了风,身上便有些不好。” “那为何昨夜不说?” “风少爷说,他只要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他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嬴政手下一顿,看了眼不知何时半个身子都埋在他怀中的聂风。他本不是个心软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个孩子牵动情绪,除却这孩子的性情有三分像扶苏外,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的确可人疼。 凭着他这乖巧懂事的性子,聂风很容易就能讨到大人的喜欢与疼惜。 恰在此时,文丑丑在外面道:“帮主,大夫来为风少爷看病了。”嬴政方将发散的思绪稍稍收回。 …… 只是普通的发热,并不严重,但孩子毕竟抵抗力弱,大夫建议这些天最好好生休息,莫急着练功,然后留下了药方,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有雄帮主在,他终究还是觉得芒刺在背。 熬完药,待那股浓郁的苦味传进来的时候,嬴政发现聂风不自觉地动了动小小的鼻翼,眉头皱紧,从表现上来说有些抗拒。嬴政一贯不是个会纵容小孩的人,当下将聂风摇醒。 聂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差点以为自己仍是在做梦:“帮主……?” “能自己喝药么?”嬴政将黑色的药汁朝着聂风面前推了推。 聂风这下彻底清醒了,一言不发地从嬴政手中接过药碗,仰着头便开始喝了起来。他不喜欢喝药,但喝药的动作没有丝毫滞涩或犹豫,喉间一滚一动的,吞咽了数下,那碗苦涩的药汁便尽数进了聂风的肚中。嬴政了然,这个孩子,倒的确是个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主。 “师父……”聂风的眸光时不时地瞥向嬴政,有些期待,也有些不安。 嬴政深深地凝视着他,“你是朕的弟子,偶尔给朕添点小麻烦……倒也无妨,只是,因疏忽而生病之事,可一而不可再。” “是,风儿记住了。”聂风笑眯眯地点头应诺,那一瞬间,他的眸子仿佛坠入了漫天的星辰,亮得惊人。 第二天,聂风体温降下去许多,虽还是有些偏热,但到底不如第一天那般烫了,身上也有了些气力。 断浪与秦霜练完功来看望聂风时步惊云没有跟着一道,断浪还颇为不屑地对聂风说:“我算是看出来了,步惊云这个人就是冷心冷情,你对他再好,他也看不见。你看,现在你病了,他连看都不过来看你,真是……以后,聂风你也少跟步惊云往来吧。” 不知为何,断浪对步惊云有一种天然的敌意,这种敌意不仅是因为性格上的不合,更是因为断浪敏锐地察觉到了步惊云对自己有着某种潜在的威胁性,因此,他总是不遗余力地找机会劝说秦霜和聂风疏远步惊云,只是后两者心胸开阔,一直没当回事儿。 聂风笑了笑,好脾气地看着为自己抱不平的断浪:“我想,云师兄一定有他的理由。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师兄弟,我们之间相处得和睦,师父也好放心。” 秦霜也颔首:“正是这个理。师兄弟间本就应该相互理解、相互帮助,而不是互相猜忌。” 断浪翻了个白眼:“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了吧?你们就继续做你们的老好人吧!别哪天被步惊云坑了才知道后悔就好。”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放轻了许多,近乎于呢喃,秦霜二人也不知听没听见,三人一时无言。 谁都不知道,此时被三人议论的步惊云正曲着一只腿坐在台阶上,手中的刻刀一下一下地雕琢着什么,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形…… 晚上,聂风已打算入睡了,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揉了揉眼睛,将门打开,便见步惊云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 聂风打了个呵欠:“云师兄,怎么是你啊?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给你,随便刻的。要是不喜欢,就扔掉。”步惊云的眸子仍然是那么的波澜不惊,仿佛天地间没有任何东西能令他动容。他将手中的一样东西递到聂风手上,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身影很快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聂风低下头,仔细地打量着这尊小小的雕像,而后吃惊地捂住了嘴:“……是师父!” 明月皎皎,透过窗棂上被风掀起的薄纱打在雕像上,月光中,一个身带佩剑的男子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柔和的弧度,聂风想,其实,云师兄冷硬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窝是包子加更菌,大家是不是期待窝的出生很久了呢? 窝要玩具,窝要花花,要是不给窝花花的话,哭给你看噢。 窝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请大家到上一章窝的爸爸更新菌那里,让他再给窝生几个兄弟姐妹吧! 另:蟹蟹雷霆夜深,窝一出生就挖到一颗地雷,好高兴~ 第7章同门 聂风、步惊云、秦霜、断浪四人就这样过着“总体和平、局部战争,总体缓和、局部紧张,总体稳定、局部动荡”的生活,这种生活,在聂风归队,嬴政宣布将在四人中收一名亲传弟子后越发明显。 聂风与秦霜虽偶露期待,但也算得上是心态平稳,尤其是秦霜,在得知自己所选剑道与师父不同时,就知道自己与聂风入选可能性不大。断浪则不然,如今他时不时望向步惊云的目光中透露着敌意。步惊云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我必还之的性子,自然也不可能对断浪有什么好脸色。 两人争锋相对,竟在练武之时大打出手。两人年纪不大,出手竟俱都是又快又准。步惊云一拳揍在断浪的脸上,打落断浪一颗门牙,断浪也正中步惊云腹部,让步惊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前一黑。 聂风呆楞了片刻,疾步上前想要将两人分开:“别打了,一会儿师父就要来了。你们想被师父责骂吗?” 秦霜走到步惊云身后,架住了步惊云的手,用目光示意聂风制止断浪。秦霜手下,步惊云整个人被暴戾浸染,如一只凶野的兽,正在竭力挣脱束缚自己撕碎猎物咽喉的枷锁,秦霜抑制得十分艰难。忽然,秦霜目光一转,手上卸下了力道:“……师父?” 嬴政的到来仿佛给一切按上了开关闸,断浪望向步惊云的眼中依旧燃烧着熊熊怒火,而步惊云也虎视眈眈地回望着断浪,两人却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实在是周围凝滞的气息让他们感受到了危险。 “继续,怎么这就收手了?刚才不是打得很欢?” 分明是那样淡漠到极致的语气,断浪与步惊云却感觉到一阵附骨之凉。 冷汗涔涔。在最初的心惊过去后,断浪心中的执念更盛。这就是强者,什么都不做,只要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心生敬畏的强者,总有一天,他也定要成为这样的人! “师父……”秦霜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却被嬴政抬手制止,嬴政只冷然道:“如此心性,怎堪为朕亲传弟子!自己去面壁思过。”便不再管二人,只如同往日一般开始教导聂风与秦霜。 聂风担忧地觑着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断浪与步惊云,初时被他遗忘的一幕又浮上心头。 ——聂风,先前师父说只收一名弟子,如今却收了我们四个做记名弟子,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想法?现在,我们四个都成为了师父的徒儿,这样就很好了啊。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我猜,师父说的收一名弟子,是指亲传弟子。亲传弟子怎么可能与记名弟子一样?那可是能够学到师父真正的武功精华的! ——可是,师父现在还什么都没说,不是吗?你是怎么了啊,断浪,今天这么奇怪……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说,我才来找你的。聂风,我们两个一起联手,把步惊云挤下去吧。他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万一让他学到师父的功夫,就糟糕了!至于霜师兄,他的资质不如我们,师父会选择他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我们是好朋友,你学到或者我学到,都是一样的。 …… 从一入师门,断浪便开始下意识地与步惊云进行比较。那个时候,听到断浪说那些话,聂风也只以为断浪是太想成为师父的亲传弟子,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直到今天这场争斗的爆发,他才真正意识到,断浪与步惊云之间的芥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越来越深了。 心念电闪间,聂风一拳挥空,整个人撞在了桩子上。 “聂风,专心!” “是,师父。”聂风心下一紧,不敢再走神,一心一意地挥起拳来。不知怎么,他发现,比起被师父斥责这种可能,他反倒更不愿听到师父失望的声音。 壁前,木头人似的站了半响的断浪抿了抿唇:“师父,徒儿错了。” “哦?你错在何处?” 断浪低下头,一脸乖巧低落:“徒儿不该…与同门师兄弟动手,违背师父教诲。” 嬴政眉目一利:“与朕也要耍这些小心机吗?朕何曾告诉过你不得与同门师兄弟竞争?” 断浪猛地抬起头,一脸惊诧:“师父?” “问题不在于你与步惊云动手,而在你出于何等心态与他过招。” 断浪愣愣地看着嬴政,似是不解其意。 嬴政续道:“天下之职,能者居之。自古至今,莫不如此。只一条,我法家之士,需堂堂正正,对得起天地公心,经得起外界考验。断浪,你心胸之狭隘,着实令朕失望。” “师父……”断浪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嬴政打断:“不必急着否认。你心中的想法,自己最清楚不过。你看似自傲,实则不够自信,你担忧步惊云会超过你,所以对他百般诋毁。你生性好强,却无容人之量。剑心如道,长此以往,纵然你天资不俗,前途亦有限。” “至于你,步惊云,你心性坚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可惜,心中迷茫,剑中无道。道也无涯,可穷究一生。你无寻道之心,为打败某人而修剑,终究只能收一时之成效。” 步惊云的呼吸变得沉重,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所背负的沉重的孤寂与仇恨俱被嬴政看穿了,心中既喜且悲。面前这个心胸如苍穹般浩瀚之人,可当真是他原先以为的仇敌?为何如此风光霁月、令他也不由神往的一个人,偏偏做出了灭他继父满门之事? 最后,步惊云与断浪被罚一同在山上山下来回挑水。他二人年岁尚小,需齐心协力方能将两桶水抬上来。尽管听了嬴政的话,两人不再斗得如乌眼鸡一般,但挑水过程中小孩子心性还是有的,你肩故意偏一下,我手无意抖一下,上坡步伐不一致,不知洒了多少桶水。 待到月上柳梢头时,两人终于把水抬了上来。彼时,两人已是气力全无,直接瘫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最后,还是嬴政一边一个,将断浪和步惊云捞回了房间。 步惊云房外,嬴政刚掩上门,躺在床上的小童便睁开了眼,眼中黑白分明,依旧毫无情绪。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掖过的痕迹,缩在被中的手悄然攥紧。 断浪的警惕性也不低,或许最初他是睡着了的,但在嬴政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只是竭力放松自己的身体,直到嬴政将自己像捞东西似的捞回了房间。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可对于那人来说,应该已是难得。 望着离去的那个高山仰止一般的背影,断浪的眸中绽放出炙热的光。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地研读法家心法,越是研读,便越感滞涩与精妙,内力比起原先不知提高几何。若只记名弟子都能得到如此待遇,那么,如若成为师父的亲传弟子,得其悉心教导,又会如何? 想到此处,断浪不由怦然心动。他一定要成为师父的亲传弟子!师父不满他的心性,他改就是。说起来,他与步惊云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以后不过是不去找他麻烦,这一点他还是能做到的。 嬴政师徒几个各有心思,帮会之中的文丑丑却不太好过,究其根源,却是因前些日子进入天下会的幽若。 “哎哟,我的大小姐啊,您就放过丑丑我吧,您看,您上次画的还没干呢。”他一手指了指自己左脸颊的墨痕,一脸苦相,心道,帮主究竟什么时候才过来啊,他快要支持不住了! 幽若极是活泼好动,嘻嘻哈哈,笑得像个小天使,看了她行事的人,却不会如此觉得。此刻,她正拿毛笔蘸了墨汁一点一点地往文丑丑面上涂,口中道:“再等等,还没完。” 脸上又湿又凉的毛笔在不停的游移,这种感官,可不是一般的刺激。文丑丑欲哭无泪。 待幽若画完,冷不防地将文丑丑的无常帽掀翻,眼见着文丑丑头发披散,幽若满意地拍了拍小手:“嗯,这么一看,果然更像鬼了。”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通禀,泥菩萨求见帮主,幽若顿时眼神一亮。 于是,等到泥菩萨知道嬴政不在这里的时候,他一张还算俊秀的脸成为了幽若手下的第二个牺牲品。 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幽若总算放过了泥菩萨,转而扑进嬴政怀中,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娇嗔道:“爹,你昨天都没来看幽若,你不知道幽若有多寂寞。” 嬴政从未有过与人如此亲近的经历,但与幽若亲昵却仿佛水到渠成一般自然,是以对于幽若练功以外的方面,他还算纵容。只要幽若明事理,知对错,大事上不出格,有些小性儿也就由着她去了。 他拍了拍幽若的头:“你几个师兄都是不省心的,幽若最得为父心,想来定不会让为父操心。”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幽若冲嬴政做了个鬼脸,又问:“爹,你的那几个…他-妈-的什么狗-屁徒弟不听话吗?把他们赶出去好了。”爹只要有她就够了,幽若想。霸占着她爹还让她爹不高兴,那几个小子简直欠揍! 嬴政皱眉,缓缓推开了幽若:“你这脏话,何处学来的?” 幽若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很有些心虚地别过了脸:“那个,爹,你听错了,呵呵呵……” 嬴政冷哼一声:“朕还不至于耳目昏聩到这等地步。” “还不是爹你这几天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都不亲自教导我……” “哦?你是在嫌朕给你布置的功课少了?这好办,即日起,礼仪课时间加倍!” “爹~”这一回,叫苦连天的变成了幽若。只是幽若到底不敢反驳,否则,她相信她爹一定不会在意将她的功课量再翻一倍…… 在一旁蹲着种蘑菇的泥菩萨看到了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种阴暗的窃喜感。让你个小恶魔欺负人,这回被你爹收拾了吧! 嬴政来到案前,看着泥菩萨与文丑丑一左一右两张鬼脸,竟也扑哧笑出了声。 文丑丑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地看着嬴政,泥菩萨则赶紧掐了自己一下。 Boss他笑了…… 笑了…… 了…… 尼玛,这种时候笑,他很悲剧的好不好?他感觉面前像是正在上演一场马戏,自己则是那只被观看的猴子…… 说到猴子,泥菩萨目光锐利地逡巡了一阵。桌子下正张着爪子探着脑袋的小火猴浑身一个激灵,赶忙将身子又缩了回去。 泥菩萨狠狠地咬碎了一口牙,很、好,这家伙又临、阵、脱、逃。 ‘宿主,任务!任务!你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了?’ 泥菩萨没有说话,可他瞥向小火猴的眼神却分明在说:“暂且先放过你,回去之后我们再算总账!” 也许是因为刚刚在嬴政面前出过丑,泥菩萨反倒不像平时一般畏惧嬴政的气场,颇有种豁出去了的感觉:“帮主,在下来此,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听闻帮主曾自创了一套功法,名为三分归元气。请帮主取其中之三,分别传授给秦霜、步惊云、聂风。秦霜得天霜拳,步惊云得排云掌,聂风得风神腿。”泥菩萨生怕嬴政不了解这三招,又将这三招的特征详细地描述了出来。 嬴政在一旁以指扣着桌案,若有所思。 这是泥菩萨让他做的第三件事,与前两件一样莫名其妙,毫无缘由。然而,在完成了前两件事后,他能察觉到自己周围的‘势’隐隐起了某种变化。这种感觉玄之又玄。虽然变化十分细微,但他就是能感知到,具体他说不上是什么,但基本可以肯定,这种变化对于他应该是有利的。 这约莫也与泥菩萨的来历一样,神秘而不可深究。 “朕准你所求。”一句话,将泥菩萨到口的劝说都憋了回去,他有些不敢置信:“你、你……” 身为Boss,这么没有戒心真的可以吗?就不怕被他卖了!泥菩萨心中的小人儿在咆哮,可事实上,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窃喜,另一方面,他又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你是朕的军师,若有所求,直言就是,只要你莫存心欺瞒,背着朕搞小动作,能允你的,朕自然允你。”嬴政这倒是实话,在不涉及到原则问题的时候,他对于下属们一向是大方而慷慨的。 半响,泥菩萨愣愣地点了点头:“我懂了。” 心中内牛满面,他这是多好运啊,居然摊上这么一个好说话的上司?好评,必须好评啊! ……只是,当几天后泥菩萨看到任务的进度条又只有50%的时候,他顿时觉得再也不会爱了。 尼玛,经过Boss你改编的天霜拳、排云掌、风神腿那还是原装货么?还有那个断浪,明明没你什么事,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断小浪:师父,为什么他们都有你亲传的招式,就我没有? 嬴政:……乖。 断小浪:大家帮忙想个招式名吧,一定要比(讨厌的)步惊云的排云掌霸气牛掰! 第8章招式 泥菩萨对于自己被莫名扣掉的那一半分耿耿于怀,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忍了几日,忍不住了,终于决定找嬴政询问原因,好歹做个明白鬼。趁着幽若不在,他求见了嬴政:“帮主,您为何也传授了断浪招式?” “世间之物,不患寡而患不均。今朕授人功法,断浪既为朕的四个记名弟子之一,如何好传了其余三人独独落下他?” “也是。”泥菩萨想了想,断浪这小屁孩儿的心眼着实不大,又爱记仇,关键日后还自成一霸。若是不慎被他知道是自己劝说嬴政传招式给聂风、步惊云、秦霜,却独独遗漏了他,搞不好自己就要倒大霉了:“不过,帮主…这三分归元气,你是怎么把它拆分成四个绝招的?” “谁告诉你,这四个绝招都是因三分归元气而来?”嬴政黑黝黝的双眼望向泥菩萨,那种口吻,似乎在回答一个再明白不过的问题。 “啊…啊?”泥菩萨傻愣愣地看着嬴政:“莫非这这四个绝招…都是帮主重新自创的,与三分归元气无关?” “虽为朕所创,却也并非与三分归元气毫无关联。” 泥菩萨托着下巴想了一阵,无奈地摊手:“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朕也与你说不明白。”嬴政瞅他一眼,收回目光:“朕一会儿要继续传授他四人功法。你若有兴趣,也可来旁观。” 于是,带着‘50%的积分,你去哪里了’的疑问,泥菩萨跟着嬴政来到了天下第一楼。 此时,正是晨练时间,楼前台阶之上,以秦霜为首的四人正在蹲马步。按照嬴政顶下的规定,他们每日刚至卯时(五点到七点)便起身习武,风雨无阻,一日不曾停歇。如今,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四人从最初的勉强为之到如今的游刃有余,体力越发好了。 一旁的护栏上正燃烧着计时用的香,一柱约莫能燃烧半个时辰。片刻后,第四炷香燃烧殆尽,火星子渐渐堙灭。秦霜见状,知是时辰已到,便叫起了步惊云三人,领着他们到各自的桩前站定,而后开始练习拳脚功夫。 嬴政传授给四人的天霜拳、排云掌、风神腿及破浪指绝非一招一式,而是一整套完整的、集攻防于一体的拳脚功夫。 这套功夫并不简单,内合心法之道,外辅真元之力。领略动作容易,发挥力量困难。尤其,四个人对于内功心法的领悟程度深浅不一,如今进度已然不同。若论资质,四人中风、云、浪三人相差无几,皆数上乘,可若论心性,却又以聂风、秦霜为佳。是以,四人中反倒是聂风进步最快,秦霜次之,断浪与步惊云紧随其后。 这让断浪很不甘心,近日将休憩的时间都用了一部分在训练上。步惊云虽嘴上不说,到底好强,暗地里也是加倍努力。 嬴政看了看得心应手的聂风与拳法娴熟的秦霜,又觑了眼招式精准,却不得要领的步惊云与断浪,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负手于身后,对秦霜道:“将朕传与你的天霜拳第一式——傲雪凌霜打一遍。” 秦霜停下手中动作,朝着嬴政抱拳为礼:“是,师父。” 秦霜身形一动,足下微点,整个人飞速移动起来。随着时间推移,速度渐渐加快,到了后来,只能依稀看见残影。残影过处,薄霜渐覆,片刻之后,又消融无踪。 泥菩萨愣愣地看着场中少年如同鬼魅一般的动作,忍不住叹道:“好快!” 他自认在来天下会之前见过的功夫也不少了,却从未见到过这等连入门功夫也可媲美武林高手绝学者。以人眼观之,视觉暂留时间为十分之一秒到十分之四秒。换言之,动作快于这个时间,便会出现动态重影。面前这个不过初初踏入武道的少年就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这门功法…当真骇人听闻! 似是明白泥菩萨心中的疑惑,嬴政解释道:“兵贵神速,攻其无备;避实击虚,凛若冰霜,这原是此招的奥义所在。秦霜方才动作看似奇快,实则并未达到如此速度,不过借助地利之势罢了。你看——” 他一手指着地面,泥菩萨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但见一堆火红的枫叶静静卧躺,乍一看似是随意铺陈,细看之下却又发现,这些枫叶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泥菩萨吞了口口水,努力地回想自己被系统强制恶补的武侠知识:“是阵法?” “不错。”嬴政颔首:“只是一个简单的阵法,便能达到惑人之效。” “可枫叶这么轻,风一吹,不是就吹走了吗?”虽觉得这个方法取巧,但泥菩萨还是觉得偶然性太大。 嬴政轻笑,朝着枫叶的方向微扬下颚:“你再看看。” 泥菩萨蹲下-身,见枫叶上有点点晶莹,恍然大悟:“上面有冰!” “这个阵法不过入门之阵,要求并不十分严苛,便是在打斗过程中阵眼位置稍移,或是多几片少几片叶子,也是能成阵的。不过,以叶布阵虽不引人注目,短处也是极明显的。其一,持续时间甚短,只能惑敌一时;其二,打斗时不能偏离阵法太远,否则效果式微。” “即便是这样,也很厉害了!”泥菩萨由衷地赞叹。像这种出其不意的招式,在关键时刻就是救命的绝招啊! 嬴政看着收功后一直恭敬站于一旁的秦霜,道:“傲雪凌霜此招合兵家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身形变幻不定,进可攻,退可守。若是用得好了,一草一木,一石一叶皆可为武器。你如今只做到了守,攻势未显,离功法大成还相去甚远,不可自得,尚需勤加练习。”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秦霜的脸上,果然不见得色。在他的身上,似乎永远只能看见勤恳与忠厚。 “你继续练习罢。”嬴政转头:“聂风,你已习得朕传与你的‘风神腿’第一式捕风捉影与第二式风起云涌,现在你将这两招演示一遍。” “是。”聂风闻言,走到刚才秦霜站立的地方,闭目凝神,睁眼的刹那,眼中倏然迸发出一阵亮光,他脚法奇特,身姿轻盈,行如风,比秦霜刚开始动时还要快上些许。 “疾行如风,漂泊不定。阵法天成,残影留存。与方才秦霜的招式,有异曲同工之妙,心法根源却不尽然相同。此招足下轻功合墨家之道,在御敌时自成阵法,幻境叠生,令对方无处可逃。”嬴政淡淡地解释道。 泥菩萨眯了眯眼。 眼前又重现了刚才秦霜运功时的那一幕,残影涌动。只是聂风的残影显然比秦霜的更令人眼花缭乱,仿佛有四个聂风同时从不同的方向朝一个中心涌来,令人不由猜测,究竟哪个才是实体。 突然,嬴政执起一片枫叶,朝着四个聂风掷去。枫叶飞速地在低空中回旋一周,四个聂风都消失无影,唯有阵法中央,一阵飓风过后,孩童显出了身形,朝着嬴政一抱拳:“师父。” “尚可。”嬴政极少夸人,能得他这么一句,可见聂风完成得确实不错。聂风却没有急着高兴,只因他知嬴政必有后话。 果然,嬴政续道:“此八卦阵,以你如今功力,能补全其中四角,已然不差。但需知,另外四处比此四角更难兼顾。若无八个阵眼,便无法形成合围之势,极易被人看穿,继而破阵。” “师父,风儿会继续努力的,定不会让师父失望。” 嬴政刚想让聂风继续演示第二招,便被泥菩萨扯住了衣袖——事后,泥菩萨也在惊讶自己当时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只能说,嬴政给他带来的惊讶太多,他的脑子一时懵了。 “刚才…刚才那四个聂风的幻影,如果直接上前将他们四个打散,幻阵是不是就能解了?” 嬴政摇了摇头:“那四个聂风幻影,是幻阵阵眼所在,除非一击损毁,否则,甫一触碰,便会落入连环阵法之中,不得脱身。即便有着一身绝强内力,强行破阵,也会自损八百。” 泥菩萨看着眼前闻所未闻的招式,沉默了。这些招式的出现,再一次刷新了他对于武学的映像,也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嬴政这个人的认知。 尽管因嬴政对天霜拳、风神腿等招式的擅自篡改,他拿不到系统给的满分,但泥菩萨此刻心中兴不起一丝一毫的抱怨与不满。既然面前之人能够创造更为精妙的武学招式,他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一定要遵守本尊雄霸留下的‘粗糙’功法?说实在的,嬴政将天霜拳与风神腿从招式到奥义修改到这种程度,他还能拿到一半的保底分,已然不易。 就在泥菩萨胡思乱想间,聂风又施展了风神腿第二招,风起云涌。 此招讲究真气外放,扰人之势。风散云聚,乌云压顶。腿与掌合法家之道,以‘势’迫人,败敌于未战,弱敌于未攻,伤敌以气、势。步法合墨家之道,以‘势’为御,形成圆罩,攻防一体。 聂风对墨家心法掌握得很好,但施展法家之‘势’时,就很有些不够看了。 ‘势’实则并非法家所独有,江湖上任意一名一流高手,都有其独特的‘势’。但唯有法家之‘势’最为犀利霸道,可直接引以为杀招。 聂风平日里以钻研墨家心法为主,但也并非完全不接触其他的心法,尤其嬴政曾经特特叮嘱过他,七剑道虽大相径庭,但究其根源却是殊途同归。若是仅仅拘泥于一家之道,他与秦霜方才使出的招式断然不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他心知自己对于‘法’的领悟远远不够,故而问嬴政:“师父,我总也不明白。我修习的是墨家兼爱之道,对于法家霸道的领悟注定不如墨家,那么,我究竟要怎样,才算入了‘法’之一道?” “简单,却也困难。你需做到心中有法。” “师父,怎样才算是心中有法?”一旁的断浪忍不住了,他这些日子以来没少练习,自觉比未入门前已是进益不少,然而,他的半只脚总在霸道之门外徘徊,不得破门而入。这种停滞不前的现状,令他烦乱且急躁,这些天,他甚至不大愿意与聂风相处。 嬴政面上的平静与断浪的急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款款道:“法者,至公也。心有浩然正气,可公正不阿;有是非之心,可明对错;有护法之心,可循道义。如此,法至心中,可修法家之剑,行法家霸道。法家入门难,可一旦入了门,实力便可远胜同级别的他派剑士。聂风与秦霜,你二人不必入法家之门,但需领会法家理念,方能从各自剑道中触类旁通,窥得法家一二脉门。” 步惊云站在一旁沉默地听着这些话,眼神微动。 四人中,若要论谁最心中无法,比当属他和断浪。一个想要振兴家族,一个想要为父报仇,哪里关心将来手上会沾染多少鲜血? 然而,当时嬴政让他们选择剑道时,他二人几乎是凭借直觉选择了法家之道。只因为,这条道路在他们看来最为强大,而他们渴求力量。 因心中的执念而产生变强的欲-望,如今却必须舍去这种‘狭隘的’执念才能变强……他们,到底该如何选择? 见两人游移不定,嬴政又道:“法家之学,因势利导,并非那等‘存天理,灭人欲’之流。入法一门。并非让你等无欲无望,但你等务必坚守本心,方有所成。” 就在断浪与步惊云因心境止步各自绝学第一式时,天下会第一次大比开始了。作为帮主的徒弟,虽还未到下场的年龄,风、云、霜、浪四人却被要求全程旁观。 训练时表现得再好终究不是实战。嬴政知道,自己的四个记名弟子很需要对敌经验。 大比又称为挑战赛,副堂主可向堂主挑战,杂役也可向堂主与副堂主,甚至堂主之间也可自行切磋,胜者有机会代替败者成为新的堂主副堂主,并从帮主处得到一部上乘功法。大比中明文规定,众人不可连续挑战同一人。 嬴政愿意给真正有实力、有自信的人崭露头角的机会,前提是,挑战者得有自知之明。是以,若是向上位者挑战失败了,也是要受到惩罚的。副堂主革去职务,降为杂役,杂役则需在帮中干三个月最脏最累的活,且两者在之后一年中都不得再次挑战。 这样一来,堂主们就最大程度地避免了陷入车轮战的苦恼,接下来,与人切磋仅凭本事,赢了,便继续奋发惕厉,争取不被人超过,输了,也只能承认技不如人,回到杂役之中,待到来日东山再起。 在一片热烈的欢呼声中,天下会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紧张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断小浪缩:大家都这么积极地帮窝想绝招,窝很感动,蟹蟹大家了~回头窝就把步惊云揍趴下! 左看右看,霜、云不在,招招手:聂风,这里有个好心的雷霆夜深送了颗雷,咱俩买糖吃去吧! 聂风:我们家小孩养坏了,给大家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感谢大家的支持~(拖走某只) —— 大家的评等我睡完起来再回复,爱乃们~~ 第9章比斗 “少爷!云少爷!” 一名少女慌慌张张跑遍天下第一楼各处,最后终于在楼后的台阶上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她松了口气,轻抚胸口平复着因剧烈奔跑而急促的呼吸:“少爷,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步惊云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听见‘孔慈’的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毫不关心地挪开了视线,自始至终,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眸子沉静得像潭死水。 ‘孔慈’一面靠近,一面说:“少爷,你怎么还在这里呢?刚才没找到你,帮主已经带着霜少爷、浪少爷、风少爷去校武场了。” ‘孔慈’虽不是真正的孔慈,但心地良善,待人温和,与秦霜、聂风处得都不错,只是断浪与步惊云似乎不太领她的情。故而在面对步惊云时,她多了几分小心。 步惊云没有答话,手中不停地刻着一个木雕,看起来技艺颇为娴熟。‘孔慈’好奇地低下头去:“云少爷,你在刻什么啊?” 步惊云蓦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这半成品,手倏然一松,木雕直直掉落在地上。孔慈害怕木雕有所损毁,赶忙去捡:“云少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用袖子仔细地擦去上面的灰尘,孔慈将木雕递还给步惊云:“这一次可要拿稳咯,云少爷,你还没有刻完吧?” 步惊云闭了闭眼,手撑着台阶站起身:“不必了。” “什么?”‘孔慈’见步惊云不接,有些错愕。 “那个东西……我不要了。” 刚才,他一直在想,究竟怎样,才能做到至公,才算是心中有法。然后,头脑中不自觉地就闪现出嬴政的身影,他轮廊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如此清晰,于是,就连手中的雕像,在无意识间也成了嬴政的模样。 那个,他憎恨至极,却又忍不住心生憧憬的人的模样。 曾经,他雕刻了嬴政的木雕,打算在刻完之后一刀劈断,聊解心头之恨,最后,却又因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没有下手,反而将之赠给了聂风。如今的雕像尚无五官及衣饰,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再雕刻下去。 “啊?”‘孔慈’惊讶地看了看手中未完成的雕像,又看了看步惊云:“可是……”明明雕刻得这么好,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要扔掉吗?云少爷?”孔慈试探性地问道。 步惊云正欲前行的脚下一顿,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这个雕像会与垃圾为伍,他就有种无法抑制的不悦。一把从‘孔慈’手中夺回雕像,转身回房。 步惊云的房中,从不留已完成的木雕。但这个雕像……不过是一个未完成品罢了。 与天下第一楼的冷清相反,此刻天下会校武场中正是人声鼎沸,其中,犹以杂役们的比武场所为最。 “怎么,姓姚的也下场了?这是上赶着找揍呢?” “什么姓姚的,那可是十大高手中排行第九的姚洡!你就不怕这些话被他听到,到时候要你好看?” “嘁!我有什么好怕的,峰哥还排十大高手第七呢!”那第一个说话的人嗤笑一声:“平时早就看那姓姚的不爽了!不过是给执法堂堂主端了几次茶,得了句好话,就不把人放在眼里,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我上次还见到帮主了呢!” “帮主?你就吹吧你!帮主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来让你这个小人物瞧见?”第二个人显然不信。 第一个人梗着脖子道:“骗你做什么?我真的见到帮主了!上次猗谌说他见到了帮主,你们怎么都信了?” “不信也得信啊,谁让人家是我们中的第一高手。不想得罪人,就是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而且,你就是偶然见到了帮主又怎样,似我们这等人,可入不了帮主的眼……”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杂役们之间也是有小团体的。他们根据实力的强弱,排出了杂役中的‘十大高手’,其余人则依附于‘十大高手’手下。 ‘十大高手’因为实力不俗,在各堂主副堂主跟前也是能够说得上话的。因此,在杂役圈中,他们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对杂役们而言,若是没有一个可供投靠的人,本身实力又不行的话,在杂役圈中也很快就会没有立足之地。到时候不止帮中公开发放的武功心法被恶意扣留,连物资、月钱都要孝敬给其他强势的存在。是以,没有人愿意得罪‘十大高手’。 正在对话的这两人正是‘十大高手’中的第七强者——黄峰的追随者。 第一个人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句话,最后轻叹一声,放低了声音:“照我说,一样都是杂役,谁又比谁高贵呢!” “资质及出生的不同,足以决定我等的高贵卑微。”他的同伴冷哼一声:“若是还想安生地活下去,就把你的这些想法给我统统收起来。让别人听了去,恐怕连我也会遭殃!” “好了,我不说就是了。”第一个人明显不甘,却果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扯了扯第二人的衣袖:“快看,姚洡向峰哥挑战了!” 两人感觉有人到来,侧过头,见一个身着一袭黑衫的人就站在他们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黑衫人衣衫领口极高,堪堪遮住半张脸,但用料质朴。他剩余的半张脸在阴影下也不太看得清,整个人却很有一种神秘气息,令人不由多看了两眼。 待看到他脚边还有两个约莫十岁的孩子时,两人不由咂舌,哪个不长眼的在那十位老大比武时竟还带孩子来观战?莫不是把大比当儿戏?这无疑被视作对高手们的轻慢,高手们必恼! 不待两人说话,黄峰与姚洡已然开打。黄峰于轻功上显然颇有心得,身形一闪便掠至姚洡身边,左手祭勾,右手出掌,先发制人。姚洡后撤半步,腕间一抖,三节棍叠在一起直直抵上那寒光逼人的弯月勾。 一击不中,两人俱被反震开,黄峰到底功夫更扎实些,后撤一步便堪堪稳住身形,调节姿势,步伐一错,朝着姚洡发动第二轮进攻。姚洡连退数步,又一抖腕,三节棍一分为三,他握住顶端梢节,另一端朝着数步开外的黄峰狠狠掷去。他这三节棍是加长过的,这种距离进攻最是顺手。 棍棒来势既急且凶,眼看着来不及闪躲,黄峰催动体内内力,而后执着弯月勾迎头劈上。只听“铿”的一声,三节棍反被弹回姚洡一边。姚洡伸手握住另一处梢节,见正面战场讨不到好,施展轻功掠至黄峰身后,棍节朝着黄峰肩胛处袭去。黄峰以左足为支点,一转身,在棍节掠至身侧的电光石火间伸出左手,将其牢牢握住。而后,左手一扯,就要将姚洡扯至身前,岂料姚洡手下一松,黄峰顿时不稳。姚洡变拳为爪,爪中似有粉尘逸散开来,他朝着黄峰双眼抓去。黄峰心中一惊,弯月勾递至身前抵挡,恰在此时,鼻中吸入一阵奇异的幽香,他感到浑身一阵剧痛,不由朝姚洡看去:“你……” 姚洡自得一笑:“这叫兵不厌诈!” 黄峰冷汗涔涔,浑身无力,不由瞳孔一缩:“卑鄙……” 姚洡不以为然:“堂堂第七高手,这般姿态,莫不是输不起吧?”他说得十分讽刺:“你莫非不知道,用毒亦是比斗的一种?” 不消片刻,黄峰的手开始被腐蚀,留下如同灼烧一般的伤痕。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委顿于地,姚洡看也不看,笑得很是畅快。 姚洡的追随者们自是一阵欢呼,黄峰的追随者们则是又惊又惧,黄峰败了,这意味着他们日后将受到姚洡追随者们的不断欺凌,前途暗淡。 姚洡则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他走下比武台,忽然出手将先前说话的那两人撂倒,一脚踩上其中一人的胸脯,手中三节棍毫不留情地往另一人身上狠狠掷去:“我会让你们知道,在背后议论我所要付出的代价的!” “姚…饶命……我,我不敢了……啊!”还在求饶,一根血淋淋的手指转眼间就落下。十指连心,那人疼得险些晕厥过去。 姚洡心情好了些,又将目光放在被自己踩住的那人身上。只见那人拼命摇头,一脸痛苦,脑袋将泥地蹭得泥浆四起。姚洡哈哈大笑,仿佛被愉悦到了,便也松开了那人。 “你如此恃强凌弱,不无聊么?莫不是,只有欺凌弱者,才能让你感到愉悦?”一阵清冷的男音从不远处传来,姚洡的笑声戛然而止,渐渐抬起了头。 而后,他便看见了一个黑衣人,及黑衣人身边的两个小孩,一个身着蓝衣,一个身着紫衣,俱都是玉雪可爱,衣着却颇为普通。 姚洡眸中刚刚散去的戾气重新聚集,他松开二人,朝着黑衣人走去:“何人藏头露尾的,竟还带着两个小孩来看我比斗,莫不是看不起我?哪一派的,速速报上名来!”这里的哪一派,自然指的就是追随者为何人。 黑衣人并不答话,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周围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些。 他身边的其中一个小孩,如同被外人侵入了领地的小兽一般,朝着姚洡眼露厌憎。 姚洡眸光一沉,朝着他纤细的颈项掐去:“小鬼,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信不信,我就算在这里把你弄死,也没有人会为你说一句话?” 小孩脚下一动,仗着身子灵活,竟避了开去:“我记得帮规中规定,无缘无故伤人者,初犯杖责三十,再犯杖责五十,往后便是施以黥刑,你莫不是要以身犯法?” 见一个小孩竟敢与自己呛声,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姚洡怒火又起:“我爹就是执法堂堂主,帮规能奈我何!”帮规?帮规!若不是所谓的帮规,他早就安心呆在执法堂做少堂主了,哪里用得着跟这些生而下贱的杂役混在一起? 这一席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不知情的人,有的人为前半句而震惊,有的人却是为后半句。就连黑衣人,也微微皱起了眉,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你一直都这样?” 声音听起来十分冷淡,没有一丝一毫应有的敬畏。姚洡心头怒火更胜,一招未得手,又向小孩领口抓去,小孩不惊反喜,邪邪一笑,问黑衣人:“若为自保,我可向他动手吧?如此,便算不得是无故伤人……” 不待黑衣人回答,小孩脚下步法又是诡异地一错,凌空一指轻点上姚洡抓来的左腕,叹息似的摇了摇头:“可惜我功夫还未入门,只能用这一招来对付你了!断心指!” 近些日子以来,断浪虽未勘破法家之道,但日夜勤练,偶有顿悟,遂构想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招式,虽只是雏形,他心中却也不无得意。 一指下去,姚洡并未有异样感,嘲讽道:“你这是在给大爷我挠痒痒吗?” 小孩也不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很快,你就知道是不是在挠痒痒了。” 小孩撤回指后,姚洡便开始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初时只觉腕间无力,紧随其后,一波剧痛袭来,他禁不住惨叫出声:“你…你这小子,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呀,我能做什么?你不是说我在给你挠痒痒么?”小孩天真地眨了眨眼,此刻却没有人会觉得他真的无辜。 姚洡只觉自己被这个小孩暗算了,目眦欲裂,眼角余光扫到他身边另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孩,只觉得连这小孩也在看自己热闹。人都说柿子拣软的捏,这话不假。姚洡眼见奈何不得前者,心中一发狠,将后者一把推上了比武擂台。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不为别的,只因此刻站在擂台另一端的,是‘十大高手’中的第三高手,江奉熙。 尽管同为‘十大高手’,但前五人的水准却与后五人差了数个等级。姚洡或许敢向第七乃至第六强者挑战,却不愿轻易得罪第五强者。除了他们的实力以外,另有一样让姚洡忌惮——旁人或许不知,姚洡却是知道的,那五人中,有四人身份不俗。 此刻站在台上的不过一个小孩,姚洡已经可以预料到那小孩的结局。 站在台下的小孩显然也知道这些,不由焦急朝台上喊道:“风!快下来!” “没用的,站到台上的人,不打上一场,是不能够下来的。”姚洡在一旁冷冷地道:“这就是惹我的下场,你给我好生记着!” 他的面上带出些报复成功的得意之色,却又因腕间的剧痛而有些扭曲,整个脸庞滑稽无比。 下一秒,姚洡笑不出来了,他感到自己浑身上下被一股强大的‘势’锁定,他虽探不清这‘势’的深浅,却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就像是自己正被重逾千斤的巨石压着,几近窒息。 等到这股威压散去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被重重地挥了一拳,刚才‘暗算’他的小鬼此刻正怒火熊熊地对着他拳打脚踢:“混蛋!” 小孩人小,力气却不小,很快,姚洡的左臂处便伤上加伤。直到那个一身笼罩在黑衣中的男子唤住了他,说挑战赛开始了,让他仔细看,他才悻悻地住了手,不甘地道:“便宜你了!如果风受了伤,我是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 姚洡状似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瞅,一直跟随他左右的人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校武场时,悄然退出。黑衣人仅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浑然不放在心上。 姚洡的嘴角弯出出一微妙的弧度,他恨恨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心道,等他爹来了,谁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却说台上的聂风,在初初被推上来时也是一惊,明白此战势在必行后,反倒放宽了心情。见断浪担忧地看着自己,聂风心中一暖,朝他安抚地笑了笑,随后转过头,绷紧了全身神经。他虽有名师指点,本身天资亦是不俗,但习武时间到底过短,内力与经验上绝对比不得面前之人。聂风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劣势所在,他不希望在师父面前输了比试,遂在心中打定主意,要先发制人。 江奉熙尚未及冠,一手长枪舞得猎猎生风,便是天下会中有资历的老人们见了,也莫不赞一句少年英才。他面容粗犷,英气逼人,五官虽寻常,却有一双剑眉星目,立时让他的脸生动起来。 他手抡一杆长枪,舞了个漂亮的花式,枪上寒光一凛,显而易见,这是一杆锋利的好枪。 江奉熙枪头对向聂风:“你不是我的对手,挑战我亦非出于自愿,最好趁早认输,否则,比斗中我断不会手下留情。”显然,他将姚洡推聂风上台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江奉熙并不以对手是一个小孩为耻,谁让大比规则如此,挑战者不限年龄,只消地位等同或低于被挑战者。就是先前小比时,也不是没有壮汉对上九岁稚童的先例,当然,那小孩最后被打得很惨。 聂风眸光扫过场下的黑衣人影,正对上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轻咬下唇:“多谢前辈好意。不过…我不会这样认输的!前辈,请多指教了!”场下的那人,激起了他为数不多的好胜之心。 “也罢。那么,你是打算赤手空拳与我这长枪较量?”江奉熙挑眉,虽然对手是一个小孩,他却不想被人说胜之不武。 聂风对着兵器架一招手,内力运转下,一把剑飞入他手中。 江奉熙不曾料到聂风在这等年纪就能做到如此精确的内力控制,这下倒是对他刮目相看,将那轻视之意去了几分。他将手中的枪以内力掷出,亦是伸手一招,从兵器架处取来一杆长枪。 被掷出的长枪整个枪头插-入地中,枪身嗡嗡发颤。江奉熙手中的新枪光芒比方才的枪黯淡不少,显然是以普通材料打造而成。 “如此,你我就对等了!” 江奉熙话音刚落,聂风便运转着轻功消失在原地。江奉熙心中暗自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聂风出现的瞬间,刀枪相交,嗞嗞作响。 聂风身子一矮,将剑撤出,立马又是一剑挑去。江奉熙以枪格挡,凭着力大将聂风震开。 聂风脚下飞速后退,身子向前倾,以手支地,阻止了后退的趋势,而后又迎面袭去。这一次,他不再正面对敌,进攻的角度极其刁钻,就是江奉熙也无法再凭借力量上的差距而稳胜聂风。 几番交手之下,江奉熙对聂风的轻视尽去,而在场的观众也是惊奇万分。 台下,有人看着聂风,疑惑地嘀咕:“奇怪,这小孩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不愿自己陷入被动,江奉熙足尖一点,当空一枪朝着聂风狠狠刺去,速度快极,仿佛要就此割裂空气。断浪眉目一凛,只觉自己连捕捉那枪法轨迹也十分困难,不由担心地喊道:“风!” 就在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认为聂风会败在江奉熙枪下的时候,聂风忽然脚尖一点,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地飘了出去。一阵风吹过,几片枯叶飘落于地。聂风低着头,额发垂下,令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江奉熙直觉不妙,遂不再留手,以左脚为圆心,右脚尖在地上轻划出半个弧,枪头一转,内力朝着枪身汹涌而去。枪身一震,光芒大作,炎炎烈火,灼烧着这周遭的空气,有清越悠扬的吟声与厚重的猛兽咆哮声交织在一起,令闻者心下大骇。 “这…这是江奉熙的降龙伏虎决第一式,龙吟虎啸!天呐,那个小孩惨了!”有见识过这招的人心下戚戚。 “谁说不是?挨了这招的人,即便命大不死,也会落得终身残疾。不过是对付一个小孩罢了,熙老大用得着这么大手笔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个小孩也不是普通人……” “是啊,天资卓越嘛,嘁!好苗子,可惜咯!” 引火于枪与嬴政炎雷剑诀的引雷于剑原理相同,皆是以体内真气化作火花或电花。自然,内力的不同,造成持续时间的不同,功法的优劣与本人对奥义的领悟程度,直接影响火花与电花的优劣。 台下身披高领黑衣的嬴政双手抱肩,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这一幕。毫无疑问,江奉熙很有天赋。但也显而易见,江奉熙对于此招尚未完全掌握。他又将目光投向站在另一端的聂风,想必此刻,聂风已经发现了‘捕风捉影’的弊端。他想看看,聂风会如何应对。而经历此战,聂风又能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强大的‘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似是要把他整个吞没。聂风感觉自己似是处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心,由着那涛天的海浪将自己托起或沉下。 这,便是‘势’么? 法家之‘势’,可也是这样的? 不,不应该仅仅如此……回想起平日里师父身上的‘势’,聂风想,法家之‘势’,应该是更为变幻多端的东西,时而沉重得能够压垮一切,时而锋利得能够割裂一切,时而坚固地能够守护一切。割裂一切,守护一切…… 这一刻,周围的时间仿佛被凝固住,天地间只他一人,只有他的思维在不断地跳转着。 不知怎么,不久前师父传授他的口诀此刻反复在脑海中回响:真气外放,扰人之势。风散云聚,乌云压顶。以‘势’迫人,以‘势’为御…… 火舌带着极高的温度向聂风席卷而来,聂风如在梦中,睁开的瞳孔没有焦距,以他为中心,一股飓风扩散开来,以摧枯拉朽之势吹向‘龙吟虎啸’所造成的铺天盖地的‘势’。 刹那间,声势浩大的‘龙吟虎啸’犹如被人找到了致命弱点,烟消云散。 断浪的瞳孔倏然放大:“这是…风神腿第二式,风起云涌!”聂风昨天还不得要领,如今就这么好运地练成了? 转换与释放真气,几乎耗尽了聂风所有的精力。在打散了‘龙吟虎啸’后,聂风身子一软,倒地不起。 江奉熙上前扶起聂风,感叹道:“后生可畏啊。”说来也奇,明明他只比聂风年长七八岁,此时他心中竟涌起一阵恍若濒临迟暮的怅然。想了想,他又道:“如此天资的孩子,我若见过,必不会忘。我几乎见过天下会所有的孩子,那么……”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他将目光投向断浪身边的黑衣人,略带激动。 断浪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盯着台上的聂风,竟没能第一时间上去查看好友的情况。 恰在此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声传来:“听闻有人藐视帮规,大庭广众之下无故伤人。现由本堂主来维护赛场秩序!闹事者自己站出来!”他的目光环视一圈,在姚洡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森然地望向姚洡身旁的黑衣人。虽美其名曰维护秩序,兴师问罪的意图却很是明显。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步惊云在‘孔慈’的劝说下离开天下第一楼前往校武场,在必经之路上,遇见不少与他年纪相仿的半大孩子在围殴一个男孩,将路团团围堵。 他们拿着小石头与泥巴朝那个男孩身上砸,嘲讽之声不绝于耳:“你这废物,分明资质低下,没有半点内力,也敢上去挑战第二高手?简直不自量力!罚你挑三个月大粪都便宜你了!” “就是,因为你,现在‘十大高手’看我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还以为我们都跟你一样蠢呢!” “废物就是废物,只会给人惹祸!听说你还克死了你爹娘,行啊!要我说,你爹娘死得好,省得看了你生气!” “杂-种!” “狗杂-种……” “天煞孤星!” 这个年纪的孩子,往往不一定有多坏的心,但面对看不顺眼的人,却不吝于用他们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言辞去攻击那个人。 步惊云并非同情心泛滥之人,本不欲多事,面无表情,转身欲走,谁知那领头的人眼尖地发现了他,当下说得更为起劲:“哟,这不是步惊云——云少爷么!”对着躺在地上的男孩努了努嘴:“瞧瞧,你的同类来了。若论天煞孤星,只怕你还在云少爷之下。”又走到步惊云面前将人堵住,不怀好意地问道:“听闻帮主半个时辰前已携弟子前往观看大比,怎么,没带我们的云少爷吗?” 步惊云本就惜字如金,如今见眼前之人出言不逊,更是不愿搭理。 见步惊云视他为无物,说话之人面上冷了冷:“高傲个什么劲儿!再有能耐,还不是被帮主赶出来了!”说罢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步惊云:“你这张死人脸,我看了都倒胃口,帮主竟能忍你到现在,也着实不容易!” 步惊云平素寡言寡语,其他孩子与他说话,多半会遭冷遇。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对于是非对错尚有些懵懂,自尊心却强,自觉受到了轻贱,遂对步惊云极其厌恶。先前没有动作,不过碍着步惊云帮主弟子的身份。如今见领头人说步惊云已被帮主逐出师门,步惊云也未反驳,便放开胆子,一齐起哄:“丁老大,给他个教训尝尝!当初,他从你手中夺走帮主弟子之位,你不是早就说要教训他了吗?” “就是!步惊云这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神气什么!如今,斌哥你马上就要被堂主收为入室弟子了,难道还不能一雪前耻吗?” 丁万斌眯起了眼,这话可谓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当日因步惊云而颜面扫地,他早就想报复回来了。他凑近步惊云,目光中是满满的恶意:“说得没错,你现在不过是一头丧家之犬,我有什么好怕的!步惊云,你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日?” 听着众人的对话,步惊云方才想起,丁万斌原是嬴政先前举行的收徒比赛中败在他手下的其中一人。 平心而论,丁万斌的天赋算是不错的了,否则,也不会被堂主看中。只是丁万斌心胸狭隘,颇喜欢斤斤计较,极尽争强好斗之能事,习武反倒退了一席之地。 在丁万斌看来天大的事,步惊云却毫不关心,他双手抱肩,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你这混蛋……给我上!”丁万斌恼羞成怒,一声招呼之下,刚刚还合围在男孩身边的人都涌到了步惊云的周围,欲对他下手。步惊云神色一凛,拔出手中之剑,霍家剑诀倏然发动,恰是一招‘恩深似海’。 剑锋一过,剑势扩散,围攻步惊云的人几乎全部被震出数米,极其狼狈地摔倒在地上。还站着的,除了步惊云外,就只有丁万斌。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丁万斌狠狠地咒骂一声,亦拔剑出鞘,朝着步惊云疾行而去。 两人连过数招,砍、挑、劈、刺间丁万斌速度并力道皆不及步惊云,渐渐落了下风。眼看着就要落败,丁万斌焦急万分,心念电转间想到堂主教给他的功法,犹豫了片刻,见步惊云脚踩步法,愈攻愈猛,他咬了咬牙,为了打败步惊云,豁出去了! 体内内力疯狂运转,丁万斌眼眶瞬间变得通红,竟似入魔。以他为中心,剑势外放,如有百剑同发,暴戾逼人:“七伤决第一式——遍体鳞伤!” 那剑无形无体,虚浮于半空中,速度却奇快无比,步惊云脚踩步法不断闪躲,却逐渐疲于奔命。终于,他内息不稳,脚下一滞,刚露出一个破绽,便被其中一柄剑狠狠擦过,顿时右手手臂处如被千万铁丝切割,衣袖之下鲜血淋漓,剑也“哐啷”一声掉落于地。 丁万斌一击得手,还没来得及高兴,手下便是一颤,身形有些不稳,体内亦是一阵血气翻涌。‘遍体鳞伤’即便由他这等功力浅薄的人来使,威力亦是不俗,只是使用此招需付出两败俱伤的代价。伤敌一千,便自损八百。若是在其他情况下,丁万斌断然不会使用这一招。然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步惊云!是给他的剑道生涯带来不可磨灭阴影的步惊云! 想到此处,丁万斌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又是一剑挥出,正中步惊云背部。步惊云只觉后背传来一阵噬心腕骨般的剧痛,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血花迸溅,染红了身前的一片土地。 丁万斌摇摇晃晃地来到步惊云的面前,咧嘴一笑,仍是那句话:“你也有今天啊,步惊云!” 因失血过多,步惊云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只是他心志坚定,心头自有一股执念,竟硬生生地挺着,没晕过去。 他不愿死在这里,决不! 不知怎的,他的心头竟浮现出初初学剑时的光景。那天,继父霍步天执着他的手,对他一字一字地念着霍家剑诀心法: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阴霾即去,天地清明;乾坤两造,日月重光;辟邪守正,心念如一。 那时,步惊云一直觉得有一股气萦绕在继父的周遭,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气……对了,是浩然正气! 霍家剑道为侠义之道,与法家之道亦有共通之处! 初学霍家剑法时,步惊云虽被生母厌弃,被继兄刁难,却有继父爱护,心中并无怨恨,可以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至诚至公…… 随着步惊云的回忆,心境逐渐趋于平和安稳,将仇恨等负面情绪尽数抛诸脑后。 心境一旦堪破,修为立涨。虽然刚刚受了伤,步惊云却觉得伤口带来的疼痛逐渐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身体中盈满的力量。 他缓缓站起身,一招‘密云不雨’挟雷霆万钧之势向丁万斌罩去。丁万斌本就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只觉一股大力在不断地挤压自己的身体各处,在这股力的作用下,他的身体时而收缩,时而膨胀,如此不知循环几次,丁万斌终于忍受不住,一口血“哇”地喷了出来,双手处血管爆裂,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一旁,被众人围殴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孩愣愣地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好厉害。” 他却不知,丁万斌双手爆裂并非步惊云‘密云不雨’所致,实乃七伤决的副作用。 七伤决本不是什么高明的功法,虽看似强大,实则对习武之人的长远武道有弊无益。那个将功法交给丁万斌的堂主……其用心本就需人掂量掂量。 一招既出,步惊云亦是体力耗尽,勉强倚着墙壁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小孩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喂,你怎么样?” 步惊云不答话,只是喘息声又粗重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聂风:作者说,想要学会新的剑招,先得学会卖萌,于是,我把云师兄拉出来卖了==。 聂风:云师兄,恭喜你学会新招,跟大家说两句吧。 步惊云:…… 聂风:(╯▔皿▔)╯别不配合啊,专注作死30年、樱浅浠、肖暮晚、雷霆夜深用地雷包养你一夜(咦?)还等着看你的表现呢! 步惊云:Zzzzzz…… 第10章是非 “现在天下会的大夫都集中在校武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的住处坐坐,我那里有伤药。”小孩待人处事颇为周全,语气也和软,全然看不出会被众人讨厌的原因。 步惊云一言不发,小孩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啊。” 小孩的住处十分简陋,只一张桌,一张床。桌上散落着一卷带血的布料,小孩默默地将之拾起,扔到了门外。 步惊云皱了皱眉,觉得屋中的血腥味很重,他能断言,屋子的主人不久前一定受过伤。而且,绝对不是轻伤。 小孩跛着脚从桌上取来一瓶伤药:“没有更好的药了,只能暂时为你处理一下伤口。你回去之后再换药吧。”说着,伸手就要去撩步惊云的袖子。 步惊云侧倚在床边,避开了,他不习惯与人有身体接触。小孩了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可是现在你无法自己给自己上药止血。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还不想死吧?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神跟我很像,所以判断出你一定还有什么必须去做的事,比如说——复仇。” 步惊云望向小孩的目光越发凌厉。 小孩视若不见,动作熟稔地为步惊云上了药,扎上布条,见步惊云未吭一声,道:“不痛吗?” 说着,拉了拉布条,步惊云眉也没皱,像一个不知疼痛的人偶娃娃:“你若没话说,我就走了。” “等等——”小孩见步惊云果真要走,急忙唤住了他:“我有些话,一直想找个人说,云少爷愿意做我的倾听者吗?”这还是从见面到现在,小孩第一次称呼步惊云为云少爷。 “……” “我叫赵华锋,出生于武学世家赵家,家族史可追溯到两汉时期,江湖中人称南越赵家。西汉元鼎年间,我的先祖曾入宫觐见武帝,而后开始淡出江湖,世代隐居,一心一意地守护着一本古时流传下来的武功秘籍。” “因为一直隐匿于世人之中,所以并没有人知道我家就是曾经的南越赵家,也没有人知道武功秘籍就在我家中。直到那个势力找上门……”说到此处,赵华锋目眦欲裂,咬牙切齿:“他们挟持我的娘亲,向我爹逼问武功秘籍的下落。爹遵循祖训,紧咬牙关不肯回答,他们便灭了我赵家满门二十余口!事发之时,爹娘让我扮做奴仆逃走,我方躲过一劫。可恨我竟只能仓皇逃走,隐姓埋名,不能与爹娘共生死!” 寥寥数语,道尽了赵华锋心底的仇恨与不甘:“当日既苟且偷生,我这些偷来的日子好歹要活得有价值。于是我发誓,我要报仇!如此血海深仇,若是不报,我枉为人子!可惜我虽为赵家嫡系,却资质平庸,苦修三年,也未能练出内力来。我怕是终其一生都无法手刃仇敌了……步惊云,你可知,我有多么羡慕你!” 赵华锋说的自然是羡慕步惊云天纵英才的资质。言者无心,闻者有意,步惊云心头一震。原来只以为自己年少失怙,不得不投于仇敌门下,已然不幸,没想到,能自己亲自报仇,竟也会惹人欣羡。 可是,这值得欣羡么?步惊云闭上眼,回想起嬴政那张仿佛永远淡漠的脸庞,不知为何,内心深处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钝痛,一下,又一下…… 以往刻意忽略的心情,竟因为这个‘同道中人’的一席话而被触动,一时之间,步惊云百感交集。 “久练之下,毫无成效,我不甘心!都说生死关头最能激发人的潜力,于是,一个月以前的小比,我挑战了‘十大高手’排名第二的方鹄……我是被人抬出来的,我又失败了。他们都说我不自量力,能捡回一条小命真是幸运,可我那时想,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说着,赵华锋别过头,语中已带哽咽。 原来,他就是那个以九岁稚龄挑战帮中高手的杂役。 步惊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因此他知道,对于一个曾经生活美满,却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自此孑然一身的孩童来说,报仇恐怕就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全部动力。如今报仇无望,也难怪赵华锋意志消沉。 不过,他并不相信赵华锋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尤其是一个刚刚见面的人倾诉自己的经历。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赵华锋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看着步惊云,决然道:“我虽没用,好歹知道秘籍的所在。我愿将赵家先祖传下的秘籍献给帮主,只求帮主为我报仇!” “你想让我代你向师父陈说?” “不错,我相信你的为人!我虽只见了你一面,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事实上,即便不相信步惊云,他也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放手一搏! 步惊云沉吟道:“你的仇敌是何许人也?” 赵华锋一字一顿地道:“天、门、门、主!” “天门?我从未听过有此等门派!”步惊云惊诧道。 赵华锋冷笑:“你以为我会拿这等血海深仇诳你不成?天门门主手段千奇百怪,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内力之深厚为我平生仅见。若是他不愿意被人发现,没有人能知道他的存在。若是连帮主也不敌天门门主……恐怕世间就再无能够抗衡他的存在了。”赵华锋虽无武学天赋,但到底出自武学世家,眼力还是有的。 若真有这么一个势力,能够在世间蛰伏这么多年,当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了。步惊云心下不由思忖,若是‘雄霸’对上天门门主,会如何? 想到‘雄霸’有可能不敌,步惊云不由心下一紧……不,‘雄霸’的命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在他亲手杀死‘雄霸’之前,他不允许他死在任何人手中!赵华锋既然身在天下会,保不齐什么时候那个‘天门门主’就会找上门来,早些提醒‘雄霸’也是必要的! 转眼间,步惊云心中已做出了决定。 …… 执法堂堂主的到来在杂役们之间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 堂主这等身份的人物对于杂役们而言是可见而不可及的存在,除非帮中有重大活动,否则杂役们等闲只能接到来自堂主们得力手下的差遣。 其中,因执法堂堂主操纵着司法之权,令出如山,便是等闲堂主也不愿轻易与之交恶,故而纵出了执法堂堂主姚鼎盛目中无人的性子。帮中众人对执法堂堂主的敬畏更是仅在帮主之下,连两位副帮主也且靠后。 当下,见姚鼎盛气势汹汹而来,众人都不由望向站在角落中的黑衣人,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姚鼎盛上下将黑衣人打量了一番,冷哼道:“就是你无视帮规,无故伤人?你与被伤者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欲致人于死地?”区区蝼蚁也敢来挑战他的威严,对他表明了要护着的人下手,今日他定要杀鸡儆猴! 见这执法堂堂主一上来便不问青红皂白,先给自家师父扣上一顶大帽子,断浪不由被气笑了:“听闻执法堂堂主铁面无私,明察秋毫,今日一见,方知是见面不如闻名!堂主若果真明察秋毫,岂会不知,姓姚的乃是被我所伤?” 眼见着面前的小孩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姚鼎盛不由怀疑地道:“你?” 断浪一挑眉,双手抱肩,摆出一副大爷样,极其嚣张。反正理亏的不是他,他为什么不能傲一些?正好他心中郁闷,有人撞上枪口来找打,他乐见其成! 断浪当日历经比斗被嬴政收为记名弟子,姚鼎盛绝无可能没见过他。幸好当时因为接二连三的战事他颇为狼狈,脸上尽是泥污,此刻露了真容,姚鼎盛反而没认出他来,否则,今天怕是要错过一场好戏! “就是我。刚才大庭广众之下,可不只一两人看见!帮主连这些都没弄明白,便来‘维护秩序’……难道不觉得可笑吗?”断浪懒洋洋的话语中满含挑恤。 眼见着这小孩竟敢把他的面子里子往地上踩,姚鼎盛也顾不得追问伤了儿子的真凶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样与我说话!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慢着——堂主,往日总有人夸堂主‘尽公不顾私’,想来这公指的必是有人藐视帮规,蓄意伤人,我得罪堂主算是私事了,堂主定然是先公而后私。既然如此,堂主为什么不等审完这件事,再追究我对您的不敬之罪?” 断浪的话语中并非没有漏洞,譬如这以下犯上,往小了说是不敬堂主,往大了说亦是藐视帮规,可公可私。只是姚鼎盛被气昏了头,一时之间竟没有察觉出来。他铁青着脸,阴鸷地望着断浪:“那就先谈公事!你方才承认你当众伤人,本堂主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乖乖俯首认罪,本堂主兴许还能免你一死!” 方才被这黄毛小儿折辱,这口气,他若不先讨回来,这么多年在帮中建立的威名便尽毁了! “堂主如此英明神武,难道不知道吗?”断浪故作惊讶,一手指着倒在地上、断了一指的杂役:“分明是姚洡动手伤人在先,又欲对我不轨在后,我所为,不过是正当自卫罢了,这可是在场所有人所见!莫非堂主不欲追究姚洡藐视帮规、蓄意伤人之事,反而要拿我这无辜的受害者问罪,这是何等道理,何等帮规,我竟不知!” 姚鼎盛未曾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黄口小儿挤兑到这种地步,眼神暗沉得似要择人而噬。对于自家儿子,姚鼎盛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眼见着姚洡露出一副愤怒之中略带心虚的模样,姚鼎盛自然知道断浪恐怕所言非虚。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他要咽下这口气!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回过头,来回扫视着周围的天下会杂役:“你们来告诉本堂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先动手伤人?” 被那极具侵略与威胁性的眼神盯着,杂役们不由得心下发憷。他们可不愿为了个无名无姓的小孩子得罪手握实权的堂主,然而,让他们睁着眼说瞎话……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为了讨好堂主而厚颜开那个口的。 然而,厚颜的人毕竟还是存在的,终于,有人出列道:“堂主,小人方才看得清清楚楚,是这小子先动的手。”他一手指着断浪,一脸愤慨:“就连地上那位兄弟伤了的一指,也是他所为!” 见有人率先站出来说话,杂役之中又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几声附和。然而,更多的人抿紧了唇,选择保持沉默,整个校武场呈现出一阵诡异的静谧。 眼见闹得越发不像,在场的唯一一名前五高手江奉熙站出来道:“堂主,伤人之事的确是令郎所为,且令郎为了报复,将这名小童推上赛场与我比武,已是犯了帮中大忌,还请堂主不要包庇。” 此言一出,杂役们心头又是一震。刚刚出声的几人自是心下暗自庆幸,其他的人则想,难怪执法堂堂主今日竟然亲自出马。没想到,高傲不可一世的姚洡,竟是他的儿子。 “世侄,你年纪轻轻,未经过事,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洡儿虽是本堂主亲子,本堂主何曾包庇过他了?” “奉熙说得没错,乱说话的,恐怕是堂主你才对!我方鹄生平最恨那等颠倒是非之人。呵,想要指鹿为马,堂主你还不够格!”一名年轻气盛的青年大汉大步流星地走来,正是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二的方鹄,亦是副帮主方为之子。 一旁的俊颜青年猗谌虽冷冷清清的不说话,却坚定地站在了方鹄与江奉熙的身边。 嬴政自然知道,法令初下,帮中之人虽然碍着他面上不说什么,可包括帮中元老在内,私底下有一批人是不以为然的,其中,尤以执法堂堂主父子为最。收拾这批人,是迟早的事,只是他还需要凭借姚鼎盛父子之事试探一下其他人的反应。 江奉熙等人皆是帮中元老之子,他们的态度,从某些方面也表明了父辈的态度。完成试探的嬴政还是颇为满意的。这些人虽然不见得赞同法制的理念,但因着他们对自己的忠心,遂将自己的命令奉为圭臬,这就够了。他得到的结果,比想象的好太多。看来江湖中果然习惯强权统治,如此,他也不必像商鞅变法时一样,杀得血流成河。 姚鼎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句再平淡不过的话语打断。 “够了,到此为止。”场中最为神秘的黑衣人揭下了一身高领衣衫,露出了真容。那面无表情的俊美容颜,刀削斧凿般的五官,恰是众人所熟悉的…… 姚鼎盛瞪大了双眼,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颤抖着声音说道:“帮、帮主……”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了极为滑稽的一幕。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执法堂堂主跌跌撞撞地跪在嬴政面前痛哭流涕:“帮主!属下不知是帮主驾临,多有冒犯,望帮主恕罪!” 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自己还流着血的儿子了,先把自己捞出来才是正经。 见姚鼎盛如此做派,在场的杂役们方如梦初醒,呼啦啦地跪了一片,面上忐忑与崇敬交加:“参见帮主!”其中,忐忑的,自然是刚才那些为姚鼎盛说话的人。 “都起来吧。”嬴政看也不看姚鼎盛一眼:“你冒犯的,不是朕,而是帮规。姚鼎盛,如果朕没有记错,你在天下会的时日已有十数年了罢?” 姚鼎盛哽咽道:“是整整十六年又三个月,帮主……” 嬴政伸出手,阻止了他尚未说出口的话:“你与朕少年时代相识,自十三岁起便与朕一起闯江湖,如今也是将近而立的人了,如何会不知,朕最痛恨的便是那等阳奉阴违的行径。今日,你敢有此作为,不过是仗着朕对你的那些情分!” “帮主!”姚鼎盛生怕嬴政一怒之下结果了自己,加快语速道:“帮主,属下这么多年跟随帮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有功便赏,有错便罚,这是天下会所有人都要遵守的帮规,岂可因你而破例?你有功,朕从前已经赏过,如今有过,朕自然也要罚,万没有功过相抵的理!你放心,朕不要你的命。朕只要你……依法受刑。” 嬴政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面带惊讶的方鹄、江奉熙等人:“姚鼎盛知法犯法,革除执法堂堂主之职。众人听旨,自此以后,执法堂分为审理处、监督处、法规拟定处三处,每处各设一名副堂主分别管理,上头不再设置堂主。江奉熙、方鹄、猗谌,尔等三人可愿成为执法堂的三位副堂主,自此竭心公正地执法护法?” 那三个年轻人不曾料到自己竟会被帮主看重,均是面带激动,朝着嬴政恭敬地道:“属下定当尽心尽责,不负帮主所托!” 嬴政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执法堂前堂主姚鼎盛与其子姚洡之案,就由你等来处理。记住,朕认法不认人,若是你等似姚鼎盛一般知法犯法,朕绝不姑息!” “属下明白!” 面如死灰的姚鼎盛父子被人拿下,听候审讯。那些帮着姚鼎盛父子颠倒黑白的杂役们也没有逃过责罚,各自受了刑。自此,无人再质疑法规对于天下会的重要性,天下会众人倒比往常安分了许多。 就在方鹄、江奉熙、猗谌接手执法堂不久,便碰到了一起令他们颇感棘手的案件:杂役丁万斌状告帮主弟子步惊云伤其致残。 作者有话要说: 断浪:咩哈哈哈,这章里本少爷最帅! 聂风:为什么我全程昏迷? 步惊云:……台词多了,关键时刻不出场,烦。 秦霜:压根儿没有人想起我,究竟谁更惨?我可是大撕胸啊捶地! 蟹蟹大家的留言和支持~ 发红包活动快要结束了,下一章我们来发一下红包吧。下一章前三个回复的都有红包,楼层是某个数字倍数的也有红包拿,一人仅限一个红包,请不要重复回评哟~ 至于这个幸运数字是什么,下一章我再公布。没拿到红包的筒子们也别桑心,爱乃们~ 第11章堂审 丁万斌在一旁巧舌如簧地诉说着步惊云的“恃强凌弱”,配着他那两条鲜血淋漓的胳膊,似乎格外有说服力。 而离他一丈开外的步惊云则自始至终抱着双臂,一言不发。 当问到他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一句:“非我所为。”便不再开口,似乎连多解释一句,也是浪费唇舌。 负责审案的江奉熙顿感头疼,这两个人一个拼命把污水往对方身上泼,另一个又摆出这种不合作的姿态——偏偏还是帮主弟子,打不得骂不得,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中。 在一旁旁听的聂风替步惊云着急:“云师兄,你再说些什么吧,把当时的过程告诉我们啊。” 秦霜道:“是啊,云师弟,你什么都不说,你让我们怎么为你讨回公道呢?” 步惊云如同从他自己手下诞生的一尊雕像一般,不为所动,他的神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公道,就在那里,不需要任何人来为他‘讨回’。 断浪见步惊云这副模样,轻“嗤”了一声,将头瞥向一边,不屑道:“这副死德性做给谁看?简直活该!” 江奉熙无法,只得请示嬴政。 嬴政端坐于江奉熙身旁,不动如山:“该怎样审,就怎样审,不必顾虑步惊云是朕弟子。”看向步惊云的眼中似乎带了淡淡的失望:“原见你心境突破,想来定是心中有了法。不承想,倒是令朕白替你高兴了。” 见步惊云一双剔透的寒眸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嬴政续道:“你为何不肯多说半句,无非自觉清者自清,不屑于为此辩解。你可知,朕设这执法堂,亦是为了维护法之公正。你身在公堂之上,无论是被告者,或是告人者,但凡你心中有法,必不会这般不配合。你性情与人相异本非错,然而你放任性情凌驾于法之上,难道能说是心中有法?” 步惊云面上似乎有些松动。 “你是朕的弟子不假,但你若违法,朕仍必罚;若你无过,朕也定会还你清白。公道自在人间,却也需要人去捍卫。再者……朕是你师父,不是你要防备的人,莫让朕担心。” 步惊云阖上了眼,眼睫轻颤。不是他……需要防备的人吗…… 面前之人,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动摇人的内心,便是他这样自认心性坚定的人,偶尔也会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去依靠他,信赖他,听从他的话。步惊云开始意识到,原来,还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力量,比绝世武功更加可怕。 嬴政见步惊云虽未说话,神色间却已不复如初,知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对江奉熙点了点头:“继续审罢。” 转身的霎那,嬴政感觉到一双炙热的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一个瘦骨嶙峋、满身是伤的稚童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帮主,堂主,可否容小人说一两句话?云少爷与丁万斌动手时,小人也是旁观者。” 江奉熙道:“准。” 赵华锋遂将自己被围殴、步惊云恰巧路经此地、又是如何与丁万斌起了冲突之事一一道来。他年纪虽小,口齿却极为伶俐,片刻功夫便交待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丁万斌红了脸,梗着脖子道:“帮主明鉴,小人虽与云少爷起了冲突,彼此出手。但云少爷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废了小人双手却是不争的事实。帮主,您可不要因为云少爷是您的弟子,就…就偏袒他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丁万斌明显有些气息不稳,时不时地费力挪动下自己的手。一旁早有人呵斥道:“大胆!你这杂役,竟敢这样与帮主说话!活腻了吧你!”在新的法规中,毫无缘由地质疑上级,也是一项不大不小的罪,如今被质疑之人是天下会帮主就更得另当别论。 嬴政见丁万斌面色通红,浑身颤栗,分明畏惧已极,却仍然固执地将这番话宣之于口,情知有异,却并不点破,只道:“朕说过的话,自然作数。云儿,对于丁万斌控告你故意伤他致残一事,你怎么说?” 秦法之中,为减少内斗消耗,最忌相互寻仇,现如今帮规虽变革颇大,多少也带了些秦法的影子。方才,丁万斌分明是在状告步惊云向他‘寻仇’。纵然丁万斌自己逃脱不了法的制裁,他也定不会让步惊云好过! 大堂中央的步惊云却是一怔。这还是嬴政第一次称呼他为云儿,这般亲昵,好似他们本就是一对天然的师徒。 勉强按耐住内心的躁动,步惊云面上线条微微抽动:“他在与我对抗时用了七伤决,反受其害。”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手上经脉之伤皆是由己身内力肆虐而起,副堂主可以命人查探一番。” 江奉熙将信将疑地命人上前查探,却遭到了丁万斌的猛烈抵抗。 “点他穴。”江奉熙冷冷地道。 奉命上去探查的人飞快地出手,倏然封住丁万斌身上几处大穴,而后手搭在丁万斌的腕上,一丝内力缓缓探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眉头越皱越深:“帮主,堂主,此人的内息极为紊乱,有由外而致的伤,亦有内力爆破带来的隐伤。” 听闻此言,原本已神色呆滞的丁万斌眼珠子微微转过半圈。 江奉熙眉目一凛:“竟连你也判别不出他的手是如何受的伤?” “是属下才疏学浅,请堂主恕罪。” 一旁旁听的方鹄“啊”了一声,江奉熙忙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方鹄挠挠头:“我记得小时候曾听父亲说过有这么一部功法,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此招可在短时间内极大程度地提升使用者的潜力,但在伤人之后,由外而至的剑气与体内内力的暴动会结合在一起,给己身带来双重伤害,且是不可磨灭的伤害。此招原是帮中飞鹰堂堂主所创,不过飞鹰堂堂主后来嫌此招损人不利己,遂将印着此招的书封存了,不欲流传下去。” 秦霜在帮中呆得日子久,也听闻过这类传闻:“副堂主是说,丁万斌他可能偷学了飞鹰堂堂主的功法,而后在比斗中施展出来,嫁祸云师弟?” “有这种可能。但是…堂主他不会这么不谨慎吧!” 猗谌以迅雷不及掩耳再度捉住了丁万斌的手,片刻后道:“……如出一辙。” 江奉熙双眼中一阵精光闪过:“你是说…给他身体造成伤害的两股内力如出一辙?” 猗谌不声不响地点了点头。 这下子,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丁万斌颤抖着声音问道:“我…我的手,还能恢复如初吗?” 猗谌瞥了眼他筋脉尽断的手,摇了摇头。 方鹄冷笑道:“若能恢复,七伤决便不会被列为禁招。” 丁万斌闻言,面如死灰,不敢置信地道:“不…不会的……明明不是的……” 离他最近的猗谌以为他是经受不住身体残缺的打击,精神失常了。在天下会,像他这样的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然而,他对面前之人终是没有怜悯。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若是在不知道会付出怎样代价的情况下做出了选择,不是被逼无奈,就是愚蠢贪婪。 案件自此大白,公之于众。飞鹰堂堂主不日便亲往请罪,道自己御下不严,竟让人钻了空子,并言丁万斌身为飞鹰堂杂役,常在堂中行走,将飞鹰堂上下摸得清清楚楚。有一日,看守飞鹰堂武学秘籍书库的小童误吃了酒,颟顸一夜、囫囵睡过去了,竟未发现里面丢了一本书。直至日前清扫之时方才发现,慌慌张张地来向他禀报。 后来,他听闻丁万斌竟对步惊云使用了七伤决,便命人搜了丁万斌的房间,果然搜到了一本他早年亲手所书的武功秘籍。 飞鹰堂堂主沈晟几乎哭天抢地地向嬴政表忠心,嬴政听了,面上仍是淡淡,一句“朕已知”便没了下文,令人看不清他是何态度。 自这以后,帮中人看着步惊云的眼神便有些怪异,虽明面上不敢表露出什么,但私底下皆传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主。甚至有些人道步惊云破坏帮规、肆意伤人是真,只是因其是帮主弟子,这才免于责罚,令旁人顶了黑锅。 自然,天下会中人对于帮主是绝对信服的。帮主若秉公执法,他们便敬佩帮主铁面无私;帮主若是偏爱自己的弟子,为此驱逐一个小小的杂役,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总体而言,目下帮主有功就赏,有过就罚,不随意害人性命,他们已很是敬服。 听闻此事,嬴政不知该高兴自己在天下会之中的威望更上一个台阶,还是该感叹,‘法’之一念,尚未深入人心。天下会众人表面上遵从法律,实际上他们遵从的还是嬴政的威势。 不过想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秦国之法亦是历经三代后方才根深蒂固,他委实不应操之过急。 至于步惊云,他纵然偶然听到些许风言风语,也完全不放在心上。毕竟,那些人、那些话,在他看来无关紧要。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二十八号晚上六点之前回评的我都发了红包,请注意查收。有两位发不了,一处为和在瑞格万(应该是这两位吧),可能改了名或者没登陆,发不了红包。 第12章秘闻 堂审完毕后,该操心的自然就是步惊云的伤势。奉命为步惊云诊治伤口的大夫苦着脸来找嬴政:“帮主,不是老朽不尽力…云少爷他根本就不许老朽近身啊,这样老朽怎么替他换伤药?” 闻得此言,嬴政的眼中闪过淡淡的无奈。 步惊云历来是四人中最为安静的,同时也是性子最为倔强的一个。原以为是个令人省心的主,如今看来,就属他最不让人省心。 “将伤药留下,你退下。” 大夫瞪着眼看着在他心目中威严无匹的帮主将伤药放入袖中,翩然而去,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而后感叹:“云少爷竟这般得帮主喜爱!” 另一旁房内,步惊云精力不济,正准备上床小寐,一旁侍候的‘孔慈’唯恐他会压到伤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眼珠子转了转,试探性地问道:“云少爷,要不…咱们还是把大夫叫回来,让他给您上完药,您再休息吧?” “不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步惊云面上的神情让人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 “又在逞能了。”门外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正坐在床上准备躺下的步惊云愣了愣,眸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口。 ‘孔慈’见状,松了口气:“帮主,云少爷不肯换药,您劝劝他吧。” “朕知道了,退下。” 尽管有心留下侍候,但‘孔慈’不敢违背嬴政的命令,行了个礼便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房间内,唯剩师徒二人。 嬴政不容置疑地对步惊云道:“趴下。” 身体下意识地遵循嬴政的命令,步惊云的一双眼睛却倔强地回视着嬴政。 “朕说过,朕是你师父,不是你要防备的人。你若不能信任朕,便不该拜入朕的门下。” 信任?怎么会不信任!步惊云面上露出一丝讽刺,若是不信任,他怎么会对嬴政的命令下意识地遵从,又怎么会苦恼至此?直到今日,他才蓦然惊觉,在不知不觉间,他对嬴政的信任竟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可是,他不能放任这种信任,因为这对于他这个复仇者而言是极其危险的。步惊云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是他的杀父之敌,他万万不能对之放下警惕。 他强自按耐着心底的躁动,感受着嬴政为自己受伤严重的右手抹上药膏。原本火辣辣的手臂被清凉的药膏覆盖,一阵说不出的惬意涌上心头,便连神经末梢传来的疼痛,也似去了几分,步惊云不由微微失神。 而后,身上一阵清凉,步惊云回过神,方知嬴政竟掀开了自己的衣衫下摆。身上空荡荡的感觉令他有些慌乱:“背上没……”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嬴政的指腹蘸了冰凉的药膏,在他身上的擦伤处一一扫过。 他身上的伤与手上几乎被剑气直接命中的伤比起来不算什么,但看着也挺骇人。 嬴政替步惊云上药时见他身上有被虐打的痕迹,眸色转深。待给步惊云背部上完药,忽然将步惊云翻了过来,将他的衣衫完全解开。见他身前也有被鞭打的痕迹,以及些许拳印,都是积年留下的。甚至,他的左臂上还有数个十岁左右孩童留下的牙印。联想到步惊云那糟糕的人缘,不难猜出这些痕迹是怎样出现的。 嬴政深深地看着步惊云:“朕无心探究你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只是日后,朕一日为你之师,便不会坐视你受人欺辱。你的身子,自己也不能随意伤害。日后,受了伤不肯上药这等事…朕不希望再发生。” 步惊云错开了眼。每当被嬴政认真注视的时候,他便觉得不能自已,无法拒绝嬴政的任何要求。明知道这人是何等奸猾狡诈,作恶多端,潜意识里却仍是忍不住为他辩驳。 够了,真是够了…… 为了将嬴政的注意力转移,也为了自己能够平静一下心情,步惊云将赵华锋拎了出来:“师父,有人想要见您,自称是南越赵家的后人。” 嬴政手下一顿:“哦?” 也只有与嬴政肌肤相贴的步惊云能够感受到嬴政内心的不平静,心中将“南越赵家”几个字琢磨了一回,步惊云道:“那人名为赵华锋,先前师父在执法堂见过的……” 又将赵华锋告诉他的信息对嬴政说了一回。 嬴政眉峰渐渐皱紧,待听得赵华锋一家因那本武功秘籍而惨遭灭门,眼中划过一丝愠怒。 “你说,灭了赵家满门的,是天门门主?”对于这个闻所未闻的势力,嬴政满怀警惕。多年前的动乱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怀疑,从前在华夏掀起轩然大波的人,是否与天门的人是同一批。 “赵华锋是这么说的。”步惊云道。 嬴政平复了一下心绪:“令他来见我。” 正式召见赵华锋是在翌日。 太阳正当头,赵华锋一瘸一拐地走到嬴政跟前。因腿脚不便,他走得极是吃力,额头上沁满了汗珠,看上去甚是狼狈。许是因要见帮主之故,他脏兮兮的小脸被狠狠地擦洗过了,留下了淡淡的红印。即便狼狈如斯,落魄得像个小乞丐,面对嬴政时,他也努力地挺直了脊梁骨,仿佛要借此捍卫古老世家的最后尊严:“参见帮主。” 嬴政先前见过这个孩子,不过那时眼前的小孩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杂役,与旁人并无任何区别。如今乍然得知他赵家后人的身份,心中到底有些不同。 ‘孔慈’早早地被潜了出去,断浪三人也回到了校武场继续观看堂主们过招,此刻天下第一楼就只剩下步惊云与嬴政。因步惊云也算是知情人,是以嬴政并未刻意避开他。嬴政见赵华锋时,步惊云就站在一边旁观。 “你的事朕已尽知。”坐在上首的嬴政竟亲自走了下来。 “若是帮主答应替我爹娘报仇,这套祖传武功秘籍我便双手奉上。”赵华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锈迹斑斑的匣子,尚显稚嫩的双手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是啊,纵然已经下定决心,手上的武功秘籍,到底是祖祖辈辈们即便舍弃生命也要守护的东西。此刻,他将祖宗们的心血拱手送人,也不知日后该怎样去见地下先祖…… 嬴政伸手在开了口的匣子中翻了翻,见数只残缺的竹简静静地躺卧其内,面上带出些怀念。 赵华锋垂着眼眸道:“这并非完整的武功秘籍,是赵家先祖抄录而来的。原版是一块玉钺,现在虽已碎成数块,但我仍搬不动它。待帮主替我报了仇,我自会带帮主去寻那玉钺。” 面对赵华锋的防备,嬴政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甚至于,他好像不再关心能否得到武功秘籍。他将刻了字的竹简放回匣中,问道:“你说你家发迹于两汉时期,你可知,你家中最先得到这本武功秘籍的是谁?” 赵华锋对于嬴政提出这么个问题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摇摇头答:“我不知。” 嬴政似是陷入了回忆,神色迷离:“是秦时的桂林将军赵佗。当年,南海将军病逝,他奉……秦始皇之令,带着这本武功秘籍入了南海,自此一家人在南海扎根。秦灭汉兴,他不愿归附汉室,便在南越划疆自立。南越赵家,实为南越国第一代皇族。” 赵佗从未听说过这些,更不曾料到天下会帮主竟会了解赵家先祖之事,面上诧异难掩,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嬴政又道:“后来,南越皇族名声渐渐式微,反倒是武林中南越赵家的名声兴起。时人不相信南越皇族会投入武林,加之南越赵家是在汉景帝时才声名大噪的,是以,并无人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依你所言,赵家先祖直至见了汉武帝,南越皇族才彻底归附汉室,与此同时,武林中南越赵家也退隐江湖……” “一切……都是为了这本武功秘籍?”赵华锋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散落在铜匣中,年代久远的竹简,喃喃道:“怪不得,赵家祖训中有言‘不可负先人之托’,原来,这个先人…指的竟然是秦始皇!” 一时之间,赵华锋心中酸涩难忍。竟然就是这么一个古老的约定,左右了他赵家的沉浮兴衰,而他的父亲母亲也因此命丧黄泉。明明定下约定的当事人都早已作古…… 一旁步惊云听得这一切,亦是十分震惊。他总觉得,从前在他心中满身是迷的师父,终于开始露出真容的冰山一角。往后,似乎还会有更多不可思议、难以预测的事情在他的身上发生。 回过神来的赵华锋抽了抽鼻头:“帮主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本武功秘籍,到底是什么?”他不相信,一本普通的武功秘籍,能够在华夏造成这么持久的影响,那么,那本他看不懂的武功秘籍本身的来历,就很可疑了。当然,知道这些的帮主……也很可疑。 “朕只能告诉你这些,有时候,知道得多了,未必是福。尤其,你如今没有自保的能力。”嬴政伸出手,在触及赵华锋头顶时停顿了一秒,而后揉上了他蓬松的头,目光和煦:“朕只能告诉你,对于朕而言,你是故人的后裔。日后,朕定会竭力护你周全。旁的,你若想要探知,便凭自己能耐吧。” 步惊云别过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嬴政。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他的心中有股淡淡的不适。这种场景,像极了先前在霍家时,继父霍步天并母亲玉浓与两个继兄共进午膳,他坐在一旁,全然像一个局外之人。 “至于那刻着武功秘籍的玉钺……你当知怀璧其罪的道理,日后,再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父母的仇,自有朕来解决。”说到此处,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多少年了,为了守住那个秘密,多少人前仆后继地牺牲。若事情果真如他所想……那么,这一世,就由他亲手来为此做个了结,不假他人之手。 作者有话要说: 钺,中国古代武器及礼器的一种,为一长柄斧头,重量也较斧更大。早在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遗址中,已发现玉制的钺,在当时具有神圣的象征作用。后因形制沉重,灵活不足,终退为仪仗用途,常作为持有者权力的表现之用。 本文虽然很多方面以历史作为依托,但都是为情节服务的,有些地方肯定会和历史不一样,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噢(*^__^*)。 谢谢雷霆夜深的雷 第13章结束 既然得知赵华锋是故人的子孙,嬴政自然不会轻忽他的伤势,当下便运转内力游走于他的经脉中,替他仔细查探了一番,这一探之下,发现赵华锋的身子骨着实不容乐观。 赵华锋先前与方鹄一战后,且不提身上如何伤筋动骨,体内亦是受了多处暗伤,事后又未曾好好调养。若是不早日诊治,只怕他活不过及冠便会力尽而亡。嬴政面容有些凝重,手中输出的真气增加了些许,赵华锋只觉身体由内而外的热了起来,不一会儿,他的头顶便冒出了汗渍。 “帮主待小人如此之好,倒让小人惶恐了。”赵华锋自然知道嬴政在替他疗伤。只是,如此一来,他反倒不解了。若嬴政救他是为了得到他家的武功秘籍,着实不必如此尽心尽力,只需吊着他的命就好。至于说什么他是嬴政故交的后裔,他却是不信的。 诚然,天下会帮主可能通过什么特殊的渠道得知了他家祖上的秘闻,但这不足以成为他相信他的理由。只是,天下会帮主来历成谜,倒是真的。 忽然,赵华锋感到身上一阵剧痛,似被千蚁啃啮一般。他死死地咬紧了牙关,方才没有叫出声。 帮主……竟然在替他打通他的经脉? 不知过了多久,赵华锋软软地仰躺在地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上下一丝气力也无。令他感到欣喜的是,他竟然感到经脉中有内力在缓缓流动!虽只是一丝,却也是以往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事!他几乎要喜极而泣!无论帮主出于什么目的帮他,这个情,他必须领! 上方嬴政却立时给他泼了盆冷水:“你终究与武道无缘,虽然朕如今强行为你打通你身上数处经脉,但你其余经脉仍是滞涩难通。若是朕继续输入内力,恐有损你筋骨。你此生成就,能及寻常江湖人士已是顶天,若是强行运转高深功法,是祸非福。” 眼见赵华锋充满期盼的眸子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嬴政并未留情,仍将该说的说完。与其让赵华锋抱有幻想,不若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朕知你渴望变强,但变强并非只有习武一途。”嬴政指了指自己的头:“内心的强大,脑中的智慧,都可成为有力的武器。武功不行,你可用阵法弥补,可用智谋弥补。朕令你得以练武,并非让你取得多高的成就,而是希望你有自保之力。朕知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好生想想,莫入了歧途。这些日子,你就暂且留在天下第一楼养伤。” 嬴政令‘孔慈’照看赵华锋,而后去庭前练武之处寻步惊云。 漫山红枫绚烂瑰丽,似燃烧到了极致。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衫的小小身影正手持一剑,一招一招地使着剑式。那剑式虽粗糙,倒也蕴含着些许意境。此刻,由步惊云使来,却又发挥得淋漓尽致。 红枫随着步惊云的剑气而舞动翻滚,不知过了多久,步惊云终于将剑插在地上,整个身子的重心倚靠了上去。 未有一言一语,不需任何表情,嬴政便知,他已是到了极限。 “疯够了?”嬴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步惊云,这个距离下,他的影子几乎将步惊云笼罩。 明知自己身上才受了伤,不好好呆在房内调养也就罢了,竟还跑出来折腾,简直胡闹! 步惊云扬起那张已汗湿的小脸,沉静的眸子若波澜不兴的水,却蕴藏着一股莫名寒意:“师父,你不知这剑诀是什么剑诀吗?” 嬴政挑眉:“这很重要?” 步惊云抿了抿唇,过了片刻,自嘲一笑:“对于师父而言,当然不重要。” 可是,对于他而言,这却是他童年记忆中唯一的温暖。 步惊云不明白他使出霍家剑诀,是想从嬴政这里试探到什么,他自己又在期盼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然而此时,他却是真真切切的失落了,继而又生起一股悲愤。 面前的这个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闯进他的生活,又毁了他的生活,却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于,连他霍家剑诀都认不出,这让他……情何以堪? 嬴政眸光流转,记忆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了一般,若隐若现。倏尔,他脑中灵光一闪:“这是霍家剑诀?” 他虽融合了‘雄霸’的记忆,却也只是提取了那些浮于表面的、或是自己感兴趣的信息罢了。因此,在看到霍家剑诀时,他并未立即反应过来。 右臂使不上劲儿,步惊云此时仅靠着左臂来支撑身子,骨节都攥得有些发白。 如他继父这般被天下会帮主派人杀掉的人,就这样默默地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而这一切对于始作俑者而言,不过是嘴巴一张一闭的功夫罢了,根本不需要他操心……是啊,根本不需要! 也许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步惊云的情绪波动比往日大了不少,甚至于连他自己都有些无法控制心绪了。 “你心中有事?” “不错。”一些往日绝不会说出的话,此刻就这么毫无保留地脱口而出:“我想要找一个人复仇。” 嬴政猛地将步惊云右臂的袖口撩开,宽大的衣袖之下,细小的手臂早已血肉模糊。 “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朕不知你的仇敌是何人,但没有人值得你与之玉石俱焚。”说罢,不待步惊云回答便双手穿过他腋下,将他抱起,扛在了肩上。头朝地的姿势让步惊云很是不舒服,遂轻微地挣扎了起来。嬴政不轻不重地往他臀部拍打了一下:“老实点。” 步惊云从未被这般对待过,便是母亲玉浓,恼极了他时也不过拳打脚踢,或是上柳条鞭,一时之间,既羞且怒。 一路这般走下来,令步惊云有些难受,所幸嬴政走得极稳,便是难受,也有限。步惊云索性闭上眼,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方才令他倍感难堪之事。‘孔慈’正在赵华锋处,应该不会看见他狼狈的模样,这让他将心放回几分。 倏然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步惊云发现自己已被放到了床上。 “日后若是不想难受,下次行事前先想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嬴政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步惊云躺在床上,心中迟钝地反应过来,师父竟是生气了? 他自己都还气不过来,那人生得哪门子气? 片刻后,嬴政又折了回来,将清凉沁人的药膏涂抹在步惊云伤口崩裂的右臂处,并未特意控制力道,步惊云冷不防被按压到伤处,手上一痛,倒抽一口冷气。 “若是再胡闹,你这胳膊也不必要了。”嬴政的声音明明与往常别无二致,步惊云听了,却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危险。 步惊云外出练剑的第二日便发起了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出在一个半睡半醒的状态。他听到有大夫在替他开药方,听到‘孔慈’与师兄弟们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最后,一双微凉的大掌覆盖在了他的额头上。这种温度令他极是舒服,他忍不住在那掌心中蹭了蹭。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幽幽转醒。醒来后,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瞳…… 从那以后,一连数日,步惊云都闷在房中,半步出不得门。每回他一欲出门,便会被‘孔慈’堵回来。这些日子与步惊云相处下来,孔慈也有了些心得,渐渐得心应手。 “云少爷,该吃药了噢。”她扬了扬手中的药碗。 “让开。”步惊云脸色黑得几乎可以媲美砂锅。 “不行,帮主吩咐过,您这些日子要好好养伤,闭门思过。” 步惊云鼻中被浓重的药味塞满,胃中顿时一阵翻滚,然而,到底还是没有硬闯。 自从第一次‘孔慈’送了刚刚熬好的药来,却被他打翻烫到手后,步惊云便不再尝试硬闯。虽然他自认冷心冷情,但对关心自己的人,还是无法拒绝的。 这些日子,每日他的房中都会送来中药,虽不需他尽数喝掉,但一直闻着中药的苦味,想出去透透风还不被允许,任谁都会郁闷得抓狂。白日聂风三人都去看武斗去了,唯有晚间回来,才会陪步惊云说一回话——当然,更多时候是步惊云单方面听聂风说那些堂主们的招式。来的多是聂风与秦霜,断浪来过一次,不过两人又是不欢而散。自打那回后,断浪便不再过来。 过了一段快要发霉的日子,步惊云总算了解到,自家师父生气时果真不好惹。想来,还是那天自己擅自出去练剑惹恼了他罢?步惊云看了看手上裹着的细纱布,又想起自己之后发的那场烧。也对,毕竟是自己给他添了麻烦,任谁都不会高兴。 至于另一种可能性,被步惊云下意识地排除掉了…… 既然出不去,总要找些事儿做。步惊云走到自己的刻刀旁,刚想拿起刻刀与原料,‘孔慈’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不行的,云少爷,您现在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将步惊云雕刻用的家伙收走藏起,‘孔慈’递给步惊云一本《清心决》:“帮主吩咐,若是您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这个。” 有了这本功法的陪伴,步惊云接下来的日子总算不再那么无聊。这本功法虽无甚威力,却也颇有几分玄妙之处,至少修习了心决,步惊云觉得自己笼罩在自己心头的沉郁、愤恨消散了许多。 待步惊云被允许出门的时候,大比已接近尾声。看了这么多场高手对决,秦霜、聂风、断浪三人各自都有不同程度的进益。 最后一场比斗,恰是江奉熙之父江承对战副帮主方为。江奉熙的枪法承自其父,江承的枪法可称得上是出神入化。方为堪称帮主之下第一人,一手千斤锤也是极厉害的。 嬴政带着步惊云赶到之时,两人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是云师兄!师父竟然带他出来,看来他果然好了!”耳边传来聂风略带惊喜的声音。 秦霜闻言,点点头:“云师弟伤势无碍,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唯有断浪皱了皱眉,看了眼亦步亦趋跟在嬴政身后的步惊云,心下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莫不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师父与步惊云之间发生了什么?想到那唯一仅有的内门弟子之位,断浪看向步惊云的眼神便越发不善。 *** 帮主的到来也没能盖过群众对于观看比斗的热情。这可是斗战堂堂主与副帮主的战斗,平日里再难一见的!若是能将这场战斗参透个几分,他们日后必然受益无穷。 台上江承长枪来刺,枪上竟似浮现出一头巨大的猛虎,朝着副帮主方为狠狠咬去,一些离得近、实力低下的帮众早被压制得双腿发颤,动弹不得,直面江承的方为却避也不避,直接抡着千斤锤砍上,看似平凡无奇的一招,却挡住了江承的攻势!方为又是一劈,与此同时,体内内力运转,竟将江承庞大的猛虎一举击溃!顿时,剑气四溢,江承也受了剑气反噬之伤,被逼得连连后退数步。 曾有人言,在天下会中,属这位副帮主最为难缠。千斤锤便如方为其人,显山时,可劈山断水,力破金石;不露水时,招招平凡,却可败人于无形,颇有“大音希声”之意。 方为头脑简单,却深谙武学之道,对战斗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直觉。嬴政看着擂台上的方为,点了点头。若是寻得匹配的功法,恐怕方为的成就不止于此,也就是原本的‘雄霸’心胸狭隘,一直防着他,将寻得的精妙武功秘籍藏起,不令他知晓,只拿些二流功法打发他,这才白白浪费了他的资质。 江承的枪法固然巧妙,然而与方为的“大音希声”相比,单只心境上就差了不止一层。这场比斗的结果,想来也可预知了。后来,事实证明,比赛的结果与嬴政预料中一致,只是过程却出现了些许偏差。 江承对战方为数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且都败得如此之惨,早就心有不甘。如今他见方为又是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自己的绝招,一咬牙:“我新近又领悟了一招,亦是我目前最强的招式,我两人便以此招来一分胜负吧!” 说罢,手下长枪挥舞,留下一串残影,脚下一足微动,不断变动着姿势划过一个又一个圆弧。枪势滔天,陡然比方才使出“龙腾虎跃”时凌厉数倍不止,数以千计的枪势尽落入以江承为中心的圆弧内,翻滚不停,带出危险的光。 俄而一丝枪势从圆弧内泄出,几乎眨眼间便在方为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方为垂下眼,看着一滴血从自己面上滴落,心中暗道“好快”。 江承周围的枪势越来越密集,凝聚成数条细小灵活的龙向方为袭去。远远看去,像是在方为面前布下一张天罗地网。 方为憨厚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他竭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瞬间消失在原地。江承一皱眉,巨网立时迎上,仍是慢了一拍,扑了个空。足下被巨网笼罩的土地瞬间龟裂,方为方才站立的地方一个深坑骤然形成,江承面色却极是难看,手上长枪一动,将那巨网收了回来。只是,经过方才的一扑一收,明眼人都看得出,巨网上的光芒黯淡了不少,想来江承使用此招亦是消耗巨大,不能持久。 方为轻功极佳,此时又调整了自己的呼吸隐匿身形,江承一时半会寻他不到,只得一面不断地输出内力,维持着这攻防一体的架势,一面警惕地逡巡四处,以防方为突然来袭。 风沙迷眼,金石声声,江承心下一颤,竟发现方为瞬间出现在自己身后,遂积蓄足了力量一枪袭去。方为知此时江承正处于巅峰,这一枪与方才威力断然不同,若他想稳胜,最好的选择就是避其锋芒。毕竟江承这一招显然尚未完成,限制诸多,想要躲避,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可他却不想、不愿、不能。他自觉已到了瓶颈处,若是能想法子破了江承这一招,保不齐就有突破的契机。失去了这个机会,下一个就不知道该等到什么时候了! 有的时候,胜负虽然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 秉持着这样一往无前的勇气,方为手中千斤锤光芒大作,嘈嘈切切,声音驳杂。初时犹如雨点轻拂,再来犹如小河淌水,继而犹如长江怒号,最后一切汇入瀚海,海浪咆哮,波涛汹涌…… 自然之音尽在其中,带着摧垮一切的力量!江承听得心惊肉跳,末了只觉头痛欲裂,似是大脑中枢被什么灼伤了一般,再也无法静气凝神。方为一跃而起,恍若电光一闪,千斤锤重重落下,直奔江承手中长枪而去,只听“铿”的一声,江承单膝跪倒在地,长枪脱落,枪势顷刻间消弭于无形。 这一次大比的优胜者毫无疑问就是方为了。至于其他的杂役挑战帮主,基本上也没有成功的。并非所有杂役都没有武学天赋,而是手中资源的不对等,注定了他们得耗费更多的努力,才能够达到与堂主副堂主们相同的结果。这一次的大比中,有好几个杂役脱颖而出,被数位堂主招为手下爱将;那些被他们挑战的副堂主们虽是险胜,却也自此提高了警惕,再不敢安享荣华,将练武丢到一边。 宣布方为为最终优胜者后,嬴政遵照先前约定,将他带到帮中放置着武学秘籍的地方,此处唯有持有帮主令牌者才可开启。目前,方为是第一个有资格踏进这里的人。步惊云、聂风、断浪、秦霜四人作为嬴政的弟子,也被特许进来,权当增长见识。 “帮、帮主……”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武功绝学,方为激动得手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了。自然,以他对‘雄霸’的愚忠,是不可能怀疑嬴政先前对他藏私的,如今他只是以为嬴政偶然有了什么奇遇,得到了这些失传已久的稀世功法。 “选择一套最为适合你的功法去练罢。”嬴政道:“你的武学天分朕是尽知的,朕也很期待,想看看你日后能走到何等样的高度。” 方为心中几乎要被一股狂喜冲垮,对于一个痴迷武学的人来说,还有什么能够比把一堆绝世秘籍放在他眼前让他研究更吸引他的吗?方为语无伦次地道:“多谢帮主。帮主,这些密集里…有没有纯图的?” 嬴政这才想起,面前的这位副帮主大、字、不、识、几、个!好吧,是方为最近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太低了,他才会忘记这件事的! “朕听闻军师令智囊团中的成员充当先生,定是为帮众授课,你既不识字,何不跟着去学学?” 方为为难地挠了挠头:“我一辈子就这样了,我就是一个大老粗,再怎么学还是个大老粗!写什么字儿啊!还耽搁我练武的时间……” 嬴政横他一眼,只觉面前这人看着聪明,实则脑子如同一块木头一样:“不求你成什么大家,好歹得看得懂武功秘籍吧?若是因为不识字的原因,不能学习最为适合你的功夫,你心中就没有遗憾?” 方为想了想:“帮主说的话听起来咋总是这么有道理呢?好,那我先去学字儿,学完再来挑选武功秘籍!”说着,风一般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四小童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挑选武功秘籍之行会是这么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 武斗是结束了,可文斗还在继续。对于智囊团与另一位副帮主宋颉来说,书房便是一个重要的战场。 此刻,泥菩萨正一脸愁苦地被众人围在中间。究其原因,竟是他一时手贱出的一道入门考试题惹出的祸事——力是不是维持物体运动的原因! 作为穿越者,泥菩萨自然知道答案,小火猴也知道,可偏偏众人不知道,他们理所当然地向泥菩萨提出质疑,并要求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初泥菩萨在诸位学霸的考卷上画叉叉画得有多爽快,如今就有多窘迫。要知道,他就是一个理科学渣呀!虽然偶尔能拿出些东西来冒充一下学霸,但学渣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永远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他无法用这样那样的理论来驳斥面前学霸们的长篇大论,也无法用实验有效的证明——他上哪里去弄一个绝对光滑的斜面出来啊?这不是坑人么! 最后,还是在超级作弊器小火猴的帮助下,造出了一个基本光华的斜面,这才把学霸们给忽悠了过去。泥菩萨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觉得神棍这职业越来越不好当了。没看到那些双眼放光的学霸越来越有把他当百科全书用的倾向么? ‘宿主宿主,有新任务啦!’地上的小火猴扯了扯泥菩萨的裤腿。 “说吧,是什么任务?”对于刚刚立了功的功臣,泥菩萨还是和颜悦色的,他终于觉得这又懒又呆的猴子有用了一回。 ‘长期任务:将天下会发展为天下第一大帮。任务期限:十年。’ 泥菩萨抚着额头喃喃:“该来的,终归会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泥菩萨:我这么久没出场,大家有没有想我呢? 大家久等了~*^◎^*大家的评明天再回复。 谢谢☆夜游吟殇♀的雷和雷霆夜深的两个雷 14、武道... 泥菩萨是第一次接到这种长期任务,对于该从何处下手,他也是一筹莫展。所幸系统偶尔也会有靠谱的时候,很快给泥菩萨指了一条明路:从无双城着手,完成促使天下会帮主赠剑给无双城主的任务(官方小说),稳住无双城主。 这是典型的远交近攻政策啊,泥菩萨托着腮帮子想。关于先前嬴政单枪匹马地前往无双城,挑战无双城主与剑圣之事他也略有耳闻,他真心不觉得嬴政会把无双城放在眼中,所以……到底什么情况下嬴政才会赠剑给独孤一方啊?还有,独孤一方果真能够忘记前耻,为了和谐社会你好我好大家好吗?别搞笑了亲。 怎么想都是前路艰难…… 后来,事实证明,系统果然是给宿主一颗甜枣,就必定会敲人一记闷棍的存在。当泥菩萨看着剧情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去不返的时候,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他再一次森森地痛恨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特性。 当然,这是后话了。 却说天下会副帮主方为为了选到一本与机身契合的武功秘籍,遂下定决心开始习字。他人虽痴些,却有恒心,旁人花一日学的,他一日学不来,便花三日。如此数月过去,且不说外在气质的些许变化,便连心境也进益了些许。纵是往日看不惯方为粗人一个的宋颉也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方为,已非吴下阿蒙。” 再一次去往嬴政储藏百家秘籍的宫殿已是在数月之后。上一回过来,秋风送爽,脚踏红枫,这一回,却是踩着皑皑白雪,深一脚浅一脚。 方为与嬴政内功高还好些,跟在嬴政身后的四个身着各色锦缎小袄的半大孩子却走得有些艰难。 聂风不慎一脚踩入雪中,跌倒在地。待爬起来时,已是满身寒霜。 嬴政见了,拉起他的手,将他拢至身旁,以内力为他驱逐寒气。聂风朝着嬴政粲然一笑:“谢谢师父~”语气中,充满了依恋与孺慕。 嬴政什么也没说,却下意识地放慢了步伐,聂风低着头,看着自己与师父走过的雪地中留下一排大脚印与小脚印,暖暖地笑了。自父亲去世之后,唯有与师父一道时,他才能笑得如此舒心,毫无阴霾。 秦霜笑了笑:“师父与风师弟的感情真好,云师弟,你说是不是?” 步惊云朝着这边瞥了一眼,仿佛不感兴趣似的,又转过了头去,目视前方,眼中恍若空无一物,唯有四个字,冷冷地飘散在风中:“与我无关。” 断浪走在离众人最远的地方,不近不远地缀在后面,低着头,看上去有些颓唐。 自嬴政宣布收步惊云为其关门弟子开始,他便一直是这个样子。 先前,他一直以为嬴政会收自己为徒。毕竟,比起步惊云那个闷葫芦,他表现得要好太多。说到武学天赋,他也自认不比步惊云差。 不过,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到底哪里出了错?他不甘、愤懑,如同一只困兽。 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储藏百家秘籍的宫殿终于到了。 依旧是琳琅满目的书籍,这一回,方为虽仍心下激动,却已比上次见了秘籍便挪不动步伐的模样要好了很多。 只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够学习这些绝世武功之一,方为便难以平静。 待在百家秘籍前转悠了一圈,方为又折了回来,挠了挠头,向嬴政道:“帮主,要不,你帮我挑一本适合我的绝学吧?” 他虽对百家绝学有所耳闻,但详情却知之甚少。且他觉得百家秘籍是嬴政找回来的,自然相信嬴政对其更为了解。 方为对“帮主”本就十分敬服,现如今与嬴政相处下来,更是对嬴政存了几分盲从。 嬴政知方为是诚心向自己请教,略略思索一阵后道:“以你如今武学而言,睥睨纵横之道与公孙龙之道皆为上上之选。千斤锤制胜之要,声也;睥睨纵横之道与公孙龙之道,言也。言亦声,声化势,殊途同归也。此二者你若择一而从之,必将如鱼得水。” 方为严肃认真地听了半响,学着文人拱手为礼:“谨受教……咳,那个,帮主啊,你能不能说得直白点,我听不懂啊。”后话一出,原形毕露。不过,许是因为觉得在风云霜浪等小孩面前说这话丢了面子,方为的声音降得很低。 “罢了,你只需记得,纵横之道与公孙龙之道你任选其一为佳。” “何为纵横之道?” “以言、行、声、势立于不败之地者。” “那,何为公孙龙之道?” “言也犀利,势也尖锐,以谋辩论长,以幻像惑人。” 方为想了想,实在没区分开这两者有什么区别:“那,以帮主之见,纵横之道与公孙龙之道,何者更厉害?” “两者领域不同,纵横之道又与国运相联,为至上剑道之一,最佳武器当属刀剑,而公孙龙之道……实为思索者之言。” “但若是选择纵横之道,最好使用刀剑对吧?我选公孙龙之道。” 嬴政看了方为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公孙龙之道,并不好继承。盖因学术尚有范围,人与人的思维逻辑却不尽相同,而公孙龙之道,多依托于个人思索结果。习公孙龙之道而大成者,也仅此派开山祖师公孙龙一人。” “这……”方为迟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武功秘籍:“若我领悟了这本绝世功法,还是不算大成吗?” “自然算不得。且不说这功法本身有限,便是更高深些,你仅仅参透数层先人秘籍,也算不得大成。先人之道终非你之道,便是与你再契合,若非自己领悟出来的,终是差了一层,不过拾人牙慧罢了。若想要借此赶上乃至超越先人,却是万万不能的。需知,若心中无道,招式便只是招式。先人留下武功秘籍,绝不仅仅是为寻得传承其绝学的继承者。先人留给我等最为宝贵的,并非是这些功法本身,而是这些功法带来的启迪与智慧。” 自早年那段j□j后,嬴政曾一度将百家绝学藏匿,汉以后皇帝亦将百家之学与武道相分离。谁能料到百家绝学自此绝迹?又有谁能料到近千年的时间,再也未能有一本绝世功法流传?旧的绝世秘籍失传,新的绝世秘籍不出,便成青黄不接之象,难怪武学日复一日走向没落。 在嬴政看来,除了早年武功绝学的失传外,练武者心态的改变也是武学没落的原因之一。 从前的武者皆以领悟己身的武道、创造出足以造福后世的绝世武功为荣,也唯有如此,方佩称一声绝世天才。现如今的绝世天才又如何?看天赋,讲根骨,若能习得高人前辈十之六七的本事,便备受称赞。 有些人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招式,却心中无道,于是招式便只是孤立的招式,威力有限。 有些人甚至连创造出招式也不能。但有根骨上佳者,无不汲汲于被高人收作徒儿,或是寻到先人绝世武功,自此皓首穷经,甚至不必将先人之道完全参透,便可败了江湖中大多数人,于是自以为天下无敌,乃当世高人,殊不知与撰写此书的先人相去甚远。 简而言之,武林中如今的后起之秀与前人差的是一份心境,一份眼界。 嬴政虽习法家之道,却从未想过要在此道上驻足一生。 “习武之人,终究要走出自己的武道!朕很是欣赏荀况的一句话,‘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我等习武之人就该有这样的气魄,习先人之道,而后超越先人!”嬴政的眼中第一次褪去了往日胶着的沉稳冷静,燃烧着勃勃野心。 嬴政从来不是一个守成者,也不甘于做一个守成者,他生来注定要做一名开拓者,他开拓的不仅是疆土,更是人们心中的理念与认知。 于乱世之中一统天下者不知凡几,然而,令世人自以为重活了一回的,却只有嬴政。嬴政的功绩震古铄今,但他几乎从不怀念他过去的荣耀,因为他坚信,无论他身处何方,他的路,都会比从前走得更好!他要超越的,不仅是李悝、商鞅、韩非,更是他自己! “你先前武道已初具形态,朕不希望因为朕赠与你的功法,反令你功亏一篑。你只需汲此书之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完善武道。你要驾驭此书,而不是被此书局限。方为,你有着令人欣羡的天赋,莫要让朕失望。” 方为听着那些半懂的话,心中却渐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点燃。好似在内心的河床中,黄河开始泛滥,冲垮了既定的堤坝,也带走了从前的条条框框。他虽不能确切地理解嬴政的每一句话,但内心却本能地感受到了那股豪情,于是,血液开始沸腾起来。 “帮主,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今日的所见所闻,对于风云霜浪也是一个不小的震撼。只是他们到底年纪还小,于武学上的价值观尚未成型,又有平日里嬴政潜移默化的影响,因此,嬴政之言轻而易举地便深入他们心中。 听得如此一番话后,断浪心胸也开阔了不少。当你住的地方只有一条小溪,可每日都会有人与你抢着这条小溪的使用权时,你多半会心怀愤懑。可若是有一日,外头江水的波涛声、海浪的咆哮声传入了你的耳中,你便会发现,失去一条小溪,其实也没有什么。毕竟,这个世界是如此广阔。 如今,断浪失去的不过是一个机会,他往后,还会有很多的机会。 自此之后,断浪虽仍不喜步惊云,却仅仅是因性格上的不合,往日的嫉妒与忌惮日复一日的消减了下去。一直久练无果的法家心决也终于有了进展。 在嬴政带着他与聂风前往凌云窟为聂人王以及段帅收敛完尸骨后,嬴政曾对断浪说了这么一席话:“走不出过去荣耀的人,必定今不如昔,不断提及过去功绩的人,必定心怀愤懑。断浪,你致力于恢复断家荣光,朕却希望你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朕希望你为了自己而活。断家的辉煌已成过去,谁都无法恢复,你却可以创造新的辉煌。” 言犹在耳。 晚间,断浪侧躺在床上,心中默道:我明白了,师父。 睡梦中,他似乎看到了父亲欣慰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之前本章快要码完的时候电脑没电了==码完的字全Over了,炒鸡不想再码,就一直拖到今天。哎,都是烂作者的错。大家的评论也没回。 15、元宵... 对于几个徒弟,嬴政教导得极为细心,全然没有开始时的敷衍心态。 对于择定的亲传弟子步惊云,他更是毫无保留,几乎倾囊相授。 别的师父在教徒弟时会留一手,嬴政却不会。这并非说明他有多么相信他的弟子,真正原因是,他根本不不怕人超越。徒弟在不断精进的同时,他又何尝不是在不断地超越自己?他有自信,能够在徒弟超越自己以前,走到更远的地方。畏惧和忌惮这种无用的情绪,只会让他止步不前。 风云霜浪武功不断进步的同时,年关也近了。 四处都欢腾了起来,忙着张灯结彩,置办年货。便是往日忙忙碌碌的天下会众人面上也多了几分喜悦。文丑丑按着帮规给众人发了些钱银,众人只觉连他的小丑脸与无常帽也顺眼不少。 天下会中,嬴政正在查看帮中要务,忽听有人来报:“帮主,大小姐求见。”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雪团子似的小人闯了进来,一把将通传的人推开:“走开走开,我见我爹,做什么还要通传?简直多此一举!”说罢,猛地扑向嬴政处:“爹爹是坏蛋,最近都不来看幽若,幽若想爹爹了!” 嬴政稳稳接住了小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将这女儿宠得太过了,最近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胆大,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 伸出手捏了捏那张白白嫩嫩、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嬴政满意地看着她小脸皱成一团,含糊不清地说道:“爹,别捏了,脸…脸要变长了。” 嬴政依言将幽若放到地上:“说起来,朕近日似乎还未检查你的功法与课程进度。” 此话一出,幽若当即变了脸色,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可怜地望着嬴政,双手拽着他的袖口:“爹,今晚可是大年夜嗳,你忍心让你的女儿,大年夜跟那些老头子老太婆一起度过吗?” “什么老头子老太婆,那是你的师长。” “不要他们做师长!我爹明明比他们厉害千百倍,我干吗要跟着他们学?”说到这里,幽若倒是显出些近日学来的锐意,在转向嬴政时,又软了下来:“爹,你能教那几个小孩,为什么不能教我?” “幽若,即便你是朕的亲女,未达朕的标准,朕也不会收你为徒。所以,若是想成为朕的弟子,即便只是记名弟子,你也尚需努力。” 幽若的武学天分不差,比秦霜略胜一筹,但也算不得上佳。可幽若无需为自己的处境担忧,遂与一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无二,调皮贪玩,不愿好好练武。虽有嬴政时不时地过问,但她也只堪堪完成嬴政定下的最低限度。进展与心境自然无法与将一整个白日都花费在练武上的风云霜浪等人相提并论。 嬴政有时会觉得幽若太闹腾,而步惊云等人则太静,静得不像是孩子,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生气。若是两相综合一下,他大约能省心很多。 幽若瘪了瘪嘴,却也知道自己平日撒个娇闯点小祸什么的嬴政不会在意,但在涉及到嬴政的原则时,他绝不会妥协退让。她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便听有人来报:“帮主,‘孔慈’求见。” 按理说,一般的奴仆是没有资格直接求见帮主的,也就是‘孔慈’是天下第一楼中唯一的婢女,是四位少爷身边伺候的人,方有了这个脸面。 幽若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她小小的眉毛一竖:“不见!那些人平时跟我抢我爹就算了,大过年的,还要跟我抢我爹,简直可恶至极!”在她心中,尚未谋面的风云霜浪早已被划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嬴政见她张着双臂拦在自己身前,一副捍卫领地的架势,不由好笑:“你又知道了?” “我不管,反正爹今天得陪着我!” “幽若,莫任性。”又扬声对门口通禀的人道:“让她进来。” 嬴政一句话既出,幽若便是再不情愿,也乖乖地闭上了嘴。说来也怪,自打她养成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泥菩萨与小火猴多次联手都没能逃过她的魔爪,文丑丑更是被折腾得远远看见她就绕道,也只有嬴政能令她乖乖听话。 甚至,嬴政不用多说什么,只要流露出一点不高兴的倾向,幽若便会收敛利爪,乖得像只小鹌鹑一样。 现在还是让爹高兴比较重要,暂且放那些人一马。幽若在嬴政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了危险的目光,她不急,等那些人惹到她爹或者她头上来,看她整不死他们! ‘孔慈’进来后,对着嬴政与幽若恭谨一礼:“见过帮主,见过大小姐。” 幽若直接将头瞥向一边,鼻翼中发出一声轻哼,毫不掩饰对‘孔慈’的不欢迎。 “你有何事?”嬴政道:“莫不是他们几个让你来的?” ‘孔慈’摇摇头:“不,不是风少爷与霜少爷他们的主意,是奴婢斗胆自作主张,恳请帮主今晚能陪陪他们。霜少爷说今晚是年夜,天下第一楼却什么都没有布置,实在没有过年的氛围。于是风少爷从大清早开始就在剪窗花,就是为了能让天下第一楼看着喜庆些。奴婢知道,少爷们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还是很希望帮主能够回去的。” 见嬴政认真考虑孔慈的话,幽若急了,捉住嬴政的手臂蹭了蹭,像只即将炸毛却竭力收敛爪子的猫咪。 嬴政在她头上轻敲了一记:“回去告诉霜儿他们,晚间朕与幽若一道过去。” ‘孔慈’喜笑颜开:“是,奴婢这就去让人准备一桌好的酒菜。” 嬴政望着天边,一声轻叹。遥想当年,他并未好好与众子过过几个年节,甚至后头的几个年节,长子被派遣在外,不曾回京。从前他并未在意,现在却是想见一面也不能了,到底惆怅。如今这般待四个孩子,也未必没有聊补遗憾的意思。 爆竹声声,天下第一楼的大厅中,聂风正执着剪刀,聚精会神地剪着纸,他手极巧,不一会儿,纸上的图案便惟妙惟肖。将手上又一张剪完的窗花放在一边,聂风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嘴角却带着恬静而温暖的笑。 断浪在一旁想要帮好友的忙,奈何笨手笨脚,总是剪坏,一气之下将剪子丢到一边,把剪了一半看不清是何图案的纸揉成一团,狠狠地向外掷了出去。 步惊云正低着头安静地雕刻着什么,与周围的热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头上冷不防被纸团砸了那么一下,终是抬起了头。只见断浪笑得一脸嚣张:“大过年的,还摆着你这张死人脸,师父看了定然也会扫兴。你倒是笑一个啊!” “多管闲事。”步惊云说完,继续低头完成手中未尽的活计,活像面前没有断浪这个人。 断浪一边的眉毛狠狠地抽了抽,忍了又忍,方道:“你这小子果然欠揍!”要不是觉得大过年的揍人破坏气氛,他早就揍上去了! 赵华锋站在墙角看着这一幕,不解地托着脸:“断浪,你为何总是喜欢惹步惊云?” “谁让本少爷看着他这张脸就来气!”断浪愤愤道。 “说起来,在新年里你们有什么愿望吗?”秦霜问道。 “当然是要在本少爷手中重振断家威名!我要世人提起断家便想起我断浪!”断浪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聂风歪了歪头:“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要能够和师父以及师兄们在一起就好了。”聂风的愿望,从来就只是要一个家,从前是与聂人王与颜盈一起,如今,这个位置自然就被嬴政等人所取代。 步惊云静默半响,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报仇。”反正,既然嬴政都已经知道了,是否会被聂风等人知道,他也就不在乎了。 “那报仇以后呢?”断浪追问。 “没有以后。”步惊云手中的刻刀顿了顿,雕像上被划出一道深痕。 “你该不会是一开始就打算着和你的仇敌同归于尽吧?”断浪看着步惊云的眼神有些古怪,他完全不理解步惊云这种心态,有师父的指点,他难道还怕打不过自己的仇敌吗? “与你无关。”他一个人,又哪里有什么以后?既然杀父之仇他无法忘怀,那么他必杀‘雄霸’。先前他想着‘雄霸’对他的种种好,心内总是纠结不已。现下他已想明白,既然‘雄霸’对他的恩情他也时刻惦记,在报了杀父之仇后将这条命还给‘雄霸’就是。 断浪瞥了一眼那个被步惊云刻坏的雕像:“这上面的人,应该是师父和风吧?” 一大一小两人手牵着手,十分温馨,两个人的发型及身上的衣着都已雕琢好,唯有脸部,一片空白。此时,大的那个人的脸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刻痕,正是方才步惊云怔愣之下刻坏的一刀。 断浪轻嗤一声,将双手别到脑后,不屑道:“口是心非!当时表现得那么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渴望得到师父的关注的吧?”继傲慢、目中无人后,断浪心中又给步惊云打上了表里不一的标签。 步惊云不答话,只是默默地将被刻坏了的雕像小心地收起。他从来不屑于掩饰什么,只是,他表达情感的方式本就与旁人不同。 母亲玉浓临终前曾希望他为她流泪,代表他对她有那么一点母子之情。他流不出泪,便只身一人爬到山上为她摘人参,希望她的病能好起来。可惜,玉浓想要的他永远也给不了,他所做的一切玉浓也不曾真正理解,于是,玉浓带着对他的怨恨过世。除了继父霍步天,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 而这一点,他没有必要特意向断浪解释。 厅中气氛变得有些僵硬。聂风见状,招呼众人:“大家帮我把这些窗花贴上去吧,等师父来了看着也高兴些。” 大约是因为心中有期盼的缘故,这虽是五小童中四人度过的第一个没有亲人在身边陪伴的新年,但寂寥之情倒散去不少。 *** 暮色渐浓之时,几个小孩子在‘孔慈’的带领下将窗花一一贴在天下第一楼各处。 聂风跑得最是欢快,在将最后一纸寓意团圆的窗花贴上后,将小脸凑到窗户前,哈了口气。看着窗户上氤氲的白雾,又好奇地用手在上面抹了一把。 “咦?” 用衣袖揉了揉眼睛,聂风惊喜地笑道:“是师父!” 只见嬴政身着一袭镶金边黑色锦袍,整个人几乎要融入夜色中。他的左手边多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一路蹦蹦跳跳,好不欢乐。 ‘孔慈’笑着退下,将热腾腾的菜一一端了上来,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 幽若虽不待见嬴政的四个弟子,包括新多出来的一个拖油瓶赵华锋,但因大年夜有父亲陪伴在身边,心情颇佳,遂也没特意找碴。 “这是大小姐喜欢的糖醋里脊,这是霜少爷喜欢的麻婆豆腐,这是风少爷喜欢的韭菜炒蛋与猪肺汤,这是浪少爷喜欢的炸虾,这是赵公子喜欢的叫花鸡,这是云少爷喜欢的番茄……” “云儿他不喜欢番茄。”嬴政忽然开口道。 ‘孔慈’的面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对不起,帮主,上一次用饭时云少爷对着番茄多动了一口,奴婢以为……奴婢马上让人去重新做了云少爷喜欢吃的菜送上来。” “不必了。”嬴政指了指自己眼前的一份菜式:“将这个放到云儿面前就是。” ‘孔慈’有些惊讶:“这不是帮主您喜欢的……”心中暗叹,云少爷居然跟帮主一个口味。不过,连她都没有发现,帮主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朕不讲究,放到他的面前就是。”这话倒是实情,嬴政虽有偏好,但口食之欲向来寡淡。 步惊云抬头看了嬴政一眼,随即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攥紧。 他不得不承认,在刚才的那一瞬,他险些又被嬴政看似漫不经心的关怀所动摇了。也许是因为,嬴政的身上,有着令他渴求的温暖与安宁。 用过晚膳后,幽若大小姐开始对着老实人秦霜露出‘獠牙’,但很快她就发现,欺负老实人是在没意思,遂开始于断浪互掐。其实也不过是些小孩子你损我,我损你的对话罢了。 聂风则将半个脑袋探出窗外,伸手接住落在掌中的一片晶莹,轻呼道:“下雪了!” 他曾在心中暗自许下心愿,并且悄悄地作了规定,若是今晚下了雪,那么他的愿望便能够实现,也难怪一场再常见不过的雪花让他如此高兴。 嬴政望着站在窗边的小人,微微失神。 小时候的聂风,性情确实是与扶苏有些相似的,一样的乖巧,一样的爱笑,且心中充满了理想。虽对扶苏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在嬴政心中,岁月沉淀下来的,更多的是对长子的思念。聂风在身边,多少慰藉了嬴政的念子之情。 此刻,他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走上前去为聂风紧了紧衣袍。 聂风回过头,小脸因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一手指着窗外:“师父,烟花!” 清脆的童音刚落,便听耳边一声震耳发聩的鸣响,天边被灼亮了一片,升至半空的烟火,有着燃烧到极致的绚烂。 多年以后,聂风得知了嬴政的真实身份,曾不无怀疑地向嬴政询问,是否因他幼时的性格像极了他的儿子,他才会对他那般好。 嬴政答,聂风是聂风,扶苏是扶苏,他虽因聂风与儿子的相似之处而对聂风多有关照,却从不会认错人。他虽怀念儿子,却不欲令聂风成为另一个扶苏。 然而,这段始于师徒及亲情的感情,到底复杂得令当事人也说不清了。 幽若难得“棋逢对手”,与断浪斗嘴斗得正欢,冷不丁地一转头,恰巧看到嬴政与聂风这温馨的相处模式,顿时小嘴厥得老高,缠着嬴政答应元宵之时带她出去看花灯,方才罢手。 在她想来,只有自己与爹的元宵节,定是十分美好的。没有想到的是,出行的不止自己与嬴政两人,就连拖油瓶们也一个不落地跟来了。当看到出行的那一辆辆马车的时候,幽若的脸都青了。 这一次,幽若格外地防备聂风——实在是被上一回聂风与嬴政才是父子的想法给吓到了,遂一上来就将聂风隔了开。至于走在嬴政另一旁的步惊云,幽若扬了扬眉,跟着就跟着吧,反正这就是一个闷葫芦,毫无威胁力。 各色花灯点亮了十里长街,似一条柔和的光带,温柔地照耀着过往行人。 人们的脸上满是喜悦,这里处于天下会的势力范围内,如今天下会的税收并不重,他们也有了闲钱来为家里的女孩置办些新鲜玩意儿。 幽若见了那些新鲜的小食双眼一亮,面人、酥饼、糖葫芦……她几乎一样一样地试过去。嬴政担心路边的小吃不干净,并不许她多吃,只许每样尝上那么一口。幽若郁闷了一下下,很快就开始与众小童“分享”零食。 秦霜及断浪二人是被大人带着出来过的,不至于如幽若这般“没见过世面”,倒是一直随着父母隐居的聂风并赵华锋初次见到这些小吃,难免有些兴奋,嘴上也没停过。幽若见步惊云一直抱着双臂跟在嬴政身后,趁步惊云不注意将一颗糖葫芦塞进步惊云嘴中。步惊云眉峰一皱,到底没做出当中吐食这等不雅之事。只是这酸酸甜甜的味道实非他所爱,故而吃得十分纠结。 嬴政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许是因为今日的灯光过于柔和,竟让他素日凌厉的眉眼看起来也温和不少:“云儿,没试过这些?” 步惊云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了半响,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从前,继父虽然关心他,但早先忙于山庄之事,后来又忙着照顾他病体沉重的母亲,是没有时间带他出来玩的。 步惊云并不在乎是否能够出来玩,然而此刻,在这样一种环境下,街道上众人的喜悦的的确确感染了他。步惊云的眸光倒映出灯火的光芒,他想,他体会到了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 愣神间,手中便被塞入了一根硬杆。步惊云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上多出来的东西,这是一盏七彩琉璃风灯,精致小巧,做得极是漂亮。步惊云又望了眼将风灯递给自己的嬴政,沉静如水的黑眸中似乎多了一丝困惑。 “他们都挑了灯,唯有你未挑。”嬴政指了指幽若及聂风等人。 喜欢吗?也并未。可为什么,感受着手中的重量,以及杆上残留的温度,他竟会舍不得放开? 一群人拿着各色灯火呼啦啦地涌向河边,有人将燃料点燃,而后将手中的灯放飞,直至隐没在漫天的灯海里,越飞越远。也有人手中的灯不能飞,便在灯上写上自家心愿,而后将灯放入河中,顺流而下,场面也颇为壮观。 在元宵节放飞花灯有照亮前途之意,聂风等人也随着人流将灯放了。步惊云见到这一幕,却抿紧了唇,将手中的灯往后藏了藏,眼中闪过一抹不自在。 嬴政见了,有些好笑,“不过是一盏灯,你若是舍不得,便不必放走,带回去就是了。” 鞭炮声过后,耳畔忽然传来幼童的啼哭声,原来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与大人走散了。既然见了,便没有放着不管的道理,经过一番周折之后,秦霜将小孩送回了其父母身边。小孩的父母很是感谢秦霜,拉着他的手就要备饭表示谢意,秦霜几番推辞,并表示家中长辈还在等候自己,方才得以脱身。 “若是云儿走失,不知能否寻到回家之路?”嬴政忽然开口。 步惊云静默半响:“我认路的。” “那便无碍。”嬴政并不明白为何在那一刻,自己会问那样一个问题,只因心中想问,便问了,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步惊云长大后,早已不再会因不识路而走丢,只是,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心,也是可以迷路的。而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入岔路口。 因心中有事,步惊云落后了嬴政一步,不想,正是这一步,使得他被人流挤出老远。 正努力地想要逆流而上,有只手忽然伸出来,拽着步惊云往旁边一扯。烛火一晃,步惊云小心地护住了风灯,忽然感到项间一凉,尖锐冷硬的金属抵在了自家的脖子上,因来人手上没轻重,很快在他幼嫩的脖项上划出一道血痕。 要害处被人拿捏住,步惊云眉也不皱,只是无悲无喜地望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 那人一连点住他身上几处大穴,而后足下轻功运转,将他带到一个偏僻的院落中。 几人方落地,立时便有人迎了上来。 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摇晃着手中的小鼓,将步惊云上下打量了一番,细声细气地道:“忙活了这么半天,居然就只抓到这么一只小虾米?若是城主怪罪下来,我看你们谁担待得起!” “老大息怒,实在是雄霸那老匹夫武功高强,警惕性又高,我们不好轻易下手啊。” 与小女孩看起来是双胞胎姐妹的另一个女娃娃冷笑一声:“所以,你们抓了个小虾米,就想要滥竽充数?” “不是,老大,我看这个小孩也是有用的,所以费了那么大力从雄霸身边把他抓了过来。” “哦?这话怎么说?难道雄霸还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孩而特意找回来不成?” 那人擦了擦额角的汗:“老大,你有所不知,这是雄霸新近收的弟子,而且是唯一的一名关门弟子。据说雄霸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还收了三名记名弟子为他作掩护,可见雄霸对此子不一般!” 女娃娃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你是说…只要这个小孩在我们的手上,雄霸就一定会找过来?”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布下天罗地网将雄霸那老匹夫俘获,然后获得城主的信任?” “没错,就是这样,老大你看……” “这是我们的第一场重要战役,你姑且试试吧。如果成功了,我会给你记上一大功的。” 步惊云被捆绑在墙角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想要动用内力冲开身上的穴道,却发现丹田处一阵空无。 女娃娃发现了他的动作,呵呵笑了两声:“别白费力气了,我们既然抓了你,肯定是做好万全准备的。” 她的双胞胎姐妹续道:“早在点你穴的那一刻,我们就给你下了十香软骨散。未来的两个时辰内,你恐怕都动用不了内力,所以,别再白费力气了。你最好祈祷在雄霸的心中,你有那么一点位置。要是两个时辰之内,雄霸肯赶过来,你就什么事也没有。” “要是两个时辰之后,雄霸还没有过来,我们就只好杀了你泄愤了。” 步惊云没有想到,难得出来一次,便碰到这样的事情。他虽在帮中勤练武功,对于江湖的险恶,这还是第一次切身体会。 看来,师父的潜在敌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多。想要天下会帮主命的,更是大有人在。 不知怎么,步惊云居然心中笃定,嬴政一定会来寻他。只是,难道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被救吗? 步惊云看了看自己变得与寻常稚童无二的手,眸色转深。 第16章天池 虽然领头的两个女娃娃看起来颇有些小聪明,但到底年岁不大,缺乏谋者的沉稳与从容,眼见着大半个时辰已过,天下会帮主却仍不见踪影,便不由焦躁了起来. 偏生她们手下的人还在煽风点火:“老大,你说,雄霸到底会不会过来了?如果他不过来,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壮汉委屈地道:“我肚子都饿了,想吃烤乳猪......” “与其考虑雄霸会不会过来的问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他引过来.你啊,偶尔也动动你的头脑吧.”说罢,女娃娃不耐烦地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跟只猪一样!” 一旁的步惊云低垂着头,仿佛对自己的处境认命了一般,没有人注意到,他被在身后被麻绳捆缚的手微微动了动. 在这大半个时辰之内,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内力正在逐渐回涌,虽比平时的流速略慢一些,但根本不像那两个女娃娃所说的,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恢复.这样算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有自保之力.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众人走动的频率越来越高. “难道我们的书信还没有送到雄霸的手上吗?还是说,雄霸果真不打算要这个弟子了?”女娃娃烦躁地瞥了步惊云一眼. 另一个女娃娃走上前,轻蔑地抬起步惊云的下巴,冷哼一声:“说什么练武奇才,这根本就是个拖油瓶嘛,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弟子,也不会回来救他的!”步惊云黝黑的双瞳静静地望着女娃娃,那个瞬间,女娃娃竟觉心下一颤,下一秒,恼羞成怒地狠狠地一掌朝步惊云掴去:“看什么看!” 步惊云的头被打得偏到一边,眼中依旧没有一丝情绪,恍如一个不知疼痛的木偶娃娃.女娃娃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步惊云的眼睛,总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怕再看下去,她会控制不住情绪. “既然雄霸根本就不在意步惊云的生死,不如...我们将他献给无双城主吧?”女娃娃头脑中灵光一现:“自己的弟子在自家地盘上被人掳走,这种奇耻大辱,我倒要看看雄霸怎么忍!只要能损了雄霸的面子,想来就是伤不到雄霸,城主也会记我们一功.” “可是,老大,我们这样把雄霸往死里得罪,真的没问题吗?”手下的一人不由担心. “怕什么!掳走步惊云的可是无双城城主,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天池十二煞如今在江湖上声名未显,又有哪个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老大果然神机妙算......” 话音刚落,周围风沙忽起,一层一层蔓延开来,众人一时被吹得迷了眼,又兼那风沙力道一层大过一层,他们连稳住身形都很困难. 众人惊疑不定地望去,却见乌云压顶,阴风怒号,天边更是骤然间电闪雷鸣!气流拂过身侧,如同数千把薄刀齐发,刮得人鲜血淋漓. “不好,这天气有古怪,大家小心!”说是这么说,但即便再小心,在这强势的力量面前,有哪个能够抵挡得住?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已是伤痕累累,而对方连个面都未露. 只此一个照面,高下立现.女娃娃心中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雄霸有这样的本事,她们当初即便请入天下会被拒,也不该投靠无双城!更不该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亏她方才还自信满满地自以为可以瞒过雄霸,挑拨无双城与天下会之间的关系,如今看来,简直可笑之极. 风势越来越大,内功浅薄,体重轻的率先支撑不住了.眼见着一人被飓风卷着,高高抛在半空,而后血肉模糊地落下来,众人心中就是一阵发憷. 忽然,被女娃娃死死攥着的一块巨石开始松动,女娃娃心下一惊,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那石头凌空飞了出去,被气流迎面劈中,而后寸寸崩裂,化为粉尘.她自己则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彪形大汉艰难地拽了住.只见那彪形大汉手上拽着一个,肩上骑着一个,另一只手则死命地扣着墙,那只手五指早已破损,连指骨都快露出来了. “请雄帮主出来一见,我等有重要的事要禀告雄帮主!”这汹涌的气流压得人五脏六腑极为难受,两个女娃娃强行抵抗着浑身的颤栗,扬声道.她们实在是不想让这个状态继续下去了,己方的生命,全然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且他们也快支撑不下去了. 一旁步惊云见天地色变,便知嬴政已到.他本就忍耐了许久,如今内力已恢复了八成.他趁此机会蓦地挣开绳索,一招“密云不雨”朝着就近看守自己的人逼去. 此人因离步惊云最近,嬴政为防误伤爱徒,施展剑势时特意避了开,倒是让他逃过剑气压迫之苦.只是,自己的伙伴以及老大的惨状还是深深地震撼了他.耳边尽是瓦釜雷鸣及山石崩裂之声,他仰着头,惊骇地望着头顶仿佛随时会落下的惊雷,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只觉心中再也升不起一丝反抗之意. 恰在此时,步惊云杀招已至,‘密云不雨’形成的势如圆罩一般,将眼前之人全然笼罩.虽说步惊云不屑于对已无战斗能力的人出手,但他可没有忘记方才此人是如何不择手段地抓了他来,且还想利用他对付他师父. 虽只是个不可能实现的妄念,但步惊云仍是内心躁动得想要杀人.那样一个风光霁月之人,怎能受这些龌龊小人的威胁算计?而自己,又怎能成为旁人威胁他的利器?便连动动这个念头,都是一种罪过! 经过几个月的练习,步惊云已彻底掌握‘密云不雨’,‘圆罩’一出,硬生生将本就跪伏于地之人半个身子压入泥地中.步惊云的剑势虽不比嬴政强悍,但此刻他只专攻一人,效果自然也是拔群的. 浓烈的剑气仿佛挤走了‘圆罩’中的空气,不一会儿,圆罩中之人便觉呼吸困难,动一根小指头尚得费老大的劲儿,遑论开口求饶,只能以哀求的眼神望向步惊云,期盼他人小心软,看在自己如此可怜的份上能够饶过自己的性命. 步惊云却是眼也未抬.早在方才的禁锢之中,他已将自己最后的天真与仁慈抛弃.他可怜人,人可会看在他还是小孩子的份上可怜他?他不杀人,人可会看在他不曾杀过人的份上放过他?江湖之中,本没有孩子与大人之分,有的,只是弱者与强者. “云儿,住手.”直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步惊云才收了内力,垂眉敛目地站在来人的身旁:“是,师父.” 面前之人一袭黑衫猎猎,三千墨丝随意披散于肩头,却不显凌乱.长长的络腮胡被剃得干干净净,只让他英武中多了分清隽,丝毫不损他伟岸气度.只是他身上气势迫人,一双寒眸犀利而深邃,仿佛能洞悉所有隐藏在表皮之下,见不得光的秘密,着实让人不敢直视. 尽管早已料到这人会来,然而,在见到他的身影的时候,步惊云的心头却仍是升起了无法遏制的雀跃. 嬴政行至步惊云面前,微凉的手抬起他的下颚,看着那张白玉般的面庞上清晰的红印,眸色转深:“敢动朕的人,你们胆子着实不小.” 天池十二煞看向嬴政的目光中带着惊惧与隐晦的崇敬,他们被伤至此,面前的男人却连指头都没有动过一根.从出现开始,他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他的弟子身上,他们在他眼中,就如同脚边的蝼蚁一般. 女娃娃咽了口口水,竭力使自己从刚才的恐惧中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姐妹两人接下来的表现,直接关系着自己一行人能否活命. “雄帮主武功高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打败独孤城主以及剑圣,令我等很是佩服.然而,雄帮主可知,在那之后,独孤城主一直对您怀恨在心,想着伺机报复.如今更是令我等前来挟持帮主爱徒,继而威胁帮主.我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耻如此行径.奈何我天池十二煞刚入江湖,根本无法与独孤城主抗衡,只能假意听命,来为帮主报个信.希望雄帮主看在我等其心可悯的份上,饶我等一条命.” 嬴政定定地看了那两个女娃娃许久:“哦?这么说,朕还应感谢你们不远千里而来,不惜背叛独孤一方,为朕报信?” 情知女娃娃是在颠倒黑白,嬴政也不恼,淡漠至极的眼神让他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看戏人. 听得嬴政在背叛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女娃娃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有一种被完全看穿的窘迫:“不,我并无此意......” 步惊云见这些人到了此刻还不老实,心中恼怒,手下一动,却被嬴政眼明手快地拦住. “师父,这些人胆敢欺瞒于你,何不让我杀了他们?” “云儿,你日后行走江湖,遇事便非打即杀的性子可得收敛些.” 步惊云眉眼一挑,不服气道:“师父觉得我做得不对?这种两面三刀之人,难道不该杀?” “这世间为恶之人何其多,却不是人人都该杀.以杀止杀,终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所以,世间才需有法.而你所走之道,乃法家之道,切记.” 步惊云低头沉思,而一旁,被人当作现场版教材的天池十二煞面色红一阵白一阵.过得片刻,为首的两个女娃娃咬紧了下唇:“雄帮主,天下会中有人与无双城互通有无,具体是何人我等也不得而知,独孤一方也并不完全信任我们.这个消息,足够表示我们天池十二煞的诚意了吧?” “内奸?看来,无双城城主很快就要有动作了.” 女娃娃小心地觑着嬴政的面色:“如今我等一见帮主,便为帮主的气度所倾倒,帮主光明磊落,又武功高强,岂是独孤老贼所能比?如若帮主不介意,我等愿为帮主再回无双城,一探消息,不知帮主意下如何?” 嬴政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女娃娃:“悉心筹谋了半响,你们想要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女娃娃以为嬴政已开始考虑自己的话,心中一喜,赶忙俯着身子作恭敬状:“我等虽是卑贱之身,却也早已看出雄帮主与天下会前途无量,而无双城却是日薄西山.迟早有一日,天下会必将无双城纳入囊中.我等别无他求,只求入天下会,为帮主的雄图霸业效犬马之劳.” 她这一俯身,天池十二煞的其余众人也都跟着矮□子,以示臣服.先前那嚷着要吃烤乳猪的壮汉还不明就里,傻愣愣地看着众人,被另一个女娃娃一头按下,轻声嘀咕道:“哎,真是猪头,蠢死了.不过,谁让你救了我们呢,以后还是对你好点儿吧.” 不得不说,这两个女娃娃虽年纪不大,但果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口才好得连独孤一方也忽悠了去,竟将任务交给她们. 若是以前的雄霸,即便心中并不相信她们,也定会因她们这动听的言语而放松警惕,让天池十二煞入会.然而,嬴政早已过了虚荣心膨胀的时候,且前世那么多的人对他歌功颂德,极尽言辞之能事,如今这女娃娃的夸赞与之相比,也不过小巫见大巫,他自然不会被这些话语打动. “朕不信任你等.”嬴政直言道:“朕不信任,刚刚还对朕拔剑相向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朕的忠奴.你等是何居心,自己应当最是清楚,朕不想多说,可你等也莫枉想敷衍朕!你等前来天下会,窥测朕之行踪,挟持云儿,此皆触犯我天下会之法,理应依法处置,以儆效尤.” 女娃娃面色苍白,嘴唇轻微地蠕动了片刻,终是说不出什么话.从前她无往而不利的言语与智慧,在嬴政的面前仿佛全然无用.踌躇半响,终是不甘:“雄帮主果然不想知道,帮中私通无双城的内奸是何人吗?” “朕心中有数,何须你等告知?”无双城城主的行事手段并不如何高明,为人昏聩,手底下又没有可用的能臣帮着遮掩.若是这样嬴政还发现不了端倪,那他这天下会帮主也就做到头了. “既然如此,帮主为何不将那人除去,或是捆到无双城,让独孤一方给帮主一个解释?” 嬴政冷笑:“若提前动了那人,让独孤城主知道了,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女娃娃终于死心.独孤一方自以为设了个大局等着雄霸,却不知雄霸早已堪破此局,将计就计,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们上蹿下跳,像是在看一场猴戏. “你等并非无事可做,然而,你等只是戴罪立功,绝不是我天下会的功臣.朕要你等在最后朕与独孤一方对恃时,将你等知道的说出,不需多一句,也不能少一句,你等可愿?” 女娃娃苦笑:“帮主之命,敢不遵从?”就这样空着手回去复命,依照独孤一方的心胸,也定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是以,女娃娃此时倒没有向无双城求援的念头.更何况,现在的他们根本无法翻出嬴政的手掌心. 嬴政拿出一条粗长的鞭子,以内力掷向两个女娃娃,将她们捆成一团.步惊云见状,也拿起周围散落的几根绳子,将剩余的人一一绑起,两个人赶猪似的串着十二个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回了天下会. 如此一番折腾,待到回天下会时,天已大亮.将天池十二煞暂且押入牢中后,步惊云终于也可以回去歇息片刻. 嬴政看着他因被绳子捆绑而勒出血丝的手腕,恍似不经意地道:“回房记得擦药.明日练功,朕可不会因你这点伤痛而减量.” “师父,你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步惊云说道. 嬴政夺走了他的继父,却给了他亲父般的关怀.他忽然间有些惧怕,如若有一天,嬴政给予他的,他用命去还都还不完,他是否还能够像现在这样泰然接受嬴政对自己的种种好?如若嬴政对他的关怀与庇护是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他又该如何? 一旁的幽若揉了揉眼睛,刚想扑进嬴政怀中,便听到步惊云这样一句话,顿时对步惊云心生不满,看着步惊云离去的背影愤愤道:“我爹好心好意地去救你,大半夜的连个觉都没有睡,你却半点不领情,真是不知好歹!哼,狼心狗肺的东西!” 又扯了扯嬴政的衣袖:“爹,你看步惊云那个样子......以后啊,你也别再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去算了!”言语间很是为嬴政不平.夺了她爹的关注还不好好珍惜,这种人最可恶了! 嬴政安抚地拍了拍幽若的头,却没答应:“再睡一会儿吧,爹要去处理帮中之事了.” “爹,别总是这样敷衍我啊!”幽若看着嬴政从自己面前消失,兀自生着闷气.爹难道不知道,她有多担心他吗?真是...... 一个年节下来,帮中事务积累了不少,虽有宋颉与泥菩萨帮着处理,但总有那么些事,是需要帮主亲自做出决断的.嬴政刚到前殿,便见飞鹰堂堂主沈晟慌忙来报:“帮主,您可算是回来了!无双城城主携了诸位武林人士前来,说要向帮主讨个说法,现如今正在天下会大厅中等着呢!” 来了.嬴政以杯盖轻轻拨弄着茶叶:“可有说是因何事之故?” “说是因我天下会分堂为非作歹,不仅向百姓强征重税,而且还私自扣留无双城来往商人.更有一个镖局,因接了护送任务,在途径此地时,被我会会众杀得干干净净.”沈晟慌得六神无主:“帮主,您看......” “呵,‘天下会会众’发生了这样的事,朕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嬴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沈晟的肩:“堂主随朕去见见无双城城主以及那些来讨公道的江湖人士吧,把执法堂的三位副堂主以及两位副帮主都叫上...对了,军师也一起.” 等泥菩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恰是系统催促着他去完成赠剑任务之时.泥菩萨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种时候,独孤一方来闹什么啊?明明还不到时间好不好?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崩他的剧本呢?真心给跪了! “独孤一方都闹成这个样子了,帮主怎么可能会把无双剑赠给他,别开我玩笑了,这个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 小火猴在一旁看着他走来走去,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安啦安啦,这种时候,就要充分地动用你的智慧.我们要相信,过程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泥菩萨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可我不相信你了,你所谓的光明前途就是根本让我无路可走.”掀桌,一秒钟化身超级赛亚人:“你什么时候才能够不折腾我啊,你个欠虐的小受.” ‘什...什么?你居然叫我小受?’小火猴气鼓鼓地往外走:‘好啊,你居然这样叫我!我才不要提醒你,没有百分百的积分,也可以争取百分之五十呢!才不要提醒你,就算雄Boss不送无双剑给独孤一方,只要无双剑最后到了无双城那里就可以了呢!’ 小火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完,泥菩萨忽然一把拎住它的长尾巴把它从地上拽了起来,小火猴四爪在半空中乱舞:‘干...干什么你?你要谋杀系统啦?’ 泥菩萨对它灿烂地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果然是一只欠虐的小受,不虐不幸福,对吧?这不,稍微虐一下,就什么都说了!行了,我明白了!以后,我会好好地‘疼爱’你的!大棒加大棒的那种!” 被系统坑了那么久,他好歹也得虐回来才算是够本! 小火猴顿时汗毛竖起:‘QAQ不要啊宿主,人跟系统是没有前途的!渣攻更是会被唾骂的啊!母星,地球太可怕了,窝要回联邦!’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掉落,目测下一更三小时后,亲们要乖乖留评噢[*^__^*] 第17章问罪 嬴政刚走至大厅中,便听独孤一方道:“素来听闻雄帮主以法治帮,最是公正不过,对帮中违法之事也是毫不姑息。想来,雄帮主定能还我无双城枉死的勇士一个公道!”他的语气还算恭敬,但话语中的强硬却不容忽视。说罢,独孤一方对着门外一招手:“抬进来。” 不过片刻功夫,大厅中多了数十具以白布蒙面的尸体。这些尸体的主人显然已死去多时,早已腐朽溃烂,尸臭迅速地弥漫了整个房间。 泥菩萨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喉头一阵恶心。说到底,他还是那个良善尚未泯灭的现代人。对于用人命作为武器相互博弈之事,尽管能够理解,但他的心底究竟还是有些抵触的。连带着对独孤一方也多了几分厌恶。 江奉熙语气不善地道:“恕我直言,独孤城主,如今事态未明,您就摆出这样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还抬着这么多尸体前来喊冤,未免太不把我天下会放在眼中了吧?您是不相信雄帮主的公正,还是不相信我执法堂的办事效率?” 作为被帮主委以重任的新生代,他与方鹄、猗谌都十分自觉地维护着天下会的威严。 当然,他敢这样说话,也是出于对自家帮主的信任。眼见着帮主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便觉得,这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被人找上家门口的事儿,也不算个事儿了。 独孤一方身旁,长得白白胖胖的独孤鸣跳出来指着江奉熙道:“岂有此理!我爹与天下会帮主说话,哪里有你这等无名小卒插嘴的份?还不退下!” 江奉熙凉凉地觑了独孤鸣一眼:“少城主,这里是天下会,可不是你无双城的城主府。且少城主毕竟年幼,江某自认为,作为天下会执法堂副堂主,比少城主有说话资格。” 若在往日,江奉熙自持身份,也是不会和一个小孩子斗嘴的。然而如今,涉及到帮派威严问题,江奉熙是再不会让步的。且独孤一方与独孤鸣反客为主的行径,让他很是厌恶。 独孤一方面色不善:“我等远道而来,雄帮主就是这样待客的?竟让小小一个副堂主如此怠慢客人,哼,看来雄帮主果然是不将我独孤一方与武林中的众位豪杰放在眼中啊!” “既然独孤城主最是知礼不过,想来也明白,这样作客似乎不妥?”江奉熙将作客二字咬重,又道:“江某身份虽不如城主帮主尊贵,却也是调查此案之人,若独孤城主来此果真是为查案,还望独孤城主在众位豪杰面前给江某一些脸面。” 上门来兴师问罪、越俎代庖还指望人家有好脸色?这位独孤城主真以为天下会是软柿子,任由他拿捏吗? 不想再看着自家下属与独孤一方扯皮,嬴政径直道:“既然城主是为这些冤死之人而来,还是以审案为重。莫让鸡毛蒜皮之事越过了主题。” 他的语音虽不大,却让人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飞鹰堂堂主,那些作乱之人可带上来了?” 沈晟擦了擦额际并不存在的汗:“带上来了,帮主。一共一十八人,确为我天下会会众。这些人在犯事前都分布在分堂的各处。现下这十八人已经全部招认。” 嬴政的眸光从这些满身血污的人身上扫过,微微蹙眉。说是一十八人,可实际到场的,也不过一十六人罢了。嬴政情知有异,看了猗谌一眼,猗谌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案件上时悄然退下了。 “他们说了什么?”独孤一方死死地盯着沈晟,目光阴鸷:“知道是谁向我无双城下的手了?” 随着独孤一方前来的武林人士也接连催促他说出真相。 沈晟望了眼嬴政,犹豫了片刻,终是道:“是…副帮主,方副帮主。” 嬴政扫了一眼地下跪着的人,口中玩味道:“哦?是方为啊,朕竟不知,朕的副帮主何时有了这样的头脑,还能将事情做得这样慎密。” 底下的人仿佛听不懂嬴政的话似的,只管不住地磕头:“帮主明鉴,若不是背后有人,小人我是再不敢犯下如此大罪的!早些日子,连姚堂主父子都吃了官司。若不是‘帮中高层’草菅人命,说无双城与诸位武林豪杰得罪了他,我等又岂敢擅自做主?” “不错,条理清晰,见识不俗,你那幕后主使有你帮忙做事,想来也是一件幸事。”嬴政微微感叹。 “就是方副帮主指使的,小人这里还有副帮主给的信物呢!副帮主,小人可算是为了您鞠躬尽瘁了,如今小人出了事,您可不能不管啊!”后一人亦开始痛哭流涕。 嬴政奇道:“方为,以你这性子,有人得罪了你,竟没有立时冲上去与人拼命,还懂得借刀杀人,也算是长进了!在朕跟前,你怎么就没有这股机灵劲儿?” 方为不善言辞,一张脸憋得通红:“帮…帮主,休要听他…一派胡言!我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些人!” “见没见过,可不是你红口白牙说了便算的,是要讲究证据的!”独孤一方趁热打铁,故作悲愤:“没想到竟然是方副帮主!想当初,雄帮主与方副帮主来无双城与本城主会面,原看着方副帮主也是一磊落之人……哎,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雄帮主,既然事情已水落石出,还请您不要包庇方副帮主,必要还这些死不瞑目的勇士们一个公道啊!” 一旁有自恃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冷哼:“天下会声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不是诓人的不成?如今副帮主犯法,帮主便不计较了?原来这才是天下会的真面目,今日我等算是开了眼界!” “是啊,雄帮主御下不严,识人不清,莫不是想要包庇得力下属,才故意装聋作哑吧?” 众人望向嬴政的目光中充满质疑。 “且慢,无双城主,你说做事要讲究证据,不可听信片面之词,你的证据又在何处?”宋颉忽然开口:“方为红口白牙算不得真,莫不是无双城主你红口白牙就能做得了数了?” 独孤一方一指底下跪着的‘十八’人:“副帮主莫不是糊涂了,这些可都是活的‘证据’。听闻宋副帮主与方副帮主素来不睦,看来竟是世人以讹传讹了。瞧宋副帮主急着为方副帮主脱罪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犯事的是宋副帮主你呢!” 宋颉被气笑了,瞥了独孤一方一眼:“审案的同时还不忘挑拨我与方为的关系,无双城主当真好兴致。只是我天下会中各人的交情如何,就不劳无双城主关心了。无双城主既然主次不分,公私不明,想来也断不好案,且听听我天下会帮主如何说罢。” 宋颉对独孤一方在这个案件中尽扯些有的没的十分厌烦,审案便审案,最终还是要靠证据说话,这独孤城主却只一径与他斗嘴,还非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带,以混淆视听,可见是个糊涂蛋。若不是他是无双城主,现如今又以苦主身份出现,早该封了他的嘴,以免他扰乱审案。 众人皆把目光投向嬴政,嬴政却看向底下跪的一十六人。目光所及处,那十六人纷纷垂下了眼皮,却怎样也掩饰不了对于他以及天下会的憎恨。 “独孤城主,你信这些证据,朕却是不信的,虽说人证不可缺,但自古以来,为了一己之私作伪证的,还少么?且这些所谓的‘证据’,又何尝不是红口白牙?” “雄帮主这是何意?” 嬴政朗声笑道:“独孤城主,莫急。朕与你的账,自然会一笔一笔算清。你没有物证,朕却是有的。你且先好好看看再说话。” 说着,不待独孤一方反驳,便命江奉熙将独孤一方的下属私下与十八人接触的证据一一呈现出来。武林众人一开始将信将疑,待看到那些被十八人强抢而去的财务纷纷入了无双城的府库,这才勃然大怒:“独孤一方,我们是信重你,才随着你前来天下会讨公道,岂料你竟是在贼喊捉贼,把我们当猴子耍,着实欺人太甚!” “诸位请听我一言,莫要被别有用心之人蒙蔽了。本城主有无双城的世代积累,根本不缺这些个钱银,又何苦因为这事儿背上不义之名?”独孤一方扫了一眼众位武林人士。 “因为贪婪,这个理由如何?” “宋颉,你莫含血喷人!” 宋颉一笑:“本是铁证如山的事,独孤城主却非得找到劫财的因由方肯认罪。既然如此,我为你找了如何?横竖找与不找,此事都是你独孤城主做的,赖不掉的。” “天下会硬要将罪名栽在本城主身上,本城主也无话可说。只是,容老夫提醒诸位一句,如今只怕这批钱银还在天下会的某个角落里躺着呢!”独孤一方神色一冷:“既然雄帮主硬要包庇罪魁祸首,将这顶帽子扣在本城主头上,本城主少不得也要得罪帮主了!不知帮主是否敢让本城主一搜天下会?” 独孤一方的话语极有煽动力,即便逻辑中颇多漏洞,一时之间,向里粗惯了的江湖汉子们也很难听出来。 沈晟眸光一闪,低声劝道:“帮主,且让他们搜去!到时候搜不出东西,看他们怎么说!”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晟一眼,不急不缓地道:“不急。朕只说这批钱财曾入了无双城库房,旁的还什么都没说,独孤城主就知道天下会是在陷害你了!且还知道这批钱银最后入了我天下会中,实乃神算也!独孤城主一路判案皆是测算无遗,倒是令朕开了眼界。”说罢,看了一眼泥菩萨:“恐怕你这天下第一相士的宝座得拱手让人了。” 宋颉摇头晃脑地附和道:“是极是极,今日之事,独孤城主知之甚详——别是城主自导自演的吧?” 他二人这样一提,独孤一方的种种可疑之处立时被人们想起。 是的,从一开始,独孤一方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于找出真凶,而在于给方为定罪。 才知道账目之事,尚未经过追查,便断言这钱财定在天下会,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独孤一方额角冷汗涔涔而下,他没有料到,自己有一日竟被看似不善言辞的嬴政与武功低微的宋颉噎到这个地步。可偏偏,嬴政与宋颉说得都是事实,他无法反驳,只得避重就轻地道:“那么,帮主是否已承认这批东西现在落入天下会中了?” 嬴政意味深长地看着独孤无双,话中有话:“既然独孤城主欲让它在天下会,它自然就在了。沈堂主,你近日与独孤城主书信往来甚频繁,方才与独孤城主又配合默契,想来最清楚不过吧?” 嬴政的话虽不像独孤一方一般避重就轻,却往往简明扼要。 沈晟立时便苍白了脸:“帮主,我对您忠心耿耿,您怎么…怎么能……” “忠不忠心,不是你说了算的。”嬴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朕很想相信你,可你干出的事让朕没法相信你。”说罢,又让人将沈晟与独孤一方私自来往的证据甩在了桌案上,而沈晟与十八人接触的证据也一目了然:“这十八人对朕心怀怨恨,憎恨天下会,你明知这一点,还将他们招进来并委以重任,让朕不得不怀疑你的居心。” “你身为天下会堂主,却背着朕与无双城城主往来,你让朕如何信你?” “属下素来仰慕无双城城主的为人,若不是怕帮主猜忌,属下何须这样避人耳目?”沈晟虽失了先机,却也很是机灵,立马便反映了过来。 嬴政哈哈一笑:“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亏你一时能想得出来。只可惜,任有千万的理由,也抹不平你背叛天下会的事实,抹不平你与独孤城主合谋、指使这十八人为祸江湖的罪行。” 到了此处,连沈晟与独孤一方的密谋都被一一揭出。众人看着拿份厚厚的资料,越发触目惊心,一则是为独孤一方的心狠手辣与厚脸皮,二则是为天下会收集情报的能力。 底下跪着的‘十八人’见独孤一方节节败退,不由地抬起了头。 “最后一点,你连无双城城主是真是假也分辨不出,如何敢与朕说仰慕无双城城主?” 一语石破天惊,沈晟颤抖着嘴唇:“帮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有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袍的人影款款而入,看着他,便会想起宁静致远这些字眼。 此时,在恬淡之上,他又多了种莫名的气度:“雄帮主说的没错,真正的独孤城主,早已在观看鄙人与师兄的比赛时身故。” 嬴政看着来人,嘴边噙着抹浅浅的笑:“无名兄,数月不见,你功夫又精进了。” 无名看向嬴政的目光微微放暖:“托帮主之福。” 这厢嬴政与无名在叙旧,那厢武林豪杰却坐不住了:“武林神话无名?你就是武林神话无名?” 无名颔首,算是应了。 “你方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真正的独孤城主早已身故?”问话之人狐疑地望了眼独孤一方,独孤一方嘴皮子抽了抽,小胡子不由一僵。 “意思就是,面前之人,不是独孤城主,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替身。” “众所周知,无双城主勤政爱民,绝不轻易加税。而如今,无双城却是民不聊生、民怨载道,诸位难道就不感到好奇吗?没错,一切的根源,就在眼前这个无双城主的身上。”无名望向独孤一方的眸中带着些许鄙夷与不喜。 他不插手江湖中之事已久,对于无双城政权更迭之事自然也不关心。若不是这个冒牌无双城主近些日子做得太过,甚至为了构陷天下会而滥杀无辜,他也不会现身,帮嬴政一起声讨这个冒牌货。 见无名如此有理有据地说来,又有无名置身事外的客观立场摆在那儿,在场众人心下早已信了大半,有人问道:“那真正的无双城主又在何处?” “在我师门藏着武林秘籍的洞穴中。诸位的为人我信得过,若是诸位不放心,我可带诸位进去一观。” 那些武林人士虽然头脑简单、偏听偏信了些,但绝大多数还是正派人士,听无名这样一说,赶忙摆手:“既然是无名大侠师门秘籍所在,我们就不进去了。无名大侠的话,我们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无名微微一笑:“多谢诸位。” 一时之间,众星拱月的成了无名,而独孤一方则孤零零的,无人理会。就连小小的独孤鸣望向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不!不,你胡说!我才是真正的独孤一方!我就是真正的独孤一方!鸣儿,你告诉他们,你快告诉他们,我才是你的爹啊!”独孤一方忽然急切地道。 独孤鸣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颤着嗓子道:“你…你别过来。” “你说话啊!我先前那么疼你,你怎么可以不认我!”独孤一方猛地握住了独孤鸣的双肩,狠狠地摇晃。 “放开我!你不是我爹!你才不是我爹!我爹对我可好了!” 有人皱着眉上前将独孤一方隔开:“既然是冒牌货,就别妄想着取代独孤城主。况且你作恶多端,实在是侮辱了独孤城主的名声!”那人说着便是一脸厌恶。 “那又怎么样?现在,我才是无双城的城主!就算你们全天下都只希望那个死人做城主,他也永远回不来了!” 江奉熙怜悯地看了一眼独孤一方,随即无所谓地别开了视线。经此一役,独孤一方可谓是被釜底抽薪了。 原来,帮主最重要的杀招不在于揭穿独孤一方的阴谋,而在于揭穿他冒牌货的身份。如此一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人们都不会再轻易相信他,只怕他这无双城城主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江奉熙与方鹄等人心下明白,无双城,已经完了。城主已逝,少城主年幼,群龙无首,那些独孤一方的旧部有多少愿意追随志大才疏的独孤鸣还是两说。 就在天下会诸人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告一段落,而武林豪杰们则义愤填膺,嚷嚷着要将冒牌城主绳之以法的时候,一直怯懦地跪伏在地上的一十六人忽然手持利刃,齐刷刷地朝着嬴政刺了过来。 无名反应最快,脚下一错,伸出两指,将率先攻来的一人刃尖夹住,两指一使劲,刃尖竟被轻易折断。 江奉熙早早地便护在嬴政身前,虽枪不在手,但他的武功底子在那儿。只见他徒手夺过一人的匕首,对着其膝盖猛踹,将其击翻在地,而后又侧过身躲开一记偷袭,与人短兵相接。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有四人接连败在他的手上。 那十六人武艺不佳,不过攻其不备罢了,在众人反应过来后,很快便被制服。 几名前来讨公道的武林豪杰怒道:“好你个独孤一方!先时说得那么好听,什么为我等讨回公道,绝不放过为恶之人,原来竟都是欺哄我等的!你真正的目的竟是刺杀天下会帮主,还拉着我等与你一起做恶人,欲陷我等于不义,着实可恶!我今日在此发誓,不杀你这贼子,我誓不为人!” “自己脑子蠢,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你怪得了谁?”孤独一方的嘴角带着一抹癫狂的笑:“别急,我还有份大礼,要奉送给雄帮主。” “城主说的大礼,可是指这两个废物?”细细的女声从门口处传来,两个被打成猪头脸的人被五花大绑着一脚踹到独孤一方的面前。身后,天池十二煞与步惊云四人皆是目光不善地看着独孤一方。 独孤一方沉下脸,对女娃娃道:“连你们也背叛我?” “城主所言差矣。先前雄帮主与城主切磋,城主不敌,意欲毒害雄帮主在先,如今又行事龌龊,令我等挟持帮主弟子进而要挟帮主在后,实在不仁不义。我等不愿助纣为虐,便弃暗投明了,难道不对?” 断浪将刀往腰上一别,毫不客气地道:“那个什么独孤城主啊,你下次要找人来抓我们,好歹选些武功高强的嘛!这两个人就这么点三脚猫的功夫,小爷我打得都不过瘾啊。如果你手下没有人,你亲自上也行啊,好歹能给小爷练个手!” 独孤一方一听这话,一口老血险些飙出来。什么时候,连这种黄毛小儿都能够欺辱到他头上来了!独孤一方环顾四周。现如今,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想要大开杀戒,却被嬴政的人及时拦了下来。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地开始,却悄然无声的结束。 真正的独孤一方身死一事必在无双城引起动荡,然而,这动荡还需冒牌货独孤一方回城,才能发展起来。嬴政以此事乃无双城私事为理由,对独孤一方略施薄惩之后,将其放了回去。对于冒牌货独孤一方培养起来的势力与忠于独孤家的势力的碰撞,嬴政喜闻乐见。 嬴政虽不把再征服天下作为终极目标,却也不愿屈居人下。若必须得遵从江湖规则,那么这个规则,得由他来制定!经过独孤一方之事,嬴政再次升起问鼎天下之心。的确,若要夺天下,必会耗费他很多的精力,难免会影响他追求武道。可若是不夺,他这人生又活得不够畅意!想他君王之尊,又岂是如同独孤一方这等宵小之辈所能冒犯的! 于是,因为嬴政心态的变化,泥菩萨莫名地发现自己的任务完成度居然涨了一小截。 “这都可以!”泥菩萨目瞪口呆中。 叛会的飞鹰堂堂主沈晟最后被嬴政扣押在了牢房之中。 “我的事,帮主是何时发现的?”牢狱之中,沈晟倚着笼门,如是问道。 “一开始。” 沈晟闻得此言,瞪大了双眼。 嬴政提醒道:“你可还记得那个偷学了七伤决的杂役?你将这等明令禁止的功夫教给他,在他自伤后又令他去找云儿对峙,最后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他,从那时起,朕便知道,你所图谋的恐怕不那么简单。” “既然帮主早知我有不臣之心,为何要留我至今?”沈晟冷笑。 “欲要让其亡,必先令其狂。” “哈哈哈!好一个‘欲要让其亡,必先令其狂’!原来,我一开始就是你的瓮中之鳖。” “朕如今见你,只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朕,你背叛的理由。” “这重要么?” “不重要。” “那是帮主想听?” “你若说,朕便听。” “告诉帮主也无妨。”沈晟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帮主可还记得,数月前被您亲自下令处死的飞鹰堂小头目?” 嬴政虽记忆力绝佳,但这于他而言到底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因此,也只有一个隐约的印象。不过,他很快抓住重点:“那个小头目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儿子,是我唯一的儿子。帮主可还记得,那时我为了他,几次三番地上书向帮主求情,都被帮主驳了回来?” “纵然他是你的儿子,法外亦不容情。” “帮主,你扪心自问,你果然这般奉公守法么?”沈晟嘲讽地道:“若是如此,我很期待,步惊云或者断浪哪一日违了律令,到时你会怎么做,你也依旧能说出这般话么?你会亲手将他们送上断头台么?” “只可惜,我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这是一个恶毒的诅咒,然而,在某一天,却当真应验了。虽然,过程与沈晟预期的不同,结果也不同。 嬴政去探监时,泥菩萨正拿着无双剑在那边与系统干瞪眼。 在发现泥菩萨对无双剑貌似很感兴趣后,嬴政十分慷慨地大手一挥,就将无双剑赠给了泥菩萨。 喂,这可是十大神兵啊,老大,这么随随便便地送给别人真的可以吗?泥菩萨一边吐槽,一边小心地拿起无双剑。嗯,不管怎么说,剑到了他手里,就算是任务成功了一半了。接下来,他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把这把无双剑‘送’到无双城的人手中。 送给独孤一方?算了,那丫的现在简直就是个疯子!就算还没成疯子也离疯子不远了。 送给独孤鸣?得了吧,他可没有兴趣去看那熊孩子的脸色。按照独孤鸣的尿性,绝对是得了剑还一副‘能向本少爷献剑是你的荣耀’的态度。他虽然现在脸皮被磨厚了,可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起码这种上赶着被人鄙视的事他干不出来。 思来想去,泥菩萨终于想到了一个昏招——请君入瓮,结果还成功了!他派人大摇大摆地带着无双剑在小屁孩眼前晃了一圈,还甩了个帅。小屁孩果然眼睛都看直了,然后派人来要剑,泥菩萨理所当然没给,结果小屁孩当晚回去就干了一件很缺德的事——派人来天下会偷剑。 在泥菩萨特意的一路放水之下,小屁孩千辛万苦地拿到了无双剑。泥菩萨默默地为无双城下属的武力值点了个差评,然后为自己掬了把辛酸泪。 不管怎么说,这项任务终于完成了,而且还让任务对象背了个黑锅,一直积压在泥菩萨心中的郁闷终于散去了些。 打开任务面板一看,任务完成度50%,于是开心地睡觉去了……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已经越来越没有追求了。 就在泥菩萨遵循旧例,准备为下一个任务鞠躬尽瘁的时候,却被紧接着传来的一个消息打击得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快X尽人亡的节奏……预测第三更三小时后。 第18章四年 寒风瑟瑟,雨雪霏霏,枯枝静卧,银装素裹。冬日的天下第一楼,比之秋日的红枫漫山,又是另一种风情。 嬴政与无名并肩而行,步履轻渺,衣袂翩飞,心境放空,眉目间皆是极致的平淡,恍若置身云端,不闻杂音,远离喧嚣。 嬴政不得不承认,唯有与无名一道时,他的内心才会得到这样极致的平静,心如止水,波澜不兴。 “请。”走至房门前,嬴政像上次在中华楼被邀入房时一样,亲自以内力为无名打开了门。 案几上茶香袅袅,烟雾氤氲,‘孔慈’早准备好一切退下了,两人便在案几的两旁坐下。 无名打量着四周,心中略有感慨:“未曾想到,某有一日竟会来天下第一楼作客。” “世间之事,本就变幻无常。若非我月前在中华楼偶然得见无名兄,恐怕你我之间也不会有此交集。” 无名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如此说来,一切都是天意?” “是天意,也是人意。” “哦?”无名放下手中的茶盏,以指轻叩着桌面:“何为天意,何为人意?” “你我相逢相知,此乃天意;你为替天行道而来我处,与我畅谈共饮,是为人意。” 无名朗声笑道:“原来如此。那依帮主之见,天意与人意,又有何异同?” “此二者所辖不同,究其根由,却也无需分得太过明细。” “此话怎解?” 嬴政笑而不语,将无名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我观无名兄习墨家之道已有所成,如今,似已臻大音希声之境?” 无名微叹:“人人都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返朴归真为武学至高之境,然某得墨家功法指引,却感其上还有一境。如今某瓶颈已至,仿佛随时可再进一步,却连前进方向也无从得知,实知离突破相去甚远。修为不得寸进尚在其次,只某心中到底不畅快,似有淤塞。想来,帮主会给某些许建议。” “这些日子,我亦在悟道,虽心中有感,到底难以言喻。如今,我只能告诉无名兄四句话,这四句话,亦是我一时之感,曰:天地气交,本源一体。天人合一,摩柯无量。我不知它从何而来,通向何处,故而算不得是顿悟。” 无名听闻这话,当下沉默不语,静静思索了起来,终感困惑。 嬴政见状,在水盆中净了手,取过一旁秦筝,试着拨了几个音符:“音律通禅,禅中有韵。如今你我既困于此道,不若暂听一曲,许能寻得些出路。” 这秦筝是按秦时的模样制的,与如今的筝有些不同。嬴政垂下眸,抚上筝弦,忆古思今,心有所触,出手便是一曲《蒹葭》。漫漫长河,秦风低回,溯洄从之,寻寻觅觅。所谓伊人,在水何方? 流水泠泠中,此意已及。 听着门内的筝声,聂风莫名的有些难过。他们做了师父这么久的徒弟,竟还不知师父会弹筝。门内的师父,离得那样远,远到在他们间拉出了一段仿佛永远也不可企及的天堑。 步惊云则是双手抱臂,愣愣地看着天边流云,亦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袭遍了他的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筝声散去,余音缭绕,无名久久不语。此中意境,非一时半会儿能够全然感悟,需好生琢磨。 须臾后,嬴政收起了秦筝:“无名兄,你看聂风如何?” 无名脑海中勾勒出那个一举一动柔和如风的孩子,点了点头:“是个可塑之才,更难得的是,他遭逢巨变后仍心存善念,怎么?” “他选择墨家兼爱之道,我修法家霸道,虽说两者亦有共通,但终是耽搁了这个孩子。如今你已有所成,于兼爱之道上颇为畅通,我欲让他拜入你门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无名暗忖自己得嬴政所赠功法,嬴政荐徒,不好推拒,又见聂风心性资质俱佳,想来日后不会为祸众生,便欣然应允:“如若那个孩子同意,我没有意见。” “如此甚好。”大道之上,良师难求。在嬴政看来,能在自己所追求的剑道上更进一步,聂风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然而,当他将聂风寻来,把此事告知聂风的时候,一向乖巧的孩子立时便红了眼睛,死死地攥着嬴政的衣袖,泫然欲泣:“师父…师父不要风儿了吗?是风儿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 嬴政有些讶异,蹲下-身与聂风平视:“你为何会如此作想?” “……”聂风不答话,只是攥着嬴政的手又紧了几分,眼中的光彩却在逐渐暗淡。 嬴政轻拍着聂风的头,以示安抚:“告诉朕,为何不愿拜无名为师?风儿,莫不是不想探寻大道了?” 自古以来,为求大道而去国离乡者不计其数,再自然不过。且在嬴政想来,自己并非聂风亲父,他对自己或许会有不舍,但也仅此而已。因此,他十分不理解聂风的惶然与忧伤——简直如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兽。 聂风摇了摇头,忽然扑入嬴政怀中。他与嬴政从未如此亲昵过,但嬴政已顾不得这些。很快,嬴政便感到衣襟上又湿又热,一个带着哭腔的软糯童音从他身前闷闷的想起:“师父,风儿不能跟着您学吗?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无名比朕更适合为你之师。” “但是…风儿不想离开师父。” 无名看着眼前这一幕,开口道:“收徒之事,亦要讲究缘分。若是当事人不愿,终是不好强求。某观帮主与聂风师徒情份甚笃,想来继续由帮主教导聂风也并无不可。” 紧赶慢赶赶到的泥菩萨听了这话,立刻借口:“这话说得好,太对了!老师不仅要负责传道授业,更要关注学生的心理啊!事倍功半的事坚决不能做!忽视学生身心的行为是要不得的!” 最重要的是,老大你把风云送走了,谁来为你打天下呀呀呀!不打天下他的主线任务怎么办啊啊啊! ……好吧,虽然说现在天下会的能人真的不少,虽然说他自己对‘得风云者得天下’的气运之说也不怎么相信,但这种事,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吧? 一旁的小火猴一脸嫌弃地扯了扯泥菩萨的裤腿:‘喂,露肉了。’ 泥菩萨置之不理,继续唾沫横飞,小火猴实在不忍直视,在他的小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都说你露肉了!听没听到!’ “……”泥菩萨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单衣就跑了出来,一激动之下,领口开了些,白斩鸡似的身材暴-露在众人眼前,一阵冷风吹来,颇为楚楚冻人。 见四个孩子愣愣地看着自己,泥菩萨心中哀嚎一声,将头深深地埋入了掌间,捂着脸逃走,看他那架势,恨不得能立时在地上挖个坑跳下去。 眼见着泥菩萨绝尘而去,断浪莫名奇妙地问秦霜:“他到底是来干吗的?” 秦霜也是一头雾水,摊了摊手:“不知道。” 视线转回到聂风身上时,断浪神色复杂了些:“你说,师父会把风送走么?” “我也不知。”就像他们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师父居然会兴起让聂风另拜他人为师的念头。 “聂风,你果真不欲拜无名为师?那日你拜朕为师时,曾道欲寻求兼爱天下,人人大同,你可是忘了?” 聂风不知嬴政意欲何为,略微紧张:“风儿不曾忘过。” “如此便好。你虽为朕的记名弟子,拜师之事,终需你自己拿主意,朕不会强迫你。只是朕希望你明白,自己所追求的是什么。如今你错失良师,日后莫要后悔。” “风儿不会后悔!”明明是稚童之音,却铿锵有力,让人不由侧目。 聂风目光柔和明亮,又缓慢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风儿不会后悔的。” 所以,师父也不要后悔,不要后悔收他为弟子。因为,能待在师父的身边,他才会感到幸福,身体中好似有使不完的力量。 ……四年后,聂风等人身量拔高不少,已从稚嫩的懵懂孩童成长为翩翩少年。 瀑布中,步惊云破流而出,水流击打出爆破般的声音,溅洒在岸边,竟在地上打出深深的罅隙。瀑布之水有片刻逆流,随即又回归正轨。步惊云从水幕中走出,气息比孩提时代更为内敛,若不是细看,他简直就如水幕下的一尊雕像。 水珠从他的额头滑落,掠过他的眼角,下人的恭贺也未能换来他半点反应。 距离步惊云习武不远之处,一个青色的身影从小山头一跃而下,身体轻如落叶,好似全无重量,就这么飘然而下,看似奇慢,实则根本无法捕捉其行进轨迹。在那身影着地的刹那,以脚与地的接触点为圆心,周围五丈土地尽数崩毁。 此人正是聂风。当年的小小孩童,已成长到今日这般地步。 自四年前的那一日之后,聂风越发奋发惕厉,练功之时不敢懈怠丝毫,好教嬴政看看,即使没有一个墨家出身的师父,他的进度也不会比断浪与步惊云差! 在原著中,聂风与步惊云两人不过数月便参透雄霸所授的风神腿与排云掌。因嬴政所授的功法更为精妙高深,即便以风云的资质,习武四年,也未能将改编过的风神腿与排云掌参透。 如今,嬴政传授的风神腿,聂风已练到第五式——秋风落叶,就是方才聂风使出的一招。此招可单独对敌,亦可力战群雄,破坏范围从一个点到以十丈为半径的圆不等,若是范围大了,攻击力道自然就低了,反之,若将力道全然集中在一个点上,则会令中招者筋骨尽裂,不可再生。 此招聂风已能掌握得很好。 再说步惊云,自法家入门后,一日千里。他的招式如今虽练得不如聂风多——只到排云掌第四式,拨云见日,但他的实力已胜聂风一筹。法家的功力最为霸道,到了后期,也最难提升,可在先期绝对稳胜同级别的其余剑道,自然,这个稳胜还需有个前提,需得真正入了法家之门。 聂风从前并不喜欢攀比,但经过无名之事后心中渐有危机感,见步惊云与自己的差距越来越大,嘴上不说,私底下却越发刻苦练习,钻研武道。直至嬴政劝他‘事倍功半,不如事半功倍’,他才渐渐歇了这种没命般练习的劲头。 与此同时,秦霜的天霜拳与断浪的破浪指俱是停留在第三式。天资在先期极是重要,秦霜自艰难地练成‘卧雪眠霜’后边再无法进一步,断浪虽天资不俗,但入门时间比步惊云短些,因此也停留在‘长风破浪’上。虽落后了步惊云一步,断浪却也不再如往日般急躁,依旧稳扎稳打。 此外,断浪自行创造的断心指已成,令他颇有些小得意。 断心指,招如其名,招练成后可凝结无上杀意,破人护体真气,乱人心神。己方真气一旦入对方之体,便如附骨之,疼痛万分,偏生又不能立时死去,直至七日后肝肠寸断、心脉尽裂、受尽折磨方得解脱。 令断浪颇感遗憾的是,此招一直未在实战中检验过成效。对自家人,师父是绝不会同意他使用这一招的,断浪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别人头上,这直接导致在接下来的攻城战中,断浪踊跃参与,敌方则苦不堪言,将断浪视作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片刻后,一个看上去颇为温润的少年由远及近,他步伐与寻常人无二,可看出是习过武的,功夫却不高,唯有一双眼中充满了睿智。此人正是逐渐被嬴政委以重任的赵华锋。 “近期烈焰邦内政昏暗、横征暴敛,帮众亦是作恶多端,其治下的百姓苦不堪言。帮主欲收复烈焰邦,重建帮中秩序,让我来问四位少爷,哪位愿往?” 步惊云冷冷地不开腔,如同往常一样,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但倘如嬴政下令让他去完成任务,他也定会干净利落地解决,绝不会拖泥带水。 断浪摩拳擦掌地想要大干一场,却被聂风拦住。聂风温和的双眸含笑望着断浪,面上去满是坚决:“浪,日后多少场战役让给你都没关系,这首战的胜利,让我去为师父取回,可好?” 断浪顿时蔫了下来,砸砸嘴:“没劲!”只是,好友都这么说了,他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还真为了谁先出战谁后出战的问题,与好友翻脸? 倒是天下第一楼内的嬴政听闻这个消息,颇感意外,他原本以为,心中向往和平的聂风会反对他发动攻势的。一年前的某个晚上,聂风来寻嬴政,曾经嬴政与扶苏、与雄霸之子谈论过的话题,再一次被谈及,那时,聂风碍着对他的尊敬,表面上没有说什么,神色却很是挣扎,原本嬴政以为聂风是注定要与自己离心了,不想,事情的发展似乎与他预料中的有出入…… 终究,聂风与那两人,还是不同的。 思及此处,嬴政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感到失落。 他缓缓起身,走至窗棂边,细细地观察着群星闪烁的苍穹,如同刚来的那一晚。 辅星犹在,却无故多了两颗,在紫微帝星的侧旁一明一昧,原本的三颗辅星,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只是这变化,肉眼难查。 嬴政转身回房,看着桌案上夺得天下的大计,心中却分外平静。从前,他最看重权势,以及嬴氏先祖留下的传承,习武不过是实现这两者的一个手段;如今,他唯求大道,得到权势、重塑法规,也不过是追寻大道上的一个附属品。 当真…天意弄人。 只是,计划既已定下,嬴政就不会允许其失败。 他曾用十年时间,周密地策划了六国的结局,如今,也不过再来一遭。 聂风出发的那一日,天气不太好。乌云密布,繁星隐退,不一会儿,白苍苍的雨点便如期而至,打落在地上,于积水处汇成一条小小的水流。 望着聂风单枪匹马离去的背影,嬴政不知怎么,脑海中反复回荡着离别前他那双明亮而坚定的双眼,竟与四年前孩童拒为无名弟子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师父,我始终相信,你的道路与我是一样的。我愿为你取下烈焰帮。” 此刻,谁也没有料到,聂风在这途中,会遇到一个与雄霸关系匪浅的人。 “帮主,您果真不需要玉钺上的武功秘籍?”待嬴政孤身一人时,赵华锋问道。 四年了,嬴政自那日与赵华锋交谈过后,就再也没有提及此事。若是在做戏,时间未免也太久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赵华锋也逐渐发现嬴政秉性,遂与他开门见山。 嬴政摇摇头:“时机未至。” 赵华锋对这所谓的时机不感兴趣,他所关心的唯有一样:“帮主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天门,替我父母报仇?” “仍是时机未至。”嬴政侧转过身,面上有些许凝重:“你可知,朕派去探听天门消息的人如何了?除一人外,全部丧身。就是那一人,也与朕失去了联系。” 天门这潭水,出乎意料的深。只是窥得其秘密的冰山一角,便足以令人心悸。 嬴政虽对自己的功夫有自信,但天门牵扯到的事情也许比他想象得多,自然得从长计议。况且,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若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开战,这就不是自信,而是愚蠢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一章的量都可以顶两更吧?请叫我劳模……血槽已空,求回血~ 第19章捕神 烈焰帮建帮之地靠近岷江分支处,离天下会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聂风晨时出发,一路策马飞奔,到了傍晚之时,方才堪堪抵达。 在客栈歇息了一晚,聂风一面等着嬴政派来的援兵,一面打探烈焰帮的消息。 烈焰帮原只是江湖上一个二流帮派,因帮主之女生得貌若天仙,有幸被天下第三大帮派青云帮的帮主洪清看中,收为爱妾,烈焰帮也凭借裙带关系水涨船高。自此之后,烈焰帮一路收敛物资、扩张地盘,帮主又颇有手腕,招募到不少江湖好手,短短时日内便迅速超越前头的数个帮派,堪堪挤进一流帮派之列。 就在不久前,烈焰帮刚吞并一个二流帮派,如今也管着一个城。只是这个城面积人口规模颇小,只有无双城的三分之一,轮发展程度,亦是无法与无双城这等老牌势力相提并论。 以天下会如今的实力来说,无双城这强弩之末尚且不足畏惧,烈焰帮这么一个吊在一流末尾的帮派自然不值一提。但嬴政瞄准的显然不仅是根基不稳的烈焰帮,更是烈焰帮后头站着的青云帮。论地势,青云帮所处之地为兵家必争之地;论如今的境况,青云帮野心勃勃,势力与天下会接壤,对天下会屡屡挑恤,还妄图挑拨其他帮派一起攻打天下会,令嬴政对其耐心渐失。 可以说,嬴政真正想要攻打的,是青云帮,烈焰帮不过是正餐前的开胃菜,外加给聂风练手的靶子。 翌日午时,聂风与嬴政派来的援兵会合。因不欲引人注目,嬴政派来的人并不多,除了聂风之外,不过四人罢了,却个个都是精英。更难得的是,这四人亦是阵师,结阵功夫颇为了得,加上同样精于阵法的聂风,恰能完成一个五行之阵。阵容如此,可见嬴政对于聂风第一次历练的重视。 五人乔装打扮后,入了城中最为热闹的悦来酒楼,不为旁的,只因这里最是鱼龙混杂,是一个探听消息的好去处。 眼见着一路走来歌舞升平,一派大好之景,聂风不由有些疑惑,遂与身旁的五人道:“不是说,烈焰帮治下百姓苦不堪言吗?如今我见家家富足,百姓安居乐业,并不似师父说的一般……莫不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墨家崇尚‘非攻’,除非统治者实行暴-政,习墨门功法之人方才出面替天行道。若是烈焰帮的内政不像他先前以为的那样昏暗,聂风是不太愿意扰乱这里百姓的平静生活的,那样会让他有罪恶感。 聂风的声音不大,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并不引人注目。 偏偏聂风对面脸戴面具之人听见了,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冷声道:“富足?如今你在帮中核心成员居住之地,城中尽是手握财富与权势的‘大人物’与其亲属,自然富足。若你再城西走一阵,看看那里百姓的生活场景,你便会知道,什么是天堂与地狱的差距。” 他的声线虽一直平稳,但说到后来,显然带上了些嘲讽。臂上的数圈铁环随着他的动作而铿铿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真正的心情。 他在愤怒。 聂风见他似乎知道颇多隐情,便走到他对面,问道:“这位兄台,此话怎讲?” 那人手臂一扬,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屏风。聂风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去,隐约能看到屏风后一个中年男人搂着几个娇妻美妾在*,口中荤段子不断,且手上动作一直没停过。 如此荒唐淫-靡之景,聂风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面上绯红,不敢直视。偏那中年男人周围的几个同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纷纷拍手叫好。 “看见了吗?”戴着面具的人道:“那就是掌管烈焰帮财务的钱通天,他人品低劣,武功低微,却因是烈焰帮帮主钱郝的亲侄子而在城中横行霸道。为了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他肆意增收苛捐杂税,弄得百姓苦不堪言。前儿个,更是为了一逞兽-欲,将一名待字闺中的少女掳了去。她的家人不从,拼死抵抗,一家五口…竟被活活打死。” 聂风闻言,颇为愤怒。他正年少,恰是正义感最为强烈的时候:“他犯下如此罪行,难道就没有人去制裁他吗?” 面具男摇了摇头:“烈焰帮中,高层相互掩护,又有谁人敢动他?只是,我却不信这世间没有王法。善恶到头终有报,任何犯了罪的人,都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一旁有人喝了酒,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一时不慎,撞到了这一桌的桌角上。桌子猛地一晃,碗中的茶水洒出不少。 那人抬起头,看着眼前仿佛出现了重影的面具男,打了个嗝,指着他道:“捕…捕神,是你啊?怎么,你还没有放弃…咯,追捕…钱总管啊?都跟你说了,帮主是不可能…把他的侄子…交给你的,不想引来…帮主的追杀,咯,你还是…就此收手吧……” 被称为捕神的男子正经危坐,不为所动:“上了我追捕名册的人,我绝不会让其逃脱!” “神…经病,找死…不管你了,不管你了……”那人一路骂骂咧咧地走了:“我要…告诉帮主……” 捕神将视线从那人身上收回,忽然道:“你是聂风?” 聂风一惊:“你为何会知道?莫非我们曾经见过?”说着便迅速地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回,方确定自己未见过此人。聂风一向记忆力极佳,对自己的记忆还是颇有几分自信的。 “不为什么,你、秦霜、断浪、步惊云的头像,我都看过。”他这话说得如同往日吃饭喝水般稀松平常,聂风却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感。他们素昧平生,为何他觉得面前的这名男子对他们师兄弟四人很熟悉,且还对他们好感欠奉?聂风皱眉。 而一旁,与聂风同来的四人听着这对话,暗自警戒了起来。 “我的确不喜欢你,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捕神又道:“这一次,你是接受了天下会的任务而来到此处?” “恕难回答。”没什么心眼的聂风尚未明白,他这句话已经将来这里的因由暴-露了一半。 “没关系,即便你不回答,我也知道。”顿了顿,捕神放低了声音,几近呢喃:“他又想做什么?” 聂风看着捕神,一种奇异的违和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一茶饮尽,捕神离去。聂风虽对捕神之事颇为好奇,但眼下到底任务为重。一想到捕神方才说的,此城仍有许多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聂风就心下不安,定要亲眼去见见才好。 几日后,聂风才真正明白,捕神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含义。 他一路走来,越看越是触目惊心。西区的百姓活得如同乞丐,有些家庭甚至不得不卖儿鬻女以维持生存。烈焰帮的高层却对此视若不见,依旧过着他们奢华而颓靡的生活,尽情地从早已不堪重负的百姓身上掠夺财富。当看着一幕真实的收税场景出现在眼前时,聂风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场面,当真是“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 更有那纨绔子弟,专门聚集到贫民窟纵马行凶,当街撞死了人还一笑而过,百姓苦不堪言,却碍于他们家中的权势,不敢多说什么。 这种不把人命当人命的做法让聂风很是愤怒。欲上前与那些人理论,却被贫民窟的百姓拉了回来,那是个带着孙子的老太太,神色中满是凄苦:“算了,若是这一次得罪了他们,下一回过来,定要变本加厉。” 麻木与忍耐,仿佛成为了西区人民的本能,亦或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从城郊回来,聂风心情沉重,行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脑海中却满是刚才从贫民窟中看到的场景。两厢对比之下,眼前的繁华,就显得那么的讽刺。 他越想越愤怒,身旁的金淼在他即将陷入魔怔之际,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捕神?” 聂风抬起头,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缩在小巷子里。那人周围的地面上有些暗红色的痕迹,此时他正捂着自己的伤口,微微喘息,看上去应是受了严重的伤。 既然相识一场,总不好放着不管。且捕神为人正派,聂风心中对他还是有几分钦佩的。 聂风上前,停在了离捕神三步远处:“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捕神半边面具滑落,睁着眼看了聂风一眼,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从前,他总想凭借手中的武器,维持世间的正义。那人说他只能救一二人,却不配言天下苍生,原本他是不信的,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事,他真的力不能及……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匆忙,上完课回来再修,大家见谅~ 第20章劝说 往后的几日中,烈焰帮对捕神进行了全城搜捕。作为救助并收留了捕神的人,聂风等人这几日也不便行动,只好将计划又推迟了几日,住在客栈中暂避风头。好在这个任务本就并不十分紧急,嬴政也未划定任务期限,几日时间,他们倒还拖得起。 与聂风一道出任务的四人虽碍着聂风的身份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显然对聂风未与他们商量便私下救人的行为很是不满,况且这个被救的人身上还麻烦重重。四人中同情心最少的林笙甚至在大夫为捕神包扎好伤口后提议直接把这个麻烦丢在客栈里。 倒是金淼在看见捕神的真容时怔了怔,随后坚定地否决了林笙的建议。因四人中一向以他为首,其余三人遂也不再反对。聂风松了口气的同时,始知在一个众人一起行动时,任何一点行为都可能会对他人带来影响。 难怪江湖中人多喜欢独来独往。 捕神一连数日没有下落,烈焰帮对其的搜捕令逐渐为天下所知。捕神的上司郎云给烈焰帮帮主钱郝发了一封抗议书,烈焰帮帮主却直接给郎云送去了一封辱骂信,道他们道貌岸然,明明容不下烈焰帮,要将烈焰帮赶尽杀绝,却又想要好名声,简直是做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其言辞极尽刻薄,半点儿不给这位府衙总督头面子。 郎云被气了个半死,却也很是无奈。他虽身份尊崇,面上风光无限,但手底下得用之人并不多,只有包括捕神在内的“武林三神”,说是三神,可武功也仅是在府衙不错,若放到能人辈出的江湖上,还真不够看。而且,三神一向独来独往,从不聚头,天南海北地分布着,即便郎云想要派遣另两人支援捕神,也不能做到。 思及捕神的身份,郎云幽幽地叹了口气。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向天下会帮主求援了。可是,这样真的合适吗? 对于这些事,聂风也有所耳闻,又去看了一回面色苍白地卧躺在床上的捕神后,他站在门口,怔怔出神。 追捕者转眼间就成了被追捕者,成了通缉犯,而那些真正罪大恶极之人却一朝得志,肆无忌惮,公然践踏法规,颠倒黑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 捕神他铁面无私,为了维护世间的秩序要将犯罪者绳之以法,这难道错了么?不,没有。那么,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聂风忽然想起昨日在城中曾听人嘲讽捕神:“这真是个不自量力的傻子,单枪匹马地闯入我们烈焰帮的地盘就算了,居然还敢将我们的帮主、副帮主以及半数以上的堂主都列入缉捕名单之中,他以为他是谁?就算他功夫不错,难道能够敌得过我们整个烈焰帮?找死!我看啊,他这次是别想活着回去了!” 聂风虽因年纪尚小,多了几分天真,少了几分事故,但并不傻,听了这话,他便知道,捕神会失败的根由,到底还是双拳难敌四手。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就想要维护世间的正义与秩序,到底太勉强,而且治标不治本。这种行为,无异于饮鸠止渴。 一个人,能够捉得尽天下该捉之人、杀得尽天下该杀之人吗? 答案显而易见。 捕神的行为,就如同夸父逐日般,虽精神可嘉,但永远不会有什么结果。 聂风的思绪不由地开始向嬴政靠拢。若是自家师父遇到这种事,他会怎么做? 他是法律的创造者,是规则的建立者,是执法的监督者。以天下会帮主的身份,他完全可以做到让天下会治下政治清明,百姓和乐,安然有序。那么,如果整个天下全部变成了天下会的地方,师父的理念是不是就能够得到更好的实施,正义与公正也能够散布到各个角落? 嬴政曾说,有的时候,发动一时的战争,是为了长久的和平。那时的聂风全然不理解,也完全不能接受,在他看来,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发动战争就会害人性命,就是一场罪过。 然而此刻,换了一种角度思考,墨家的‘非攻’理念与法家的理念却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从不赞成嬴政攻城掠地的聂风,第一次开始问自己,嬴政的方法是否更为有效?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是否真的错了? 捕神在床上辗转难眠,半夜时还发起了烧,他英挺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皱着眉仿佛在痛苦地挣扎,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聂风以为他有什么需求,凑近细听,却只闻得他一声声地唤着“爹”。大概是在思念家人了罢,聂风想。 不过,看着铁面无私的捕神如此柔软的一面,反倒让聂风有些不适应了。 捕神的伤在肩胛处,深可见骨,非一朝一夕能好。幸而金淼寻来了声名在外的大夫,妙手回春,又辅以最好的膏药为捕神疗伤,这才保证了这伤不会留下后遗症。 也是经过这一遭,聂风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天下会的势力,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就连这悦来客栈背后的主人,也与天下会有一定关联。 几日后,捕神幽幽转醒,看着自己无力的手,又瞥了眼手边断裂的锁魂环,神色黯然。 “你醒了?快来吃药吧!”自知在捕神的事情上给同伴添了麻烦,是以给捕神送药之事聂风多是亲历亲为。若是聂风不在,金淼偶尔也会接替这项活计,至于其余三人,就别指望了。 “多谢。” 虽只是冷冷的两个字,但聂风还是能够体会出捕神话语中的真诚,他将药碗递给聂风:“若是想谢谢我,还是赶快将身子养好吧,也不枉我们救你所花的一番功夫。” 捕神蹙眉:“你们?” “是啊,你该不会以为,仅凭我一个人,在烈焰帮的地盘上能够把你毫无痕迹地藏匿起来吧?” 捕神闻言,闭上双眼,半响后方才睁开:“是天下会的人?”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想不到,到了最后,他还是靠着雄霸之子的身份得救。 “对了,我见你面庞完好,为什么要将整张脸用面具遮起来?” “只有这样,我才会忘记我是谁,才能真正的隔绝一切不必要的情绪,做到铁面无私。”是的,包括身为雄霸之子曾经带给他的困扰。只要戴上这个面具,他好似什么都能够忘记。 聂风望着眼前的捕神,缓缓地道:“你是因为追捕钱通天之事而被追捕的吧,伤好之后,还要继续么?” “当然。”捕神唇瓣轻动:“上了我的追捕名册的人,谁也别想逃脱。” “你这么做,有意义么?”聂风问。 “为什么会没有意义?”捕神理所当然地看着聂风:“公道,难道不值得我去维护?” “可你杀了名单上的那些人,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你的名单……” “那我就继续杀!” “但你这样做,世界不会有任何改变。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因为多了一个坏人,或者少了一个好人,就变得更加美好或糟糕。”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改变世界,只是尽我所能罢了。” “好,那就说你自认为能做的。你准备用什么来对付烈焰帮的那些人?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体。” “难道,你要我放过他们?”捕神的话语中掺杂了一丝愠怒。 “当然不是,只是,以卵击石并不明智。再者,即便你有能力将那些人抓了去,你也不得不考虑这个行为所造成的后果吧?这个小城没了负责管制的人,又该如何运作?” 捕神皱眉,他一向只负责抓捕之事,通缉的对象也以个体居多,像这样以一个帮派为对手的事,还是第一次做,自然没有想过善后之事。 见捕神不语,聂风又道:“我知道,你肯定想说,再找些人来统治这里就是了。可是,你如何保证新来的统治者就能善待百姓?即使他能做到一时善待百姓,你又如何能够确保他会一直这么做?若是继任的城主比现在的烈焰帮帮主还要糟糕,是否都是你的错?”这显然是一顶大帽子,聂风就这么给捕神扣上了,捕神还没察觉出来。 捕神低垂着头,嘴唇蠕动了片刻,终是叹道:“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预知将来之事,只做如今我该做的。” 最初他离开天下会行侠仗义时,心中还会有几分成就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做的事情越多,他就发现自己越无力。他的内心,并没有因为处置了几个人、维持了几桩案件的正义而充实愉悦,反倒越来越惶惑痛苦……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可他无能为力。 自己离开天下会的那一日,父亲的话言犹在耳:“大仁不仁,大善不惠。你只知救世济民为善德,却不知天下安定之根本。你可为江湖草莽,略施小仁,救一二人,却不配言天下苍生。” 那时,他只觉得父亲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罪行狡辩,根本未曾深思过这句话。如今蓦然回首,却发现,父亲的话竟是一语成谶。 聂风看着捕神,否定道:“你并非无能为力,你只是从来没有去想过,该如何做才能够最大限度的维护公道,而家师却已经探寻出了一条这样的路。” “法治?”捕神虽然离开了天下会,但对于天下会的动静,向来是密切关注着的,自然对天下会的新变革了如指掌。 “不错。从律法的根本处来改变天下,这便是我师父的理念,岂不比你一个一个杀过来省事?” “捕神,加入天下会吧,我相信,从我师父那儿,你定然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聂风:窝要变话痨了,哭……大家看在窝这么牺牲形象的份上,一定要给窝一朵小红花啊! 第21章蜕变 等到捕神伤口结疤、能够动用内力与人作战时,已是一周之后。 因捕神想亲手捕捉烈焰帮帮主钱郝,在听闻聂风等人的目标是烈焰帮后,决定与聂风等人一起行动。 “把任务目的告诉那个人,万一他故意来坏事怎么办?”林笙对捕神始终保持着一种不信任的态度。 “他不会的。”金淼道。 “从开始时起就一直想问了……老大,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否则,金淼怎么会救他、留下照顾他、还对他信赖有加? 金淼的态度却比林笙等人想象的更为郑重:“若是没有他的允许,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不能告诉你们。” 见他态度坚决,众人虽心下疑惑,到底不再说什么。 聂风等人为了顾着捕神而蛰伏了一段时日,但到底也不是干等着的。他们趁着烈焰帮众人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捕神身上时,钻了空子,寻得不少烈焰帮在外所犯下的罪证——这些年以来,天下会深受嬴政影响,凡事都要占据大义之名。 要搜集烈焰帮之人苛待百姓的罪证并不困难,毕竟烈焰帮的帮众自己也对此毫不避讳。待证据一齐,只要打着吊民伐罪的旗号,聂风等人便可光明正大地对烈焰帮帮主钱郝发动攻势。 五人之中,金淼毕竟年长一些,比聂风等人又多想了一步。他暗自思忖,纵然他们一行人个个武艺高强,毕竟也是孤军深入。是以,在他们攻打烈焰帮的过程中,需得保证其他的帮派不会援助烈焰帮。 于是,他们又颇费了一番工夫,搜集了烈焰帮在吞并其余帮派时使用过龌龊手段的证据。 混江湖中的,不管心中怎么想,至少表面上是要遵从仁义道德的。烈焰帮如此嚣张,公然打破规则,且行事如此上不得台面,其余帮派自然恼怒,若不是碍着青云帮,他们早就打上门去了。如今,天下会与烈焰帮起了冲突,间接地与青云帮对上,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袖手旁观等着看好戏的一众人暂且不提,有些内心赤诚的帮派掌门人在听闻烈焰帮的事迹后义愤填膺,直接领着各自的弟子及杂役帮着聂风五人一齐攻打烈焰帮,将青云帮帮主的铁青脸色无视了个彻底。 聂风等人也未曾料到如此一番作为竟让他们白得了数十名援兵。有着三位中等门派掌门及门中之人帮忙牵制烈焰帮的堂主与下层乌合之众,聂风等人只需专心对付城主一行。 莫看钱郝为人自大,对于自己的小命还是看得很紧的。他虽招揽了不少高手在帮中任职,却公器私用,在外人来袭之时,只命这些人将自己的宅子守得固若金汤,丝毫不管烈焰帮如今的乱象。 聂风五人闯至他门前,与其靡下招揽到的高手便是一阵恶斗。后来,见人越涌越多,此消彼长,五人交换了一个神色,步伐一错,分站在等距的五个角落,开始结阵! 五人结阵,金木水火土五角形成一个攻防一体的完美状态。金淼手中长刀挥舞,身旁的金石之气几乎要凝为实质;聂风剑势灵动,柔韧似水,却又无坚不摧;任翔枪意高涨,灼烧如火,熊熊燃起;林笙手握一把特殊木材制成的木笛,其上附着浑厚内力,生生不息,木意天成;石磊身有神力,赤手空拳,猛地一跺脚,大地震动,尘土纷飞。 五人身上各自形成一个真气外放的圆罩,交相辉映,如五星连珠,煞是好看。靠近阵法的人皆倍感压迫,进而神志迷乱,步履虚浮,迷失方向,最终被困死在阵法中,内力被五行之阵尽数抽走,用以维持阵法;若是站在远处,集五人真气精华的‘声’与‘势’便顺应而至,不见鲜血决不罢休。 阵法带来的精神压迫,首先便让钱郝手下的高手们败了一筹。高手们各自为战,聂风等却配合默契,愈战愈勇,很快,钱郝手下的高手们便内力不济,节节败退。 鲜红的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直到所谓的高手们一个个倒下,生还的一部分人择路而逃时,钱郝才开始感到恐惧——他本人已经在刚才的缠斗中被聂风等人的五行阵法伤了腿与右臂。那些人一走,所有的压力就要由他独自面对了,而他此刻行动已然变得迟缓…… 就在聂风等人攻势将至之时,那气息忽然顿了顿,硬是克制住了,没有侵上前——有一个手无寸铁之人挡在了钱郝身前。 这是一个身形有些瘦弱的青年,面部轮廊与钱郝有几分相似,却明显生得更为隽秀,只是面色中带着病态的苍白,此刻,他满是祈求地望向众人:“请不要杀我爹。” 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恳求着,聂风垂下眼眸,一时难以硬起心肠。 林笙却不管那么多,毫不客气地道:“你是何人?快些让开!” 明明已是最后一击,却偏偏让人搅得功亏一篑,他的语气自然好不起来。 一旁捕神刚将钱郝府中的管家杀死,转过头道:“这是烈焰公子。” 与其父不同,有着烈焰公子之称的钱丞被养得心思良善,与烈焰帮这个光怪陆离的大染缸格格不入。他时常劝父亲降低城中税收,且还定期给百姓施粥,即使有那样一个父亲,他在民间仍是口碑极好。 可惜,与他的良善之名一起在城中传播的,还有他那软弱的脾性——他从不敢在明面上违抗自己的父亲。 如今,见他拦在钱郝身前,捕神不由出声劝道:“烈焰公子,你可知,因为你的父亲,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枉死?让开,我不想伤你。”不伤无罪之人,是他的为人准则。 “我知道,但是,他是我爹……我不能看着他去死。” 钱郝拍了拍钱丞的肩:“好!好!我钱郝果然没白生这个儿子!只是丞儿,听为父一句劝,你还年轻,你没有杀过一个人,不该跟为父一样葬身在这里!天下会的人以法治帮,绝不滥杀无辜,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钱郝将‘以法治帮’与‘无辜之人’几个字咬得极重。 聂风因心怀慈念,又对烈焰公子的父子情深颇有几分恻隐,迟迟出不了手;捕神则眉目一凛,举剑上前——自锁魂圈断后,他的武器暂且换成了剑:“我再说一次,让开!不然,别怪我连你一起砍!你这是在包庇罪犯!” 钱丞摇了摇头,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你们真的不能放过我爹吗?……罢了,我不该问的。我知道我爹罪孽深重,不知今日以我一条命,可否为爹赎罪……”说着,便往捕神的剑上撞。 一旁的林笙自打一开始就对这个烈焰公子很不感冒,见捕神不愿伤及无辜,有些束手束脚,便出声讥讽:“我可不知道,包庇罪犯之人是无罪的。娇生惯养的小公子非要以死来替他那个恶贯满盈的爹赎罪,你不如就从了他的愿吧。反正,就凭他爹犯下的那些罪过,就算他们父子俩死一百遍都还不清。两个人都死了,我们耳根子也清净了!” 聂风闭上了眼,耳中是师父曾经的淳淳教导:“风儿,朕知你内心柔软,易为情所动。这本非坏事,朕不要求你改,只是,无论遇到何事,你需明白大是大非。纵然偶有心软,亦当牢记公不让私,理不让情,大仁不仁。” 真正有仁心的人,反而不该在平时的事情中表现出仁慈。因为,对一个人的仁慈,往往是对无数人的残忍。 烈焰公子的父子情深的确令人感动,但这并不能磨灭烈焰帮帮主曾经犯下的罪过。 烈焰帮帮主如今看来爱子情深,但凡当初能有那么一点为儿子考虑的心思,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聂风提起剑,在捕神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之插-入了烈焰公子的咽喉。烈焰公惊讶地倒下,最后,面上却有一丝解脱之感。 捕神皱起了眉:“你……” 聂风低垂着头,任由额边的发遮挡住他的眼神,低低地呢喃着:“大仁…不仁……” “阻碍行法,该当死罪!” 很多时候,事情只需要一个开端。嬴政对聂风潜移默化的影响,终是起了作用。 从这一刻开始,聂风的人生观与价值观才真正开始成形。 他开始明白,什么时候应该仁慈,什么时候不能够仁慈,应该给予什么样的人仁慈,什么样的人不配得到仁慈。 “你杀了我儿!你居然杀了我儿!拿命来!”见爱子惨死,自己断无生路,钱郝所幸扑向聂风,企图一命换命。 “嗤”地一声,这是到剑插-进人体的声音。捕神将剑从钱郝的身体中拔出,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他的脸。 …… 最终,六人雇了一辆马车与几匹马,带着烈焰帮帮主的头颅与城主象征物离去。 许是因为在钱郝父子处遇到了颇大的冲击,在回程的路上,聂风等人都有些沉默。 捕神更是怔怔地坐在车窗边,在那一刻,他脑海中竟然梦魇般地呈现出有人欲杀他的父亲,指责其残暴无义的场景。那时,自己该怎么做,又会怎么做? 什么才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扪心自问了许多遍,捕神得出答案。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恐怕自己最后也只能和烈焰公子做出同样的选择——既然无法看着父亲死在自己的眼前,就只能先父亲一步去死。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果然是魔怔了。明明这些年来,他的父亲已经与先前大为不同,成了法律的执行者,百姓心目中公正的化身,他又怎么会面临与烈焰公子相同的境况? 聂风与林笙四人下车打水放风,金淼掀开车连上了马车,恭敬地向捕神道:“少帮主,您此次回帮之事,可要提前禀明帮主?” 虽然嬴政曾经说过,捕神一旦离开,就不再是天下会的少帮主,但在金淼心中,父子没有隔夜仇。如今少帮主自己回去,帮主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不,我不是什么少帮主,我已没有那个资格……” “我现在,只是一个跟随着你们,想要投靠天下会的普通人。” 作者有话要说:据缩,如果大家回评热情的话,作者菌会爆seed哟~ 第22章 荣辱 金淼向嬴政汇报了整个任务的大致经过,而后又小心地将捕神之事讲述了一遍。 他在天下会的年头在此次行动的五人中是最长的,对于雄宸这位曾经的少帮主与帮主之间的不合也曾亲眼见过。他实在吃不准,帮主对于少帮主归来之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知道了。”嬴政微微阖上双目,无论金淼如何努力,也无法从他面上找到一点情绪波动的蛛丝马迹。 嬴政来到这里的那一日,雄宸离去。只那片刻的相处,嬴政对这个雄霸之子的映像实在浅薄得很。 然而,不可否认,在听到‘他’归来的那一刻,嬴政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种如释重负之感。许是因为本尊雄霸未能见亲子最后一面,便魂飞魄散,许是因为他自己病逝前不得见扶苏一面,终成遗憾。 不知为何,在听到雄宸归来的那一刻,这种不可挽回的遗憾竟稍稍的得到了弥补。 “帮主,少帮主…捕神他说,既是要入天下会,以前的名字他不便再用,欲改名龙辰。” “龙辰么…依他就是。”嬴政顿了顿:“日后,无需特意向朕禀明关于他的消息。” 金淼挠了挠头,帮主对少帮主这既纵容又冷淡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父子两个还在闹别扭吧? 算了,他还是只管把本职工作做好便罢。那对父子俩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帮主家的闲事,旁人有几个脑袋去管! 龙辰被分派到了金淼的手底下干活,因他匿名入帮,只能从最底层的杂役开始干起。虽有知道实情的顶头上司金淼一路庇护着大开绿灯,他这个空降兵还是受到了不少刁难。 金淼手底下的人颇为排外,在龙辰刚来的时候,所有最脏最累的活都被推给了他。 龙辰早不是当初被雄霸养在天下会,不知底层疾苦的大少爷了。在江湖上闯荡了一段时日后,他身上曾经的天之骄子光环早已褪去,凝练出生活沉淀的坚韧与质朴。 即便每天接手的活是最难最重的,可他从不抱怨,接到什么活,就一丝不苟地完成。久而久之,那些起初针对他的人,也开始钦佩起他来。 在这个过程中,金淼不是没有想过使些手段让龙辰过得轻松些,但都被他拒绝了:“副堂主,我现在只是一个刚刚加入天下会的普通杂役,你没有必要对我另眼相待。” 帮主一直不发话,帮主的儿子在他这里打杂……金淼怎么想怎么不自在,头发都被挠掉了好几根。看着面前一板一眼的帮主之子,他清咳了一声:“龙辰啊,虽说你想从基层爬起这个想法很好,但你的实力远高于一般杂役,一直这样做个打杂的,不觉得憋屈吗?只要你向帮主支会一声,相信他很快便会为你安排好一份适合你的工作的。” 无论去干什么都好,重点是,不要再在他这里打杂了!帮主的儿子伺候他,不管帮主与少帮主本人是否介意,他都消受不起啊! 龙辰沉默了片刻:“……帮主说过,若是我那日离去,便不再是天下会的少帮主。那时我一意孤行,听不进劝,如今,我又有何颜面站在帮主的面前,让他再一次给我特权?总有一日,我要凭借自己的力量站到他的面前,而不是雄霸之子这个身份。” “在此之前,我想亲眼看看,帮主所选择的,到底是一条怎样的路。你不要将我的事告诉帮主。” 金淼无力地摊手,他想说,帮主早就知道了。可是他说不出来。 要是让这位小祖宗知道,他让自己保密的事转眼间就被自己告诉了帮主,心里头指不定要怎么不高兴呢。 哎,金淼叹了口气,无力地抚额。为什么夹在中间的总是他?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开始就该避得远远的。 …… 这些日子以来,龙辰亲眼见证了天下会的变化。往日杂乱无序的帮派现在变得规规矩矩,帮众一举一动都不得违背律法。律法虽严,但帮众们的面上倒是没有多少抱怨。帮规的革新,给了他们出头的机会,每月的小比与每季的大比都是他们挑战强者展现自我的时候;帮规的变革使政治变得清明,随着贪污的情况不断减少,他们底层杂役的待遇也好上了不少。 一开始,嬴政规定不得欺压治下百姓之时,帮众还曾经抱怨过。直到他狠狠处罚过几个犯事的人,帮众们心中这才敲响了警钟。那时的帮众虽碍于帮主的威势收敛了德性,且还在天荫城发生恃强凌弱之事时主动维护秩序,但到底还是没有把百姓们放在眼里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天下会的帮众出现在天荫城,就会受到来自天荫城百姓的热烈欢迎。百姓们的信赖与崇敬让天下会众人倍感骄傲,渐渐以身在天下会为荣,心中集体荣誉感空前高涨,一时之间,天下会的内斗竟少了很多,帮助百姓的任务也从最开始的无人问津变成了如今的互相哄抢。 谁不乐意当英雄?谁不乐意扬侠名,一走出去便被人用崇敬的眼光看着? 本来,一些资质平凡的杂役是永远没有这个机会的,现在却因为身在天下会的缘故而美梦成真,对帮主与新政的拥戴自然更为坚定。 因龙辰近些日子以来干活踏实勤恳,很是帮着处理了几件堂中的棘手之事,且还在小比中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既得顶头上司金淼的赏识,又得了其余杂役的敬重,这一回前往天荫城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龙辰走在天荫城的街道上,看着干净齐整的街道,规划严谨的新街区,以及来往的百姓们面上的笑脸,心中很是感慨。这些年他为了追捕要犯,东奔西走地去过不少城镇,如今,却在自小生长的土地上,看到了最具朝气的面容。这里虽不像烈焰帮治下的城东一般奢华,但却胜在古朴大气,整座城池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哟,这不是天下会的小兄弟吗?小兄弟办事辛苦,来我家歇个脚罢!”街道上的一位妇女认出了龙辰身上的天下会杂役的衣服,热情地招呼道。 “小兄弟,俺家自制的茶,你先喝了润润口再走。” “家里头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们自家自制的饼,小兄弟拿了回去尝尝。平时啊,多亏了你们,我们城里头才这么安宁!” “等俺家儿子长大,俺也让他上天下会,为帮主办事儿!帮主好人哩!” 一开始看到这种场景时,龙辰简直不敢相信。江湖帮派与百姓的关系,从来都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百姓们对于帮派中的人,除了畏惧,还是畏惧,何曾有过这样诚挚的欢迎? 一时之间,龙辰疑惑了。带着这样的心情,他随着第一位开口相邀的中年妇女来到了她的家中。 妇女的丈夫不在,下地里干活去了。如今可不比从前,自打天下会帮规变革之后,天荫城的律法也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大部分土地都集中在帮主及各位堂主手里,再不然就是城中的地主老爷家。如今,新法一出,每家人都分到了一片地,且还不像以往一样,辛辛苦苦种出了粮食,最后十之八-九都要上交。如今,不止上交的赋税少了许多,就说种地,种得好了还能得到奖励。这样的好事,谁不乐意?种田的人自然干活更加卖力了,都是替自家种的,自然是越干越有劲儿! “小兄弟,你有那个福分进天天下,可得好好替帮主办事啊!帮主是个好人,再没有看到比他更替咱老百姓着想的人了!现在,哪个城的百姓不羡慕咱们天荫城?离得近些的都想着往咱们这儿搬迁呢!” 龙辰听着妇女的话,久久不语。他虽早知天下会与其统治下的天荫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亲眼得见天荫城翻天覆地的变化,心中还是经受了巨大的冲击。 看到这一幕,他还能如四年半前一样,理直气壮地说嬴政的做法是错误的吗? 秦法重农抑商,嬴政总结了经验教训,并没有完全照搬秦法。随着他对法家之道与墨家之道的领悟逐步加深,他在治城的理念上也变化了不少。这些变化,尽数体现在了天荫城的发展之上。 如今,农家百姓自给自足,家有余粮,商人亦可一展所长。 在政策上,天下会给予了商人支持,鼓励他们从外地带回天荫城缺乏而需要的东西。能令天荫城富庶起来的商人,也算是立了大功,可在天下会挂职。虽只是虚职,如客卿这般职务,但享受的优厚待遇与得到的声望是不可估量的。一时之间,商区亦是熙熙攘攘,人头涌动,彻底沸腾了起来。 最终,龙辰没有惊动任何人,默默地回了天下会。 对于天下会,他享受过其带来的尊荣,却没有贡献一分一毫的力量,曾经还那样讽刺过自己的父亲。如今,面对百姓们的崇敬……他受之有愧。 龙辰自天荫城回归天下会后,独自站在一处,静静地望向天下第一楼的方向。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同此刻一般,如此渴望见到自己的父亲,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如同此刻一般,心情如此激荡。 龙辰想,或许,他已经找到了可以前进的方向。 金淼将龙辰目光中的炙热与渴望尽收眼底,也望向天下第一楼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不进去看看么,阔别数年,你很想念帮主吧?” 龙辰别过头,强行将目光收回:“现在的我,还不能去见帮主。” 在没有取得一定成就之前,他有何面目出现在那个男人面前,喊他一声爹?有何面目享受他所创造的荣耀? 金淼看着龙辰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少帮主的固执程度远胜帮主。看着这位少帮主一次又一次地因为自己的固执与帮主疏远,他甚至不知道这种固执对于少帮主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忽然感觉有一个人影站在自己的身后,金淼蓦然回首,看着面前黑衣如墨的男子,愣愣地睁大了眼:“帮主?” 他究竟站在这里多久了?是否将刚才少帮主凝望天下第一楼的场景尽收眼底?金淼有些不确定。 “回去吧。”嬴政亦转身回楼,那背影,竟与龙辰有几分相似。 还真是一对父子。金淼哭笑不得地想。 其后的一段时间,攻城的任务渐渐变得繁重,嬴政一日更比一日忙碌,暂时也没有心情去顾虑自己的便宜儿子。 这些日子以来,每按泥菩萨的指使完成一样事,他便觉得身上又舒畅了几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泥菩萨是否是具有大福泽之人,连带着他身旁的人也跟着受益。 若是嬴政的这些想法被泥菩萨知道了,恐怕他会直接跳脚。如果他真是有大气运的人,为什么会被倒霉催的系统选中穿越?为什么人家的任务完成度普遍在百分之七八十,他的最高也就只有百分之五十? 可惜,嬴政不是个喜欢把所有的话都挑白了的人,因此,泥菩萨也没有机会得知他的这个想法了。 聂风之后,秦霜、断浪、步惊云都相继加入了攻城战中。 嬴政知道,现在的他们武功已然不俗,但涉世未深,最需要的就是磨练。不仅是武力上的磨练,更是心境的磨练。 聂风自烈焰帮回来后就开始闭关顿悟,靠的不就是这份磨练带来的成效么? 秦霜、步惊云、断浪三人分别征战在三处不同的地方,战事的结果不出人所料,皆是天下会胜了,只是,过程却让人大跌眼镜。 秦霜本来是一个顶顶老实宽厚的孩子,去了战场,被敌人狠狠坑了一把,开始懂得什么叫做‘兵不厌诈’、什么叫做‘上兵伐谋’、什么叫做‘兵者诡道’,一言以蔽之,他开始变得比以往更懂得变通了。 当敌人设了陷阱准备等着秦霜自投罗网的时候,秦霜反骗回来,把对手给坑了。 断浪在天下会等了半月,好不容易得到了出战的机会,摩拳擦掌,决定好好大干一场,顺便磨练一下自己的断心指的时候……敌人居然投降了。 准确地来说,是敌方城中的百姓略凶残地袭上城头,把战旗换了降旗。除此之外,他们还开城相迎,一副要跟天下会里应外合的样子。典型的民风彪悍。 城主也实在不给力,知道天下会来此,吓尿了,二话不说,立即派人投降。于是断浪郁闷了。 这都是降兵,怎么打? 得了,都洗洗回家睡吧…… 秦霜越战越勇,断浪闲得发慌,但总体而言,两边还是皆大欢喜的。 步惊云这边就不怎么美妙了。路过曾经霍家庄所在的街道,看着物是人非的场面步惊云垂下了眸。 身边的人摩肩擦踵,好不热闹,越发显得孤身一人的步惊云有些寂寥。 “快快,听说帮主派来的义军要去讨伐X城,我们也赶紧去瞻仰瞻仰。” “能找让你找到就怪了,人家大人可都是行踪不定的!大人可英明着呢,哪能什么都让你知道了!” “去,别跟我说,你没想过去看!” 两人与步惊云擦肩而过。拐过两条街,便是曾经的霍家庄。步惊云远远地便看见了庄上的白色封条。 有一群流里流气的人经过,议论纷纷:“嗳,好大的园子!听说里头以前住着的是个侠士?要是我能在这园子里住上个三年五载,可不畅快!” “听他说得好听!什么侠士!不过是一头丧家之犬罢了!被天下会帮主灭掉的一家,品行能好到哪里去!我看啊,指不定多么道貌岸然呢!” 如今的天下会多有令名,即便嬴政不曾随意抹黑先前枉死的武林豪杰,也多的是人愿意往这些已是之人身上踩一脚,或是为了讨好天下会,或是为了满足自己阴暗的心理。 这就是,成王败寇…… “听说那一家子人都死了,其中,那个家主还死在自己的寿辰上。真是活该!” “是啊,表里不一,欺世盗名,还不如你我。虽说我们偶尔也干点小坏事,也不会像他们一样到了要被灭门的地步……你猜猜,这个家主生前到底做了什么?” “谁知道!哎,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园子咯,居然就被这么封了起来!” “嗨,被那些人住过,你也不嫌晦气?” 听得这两人左一言右一语地诋毁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继父,步惊云心中升腾起一股冰冷的愤怒:“你们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不少亲对嬴政的自称“朕”表示怀疑,在这里解释一下。 我国最早的一部解释词义的专著《尔雅?释诂》说:“朕,身也。”在先秦时代,“朕”是第一人称代词。不分尊卑贵贱,人人都可以自称“朕”。据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嬴政统一天下后,规定:“天子自称曰朕。”从此,一般人不能自称“朕”了。 先秦时代朕作为第一人称代词的具体例子可见楚国诗人屈原的离骚: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这里屈原他自称是朕。由此可见,就算是秦王时候的嬴政也是可以自称为朕的,后来成为皇帝之后就更可以了。 想象一下,假如你流弊的穿了先秦,牛叉地自称为朕,是多么爽歪歪的一件事,虽说没有纸用没有凳子坐还会变文盲是个大问题。 —————————————————— 蟹蟹雷霆夜深的雷。 另,有木有发现更新菌在大家的投喂之下长肥了一圈? 第23章 代价 天下会帮主的弟子杀人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 一夕之间,步惊云无故杀人之事传遍了整个江湖。这事儿,在原本的天下会也许并没有什么,弱肉强食,人人都习以为常。被杀的那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会有人为他们抱屈。可如今,天下会在百姓们的心目中地位崇高。一旦染上污点,就更容易引起众人的反弹。 百姓不知那两个被杀之人身负恶名、蹲过几次牢狱,更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只知,因为口角冲突,天下会帮主的亲传弟子杀了人。虽说后来经查证,是那两个人对逝者侮辱太过,又对步惊云口出不逊,才导致步惊云一怒之下动了手。但毕竟,那两人只是口头上骂骂,什么也没有做。于是,错的就只能是步惊云。 江湖中,不少与天下会不和的帮派在初初得知此事时欢欣雀跃,推波助澜,大肆地挑起民众对于步惊云‘滥杀无辜’的不满。果然有不少民众聚集到在天下会外候着,等着看嬴政欲如何处理此事。 那些始作俑者们,则在黑暗中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若是嬴政打算处置自己的弟子,依照他定下的律法,步惊云难逃一死。即便嬴政将步惊云视作帮派继承人,不处以死刑,也得斩去步惊云一臂。他这么做,固然能够保全步惊云的性命,然而,失去了手臂与前程的步惊云难道不会怨恨他,怨恨他订下的那些法规么?这样一来,日后这师徒情份能剩下几分,就很难说了。 令嬴政痛失爱徒,或是自损一将,他们都求之不得。 若是嬴政打算利用手中权势庇护步惊云到底,他们更是乐见其成。天下会不是号称执法必严吗?不是号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不是还以此为由大肆收买人心,以公正爱民的脸孔攻占了数个城池吗?若是民众们发现,他们所信赖的正义之师实际上不是那么公正,又会如何呢,是否还会奉天下会新法为圭臬?嬴政如此自打嘴脸,日后他的律法是否还会有人愿意遵从? 想着想着,他们不由好心情地低笑出声。 如果他们此番能够揭下天下会伪善的面皮,也算是大快人心了!起码,这样一来,他们各自城池中的百姓就不会再对天下会心存幻想!而嬴政苦心经营的公正形象也会毁于一旦! 江湖中以步惊云之事为开端,一场权利的角逐逐渐浮于水面。天下会中,却十分的安静,只是明眼人仍能发现,每天有不少人往来于帮主门前。井然有序的氛围中,比往日多了分压抑。 嬴政迎风而立,玄色的长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俊美的容颜中没有一丝温度,那双黝黑的瞳眸,似乎又深邃了些许。 若是熟悉他的人,就能从他的双眸中,读到杀意。 文丑丑看着这样的嬴政,心下一怵,扇羽扇的频率加快了些许,仿佛这样就能稀释内心的紧张。白白净净的脸上扯出一抹小丑般的笑:“哎呀,帮主,您就别为云少爷的事情操心了,云少爷这么敬重您,这些年都是按照您的命令行事,怎么会主动去做这些违规之事?肯定是那些自不量力的小人在这中间挑拨您和云少爷的师徒关系。帮主,您可千万别中了他们的离间之计啊!” 说着说着,文丑丑仿佛也被感染了似的,义愤填膺地伸出了一只拳在半空中胡乱挥舞。 嬴政的面容微微松动,好似多了些人气儿,他将手负于身后,款步走过:“哦?那依你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文丑丑用羽扇掩住唇,讪笑道:“大道理丑丑不会说,只是丑丑觉得……想要解决这件事,还是得从那些小人那里入手。” 这些日子以来,帮主对于新法有多重视,他们底下人是一清二楚的,文丑丑明白,依嬴政的作风,对于步惊云之事多半还是不会姑息的。可步惊云是嬴政唯一的亲传弟子,且他冷眼瞧着,嬴政与步惊云这么些年相处,也处出些感情来了,他又怎么能劝嬴政处置步惊云? 哎,进退维谷啊。文丑丑的脸皱成了一团,甚是滑稽。 嬴政沉思片刻:“你说得不错,想要平息这件事,的确要从那些人处入手。只是,云儿到底太冲动,被人稍一撩拨便杀人泄愤,也该接受些教训了。” 文丑丑心里一惊,如同一只被卡住了脖子的公鸭:“帮帮帮…帮主,您不会…真的打算…杀了云少爷吧?”如今,雄霸的儿子,天下会的准少帮主回来了。虽然这个消息还没有公之于众,但在文丑丑看来,帮主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天下会,这是妥妥儿的呀!云少爷成不了准少帮主,就没有豁免权。如果帮主真打算依法治云少爷的罪,那云少爷岂不是性命堪忧? “云儿已经被带回来了?”嬴政问道。 “禀帮主,昨日执法堂副堂主已派人带回了云少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昨天,云少爷刚回来的时候,他们可是还请示过帮主的! 文丑丑勉强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朝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现如今,云少爷正在牢房里关着呢。”哎,云少爷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平日里乖得不得了,难得闯一次祸,就把天捅破一个窟窿。若是云少爷能跟帮主好生认错,再说几句软和的话,兴许帮主会网开一面。不过,就云少爷那个脾性,可能吗? “带他来见朕。” 步惊云是被人押着上来的。小小的少年,一身黑衣有些凌乱,肩上原先披着的披风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一根锁链自他的胸前交叉着穿过,将他的臂膀与身子牢牢地捆缚了起来。他身后,紧握着锁链的牢头对着嬴政行了礼就站在一旁充当木桩,将文丑丑的明示暗示无视了个彻底。 文丑丑眨得眼睛都抽了,既没见那牢头给步惊云松绑,也没见他有离开的迹象,郁闷了。如果泥菩萨在这里,肯定会叫一声“猪队友”。 嬴政扫了那人一眼,淡淡一句“退下”,那人方才领命离去。 此刻,步惊云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阴郁的气息,低着头,将一个后脑勺留给嬴政。 “抬起头来。”嬴政冷哼一声:“怎么,如今不敢面对朕了么?” 在他充满压迫力的声音下,步惊云抬起了头,他紧咬着下唇,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一双黑眸中迸发出凶光,好似一头难以驯服的野兽,正在竭力遏制着自己的爪牙。 “你恨朕?” 一句话,似一盆冰水,滋溜溜浇到了少年的头上,他面上一惊,望向嬴政的目光中仿佛想要确定什么一般,还带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忐忑与不安。 一旁的文丑丑早已惊骇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着眼前这莫名的一幕。 嬴政缓缓启唇,又道:“也许朕应该称你为霍家继子,霍惊觉?天下会踏平了霍家庄,杀死了你的继父,所以,你恨朕?” 步惊云无故杀人之事,嬴政自然不可能不去调查。 依照步惊云的性子,旁人就是再怎么在背后议论他,恐怕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唯有在事涉他在意的人的时候,他才会无法容忍。 顺着这条线,嬴政不难查到步惊云与当年霍家庄庄主霍步天的关系。霍家庄是为天下会所灭,这一点,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 步惊云不语,嬴政又道:“你恨那两个在背后咒骂你继父之人,但你更恨朕。” 半响后,少年才哑着嗓子道:“若说不恨,是假话。可这些年来,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会对师父举剑。”最后一句话,他几乎一字一顿,说得很是艰难。 闭上眼,他仿佛能听到继父的质问,质问他为何放过害死他的凶手,质问他为何认贼作父。可他无能为力,因为,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对嬴政出手。 步惊云想,他终究是自私的,贪恋嬴政带给他的温情,辜负了对他恩重如山的继父,他简直面目可憎。只能待日后去了地下,再向继父请罪。 虽然已作出决定,但步惊云心中的枷锁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反而将他锁得更紧。 “师父。”步惊云忽然道:“如果重来一回,你是否会放过我的继父?” 人不是他下令杀的,但嬴政仍是道:“不会。” 他并非刻意要去杀霍步天,但那又怎么样?无论是曾经的雄霸,亦或是如今的他,都在为一统天下而努力。征战必然带来牺牲,变革必然产生流血。纵然他一时不动霍步天,为了一统天下,他也总有一日会去动他。无关个人恩怨,势中之势,国中之国,是一统天下的霸主们所不能容忍的。 降,即活;不降,即死。 “朕不愿替自己辩解什么,有罪的人朕杀过,无辜的人朕也杀过。建立秩序的背后,带来的必然是流血。秩序建立后,却可有效避免无谓内耗与牺牲。这就是法,绝非庙宇中的一尊圣人雕像,亦或是史书上一行冰冷的字,而是把规则烙印在人们心中的一个过程。” 罪孽与荣耀同在,这就是他的人生,亦是法之一道必然要承受的。他被众人赞美的同时,也必然承受其余人的诅咒。 步惊云的瞳孔骤然收缩,半响,深深地吸了口气:“你是不是为了所谓的法,什么都能够牺牲?” 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师父有些陌生。 这种感觉,已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最为明显。步惊云想,他已经…快要抓不住这个人的手了。 嬴政没有回答。他虽然是‘法’的忠实拥趸,但也从没有考虑过为‘法’献身。也许是因为,无万世不移之法,法律人定,又也许是因为,所谓的法,不过是引导人趋恶扬善的一种途径,是‘正人之恶’的一种手段,并非最终的目的。 他信奉法律带来的成效,却不迷信法律本身,更不会被其束缚。 步惊云惨然一笑:“你杀了我吧。” 嬴政眸光一凝,犹如万丈深渊一般,正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杀了我吧。我杀了那两个人,本就该当死罪,你依法执行就是。”步惊云的口吻,冷漠与沧桑并存,简直不像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年。 “你知道这是死罪?” “知道。”步惊云的口吻稀松平常:“但我无法放过那两个诅咒继父的人。” “所以,你选择与他们同归于尽?” “……他们,不配。” “你也知道他们不配!步惊云,朕记得,朕曾与你说过,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以己身作为代价相驳。如今,你回敬给朕的答案就是这个?为了两个身上满是污泥之人,将自己陷入泥潭中?”嬴政的话语中压抑着一丝怒火。 步惊云定定地看了嬴政半响,忽然道:“师父,今日我才知道,你也会发怒……难道,不是因为你所谓的法,我才要去死么?如今,我都无怨无悔了,你生气个什么劲儿!” 这是步惊云与嬴政目前为止对话最多的一次相处。步惊云说不出自己的心中是失落还是懊恼,又或许,两者都有。 为了嬴政的信仰,他得去死,为了他自己的奢望,他无法为继父报仇。 那么,就这样结束,似乎也不错。 步惊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内心中尽是澄澈。 嬴政失望地摇了摇头:“朕今日始知,你从未懂法。” 一旁,戴着面具的龙辰远远看见这一幕,心想,爹他一定很难过吧?必须在亲传弟子与法之中做出抉择。 就实而言,他倒不认为依照律令处置步惊云有什么错。步惊云只知自己愤怒委屈,却不知那两人虽然面目可憎,却也罪不至死。更不知,法的存在,不是为了束缚与制裁,而是为了保护。 步惊云,到底还是不懂。他总以为,即使自己随心所欲地做了什么,那代价,自己都能够承受得起,他以为自己轻生死,世间便当真无值得牵挂之物,是以无所畏惧……终究太过年少。 在龙辰想要靠近嬴政,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挣扎间,却见嬴政已走远。 步惊云重回了牢狱中,静静地等待自己的死亡。 公审的那一日,天下会的执法堂前人山人海。不只是天下会中分量重的人到了,就连江湖上的其余帮派也派了人来,充分表明了他们对此事的高度关注,天荫城的百姓们纷纷涌在外面。 虽然先前天下会就处置过不少违法之人,但公审帮主弟子,这还是第一次。 坐在上首的江奉熙、方鹄、猗谌等人看着步惊云,皱了皱眉。这是他们第二次接手有关步惊云的案件,只是,这一次的性质,与上一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公堂之上,步惊云对故意杀人之事供认不讳。江奉熙等人的心则在不断地下沉,难道,真的要判步惊云死刑吗? 此时,嬴政忽然站起了身:“经查实,步惊云杀人之事,为有心人所诱导,此二人与其幕后之人当判罪。然,步惊云无故杀人亦为实情,当判罪。” 说着,命人将那二人为何会恰巧出现在霍家庄外头,又是如何与步惊云起了冲突的证据呈现了出来。顿时,使者中有两个面上神色就不太好了:“帮主,这是在审步惊云,为何会牵扯到我们身上。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步惊云脱罪,胡乱污蔑人吧!” “是与不是,看过即知。”嬴政道:“你二人唆使死去之人挑恤步惊云,引诱其犯罪,按照律令,该施以琼刑;步惊云无故杀人,然而其尚未及冠,又是本帮继承人,不可受刑。朕为其师,有教导不严之过,今日,便在此代其受过!” 在嬴秦律法中,太子不得受刑。若是触犯了法规,由其师父代为受过也不是没有先例,前提是,那个所谓的师父不是君王自己!一国太子都不能是罪人了,秦国如何能容忍有个身为罪人的国君? 是以,秦法虽然对君王以下一视同仁,对君王与其继承人的制约却相当薄弱。 然而,今时不比往常。嬴政知道,今日若是无人受罚,这一页便揭不过去,自此之后,法政之威在百姓的心目中怕是要大打折扣。 在场的其余使者也知道嬴政实则根本不必受罚,但他们保持了沉默。比起对步惊云动手,间接削弱嬴政的实力,他们更乐意选择直接伤到嬴政本身! 步惊云怔愣地抬头,龙辰惊愕地回首,却见嬴政利剑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了自己的左臂……血溅大堂给人打来的震撼是无可比拟的,尤其是领头人自己的血。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对律法的可信与否存疑,他们都将成为法的忠实信奉者。 先前两个被指认引诱步惊云犯罪之人被带下去受了黥刑——代表罪犯的刺字横跨在他们的额头上,将伴随他们一生。 部分使者心满意足地走了——天下会的帮主自断一臂,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恢复元气。城主们若有什么计划,得抓紧时间才行。 百姓们对天下会的公正进一步信赖的同时,不免为嬴政担心,也对派来使者的其余帮派充满了怀疑。他们并不是傻子,对于场中的风起云涌虽看不懂,却也将那些使者眼中的恶意看得分明,这样一来,对于其余城池城主的感官立时下降不少,心头又升起一股维护天下会的念头。 众人走后,看着满面苍白的嬴政,以及其断臂处的斑斑血迹,龙辰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唤了声“爹”,想要查看嬴政的伤势,却又怕使他伤上加伤,不敢下手。 步惊云则站在一边,久久没有动静。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自己犯了罪,还要我爹替你受罚!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幽若气急败坏地走上前将步惊云一把掀翻在地,却见步惊云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这是不哭死神生平的第一场泪,流着泪却哭不出声。 成长的记忆中,满是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别担心,我不会像老马一样不停让人断臂的,嬴政他的手臂肯定是会长回去的。 本章的设定部分参考《大秦帝国》秦孝公之子嬴驷犯杀人罪,由其太子傅代为受过,被施劓刑(割掉鼻子)。鄙人对秦律研究不深,姑且把这个作为依据来参考。不管怎么说,断臂总比割掉鼻子好吧= =。 第24章 筹谋 天下第一楼中,烟雾氤氲,药香缭绕,嬴政静静地坐于榻上,周身时不时有紫色电花翻滚。 电花噼里啪啦地在半空中闪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形越发粗壮。雷鸣声至,恰逢窗外大雨倾盆,紫色粗光逐渐凝聚成碗口般大小,长长一条盘踞于半空之中,好似一条吞天巨蟒,狰狞可怖。 嬴政心念一动,那‘巨蟒’便化作光束打散重组,顷刻间,二十四柄利剑齐齐悬浮于半空,将嬴政环绕于其间。嬴政只觉体内通透舒畅,内力似温润的溪水般阵阵流淌在经脉中,身上好似有着使不完的力量。 他心知,自己炎雷剑诀第四层已成,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面上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炎雷剑诀第三层到第四层是一个分水岭,若是从前臻至墨家‘大音希声’之境的无名对上嬴政尚有一战之力,可以说,从这一层开始,无名将远远被嬴政甩在身后。哪怕无名参悟墨门功法的进度与嬴政持平或是略高,在日后相当一段时间内,他都不可望嬴政项背。 从第四层开始,内力便会呈几何倍增长,且经雷电淬炼,只会比往日更加精纯。从这一层开始,嬴政对于真气的掌控便远胜从前,可将蕴了雷电之力的真气化为护体剑阵,攻防一体。 左边断臂处有一股力量正蠢蠢欲动,这力量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一般,全然汇聚到嬴政的身子左侧。左肩上,骨骼经脉被挤压得阵阵作痛,光芒愈发炙烈,体内真气升腾,嬴政自觉时机已至,从柜上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取出其中一颗药丸吞下,而后正襟危坐,断臂处如有万蚁啃啮。 若是没有经历前生薨逝之前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嬴政或许还会觉得难以忍受。然而,在那等疼痛中挣扎了整整三个昼夜后,无论何等样的疼痛,对于嬴政而言,都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不过如此。 渐渐的,嬴政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断臂处生出,一滴冷汗自他额角滑落。心知这是关键时刻,嬴政不敢分神,便全力催动着真气涌向断臂处。 不知过了多久,大汗淋漓的嬴政睁开了双眼,但见一只新的胳膊自断臂处长了出来,完好如初。这就是他达到炎雷剑诀第四层时拥有的力量,断肢再生。嬴政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新臂膀,许是因为经过雷电淬炼,这只手臂更有力量,且与嬴政仿佛本该是浑然一体,没用多久,嬴政便完全掌握了这全新的力量。 有人说过,依托于诸子百家的武功心法诞生的绝世武功侵犯了仙人的领域。因为这些武学练到极致,可延缓衰老。譬如嬴政炎雷剑诀的第五层,便有此成效。 他的功法是否侵犯了仙人的领域,嬴政不知。他只知道,他的剑诀确有些神奇之处。前世未能参透的奥义,今生他势在必得!他,要变得比前世更强,走得比前世更远! “扣扣扣”,寝殿外传来清晰的敲门声,紧接着,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帮主,赵华锋求见。” 嬴政收敛好内力,整了整衣衫:“进来。” 赵华锋看上去是变化最大的,不过短短四年光景,在他的身上,便已褪去了所有的稚嫩与青涩,看不到过多的外露情绪。如今见了人,他的嘴角总是噙着三分笑,却让人看不清深浅。 “帮主,如您所料,青云帮听闻您重伤的消息,已经决定率领附属帮派、联合盟友同来攻打天下会,现在正在前来的路上。” “令两位副帮主与各大堂主准备迎击,若是风儿出了关,也让他去战场。”嬴政一派镇定从容的模样,好似全然不为此事担心。 现如今在泥菩萨手下做事的赵华锋却知道,嬴政先前的策划早起了作用。如今附属于青云帮的那五个中等帮派兼八个小帮派中,能有半数兵力存有斗志就不错了。至于青云帮苦心拉来的所谓盟友…本就是个短视的,经他们派去的细作稍一撩拨,便对青云帮起了疑心。届时再略施小计,令他们后方一乱,还不知道是谁打谁。 青云帮这些年因帮主洪清的不作为,实力本就缩减了不少。如今嬴政示敌以弱,诱使青云帮大举进侵,就是打着让其有来无回的主意。青云帮不义,攻打天下会在先,他即便令其全军覆灭,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在天下会的地盘上作战,即便战败了想要逃回去也没那么容易! 嬴政的手指轻轻地叩打在榻上。分散在各处跳梁小丑虽对天下会造成不了威胁,但一直在暗中窥伺着天下会,就很惹人嫌了。将其聚合在一起解决掉,正好一劳永逸。 此时,在两位副帮主的指挥下,各大堂主已经带领好本堂的队伍,在各个地势险要之处伏击或是布阵。战争的号角终于吹响,然而,青云帮一方的情形却不容乐观。 “俺是青云帮的副帮主,该由俺统帅全军,做总指挥!” “我们伏虎帮可是被青云帮的帮主亲自邀请加入此战的!难道我伏虎帮的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像你青云帮的附庸一样,听从你的指挥?” 别开玩笑了,这一会儿不把指挥权拿到手,战胜之后他们怎么能拿到瓜分战利品的权利! “副帮主,以大局为重!”有人劝伏虎帮副帮主。 伏虎帮副帮主冷笑一声:“要我遵从他的命令,可以,先得证明他身为将领的能力!我伏虎帮的帮众,绝不屈居实力不如我等的人之下!” “你…你要俺怎么证明?”青云帮的副帮主口齿不灵力,却着实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他不信自己会不如面前这个没上过几次战场的毛头小子。 “很简单,你与我论战。”伏虎帮副帮主傲然道:“胜者为将!” “你…这是纸上谈兵,不可取!”青云帮的那位急红了脸。 “你连纸上谈兵也做不到,难道不是有勇无谋?”伏虎帮副帮主反唇相讥。 天下会派来的细作看到面前这副情形,悄然隐退了。相信在不久之后,青云帮帮主洪清就会十分‘庆幸’,他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扯后腿的‘好’盟友。 天下第一楼 “帮主,这是自天门传回的消息。”赵华锋将一份装着密文的匣子递到嬴政身前。 三年前,嬴政的影卫队队长程骞以杂役身份参加大比胜出,获得逍遥之道的心法,苦习一年后,略有小成,便奉嬴政之命,匿名入了天门中。 影卫队成员的身份皆是高度保密的,纵然有心人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此时,程骞的功法正停留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既能让人知道他是修了某种功法,又因他修习的程度不深,不会引起天门的警惕。程骞脑子颇为灵活,投入天门不久后便制造了一起偶然,让天门门主看到了他与另一个人的比试。他果然引来了那个神秘的天门门主的注意,然后,顺理成章地被召入天门总部跟随在门主身边,逐渐能够接触到天门的一些核心事物。 赵华锋为了成为与他对接消息的人员,硬生生逼着自己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始终牢记着嬴政说过的话。他没有练武天赋,所能倚仗的,就只有他还算聪慧的头脑。然而,饶是他拼命至此,也只在上一个月才勉强获得资格,成为与程骞联系的不固定人员之一。 嬴政打开匣子,看了上面一行简短的密文,待目光投向纸张下一方小小的令牌时,视线忽然凝滞住了。 通体玄黑的令牌入手冰冷光华,上面绘有一幅奇特的图案,线条勾勒得十分简单古朴,乍一眼看上去,无甚奇特之处。翻至背面,方可见八个大字,用早已失传的文字写就,看上去颇为大气。 许是因年代过于久远,令牌上已有暗红色锈迹。 嬴政将那令牌握在手中,隐隐有些颤抖,连呼吸似乎都粗重了几分。 赵华锋见嬴政神情有异,知他必与这令牌主人有渊源,试探性地问道:“帮主,您可是认出了这块令牌的来历?” “这是炎雷令。当年…秦始皇创造了三块这样的令牌,一块给了入驻南越的老将王翦,一块给了被贬离京的长子扶苏,一块给了去往海外寻仙的方士徐福。这令牌中存着…秦始皇当年的三道剑气,可在危急时刻做保命符。” 老将王翦故去后,他的那块令牌并没有随葬,应是留在了南越,落入赵家先祖之手。扶苏的令牌早已不知所踪,徐福的那块令牌应该早已随着徐福远行海外……那么,这一块令牌,究竟是谁的,天门门主又是如何得来的? “您似乎知道很多事。”赵华锋慎重地选择着措辞:“知道许多…世人所不知的秘辛。” “不错,朕知道。”嬴政这么明明白白地承认了,赵华锋反倒不好再问什么。 “天门门主近日,还将目光放在我天下会上?”嬴政问。 赵华锋摇摇头:“之前也许是的,但经过这一役,应该便不会了。在他眼中,天下会忙着与江湖中其他明面上的帮派争夺天下第一大帮的称谓,哪里来的功夫放在搜寻天门上?” “如此便好。”天门的势力,仍非天下会所能及。且那天门门主神秘莫测,武功究竟有多高强尚且不知,此时实在不是主动站到天门面前的好时机。 赵华锋看着嬴政完好的手臂,忽然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帮主那天的血溅执法堂,恐怕不仅是给步惊云看的与天荫城的百姓看的,也是给各帮使者们看的,同时更是给天门门主看的吧?一场审判,您竟将所有人都引入了您所布置的局中。” 因为早已经知道自己的手臂还会再长出来,所以挥刀断臂的时候才会那样的义无反顾,震撼了步惊云、也震撼了在场的众人吗? 果然,他就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本质上绝不会那样无害,不会任由自己被逼到绝境仍不还击。 想起这几日性情大变的步惊云,赵华锋看向嬴政的目光带了几分深思。对于步惊云,众人看到了帮主对其的庇护与慈爱,他却看到帮主在逼着步惊云成长,用一种残酷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没有人发现步惊云才是被虐(心)的那一个? 本来我还担心这一章出来之后会引起乃们的反感,觉得步惊云好可怜神马的,现在似乎不用操心了?嬴政他即使对别人好,所用的方式也不会温和到哪里去。看扶苏就知道了,虽说是磨砺长子吧,直接把人贬去边塞,搞得扶苏自己都以为嬴政放弃他了= =。 步骚年,我对不起你,本来想写一个中二的你被TJ的过程,结果害得你被大家讨厌。云迷表扁我,呜~ 上章从嬴政与文丑丑的对话到嬴政与步惊云的对话部分有不少改动,很多论述性的话都删了,不过总体而言发展方向没变。 第25章 菩提 青云帮与伏虎帮等帮派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天下会的势力范围。 青云帮副帮主关翔出于谨慎,本想令手下的人停止前进,稍作调整,伏虎帮副帮主邱衍却不赞同:“攻其无备,方才能算奇袭。若让天下会做好了准备,我方可就失了先机。” 论实力,青云帮略高伏虎帮些许;论地位,关翔是旧经战事的老将,而邱衍却不过一介初出茅庐的新人。按理来说,关翔毋庸置疑该是这个队伍的指挥者。偏偏,邱衍出身不俗,乃是伏虎帮帮主邱罗之子,少时颇有些慧名,平日里最是心高气傲,连自己帮中的长老也不大看得起,如何肯买关翔的帐? 在他想来,青云帮这些年对天下会用兵时常劳而无功,恐怕与关翔这温吞保守的作战风格有关,自然就更不把关翔放在眼中。如此畏畏缩缩,焉有大将之风? 关翔见状,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一旁的副手上前道:“禀副帮主,属下以为,邱少帮主所言有理。我等应当趁天下会无所防备之际,一鼓作气。” 邱衍虽不喜青云帮中之人,但乐得见关翔吃瘪,省得关翔与他争指挥权,遂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那副手的肩:“不错,不错,看来贵帮还是有明白人的。本公子好生奇怪,怎么这样一个明白人,洪帮主没提拔你,反倒令你屈居庸人之下?本公子见了,都替你可惜!”挑拨离间的意味,相当明显。 副手眼神闪了闪,谦逊地笑道:“属下对关副帮主向往已久,能够被帮主派来辅佐副帮主攻克天下会,是属下的福分。帮主对副帮主您期望颇高,希望您这一次…莫要再令帮主失望啊。若是被帮主知道副帮主在此战中故意延误战机,恐怕会对副帮主心生不满呢。” 关翔瞪圆了双眼,终于愤愤地一摆手:“哎,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子管不了了!”连帮主都搬出来压他了,他还能说什么? 邱衍等人的作战出乎意料的顺利,一路之上,几乎都没怎么遇到过像样的抵抗。天下会分会的会众似乎士气低迷,一击即溃。在这个过程中,天下会的帮主别说是指挥战略部署,就连面都没有露过一回。 邱衍在享受胜利的欣喜之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天下会帮主雄霸定然是伤势重到连主持大局也顾不得了!再不然,就是为了疗伤,功力大减,自顾不暇!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竟给他撞上了,配合他的谋略,这一次,他们定可直取天下会! 在日复一日的胜利之中,邱衍的信心越来越膨胀,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一战成名、与父亲一道将伏虎帮扩张为天下第一大帮时的光景。 另一旁,关翔的副手正将信鸽放飞,向帮主洪清汇报此番战役的战果,并不着痕迹地诉说了关翔‘不肯尽力’之事。他早就知道,帮主对副帮主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信任,此番对天下会之战,正是他崛起的好时机。要是不好生把握,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不过,伏虎帮倒是要好生防备着,若是让姓邱的先他一步入了天荫城,可就不好了…… 虽说副将内心中对关翔没有多少恭敬,但目前关翔还是自己一众人名义上的首领,想要调兵遣将,总是绕不过他的,副手遂找关翔将欲抢先攻打天下会之事说了一遍。 “不行!俺不同意!”关翔道:“俺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 副手将眼中的讥讽掩去:“副帮主,您可要想好了,若是让伏虎帮占了先机,帮主可饶不了您。” 早知道天下会这么好打,他们也不必把伏虎帮拉上了,可惜现在,请神容易送神难哪。副手眼中微露遗憾。不过,这种局面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等到帮主派来的援军一到,他们便可里应外合地将伏虎帮一众人包抄,到时候,这些人自然就构不成什么威胁了。相反,邱衍还可以成为他们手中用来辖制邱罗的王牌。 被隐隐排斥在权力圈外层的关翔在营中既愤且悲。他关家世世代代中心洪家,他当初也没要帮主给的特权,是自己一步一步凭着功劳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的,如今,帮主怎会忌惮他至此?这还没卸磨呢,杀驴的意味就已显露无遗。关翔虽拙于言词,但不是个傻的,如何会不明白,又如何能不心寒? 关翔甩了甩头,正要饮一小壶酒,聊以消愁,忽然神色一利,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两指并拢,夹住了疾驰而来的箭头,却见箭头上还插着一张纸条。 关翔疑惑地将那纸条取下看了看,脸色忽变,挣扎了许久,终于将那纸条投入了火堆之中…… 与此同时,天下会中,龙辰听得天下会众人节节败退的消息,心下焦急不已。若是天下会失守,他身受重伤的父亲该怎么办?龙辰屡次将目光投向天下第一楼处,仿佛要将那里灼烧出一个洞。 终于,在听得联军兵分三路,逼近天荫城时,他终于坐不住了,将新得的锁魂圈套在了肩上,手拿着一把剑来到了嬴政的门前。 在这扇门后,他的父亲还在疗伤,他定要为他的父亲守护住天下会前最后的一道屏障! 想到此处,龙辰眉眼间满是坚定,足下一点,轻功运转,带着斗战堂的几个兄弟离开天下会,向着天荫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离开后,门内的嬴政缓缓睁开了眼,目视着龙辰离去前站的地方。 “为了给少帮主一战成名的机会,您可真是煞费苦心啊。”赵华锋缓步而来,现在的天下会中,也只有他敢这样毫无顾及地与嬴政说话。 “你又知道了?”嬴政的语音微扬,听不出是喜悦还是心思被人窥测的恼怒。 “很明显,不是吗?” “你此次,只猜中其一。”嬴政颔首,算是肯定了赵华锋先前的话。 “若是其他的,我暂时看不出来了。”毕竟是没有经历过战事的少年,经验上的欠缺,是其他地方无法弥补的:“不过,在这里,我倒要提前恭贺帮主一件事。帮主,大约在不久之后,您又能得一员猛将了。”少年说着,扬了扬指缝中夹着的纸条。 “关翔回应你了?” “不,还没有。不过,离那也不远了。”赵华锋笃定地道:“而且,就算是他不想背叛洪清,他身边也会有人逼得他不得不背叛!”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孔慈’略带慌张的声音:“帮主,云少爷不见了!云少爷他…失踪已有一天了!” “十二个时辰内可有人离开天下会?”嬴政闻得此言,将守卫队队长唤来询问。 那人想了想:“龙辰带了几个斗战堂的杂役离开……啊,对了,先前换班时有人看到一个人离开,那个人的身形颇似云少爷的……” “他的身边可有旁人?可有人突破你等的防御闯进来?”嬴政又道。 守卫队队长脑门儿上霎时间冷汗涔涔:“没有,断然没有!” 因为急促的奔跑,‘孔慈’到现在还有些微喘:“帮…帮主,云少爷他…怎么办?” “既不是被人掳走的,莫管他。”步惊云,也该学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了。 “步惊云可是自己出走的,这种时候出去,他想要做什么?”赵华锋问‘孔慈’。 “我不知道…云少爷好像说他要去取什么东西,然后就……” 赵华锋顿时觉得,步惊云在这个时候到处乱跑,未免也太不谨慎了些。 嬴政朝着众人摆了摆手:“莫理他,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事实上,他对于步惊云的忍耐程度,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在荆轲刺秦之后,嬴政对于身边潜在的威胁一向秉持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唯独步惊云,嬴政在得知了他是霍步天的继子之后,仍然对他没有任何动作。反而以那样的方式让他成长。 然而,这已经是嬴政所能够做到的极限。倘若步惊云一直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嬴政绝对不会一直为他收拾烂摊子。到时候,即便步惊云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也无济于事。 步惊云终是没有给嬴政放弃他的机会。 傍晚时分,步惊云终于踉踉跄跄地回了天下会,此时的他看起来颇为狼狈,手上和身上,满是被灼伤的痕迹。他的右臂尤其惨烈,仿佛被烫熟了一般,表面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红。然而,他的右手手心却攥得很紧、很紧,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是他即使舍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一般。 “云少爷……”天下会的杂役围上去,想要看看步惊云的伤势,却被步惊云躲开了:“让开。” 艰难地行至天下第一楼,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嬴政的门前,步惊云像是脱力了一般,跌倒在地上,掌心中的东西咕噜噜滚了出来,恰是三只鲜红似火的果子。 听闻这火菩提是疗伤圣药,为着嬴政的伤,步惊云便专程跑了一趟凌云窟。在采摘火菩提的过程中,不幸遇到了火麒麟,他手中没有神兵,剑使至一半便断了。他一路苦战,仗着自己的功夫,拼死才将这三颗火菩提带出来。那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这些火菩提必定要交到师父手上。 看着滚落在地上的果子,步惊云伸手,想要将它们拢至身前,视线却开始模糊,对不准焦距。 他的身子像虾子一般地弓起,仿佛正被一波又一波的热浪灼烧,又似是身上硬生生被人插-入了无数钢针,疼痛已极,靠一股不知从何处升起的毅力硬生生撑着,这才没有晕过去。 “火菩提……师父……”步惊云不住地呢喃。 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一股清凉的内力顺着经脉流入他的身体,而后,他又听到了谁浅浅的叹息萦绕于耳。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中间一段的时候,有没有人想抽步惊云来着? 我估计,我要是不写最后一段,步惊云童鞋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同人文最悲催步惊云有木有?好吧,不算起点家风云同人。 第26章 胜败 待龙辰带着七人到了天荫城外的树林中,这才发现,天荫城的必经之路竟已被密密麻麻的天下会会众包围。这些天下会最基层的杂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或是趴伏在沟壑中,或是隐蔽在草丛间,龙辰自然认不出他们的身份,不过,他却认出了那个领头的人:“副帮主?” 方为对龙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地对身边的副将交代了几句,而后来到龙辰的面前。他嘴唇紧抿,严肃的神情使得他本就粗矿的脸看上去有些可怖。他见了龙辰,二话不说,一拳揍在了他的肩上,低声呵斥道:“谁让你擅自过来的?” 方为作为天下会副帮主,自然也是见过龙辰的。然而,他从不因龙辰的身份而顾虑什么。在他看来,违反了纪律,该揍就揍!帮主的儿子也照揍不误!换言之,除非帮主亲临,否则,甭管来人有什么后台,他统统不买账! 当然,他下手也有分寸,只会让龙辰感到疼痛一会儿,并不会真的令他伤筋动骨。 “没有擅自过来,我向斗战堂副堂主请示过!” “帮主下令,由我来总览战局。莫说是斗战堂的副堂主,即便是正堂主也没这个资格下令!” “斗战堂守卫天下会的安危,乃是职责所在!堂主出征在外,副堂主代行堂主之职,亦做得主!我等身为斗战堂之人,履行职责更是义不容辞!副帮主,天下会大战在即,我等八人绝不愿龟缩在天下会中,请副帮主将我等编入防守队伍之中。我等必誓死捍卫天荫城!”龙辰受了方为的拳,被打得后退了半步,气势上却没有丝毫衰减。 从前,每逢战事,他都是待在天下会中,一面接受父亲的保护,一面鄙夷父亲挑起战争的作为。今日,父亲为法负伤,该是由他保护父亲的时候了!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够容忍父亲的安全受到威胁! 龙辰说得诚挚而坚决,让人不得不动容,他身后的七个功夫尚可的斗战堂杂役深受感染,亦是纷纷附和道:“我等为天下会尽忠,绝不后退!誓死捍卫天荫城!” 方为盯着这七人瞅了半响,又将目光放回龙辰的身上:“简直胡闹!” “副帮主,我们在斗战堂时苦练战阵,如今已会结阵!”龙辰道:“听闻阵师被霜…少爷和浪…少爷带走不少,副帮主与江堂主又兵分两路,阵师人手不足,我们可弥补这个空缺!”见方为似有动容,龙辰再接再厉:“我们人都来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反而有可能暴露队伍的行踪,不如让我们留下,为天下会出一份力!” “罢了,待会儿再找你们算账!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到时候见了血可不要腿软!若是哪个拖累了总体行程,我必军法处置!” 一直以来,天下会的治理模式都趋近于朝廷,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是以,方为这样说,也没有人觉得不对。就是新加入天下会的龙辰,这些日子下来也早习惯了。 龙辰见状,心中明白方为终是同意接纳他们,当下道:“若不能完成任务,龙辰甘愿受罚!” “就命你八人加入前锋队伍,待青云帮及其下属帮派之人入了埋伏圈,对其痛击!” “遵命!” …… 天荫城已近在眼前,关翔的副将紧绷了几日的神情也终于放松了些许。总体算来,现在离他们出发进攻天下会不过才一旬。这一路上,他们的整个过程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天下会所展现出的实力与它的名声完全不相匹配。种种异常让关翔的副将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心中对于胜利的喜悦和渴望压倒了这些违和感。 因天荫城将至,副将觉得已经不再需要关翔。他自忖一路上即便没有关翔,也可以取得如今的成绩。他不欲让关翔夺去最大的功劳,遂修书一封去了青云帮帮主处。宏擎此时正沉醉于温柔乡中,烈焰帮帮主之女钱霏千娇百媚地倚着宏擎,声音婉转甜腻:“帮主英武神勇,所向披靡,天下会迟早是您的囊中之物,如今,妾身就先提前恭贺帮主了。” 宏擎年近半白,看着还算有精神,人却早已不如年轻时那般精明。对他来说,年轻时携手作战的兄弟,到了如今已成为需要防备的对象。反倒是只能够依附着他生存的宠妾,得了他全部的信任。 他在她嫩滑的肌肤上捏了一把,轻点在她的朱唇上:“瞧你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说的话,让本帮主听着怎么就这么舒坦!” “那也是帮主英明啊,否则,若是换了旁人,即便妾身像夸赞什么,也找不到可夸之处。不过,妾身知道帮主的英明,别人可不见得知道。” 宏擎的手一滞:“哦?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钱霏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声音越发柔昵:“帮主莫怪,妾身近日…的确听到一些有关于副帮主的…不太好的传闻。有些人似乎认为,青云帮能够发展到今日的规模,都是关副帮主的功劳呢。就连关副帮主自己,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敢屡次违背帮主的诏命擅自行动。天下会实在重要,若是关副帮主在攻下天下会之后……妾身真是替帮主担心…… 她的腰间正缠着那副将奉上的软剑,又兼副将的作为很合她为父亲与弟弟报仇的心思,她自然是百般为那副将说话。再者,关翔反对宏擎提拔烈焰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她这个帮主宠妾颇多轻慢,他们之间,矛盾已深。 宏擎的眸光倏然一凝,伸出手将钱霏揽入怀中:“无须担心。尊卑有序,有些东西,该是本帮主的,就是本帮主的,谁都夺不走。”关翔…是该让他明白,他的一切都是谁赋予的了。他宏擎才是一帮之主,而关翔,不过是他手下帮着打天下的一条狗。 钱霏朱红的唇边划过一丝妩媚而血腥的笑,“帮主这样说,想来不会被那等意图不轨的小人蒙蔽,妾身就放心了。”先是关翔,再是关翔留在帮中的爪牙……很快,关翔的爪牙就会被她全部拔出。她绝不会给关翔翻身的机会! 芙蓉帐暖间,阵前换将之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关翔的副将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统帅,而关翔则因为开战以来‘意图延误战机’、‘无尺寸之功’、而被一掳到底,彻底失去了在帮中的发言权。 新任主将貌谦而内倨,他的谦和与忠厚只对着身份比他高的人,杂役们平时没少受他的刁难,自然不会敬服他。除去这一点,帮中还有不少人是关翔一手带出来的,如今关翔被换,他们虽嘴上不说,暗地里都在猜测新主将是否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一时之间,军心有些不稳。连青云帮下的附属帮派也颇有微词。新主将见状,暗自咬牙,心中自然又狠狠地给关翔记上了一笔。 关翔直觉天荫城绝不能随意闯,可副将——不,现在应该称为主将了,他根本听不进关翔的话。凡是关翔支持的,他必反对。他处处排挤关翔,话中明里暗里讽刺他胆小如鼠,实则浪得虚名,能够取得今日的成就完全是运气好。 关翔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两人之争逐渐浮于水面。关翔愤怒于帮主的处事不公、不念旧情,又看不惯新主将的愚蠢狂妄,开始时还满心愤懑,待收到青云帮传来的消息,目眦欲裂,再没了计较这些的心情。在这等紧要关头,他留在青云帮的六名亲信居然齐齐罹难!那可是自小与他一道长大,视若手足的亲信! 他心道,帮主,你好狠! 他可以容忍自己被排挤,被夺去功劳,受到各种不公平的待遇,却唯独不能忍受跟随他浴血多年的兄弟们死于非命!明明是帮派的功臣,却因为帮主的猜忌之心而惨遭迫害……这对于关翔而言,不啻于背叛! 一咬牙,关翔带着身边的十二名亲信投奔了天下会。如今的帮主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帮主了,他已经失去六个兄弟,无论如何,他总不能让剩下这些兄弟也白白丧命。 新主将看着夜色中匆忙逃离的小队人马,露出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多少年了,他终于可以不用被这个人踩在脚底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不必再忍耐。 他高声道:“关翔心怀愤懑,背叛我帮,现在,你等给我全部出动,杀了这个逆贼!” 青云帮的人面面相觑,迟疑着按照他的命令去做了。新主将见这些不承认他的下属们去追击深受他们爱戴的前任主将,心中畅快而得意。任关翔再得人心又怎么样,现在,他才是主将,他才是深受帮主信任的那个人! 急着向下属们彰显权威的新主将没有想过,在大战之前来这么一遭,会使得本就已经不稳的人心彻底溃散,士气一降再降。 关翔逃往天荫城,青云帮追着关翔入了天荫城前茂密的树林中,在入林的一刹那,众人方才发现,这片林子简直静得可怕。战马人立而起,一声长长嘶鸣,众人险些被直接颠下去。加紧马肚子想安抚住马匹,却见刀光剑影如同一张密集的网一般笼罩在头顶上方!胯-下的马仿佛被什么困住了一般,在一个小范围内不住地挣扎着,面对铺天盖地袭来的剑网视若无睹! 青云帮众人无奈,只得弃了马匹。然而,还未等他们站稳身形,便见十六人已飞身而至。这十六人排列成一个倒三角锥,内力齐发,鬼魅般地略至他们四周,重影阵阵。待到新主将反应过来的时候,三角锥已经将他的队伍拦腰剪断,开始杀第二次回马枪。 新主将忙道:“不要慌乱,站稳身形,就这么一起朝着他们进攻!我就不相信,这么点人,合我帮众之力竟还拿不下!” 实则,他自己也摸不清来袭的到底有多少人,盖因天下会众人率先布下的阵法配合着这凹凸不平的地势太具有视线扰乱性。 青云帮众人下意识地遵从命令,挨个儿站好,根本不去思虑重整队形,亦或者是,即便想要重整队形也有心无力。他们就这样三三两两地各自为战,犹如一盘散沙。来袭队伍的重影从四个不同方向同时涌来,他们往往手忙脚乱地扑上去,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真人,而是一道道凌厉的剑气。 不多时,青云帮众人身上便伤痕累累,内力急速消耗,反观来者,仍是毫发未伤,甚至连个衣角都没被碰到。 新主将见情况不妙,骇然之下想要脱离战圈,却见身后的退路不知何时已被人截断。一队弓箭手拉着弓弩对他们虎视眈眈,另一队人马手持各式武器,以三人为一个小尖锥,将他们的周围全然堵住。新主将毫不怀疑,他们一旦脱离先锋部队的进攻范围,定然会被这三方夹击,腹背受敌! 队伍中龙辰见新主将战心已乱,神色一厉,瞅准时机,锁魂环出手。只听“嗖嗖”两声,新主将便觉自己被锁魂环压得身子一矮,龙辰轻功运转,凌空踏了几步,长剑尾随而至,步步紧逼。他身后,其余的十五人重新列阵,将他的空缺补齐,又开始了新一轮进攻,仿佛全然不受影响。天下会的阵法灵活多变,对于突发状况的适应性很强。 新主将功夫不比关翔,算不得上乘,却也不差,与龙辰犹在伯仲之间。开始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缓过神来后,长刀出鞘,往身前一递,尖利的刀气朝面追形,直奔龙辰而去。 龙辰右脚往身侧一点,急速向左躲闪,趁着对手后继无力之时欺身上前,一招‘义薄云天’出手。剑气在半空中直接剪出一个圈,朝着前方蜿蜒着扩散,新主将心知不妙,急速后退,下一秒,龙辰足尖一点,直接踏在了他的长刀之上。足下内力翻涌,锐意无阻,沉重非常,新主将本想将他震开,却发现手臂像是灌了铅,连动一动也十分困难。 趁着这个间隙,龙辰已直接将剑架在了新主将的脖子上,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头。 新主将死不瞑目地倒下,他手下的人静默了片刻,开始萌生退意。尤其是对于那些附庸帮派而言,他们只是为青云帮做事,并不是把命卖给了青云帮。如今见青云帮不敌天下会,他们已开始盘算是否要改投天下会了。毕竟,天下会虽然规矩多了些,但待遇着实不错。 可惜,没等他们权衡完利弊,他们都已倒在天下会的弓箭之下。墙头草,天下会不需要!胆敢选择追随青云帮来攻打天下会,就要有付出相应代价的觉悟!左右逢源?呵,在天下会,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想要做降兵,也得看天下会愿不愿意收! 理论上来说,天下会的确不杀降兵,但还没来得及投降就死了,能怪得了谁? 龙辰将新主将的头割下,递给方为。其他杂役望向他的眼神中则带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崇敬,无论在哪儿,英雄式的人物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旁人的嘉许。这一次,龙辰对敌方主将之战,时机把握得很准,实在赢得漂亮。 见方为不接,龙辰唤了声:“副帮主。” 方为觑他一眼:“你拿着就是!我老方还没到要昧下部下功劳的地步!” “能杀死此人,非我一人之功。”说着,将头颅强硬地递给方为的副官,退至众人中。 战后的龙辰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寡言,仿佛战前那个激扬的龙辰不曾出现过一般。 “我们投降……”青云帮举棋不定或是功夫不济的人早已倒在天下会的箭雨之下,剩下的人无不是武功较为出众的。 勉强算是够入天下会,至于心性,还需进一步考察。方为在心中评估了一下,而后命手下人停止了攻击。 此时,算上已经投降的关翔十三人,青云帮来的队伍中已有四十八人降了天下会。 在发现青云帮之人先自己去攻打天下会的时候,伏虎帮的邱衍气得要跳脚,饭也没顾上让帮众们吃一顿,要求他们即刻出击。若是让青云帮的人捷足先登了,那他这一路上可就白忙活了! 若是方为等人知道了他的这种想法,定会在心中嗤笑他嫌死得不够早。邱衍丝毫不知道,他脑海中与伏虎帮争夺天下会的假想敌已经有大半的人去了阴间。若是知道自己所走的是死亡之途,不知他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一般欢快。 毫无意外,邱衍的队伍被江承带人拦截了。江承出手快准狠,将伏虎帮派来的人杀得片甲不留。邱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下属们一个一个地在自己面前消失,吓得腿直打哆嗦。 江承走到了他的跟前,笑眯眯地对他说:“本来,你们邱氏父子派兵攻打天下会,我是应该将你们全部杀光的。不过,我考虑了一下,你还是活着对我们天下会来说比较有利。只有活着的你,才能够拖一下你爹的后腿。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有个难忘的教训。” 邱衍看着他的神情,牙齿都在打颤。他可是亲眼看到过的,面前这个笑得一脸无害的男人,是怎样用千奇百怪的手段杀了他的下属们。只要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邱衍的心中便会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既然天下会实力这么强大,为何一开始要装得那么弱小?天下会是在玩弄我们吗?”邱衍不甘地道。 “就是在玩弄你。”江承的声线拨开温文有礼的伪装,露出其中残酷的真容:“看着你们这些狂妄自大的跳梁小丑自取灭亡,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我说的对吗,伏虎帮少帮主?” 他没有称邱衍为副帮主。在江承的心里,邱衍不配与方为、宋颉他们相提并论。 邱衍注意到,尽管看上去很是得意,但该透露的信息,江承一点也没有透露。他不由绞尽脑汁地想,究竟还有什么,是被他遗忘了的…… 江承看着邱衍绞尽脑汁的模样,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蠢材,若是不能干扰伏虎帮、青云帮的消息,这两帮又怎么会为了此战增派援军?烦人的苍蝇,还是一次性一网打尽为好。 投降于天下会的青云帮之人朝青云帮发送了求援信。 青云帮帮主不知派去的人已有八成身死,只道是自己一方已占领了天荫城,但因为兵力缺乏,粮草不足,持续攻打天下会有些力不从心。原因无他,那些人送来的信纸上带有天荫城的特殊标记,也是这个标记,误导了宏擎。 此时,宏擎正与钱霏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第二批人马很快便启程了,宏擎丝毫不知道,自己正把手上剩余的最为精锐的力量送入虎口。 他也没料到,离青云城还有数个城市距离的断浪,竟会这么快就赶到了这里,并包围了已经外厉内荏的青云帮。 …… 聂风出关后,听闻了执法堂之事,原本欣喜的小脸被担忧所覆盖:“师父……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他坐不住了,决定重回天下第一楼看看嬴政——在聂风参悟武功期间,他是留在天下会,与天下会的其他人在同一座楼里的。 可惜,目前嬴政的近况还属于最高机密,即便是对聂风这等帮主弟子,也是不能够开放的。 聂风的脑袋耸拉下来,看上去像是被主人嫌弃了的小动物一般。忽然,他的鼻翼抽了抽,一股药香味儿在鼻中扩散开来。 这些日子,嬴政为了掩人耳目,虽伤势已好,仍每日命人剪了药送上来。 聂风见了那个送药的小童,歪着头想了想,对那个小童道:“你过来一下。” 小童自然是知道聂风的,却仍举着药碗没有靠近:“是风少爷啊,风少爷,小的一会儿再跟您聊,现在小的得把药送到帮主那里。”耽搁帮主服药这项罪名可不是他能够承担得起的。 聂风蹬蹬蹬几步跑到那小童跟前:“把要交给我吧,我给师父送去!我是师父的弟子,这些事本该由我去做的!” “可是…是总管让我送药的……”小童支支吾吾。 聂风半强硬地将那药碗接过来:“没有什么可是。若是总管怪罪下来,一切自有我担着!我总得为师父做些能做的事。对了,你知不知道师父受了什么伤?” 那小童缩了缩脖子:“听说是帮主在执法堂上替云少爷受过,亲自斩断一臂,流了好多血呢。” “什么?”哐啷一声,药碗掉落在地上,砸得粉身碎骨,聂风神情中充满了震惊、痛苦、悔恨。 为什么,师父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为什么,在师父遇到这样的事的时候,他不在师父的身边? 只要一想到师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挥刀斩断了自己的手臂,聂风就狂躁地想要杀人…… 身体中沉眠已久的火麒麟之血随着聂风的心绪波动而开始翻滚。所幸聂风及时反应过来,心中默念墨家心法,由麒麟血带来的躁动方才渐渐平复下去。 与此同时,正在房中昏睡的步惊云,被麒麟血溅到的右臂正散发着一股红色的光芒。他的手臂,正在进行着不知名的变化。 另一端的泥菩萨正在占卜着,冷不丁听到了系统传来的任务完成的声音。 提前开启支线任务:聂风走火入魔,任务完成程度:20%,宿主仍需努力。 提前完成支线任务:步惊云获得麒麟臂,任务完成程度:100%,宿主请再接再厉。 目瞪口呆之后,泥菩萨冥思苦想:“这都是什么神展开的剧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1:因为某位筒子说青云帮帮主洪清与其重名,现将洪清改为宏擎。 2:最近*实在太抽,手机党可能看不到文,所以正文内容会在作者有话要说里放一遍。给筒子们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 第27章 任务 100%的任务完成度? 泥菩萨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得出了结论:“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要不然,绝对是系统抽了。 ‘宿主,你怎么这么笨啊,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要是别人,早就颠颠地跑去接了。你怎么还不信呢!天啦,你这么傻呼呼的,我当初怎么会选择你做宿主呢!’小火猴在一旁急得将尾巴打了个结,颇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天上掉馅饼啊,这种事情当然好……”泥菩萨猛地将小火猴揪住尾巴拽了起来,眯起的双眼中颇具威胁之意:“骗谁啊!这种事情一看就知道绝对不能相信了!还有,你居然敢嫌弃我!说,是不是又是你在捉弄我?”二货系统,以为这样就能够骗倒他吗?真是太小看他了! ‘是真的,是真的啊宿主!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小火猴差点没指天发誓了。可惜,即便它再怎么发誓,泥菩萨也不会信它。小火猴‘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巴巴的,实在对泥菩萨没辙了。 它就不明白,刚见到他家宿主的时候,又蠢又呆又迷糊,可好欺负了,什么时候它的宿主也变得这么固执、不好哄了? 所幸嬴政派来的人及时解救了它。 “军师,帮主请您去看看云少爷。”负责传令的杂役毕恭毕敬地道。 泥菩萨不解:“云少爷?你们的云少爷发生什么事了?”他又不是奶爸,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也不该来找他吧?等等……刚才那个二货系统骗他的时候,似乎的确是说步惊云他怎么怎么样了? 所以说,他到底怎么怎么样了?泥菩萨仔细地回想了一阵,噢,对了,是说麒麟臂! 不过,现在步惊云还没开始断手断脚呢,于岳也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落里蹲着呢,步惊云哪来的麒麟臂? 这样一想,泥菩萨似乎更有底气了,瞄向小火猴的眼角余光中满是鄙夷。 “军师,请随小的去一趟吧,云少爷现在的情况真的不太好…帮主说,也许您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知道步惊云他怎么了?到嘴的话最终被泥菩萨咽了回去,只因某只蠢猴子死命地叼住他的裤腿儿把他往大门口的方向拽。 罢了,这个家伙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泥菩萨愤愤地想,等一会儿见到了步惊云,自然一切真相大白。到时候,他一定要给这个总是耍着他玩的系统a little color see see! …… 看见躺在床上,烧得像只虾子似的步惊云,泥菩萨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这情景,咋这么熟悉? ‘宿主,眼见为实啊,这一回,你可不能再不信我!’小火猴悲愤地握了握拳,却在对上嬴政眼神的时候,一个激灵,将自己小小的身体整个藏在了泥菩萨的身后。宽带泪流下来,Boss神马的,它完全招架不住啊!这种就算它升级了也跟Boss不在一个级别上的赶脚肿么破! 泥菩萨看了看嬴政的左袖管——不是空的,再次得出了结论,这不是一般的Boss,他会回血,会自我再生!这一瞬间,泥菩萨甚至怀疑,风云真的能推倒雄Boss吗?也许推不倒吧?不知为什么,想到这种可能性,泥菩萨居然暗自松了口气。 等把目光移向床上的步惊云时,他又开始头疼,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步惊云这是……” “他去了凌云窟。”嬴政说着,摊开掌心,三颗红果子静静地卧躺在其中:“然后带回了这个。” 水果?泥菩萨盯着果子看了很久,确定不是自己平时吃的小番茄后,脑中灵光一现,惊讶地瞪大了眼:“这是血菩提?步惊云去了凌云窟,还遇到了火麒麟?” 嬴政点了点头:“朕已探查过云儿身上的伤势。他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并无大碍。倒是他身上,被麒麟血溅到的地方,发生了异变。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变化?泥菩萨看着步惊云抽搐着的右臂,头脑中浮现出三个字:麒麟臂。 可是…步惊云居然会为了嬴政的伤专门跑了一趟凌云窟,去取了血菩提,还顺带着帮他完成了他未来的任务?开什么国际玩笑?步惊云他不会变成忠犬了吧?一想到冷情的步惊云跟在嬴政后面摇尾巴的情形,泥菩萨就一阵恶寒。 小火猴得意地一摊手:‘看吧,我跟你说你还不信,现在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二货了吧!’ 闭嘴!泥菩萨伸出手一记狠狠地敲在小火猴的脑门儿上。感觉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在盯着自己,这才发现,雄Boss还在等着他的答案呢!哎,在讲话过程中走神真不是个好习惯!泥菩萨清咳了两声,赶紧解释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步惊云的右臂溅到了麒麟血,应该已经转化成麒麟臂了。” 还没等Boss发问,泥菩萨就很自觉地对嬴政继续解释:“麒麟臂比普通的手臂有着更为强大的力量。不过,这种力量也会间歇性地使得其拥有者十分痛苦。现在,步惊云应该就处在与麒麟臂融合的阶段,只需要等他醒来就好,不会有什么事。” “原来如此。”嬴政若有所思。经过特殊力量淬炼的手臂的确会获得比先前更为强大的力量。比如他自己的新手臂,以雷电之力淬炼过,反倒比断臂之前更为强健。火麒麟作为异兽,其血液能使得人类获得超越寻常人的力量,也不足为奇。 虽然想明白了,嬴政却并不觉得以异兽之血为步惊云淬炼手臂有多必要。由自然之力来进行淬炼洗礼,终究是最好的、也是使身体融入杂质最少的一种形式。虽然,这种形式往往也最痛苦,对于体质弱的人而言采用这种方法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真的有麒麟臂!泥菩萨赶紧调出任务面板仔细地看了看。然后他没忍住,当着嬴政的面傻了吧唧地笑了两声:“竟然真的100%了……呵呵,呵呵!”然而,还没等他得意多久,又被系统上出现的一排字给打击到了。 开启支线任务:寻找于岳麒麟臂的主人。 一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尼玛,劳资不干了!泥菩萨对着小火猴竖了个中指。 搞了半天,他该完成的任务还是一个没少!现在步惊云这个麒麟臂的正牌继承人已经有了自己的麒麟臂,他总不能期盼着人家断臂吧?这样一来,他还得再去为于岳找一个能够继承他的麒麟臂的人!而为了显示步惊云与麒麟臂的合拍以及继承麒麟臂的条件之苛刻,那个新的继承人很可能在这个世界是濒危动物!更惨一点,说不定直接没了! 泥菩萨揪住小火猴狠狠地暴打了一顿。这破系统,还能够再坑爹一点吗?还有马大大,恨你!没事干嘛老爱让人断臂! “师父!”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却见青衣少年举着一个药碗推门而入,隽秀的脸上满是关心:“师父,就算来看云师兄,也得先把药喝了呀!” “风儿,你出关了。” “风儿来晚了……”聂风满脸悲愤,眼睛不自觉地瞄向了嬴政的左臂:“师父,你的手?” “无碍。” 聂风竟顾不得师徒礼仪,上前将嬴政的袖子挽上,见他的左臂处有细细密密的伤痕,原先断臂的地方更是有一圈红印,一股小型风暴在眼中酝酿:“胆敢伤害师父的人,不可饶恕!” 好些小伤口根本是以雷电之力淬炼左臂的时候添上的,包括那红痕,其实并不严重,大约一周左右就能完全消除。可这在聂风的眼中,却成了师父将断臂接上的过程中受苦的证明。 那些逼迫师父的帮派,都该死! 聂风的心中再度被肆虐的戾气与杀意充斥。嬴政瞧出了他的不对劲,伸出手,一股清凉沁人的内力灌入了他的体内。 紧接着,聂风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靠上了令他安心的胸膛之中,师父熟悉沉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风儿,在心中默念清心决。” 聂风顺从地闭上了眼。在这一刻,他什么都无法思考,本能地想要遵循这个声音的指示去做。 看着少年的面容逐渐变得安详,戾气渐消,嬴政问泥菩萨:“可知风儿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这绝非练功时走火入魔带来的功效。嬴政想着刚才给聂风输入的内力在他体内探测到的躁动,若有所思。 喂,真把他当百科全书来用了啊?泥菩萨苦着脸道:“是…聂风的祖先聂英吞噬了火麒麟的血,自此以后,心中狂性大增。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杀人。” 火麒麟?又是火麒麟! 就在泥菩萨思考着如何向嬴政解释他为何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听嬴政来了句:“这些日子,你便在云儿与风儿身边待着。” 脑电波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半拍过后,泥菩萨反应过来,又开始在心里狠狠地吐槽。有没有搞错,他不是当奶爸的料啊!虽然知道聂风和步惊云的情况,但不代表他俩出了突发状况他能够应对啊!泥菩萨伸出尔康手,Boss你快收回成命啊! “对了,你近些日子学占星学得如何了?”仿佛听到了泥菩萨内心的呼唤,Boss转过了头。 一听这话,泥菩萨被狠狠地噎了噎。咳,被Boss逼着学习占星神马的,他简直苦逼透顶了好吗?别说占星了,他现在连基本的占卜都还没完全弄懂! 好想直接告诉Boss,这身体的原主才是玄(真)学(神)大(棍)师,他就是一个靠着太极盘和已知剧情装高深的废柴! 聂风靠着嬴政的胸膛不自觉地蹭了蹭,床上的步惊云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吉祥物又出来卖蠢了~ 谢谢雷霆夜深、静似舞的雷。 第28章 后续 初醒的步惊云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与防备,眼中氤氲着一层薄雾。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带着些微的茫然,好像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这样无害的步惊云,竟也让人觉得他也有些可爱……等等,可、可爱?泥菩萨险些被这个形容词呛到了,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将这个词汇从自己的脑海中清理出去。尼玛,这个词汇用来形容不哭死神,实在是太惊悚了!就算是他初见步惊云的那一年,年仅十岁的步惊云也绝对跟这个词搭不上边! 过了两三秒,步惊云终于逐渐回过神来,眼神也开始恢复焦距,他猛地撑着手臂想要坐起,却因为浑身上下的酸软无力重又跌了回去。这一个动作,仿佛耗费了步惊云巨大的体力。他没有力气再动,只得仰躺在床上喘息。 泥菩萨最见不得病号瞎折腾,赶紧上前将步惊云扶起。他在触碰到步惊云的那一刻,感受到步惊云身体一僵,而后,步惊云伸出手,用了最大的力气,将他的手打到一边。 “好心没好报!”泥菩萨嘟哝了一句,好在他心胸开阔,不久便想开了:“算了,跟个中二少年计较什么。”这话,又引来了步惊云一个白眼。 步惊云休息了一阵,右臂还不太使得上劲儿,便蜷缩起身子靠着左臂缓缓移动,最后靠在了墙边。从眼神恢复焦距开始,步惊云的视线一直胶着在嬴政身上,尽管一开始他只能看到黑色衣袍的一片小角。他眸光泠泠,如波面微澜轻涤,带着隐约的激动:“师……咳咳……” 才一开口,步惊云便剧烈地咳喘了起来,喉咙像是被谁掐住了一般干渴疼痛。 泥菩萨见状,顺手从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几案上取过茶壶,倒了一杯清水递给步惊云。 做完这动作,泥菩萨立时又是捶胸顿足。他要不要这么体贴?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成为奶爸了好吗?这不是他的风格啊喂! “云儿,可是在寻这个?”嬴政摊开手,露出掌心三颗鲜红剔透的果子。步惊云凝眸,在嬴政的右掌上停留了一秒,顺着他的身体看向了他的左面,而后,瞳孔乍然紧缩。嬴政的左手,正揽着聂风! 手臂已经接上了吗?而且,这么快就应用得灵活自如了。看起来,师父的伤也已无大碍。 他将茶杯放下,抿了抿唇:“不需要,就丢掉。”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嬴政手上的血菩提不是他拼死带出来的,与其他任何一样微不足道的东西没有差别。尽管如此,嬴政仍是从他的眸子里捕捉到一抹黯然。 此时,倚靠在嬴政身边的聂风也彻底地恢复了清明。他甩了甩头,及肩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摇摆。他手脚慌乱地从嬴政的怀中退了出来。泥菩萨眼尖,看到聂风的耳朵红了。他不由地摇了摇头,啧啧,Boss到底把风云调-教成什么样子了!要不要这么师慈徒孝?按现在两人的听话程度来看,搞不好之后的风云连叛变都可以省了…… 等等,他怎么忽然感觉,这样似乎也不错?泥菩萨烦恼地皱了皱眉,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会觉得这样不错?任务会得零鸭蛋的好吗! 啊,不管了!总之这种想法要不得就对了!泥菩萨抱头。 “云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聂风走到步惊云床前,关切地问道。 步惊云瞥了聂风一眼,摇了摇头,依旧是一言不发。不知为何,今天他看到温和的聂风,竟觉得他那温暖满足的笑容有那么一点…碍眼。 他不想回答聂风的问题,不想搭理聂风。尽管不明白原因,但步惊云向来不是个会勉强自己的人,于是,便遵从了内心的意愿。 好在聂风对步惊云的寡言也习惯了,不以为意:“师父,云师……”正想开口问问情况,却见嬴政正越过自己,将一颗血菩提塞到步惊云的嘴边。 食指刮过柔软的唇瓣。 步惊云一愣神,便觉得一样东西入了自己的口中。 苦苦的、涩涩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但过了片刻之后,他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在愈合,与此同时,内力也在攀升。 更让步惊云难忘的,却是师父那微凉的指尖。仅仅只是被触碰了一下,却有一种奇异的悸动在心中滋生。 嬴政从未见过他这般称得上是呆滞的模样,心中有一瞬的柔软,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记:“日后,可莫要如此胡闹了。” 与前些天纯粹的教训不同,这一次,虽仍是教训的话,可语气中却多了些亲昵。 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虽然,目前看来仍然十分微小。 当天晚上,步惊云整整做了一夜的梦。第二天起来,他感觉到自己身下有些黏腻,低下头,对着床上的一滩白色液体发呆。 ‘孔慈’见步惊云久久都不出来,以为步惊云伤势又犯了,焦急地在门外打转:“云少爷,要不要奴婢帮您重新上药?” 她不知道,经过血菩提的治疗,步惊云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 步惊云抬起头,望向门边的语气有些凶狠:“别进来。”顿了顿,又道:“别让人靠近。” 不了解具体情况,又不能硬闯少爷的房间,‘孔慈’心中越发焦急,索性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见房内一阵翻箱倒柜,还有木桶倾倒的声音,一言以蔽之,简直是兵荒马乱。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步惊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没有踏出过一步。到了最后,担心步惊云的聂风将门直接撞开,看见门内的情形,他错愕了。只见床单一边浸在了木桶中,一边还皱巴巴地拖曳在地上。聂风视线上移,恰与满脸泡沫的步惊云对了个正着。 聂风艰难地道:“……云师兄,你在干什么?” 步惊云:“出去!” 片刻后,被赶到门外的聂风摸了摸下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步惊云的脸上见到这种堪称恼羞成怒的表情。到底是为什么? ‘孔慈’弱弱地在一旁和他作伴,鹌鹑似的缩着脑袋:“风少爷,我是不是闯祸了?” “不,是今天的云师兄很奇怪。说不定云师兄有什么心事,这些天,你多关注一下他。” “是。”话是这么说,‘孔慈’还是觉得,关于云少爷的事,再小的事,也是难事。 天下第一楼中的这些动静,嬴政自然不会知道。天下会与青云帮、伏虎帮的战斗毕竟还没有结束,白日的时间有大半是数于公务的,嬴政正在听下属汇报最新战果。 “帮主,方副帮主与黄堂主已将入侵之敌尽数剿灭。现下正压着伏虎帮帮主的独子邱衍返回天下会。方副帮主有言,执法堂杂役龙辰在此战中击杀青云帮主将,颇有功劳。” “朕知道了。霜儿与浪儿现在何处?”论功行赏,现在还不是时候。 “浪少爷已抵达青云城,依照帮主的指示,对青云城发动了进攻。霜少爷处,日前进攻的江源城已降,江源城举城百姓相迎。如今,霜少爷正要带着人赶往伏虎帮靡下的渠安城。” “让霜儿抵达渠安城后,围而不攻,将邱衍在天下会手中的事告知渠安城城主。” 进攻并非主要的目的,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才是嬴政的追求。 伏虎帮、青云帮都是江湖上的老牌帮派,他并没有打算将两者同时吞并。两个帮派都有各自的盟友,攻城之时这些因素不得不考虑在内,双线作战就很不妥当了。 想到伏虎帮与无双城近些年的往来,嬴政搁在椅背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渠安城地理位置有些微妙,若是现在进攻,恐怕会引起无双城的警惕,不妨再等候些时日。 在这段时间中,他还可以伺机削弱渠安城的势力。他不急,一点都不急。反正,到了最后,无论是伏虎帮还是无双城,都得听从天下会的号召,成为天下会的一份子。 与嬴政的悠然不同,青云城中,宏擎已经快急得火烧眉毛了。 “帮主莫急,现在天下会胆敢对您出手,一来是天荫城被占,雄霸老贼狗急跳墙,二来不过是天下会残党趁人之危,仗着我青云帮的主力不在罢了。等帮主将帮中的精英召回来,我们又占据地利之势,还怕打不过断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钱霏袅袅娜娜地端着茶水进来,走至宏擎身边:“来,帮主先尝尝妾身亲手泡的茶,最是静心凝神不过了。帮主先将茶饮了,再去考虑帮中的那些事。” 宏擎听得此言,面色阴晴不定了半响:“是本帮主大意了,为了攻下天下会,竟让青云城内空虚至此。若是青云城失守,纵然攻下了天下会,又有何用……” 钱霏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掩过眸中的讥诮。她并不插嘴,直到宏擎说完,才笑着道:“所以,帮主才更需努力防守啊。只要帮主与断浪多周旋些时日,不止青云帮的危机可解,就连天下会,都是帮主的了。” “你似乎很希望本帮主与天下会对上?”宏擎眯起了眼,眼中的精光让钱霏心惊。 恍然间,钱霏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她刚到青云帮的那段时光,她还没有彻底地得到面前这个男人的欢心,还需要通过讨好他,来小心翼翼地提拔自己的家族。 钱霏冷哼一声。这个男人的确可怕,不过,那都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她有八成的把握,能够猜准这个已经变得越来越糊涂的男人的心思。 “才没有。妾身只是为帮主着想罢了。帮主好,妾身才能好。怎么,妾身考虑得不对吗?” “你知道自己的一切是谁给你的,这很好。”宏擎一手揽过钱霏,就着她手中的茶杯喝了起来:“不像有的人,背主忘恩。” 钱霏知道他是在说关翔,也不接话。现在的关翔已经不在青云城内,他手底下的‘智将’不会碍事,她也没有必要费心排挤他了。 很快,这一盘棋就要结束。钱霏唇边的笑更加温柔:“帮主只要知道,无论如何,霏儿都不会背叛您。” 是的,从未奉献过忠诚,何来背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雷霆夜深、静似舞、椰子的雷。 呼,今天的更终于赶上了。 第29章 父子 “怎么,那老家伙还不肯投降?呵,倒真是块硬骨头!”城墙之下,断浪浑身浴血,带着重重的杀戮之气。 “少…少爷……”身旁的侍卫们见了他这副模样,不由心下一惊。不是为断浪周身的戾气所慑,而是担忧他身上的鲜血。对于断浪而言,他的任务是建功立业,而对于他们而言,主要任务却多了一条:保护断浪。嬴政虽让自己的弟子上战场历练,却也没打算让断浪就折在这里。虽说是记名弟子,但嬴政投于风、霜、浪三人身上的心血却早已超越了一般的弟子。 “我没事,这些都是敌人的血!” 断浪随意地抹了把脸,将所配爱刀‘追浪’上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雪白的刀身倒映出断浪凌厉的眉眼,宛若修罗再世。断浪看着刀上的自己,这是一张充满逼仄与嗜血的脸,让他陌生得几乎快认不出来。他一挑眉,腕上一个翻转,收刀入鞘。 这柄‘追浪’是他数月前大比中于兵库处所得,即便在天下会的库存中,也算是上品。比起当今天下流传的十大神兵,也仅逊是稍有逊色。但‘追浪’胜在容易控制,由断浪这等心性不定的少年来使用,最合适不过。 若是被那些剑痴们得知这等好剑竟被嬴政拿来做为弟子练手的武器,不知有多少人要痛心疾首、辗转难眠了。 断浪眯眼注视着由城垛护着的城池,眼中满是战意:“既然宏擎那老匹夫不降,那本少爷就打到他降!挡我路者,杀!杀!杀!” 随着他以内力传开的三声吼叫,整个城池下方都沸腾了起来。 投机石正不断地往高耸的城墙上投掷着石块,蕴含内力的弓箭密雨一般地蚕食着青云城的城墙。杀红了眼的天下会众人眼中此刻只有红色,满目鲜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同伴的。 先前出城迎敌的为数不多的战士已经全部阵亡,青云城的防守满是漏洞。青云城守将左支右绌,渐渐落败。 镇守在岗位上的最后的青云城战士们看着底下蝗虫一般的天下会会众,绝望从心底蔓延滋生。 因没有料到天下会会包围青云城,先前青云城储备的粮食并不多。如今,城中粮草紧急,先是百姓手中没了粮,再是青云帮中的普通杂役们停止了粮食供给。然后,就在半日前,连他们守城的战士也断了粮。每天都有人因为缺粮而死去,青云城中被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笼罩。这使得守军们再也提不起一丝斗志。 他们全盛时期应付天下会都很吃力了,何况如今声势不断衰落之时?他们该如何是好?即便他们能够硬扛住天下会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那以后呢? 要知道,他们的守军可不是仅仅把天下会击退就算完事。作为守城的一方,他们要面临天下会不知何时会发起的进攻,而天下会却只需以逸待劳,就可轻而易举地击退他们。 都这么长时间了,帮主所谓的援兵真的还会到吗?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这样的怀疑,斗志在死亡的阴影下越来越少。 断浪可没有考虑这么多,他如今正穿梭于人群之间,‘追浪’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迅速地收割着众人的性命。偶尔兴致来了,他也会舍了刀剑,近身与人肉搏。‘断心指’一出,无数在战场中幸免于难的将士们战后都死状凄惨,七窍流血。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断腐朽衰败直至生机尽断的过程漫长而痛苦,简直生不如死,没有人能够承受这样的精神打击。 渐渐的,在青云城中流起一个传言,若是被天下会断浪的指法击中,宁可当即自杀,也好过苟延残喘几日后迎来最后的痛苦。一时之间,断浪凶名大噪,几与鬼怪等同。 “堂主,报——断浪已退兵!如今在据我城十里处扎营。”年轻的杂役脸上满是泥巴和血水,黏在一起,看不清原本的面目。他并不如何信服青云帮的最高掌权者,却十分忠于自己的长官黄翊成这个让人尊敬的汉子。 “我已知。”黄翊成道:“如今,还有多少守城的战士?帮主那里怎么说?” “帮主他…他说让我们坚持住……”杂役语中带了哭腔:“说是…等援兵回来就好了。可是,包括小人在内,还能坚守在城墙上的,已不到二十……” 这时,断浪的声音在城下响起:“黄堂主,你就别等了。我刚收到消息,入侵我天下会的两拨人马,如今已经全军覆没了!” 清越的少年声音,在此刻却如同恶魔之声。守城的有百人,断浪带来的也不过百人。按说在这样的攻坚战中,断浪是绝无胜出的可能的。然而,他就是做到了,他用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凶残的手段,将敌人一步一步地逼入绝境。 断浪说完,还扬了扬手中的书信:“黄堂主,我围城两日,攻城三个时辰,你便以不足百人之士抵抗了我整整三个时辰,我断浪敬佩你。只是,青云帮帮主宏擎倒行逆施,治城无方,耽于美色,听信谗言,他不是一个好帮主,也不是一个好城主,你难道要为这样一个人陪葬?你看见那些从城中逃出、寻求天下会庇护的百姓了吗?我师父才是众望所归!你何不顺应天命,归顺我师父,日后也能继续造福青云城百姓?” 黄翊成闭上了眼,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浮现出几缕颓然的褶皱。 他脑海中倒带般地回放出自己最近觐见帮主宏擎的一幕。 宏擎拍着他的肩:“本帮主现在,能够倚重的,就只有老兄弟你了!来,喝干这碗酒,替本帮主坚持到援军到来!告诉本帮主,你可能做到?” 黄翊成比宏擎看得清楚些,明白这么些时候,援兵别说回援,连个音信都没有传回,怕是不妙。只是,面前是帮主殷殷嘱托,他不能拒绝。将那壮行的酒喝下,把碗砸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他向帮主保证:“若事机不测,我必以死继之!” …… 黄翊成睁开眼,沉淀下种种复杂心绪,扬声道:“休要胡言惑人!纵然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你天下会行不义之举的事实!” 又对身后的战士道:“天下会野心昭著,即便帮主未曾得罪天下会,天下会也迟早会找借口来吞并我青云帮。我等生于此,长于此,深沐帮主恩泽,万不可对天下会妥协!” 他的目光在剩下的杂役们中间逡巡了一阵,这些年轻的面庞,沾满了泥,尚有些稚嫩,不过,很快就要看不到了吧……黄翊成一一扫过他们的脸,似要把这些容颜烙印在心底。 “狗蛋儿,你上个月才成婚吧?” “回堂主,我还没跟婆娘圆房,就被城主征兵征过来了。” “张三儿,你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和一个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吧?” “报堂主……俺是为了能够给家里减免税收才来应征的。家里婆娘年前就没了,地里干活累死的。俺娘干不动活了…如果俺死了,那税还能免吗? 黄翊成叹了口气,心道,帮主啊帮主,你作为一城之主,何其失败。 然而,士为知己者死。既然帮主将守城的重担交到他的手上,他便陪着这座青云城共存亡吧! 在战斗的号角声中,一名刚从城中出来,向天下会寻求庇护的少妇悄悄地隐匿着身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青云帮中,宏擎怔怔地坐在正殿中央那张属于帮主的座椅上,看着手下的一封封书信。这些书信排列的整整齐齐,表面却皱巴巴的,显然时常被人翻阅。这是青云帮的捷报,也是从这些捷报中,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并看到了君临天下的希望。 翻至最后,一叠捷报下压着一块布料,上面的字竟是以鲜血写就! ——天荫中伏,全军覆没。 算算时间,竟是第二路人马还没派出前送到的。宏擎攥紧了那块布料,双眼通红。然而,这封血书却一直没能到他的手中,直到他派出的第二波人马再度全灭,也没有。 能够在这件事上瞒着他动手的人寥寥无几,只消稍稍想想,便能得出答案。 为什么啊!为什么那样一个只能依附着他生存的女人居然会背叛! “贱人!”宏擎说得咬牙切齿,可无论他有多么愤怒,也不能改变他如今被下了十香软骨散,无法运功的事实。 那个女人为报家仇处心积虑地让青云帮与天下会作对,直至榨干青云帮与他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自己逃之夭夭。 至于她下得为什么是十香软骨散,而不是散功散。宏擎大概也能猜到,无非是她希望自己最后能杀了断浪垫背,好歹给天下会一点打击。鹬蚌相争,无论哪一方受了损伤,她大概都乐见其成。 宏擎冷笑,真是打得好算盘。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他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蛇蝎妇人!为了这个蛇蝎妇人,还不断地提拔她的父亲和弟弟,给予她近乎帮主夫人的荣耀。可她回敬他的是什么!是背叛,到了最后一刻,宏擎才知道,在那个女人的心中,从来就只有烈焰帮,而没有青云帮。 不过,那个女人真的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吗?只要她一旦离开青云城,埋在她身体中的蛊虫就会让她有的好受!背叛青云城,绝对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快了,不用多久…… 逃至城外的妇女忽然面色苍白,紧捂住胸口,下一秒,一口血“哇”地喷出。 偏僻的院落中,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一个盲眼的少年坐在破破烂烂的轮椅上,微感惊诧地望向门边:“我以为,您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间屋子了……” 城主府中的众人都去逃难的时候,唯有这么一个人还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不曾离开。尽管知道,也许少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宏擎仍是感到无比欣慰。 “志儿,爹……来看看你。”面对忽视了多年的儿子,宏擎虽有心亲近,但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宏迦志相处。 宏迦志不为所动:“我听闻天下会已派人来攻城,怎么,这个时候,钱侍妾不在您的身边?” “别提那个贱人了!”宏擎走上前去,一把将儿子纤弱的身体抱入怀中:“儿子,只有你不会背叛为父。为父当年不该因为那个贱人的话就不信你,更不该把你打发到这里啊,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啊!为父错了,真的错了!” “您有什么错的,您是青云帮的帮主,是不会错的。错的都是旁人。” 少年没有焦距的眸子望向门口,他的眼睛很漂亮,却没有一丝光芒,像沉寂的夜空。 少年的话让宏擎的心中满是苦涩:“你还是不肯原谅为父吗?” “谈不上原不原谅。从您把我母亲的牌位从家中移走开始,我就没有父亲了。”少年空洞的眸子‘望’向窗外,仿佛能够无视周围的一切障碍物:“他们来了。” 仅仅是一句陈述的话,没有激动,没有畏惧,没有恐慌。 “城主,请记住,我留在这里,是为了我和我的母亲,不是为了您。” 断浪闯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淡漠的盲眼少年与青云帮帮主宏擎遥遥对恃。 “放志儿走,我可自刎于你面前。”宏擎对断浪道。 他知道钱霏打的主意,他不想就这么如了她的愿。反正他难逃一死,把志儿送出去,还能够保留宏家的一点骨血。 “你没有讲条件的资格。”断浪极尽嚣张地道:“如今本少爷围了你的城主府,你是插翅难逃。本少爷要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 宏擎冷哼一声:“老夫虽然如今身陷被你等围住,但想要拉上一两个垫背的,还是不难。志儿虽是我儿子,却一直受我薄待,与我并不亲厚,断然不会为我报仇。你可以仔细想想。” 断浪眼珠子转了一圈,看了看宏擎身边的少年,觉得这个买卖实在不亏。若这个少年不是个安分的,大不了等宏擎死了再收拾。他刚想答应,却见少年操纵着轮椅一头撞向了宏擎,速度之快,简直不像一个双腿残疾的人。 宏擎下意识地出掌格挡,却在挥出掌风的瞬间意识到不好,赶忙手掌,可惜已然来不及。 宏迦志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打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委顿于地。 “志儿!”宏擎大惊,赶忙跑上前去查探儿子的情况,把脉之下却发现儿子已筋脉寸断:“志儿,你…你为什么……” 宏迦志吐出一口血:“只是不想再陪你玩父子情深的戏码罢了。无论你悔过也好,不悔也罢,都不能偿还我娘失去的生命。我不要欠你的命,不要你去了阴间我娘还得感谢你!下辈子,我们别再做父子。” “宏擎,你总是这样喜欢玩弄人心……所以,才注定得不到真心……”宏迦志说着,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再也听不到。 “玩弄人心吗……”所以,他才这样众叛亲离? “不,我没错,错的是你们这些人,我没错!”将儿子的尸体丢在地上,宏擎忽然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断浪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鄙夷。死到临头犹不悔改,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放箭!” 历经整整六个时辰后,断浪击杀青云帮帮主宏擎,自此,青云城划入天下会的管辖之中。 此时,伏虎帮少帮主邱衍正被单独关在牢狱里,与蜘蛛蟑螂为伍,啃着那一个被他踩过一脚的窝窝头:“呜,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我想吃米饭!” 他忽然扑到牢门边:“喂,你去跟雄帮主说一下,他的那条断臂在哪里,我知道啊!让他放我出去行不行?” “走开走开,什么乱七八糟的大话,也敢轻易乱扯!”牢狱中的守卫显然是不信的。 “你别这样,我说的是真的!我上次亲眼看到无双城派来的人从青云帮那里拿走了手臂,然后把它埋起来了……喂喂,你别走啊,好歹拿点米饭过来啊!” 狱头虽然没有把邱衍放出去,却把这件事禀报了嬴政。 “无双城吗?朕知道了。” 很快,那个负责传消息的狱头升了一级,乐得眉开眼笑。 嬴政盯着地图上的无双城,沉默了许久。 “帮主,方副帮主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来觐见帮主。” “让他们进来。”不用猜,嬴政也知道,跟着方为一起进来的会是谁。 龙辰看到嬴政,忍不住有些失态。待方为向嬴政汇报完一系列事,龙辰的眼睛瞄向嬴政的手臂:“帮主……您的手……” “如你所见,已无碍。”见龙辰满是关切,嬴政眼中也染上了些许温度。 “你退敌有功,擢升为斗战堂副堂主。”一堂之中,可设三个副堂主。如今,龙辰便与原先的上司金淼平级。 “……谢帮主。”龙辰顿了顿,仍是道:“伤口初愈,还请帮主……多加小心,莫要睡得太晚。” 嬴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嗤一声:“这小子,还管起朕来了!”语义中,又比往日亲昵几分。 帮派对外征战之时一切顺利,待天下会派去接管青云成的人到了,断浪便可返回。 与此同时,秦霜与伏虎帮帮主也谈妥了。伏虎帮帮主出了大比的钱财与武器,又与天下会签订了好几个和平条约,这才将儿子赎了回去。说起俩,伏虎帮帮主白手起家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一代人物了,可惜生了个儿子,颇有些志大才疏,徒然一声轻叹。 邱衍则毫不关心他到底是怎么回去的,对他来说,现在有一碗米饭吃,比什么都幸福! 第30章 接风 “师父,云师兄他有些不太好。” 嬴政一回到天下第一楼,聂风便忧心忡忡地迎了上来。 “怎么个不好法?” “就是……”聂风烦躁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说不上来,但是,云师兄变得好奇怪。” 遂将步惊云这一天都未从房间中出来之事说给嬴政听。 “如此说来,倒不是身体不适了?罢了,朕去看看他。” 房间中,步惊云只觉有一股燥热从自己下-体升起,某物直直地竖起,坚硬如铁,炙热若火,难受得紧。他觉得自己身体中像是被关了一头困兽,咆哮着却找不到出口。 这种感觉,实在是陌生,一如昨晚那个莫名的梦,让他感觉羞于启齿、无地自容,心中充满了罪恶感。真是好笑,像他这样的人,有一天,竟也会感受到罪恶的存在。 理智在一点一点地被剥离,步惊云靠坐在墙边大口大口地喘气,即使是墙上传来的冰凉也未能趋走他身上的热意,反而让这股热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步惊云烦躁地将衣襟扯开,因长年习武,他的身子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身上还有一层肌肉。这些年在习武的过程中留在身上的伤痕错落交叉,有一种凌-虐的美感。胸前的红樱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收缩,绽放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衣衫半褪,裤子松松垮垮地搭在腿间,露出那一点昂扬的粉红,两条精瘦有力的腿紧紧地并拢,不住地在那点粉红处磨蹭着,步惊云偏过头不去看这一幕,手指颤颤巍巍地抚上那处,细碎的发垂落在耳际,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轻颤,清冷的脸上满是隐忍。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索性平躺在地上,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等待这一波热潮过去。 “云儿。” 下一秒,他感到一双微凉的大手揽住了自己的肩,那双手从他腋下穿过,他整个人被扶了起来。 “师……父……”步惊云水润的瞳眸无辜地望着嬴政,似一个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这本是正常之事,云儿无需觉得羞愤。”嬴政伸手,覆上了少年略小一号的手,这双手骨节分明,指腹与虎口处有着薄茧。嬴政引导着少年的手握住了他下-体的昂扬,上下律动。 步惊云闭上眼,面上满是红潮。他又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小屋,师父,他。 他躺在师父身上,双手撑在床榻的两侧,不知在做什么,汗水顺着他一下一下的动作而滚落在被单中。身-下的师父则一反常态,以往的威严消匿无踪,反倒多了几分常人的气息。 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那一刻好像都消失不见。他们彼此紧紧贴在了一起,连带着心也是这般。 原来,这种事,是师徒间再正常不过的事吗?这不是一种罪恶? 步惊云双眼迷离,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在又一次温暖的包裹中,释放了出来。 他汗水涔涔,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 门外,透过门缝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聂风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了星眸。 他看着师父褪下披风,将黑发少年裹住,便悄然隐退。原来,师徒之间的相处,还可以是这样的。 秦霜凯旋后仿佛心事重重,即便骑在马背上,也有些心不在焉。 在天下会与伏虎帮的交汇处,他遇到了断浪。 “大师兄,这些日子以来天下会发生的事,你也有所耳闻吧?” 秦霜颔首:“云师弟违法,青云帮、伏虎帮、朱雀门、天山派,包括无双城在内的诸多势力逼迫师父给天下一个交代,师父自断一臂,之后就没有再公然露过面。”说罢,轻叹:“也不知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断浪眸光一闪:“我得道消息说,先前青云帮的人抢走了师父的手臂,而后又被无双城的人夺了去。天下会中本有人出动想要夺回师父的手臂,却在越过天下会边境的时候被师父召回。依我看来,这件事恐怕另有隐情。” “伏虎帮的少帮主说,他曾亲眼看见无双城的人将手臂埋入地中,如果此事属实,我委实猜不透他们的想法。”秦霜略有些迟疑。 “那个被无双城之人埋入地下的手臂,真的是师父的手臂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是师父的手臂,为何会随随便便地埋在天下会的边界处,而不直接毁去或是带回无双城,作为要挟师父的筹码?天下会派出的人又为何甘愿退回?无双城派出的人既然能够从青云帮手上夺得断臂,行事又岂会这么不小心,竟还被伏虎帮的少帮主看到了?”断浪顿了顿。 恰在此时,秦霜派出的人抱着一个沾了泥土的盒子回来,那盒子上的泥土还是新的,可见盒子刚被埋入地下不多时:“霜少爷,小的按照您说的地点,挖出了这个。” 秦霜与断浪对视一眼:“快打开看看!” 盒子被上了锁,想要在打开盒子的时候不损害盒内的东西,令天下会的人费了好一番功夫。 打开后,秦霜凑上去看了一眼,失望地摇了摇头:“里面没有东西,看来,被你言中了,这件事跟无双城绝对脱不了关系。” 经过前几年无双城的咄咄逼人,几人对无双城都是相当厌恶。在他们心中,若有能对天下会不利的机会,无双城必不会错过。 “罢了,本也在意料之中。”断浪话锋一转:“听闻已故的青云帮帮主宏擎有个爱妾,是先前被风师弟所灭的烈焰帮帮主的亲女。青云帮攻打天下会,与她的教唆不无关联,然而这次,在攻下了城主府后,我却没有见到她。” “照你这样说来,这个女人也很可疑了?” 断浪想到因为女人而妻离子散的宏擎,嘲讽地道:“当然,这个女人的能耐,怕是成日与她同眠共枕的宏擎也不能尽知。” 属下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断浪展眉,对着秦霜道:“先前我为了打压青云帮的士气,允许青云帮的百姓逃出城投奔天下会。在我攻城的过程里,最初来投奔的一批人中,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见了。一开始我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我率人灭了青云城,才从城主府一个老管家口中得知她已出逃之事。想来,她定是留有后手。” “进一步推测,也许,这个后手就是无双城。” 秦霜想了想,颔首道:“无双城与青云帮素无交集,能这么快地找到青云帮的踪迹并从青云帮手中夺走师父的手臂委实不正常。现在想来,若是有着这个女人帮忙,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什么东西能够把青云帮帮主的侍妾与无双城主联系起来? “想来,那个女人和独孤一方唯一的共同点,也就只有对天下会以及对师父的恨了。不过,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有多少能做得了准,暂且还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快些赶回天下会,将此事告知师父,让师父好歹有个防备!”听闻有居心不轨之人针对自己的师父,秦霜有些焦急。 “不急,我们能想到的,师父自然也能想到。”断浪虽有野心,对嬴政却是真心服膺的。这么些年下来,他自问无论是在武学上,亦或是在权谋上都精进了不少。唯有嬴政,他一直看不清他的深浅:“我们这么匆匆忙忙地赶回去,反倒是在明晃晃地告知别的帮派,我们已经得知了某些不得了的事。该是什么速度,我们就还是什么速度行进。” 与此同时,在青云帮通往无双城的一条道路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少妇苍白着一张脸站起了身,满目憎恶,咬牙切齿地道:“宏、擎!” 该死,那个男人果然还是一直企图控制她!当初那个男人看上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那时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拒绝了那个男人他会报复自己的父亲与弟弟,她绝不会委身于这样一个有妻室的人! 现在,她的父亲和弟弟都已经不在了,烈焰帮也已经归了天下会,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能够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只有复仇! 想到此处,她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下,就在下咽后不久,她的面色就红润了些许,体内的蛊虫带来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钱霏知道,这种药只能抑制蛊虫一时,若是她不能把这蛊虫取出,她早晚都得死。 她死了不要紧,反正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苟且逃生,但她的血海深仇却不得不报! 看看手中的药丸,还剩下两粒,算上她方才服下的一粒,恰能支撑她九日。这九日,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定要善加利用。 钱霏定了定心神,雇了一辆马车向南驶去。在车上,她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一个长条形盒子。这是先前她与伪独孤一方的交易内容,然而,她最终自己藏了起来,没有交给独孤一方。因为,她直觉中,独孤一方并不可信任。待会儿到了无双城,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估计为着这件事,独孤一方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不过,只要她手上还握有令他顾忌的筹码,他就不得不坐下与她商谈,不是吗? 她知道对方只不过在利用她对付天下会,但她又何尝不是打着相同的主意? 秦霜与断浪归来的那一日,嬴政率领天下会上下,为两人举行了隆重的接风仪式。 天荫城的百姓们听闻队伍凯旋,也纷纷准备了些吃食,在城中迎接他们。虽然最后,他们所做的吃食并未能送到断浪与秦霜的手中,但他们还是一脸骄傲,与有荣焉,仿佛打了胜仗的,是他们自己。 远远地,嬴政看着两人被簇拥在马上缓缓行来,正是鲜衣怒马,荣光无限。心中也有些欣慰,一直被自己护着的雏鸟,终于长大了。 “师父!”行至嬴政面前,两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嬴政行了个隆重的礼。 嬴政亲自上前,扶起两人:“好,好!”又拿眼去打量断浪,只见他如一柄开了锋的刀剑,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锐意。秦霜则一如往日的翩翩公子形象,只是深邃了不少。 “黑了,瘦了!” 断浪不在乎地一咧嘴:“我先前还觉得自己太白了些,没有男子气概,现在晒黑了正好!” 秦霜则是上下打量着嬴政:“师父,您的手……不要紧吧。”从秦霜的这个角度看去,嬴政的左袖仍是空空荡荡的。实则嬴政不过布了一个阵,使了点小小的障眼法。 大庭广众之下,他还不能暴露自己手臂已经恢复之事,虽然帮中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已经无碍。”这不是嬴政第一次说,但嬴政仍然回答得无比耐心:“不说这些了,随朕进去!” 接风宴虽然声势浩大,但并不奢侈铺张,所用的食材都是十分普通的,经了天下会中技艺高超的厨子蒸煮,倒也十分可口。 再加上刚打了胜仗,正是兴致最高的时候,一顿饭吃下来,众人都颇为尽兴。 秦霜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在嬴政那‘空荡荡’的衣袖处徜徉,就连断浪,也是眉头紧锁,颇为困惑。 步惊云像往日一样,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落座,谁也不搭理。众人对他这副样子早就习以为常,倒是往日爱笑的聂风看上去颇为苦恼,立时就引来了断浪的注意。 经过观察,断浪得出结论,在面对嬴政的时候,聂风的反应有些奇怪。往日,聂风最是孺慕嬴政了,如今,却仿佛在顾虑着什么一般,在与嬴政过于靠近的时候,就会面露困惑,然后退开半步。 “风,你到底怎么了?你跟师父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我,是云师兄……”聂风对着手指,支支吾吾地道:“我……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总之,现在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 天下会内部的情况,百姓们无从得知。嬴政出现在天荫城时的场景他们却是看到了的。嬴政出席的接风宴,仿佛正好向外界落实了他缺失一臂之事。 底下不少人心思活络,却在想起烈焰帮与青云帮的结局之时歇了心思。 此刻,无双城中正是风起云涌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雷霆夜深、静似舞的雷~ 更新菌缩:想要反攻的小受不是好小受。→__→步筒子,你自求多福。 更新菌还缩:求投喂评~上一章大家给的评都不够窝吃,好饿嘤嘤 第31章 献臂 独孤一方烦躁地在大殿中踱来踱去,心中一刻都静不下来。 自从他并非真正的无双城主之事在无双城暴露后,他的日子就一直不怎么好过。不少独孤家族的死忠派都义愤填膺地要求他下台,让独孤一方的独子独孤鸣即位,还要求严惩他这个冒牌货。若不是他拿出了自己是被真正的独孤城主委托暂代城主之位的证明,以示自己并非蓄意篡位,而是奉命代管无双城,他怕是立时就要被那些老家伙们给撕了! 在真正的独孤城主失踪之后,他本以为那个委代令已经没有用了,他从此可以顺理成章地永远替代独孤城主。不成想,最后那物却成了他抵制无双城长老怒火的缓冲剂,也是因为那个委代令,他才有机会继续筹谋攫取权力。 幸好近些年他培养出了一批真正忠于自己的人手,也幸好独孤鸣年纪尚轻,又被他养得骄奢淫逸、志大才疏、不能服众,导致一些忠于独孤城的长老对独孤鸣这个少城主也不甚满意,他才有继续掌握权力的机会。 不过,饶是如此,独孤一方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长老们对他的态度变了,他们对他的话不再如往日般奉为圭臬,并且明里暗里对他下达的各项命令进行阻挠。在那些老家伙的撺掇下,独孤鸣也变得不那么听话了,从最初对抗他时的犹豫,到最后,对取他而代之跃跃欲试。独孤一方深恶痛绝,却也对那些根基深厚的老家伙们一时奈何不得,对于独孤鸣,他更是没法明着向其下手。不过,独孤鸣在他眼中却越来越碍眼。 论功夫,他不及原本的独孤一方,论势力,他还没有完全掌握无双城。因此,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震慑住那些长老们的机会,也需要一个能够转移城中矛盾、让无双城一致对外的机会,与他素有仇怨的天下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在听闻天下会帮主自断一臂,元气大伤的消息时,他的心思几乎立马就活络了过来。他明白,他苦苦等待的机会来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在不断地偏离他的预期。 思及此处,独孤一方深深皱起了眉,朝着近身侍候的人问:“那个女人还没有到?” “禀城主,钱夫人于今日辰时一刻已至无双城下,现正在赶往城主府的途中。”底下的暗卫恭敬地道。 独孤一方闻言,舒展了眉眼,露出满意一笑:“总算是来了。” 浮躁的心中立时舒坦了大半,有了雄霸的断臂,他何愁没有对付雄霸的机会! 半个时辰后,果然有一女子求见,该女子身段气度皆属上佳,面上却戴着一层厚纱,让人看不清她的长相。独孤一方在看向此女时,精光一闪而过。 “别来无恙,独孤城主。”女子的声音沙哑嘈杂,如同最为粗糙的锯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锯着木头,与她给人的美好形象截然不符。即便她能用秘药暂时抑制住蛊虫,可她的身体到底已经被侵害了。 独孤一方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冷哼一声:“先前钱夫人主动找上本城主,本城主认为钱夫人是守信之人,方才与钱夫人合作。可谁知,本城主按照约定做完了该做的事,钱夫人却没有将雄霸的手臂给本城主,且还用一条假手臂糊弄本城主,莫非……钱夫人认为本城主软弱可欺?”说及此处,独孤一方眉眼一利,隐含杀机。 “独孤城主,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咱们也不用绕圈子了。”钱夫人干咳了两声:“先前,若非你欲得了好处便将罪名尽泼在小妇身上,让小妇做代罪羔羊,小妇又何至于此?你无同盟之义在先,又有何脸面指责小妇背信弃义?” 钱夫人的话虽说得笃定无比,实则并未进行过查证,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然而,独孤一方倒还真有点心虚,他确实有过那样的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钱夫人这样一说,他以为心中的想法已被她看透,自然不好再居高临下地指责对方,只得略显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罢了,前事莫提。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对付雄霸。雄霸此人,才是钱夫人与本城主共同的心腹大患。现如今本城主已得罪了他,他睚眦必报,一日不结果了他,本城主一日寝食难安。不知雄霸的断臂,钱夫人可带来了?” 钱夫人讥诮地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长匣子打开。独孤一方见一条完整的手臂静静地躺卧其内,肤色与常人身上的手臂无二。看见这条手臂,他便想起了当初雄霸仅用左手便将他打得落花流水,而后右手出剑,三招击败剑圣时的场景。那种震撼的场面,给他带来的惊悸,便是此刻回想起来,仍是记忆犹新。 不会错,这就是雄霸的手臂,那条给他带来成倍耻辱的手臂!可…这手臂竟然被保存得像是刚刚被斩下来一样,面前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似是欣赏够了独孤一方的震惊表情,钱夫人开口解释:“为了确保这条手臂还有利用价值,小妇在其中加了可保肉身不朽的冰魄。” “冰魄?莫非是侠王府的冰魄?”独孤一方闻言,更为讶异。面前的女子,岂有那么大的能耐获得如此珍贵的东西?即便她是青云帮帮主的宠妾,也不可能吧? “冰魄虽珍贵,也并非独独侠王府有。小妇自有小妇获得此物的方法。”钱夫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不欲再解释。 实则这冰魄是她从宏擎的原配夫人那里得来的。宏擎的夫人祖上与皇室沾亲带故,故而也得了一块冰魄。当初,在斗倒宏擎的原配夫人之后,钱夫人就设法得到了这块冰魄,本是打算日后用以保自己家中长辈的尸身不朽,不想,最后却用到了自己的仇人身上。 钱夫人想起当日自己赶回烈焰城时看到的场景:父亲被抛尸野外,幼弟的尸体不知所踪,城主府付之一炬……她涂了丹蔻的手指倏然攥紧,手上青筋毕现。她要先给她的仇人一个希望,再利用这个希望,把他打落十八层地狱! “既然钱夫人今日特特带了这手臂来,想来是极有诚意的。那么,钱夫人是否应该遵照前约,将这手臂交给本城主?”独孤一方说着,就要伸手将装着雄霸断臂的匣子取过,却见钱夫人身子一偏,躲过了他的手。独孤一方顿时沉下脸色:“钱夫人,你这是何意?莫不是不欲与本城主合作了?只要你现在走出这无双城,本城主保证,你定会受到天下会的追杀,只有本城主才能给你庇护,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独孤城主误会了。只是,这手臂中除了冰魄之外,小妇还加了一物。未免误伤独孤城主,还是由小妇自己保管较为妥当!”面对独孤一方的咄咄逼人,钱夫人语气仍旧不疾不徐,丝毫不为所动。 “哦?何物?” “蛊虫!”钱夫人道:“莫说这手臂,就连匣子上也沾了虫毒,若是独孤城主不惧,小妇即刻便将贼子的断臂双手奉上!”说罢,作势将长匣子往独孤一方身前一递,独孤一方惧于虫毒,忙不迭地闪身避开:“既然手臂一直是钱夫人在保管着,本城主以为,还是继续由钱夫人保管比较妥当。” 难怪今日见这个女人身上诸多怪异,原来她竟是中了蛊毒!这个女人,已经疯了,为了报仇,竟以身饲蛊!独孤一方不屑的同时眼中难得地出现了一抹惊惧。 嘲讽从钱夫人眼中一闪而过,她的声音越发如鬼魅:“独孤城主屡次在雄霸手上受辱,必欲除贼子雄霸而后快,然否?小妇这里有一计,还望独孤城主全力配合。” 独孤一方狐疑地看着她:“何计?” 钱夫人缓缓地说出一句话,独孤一方细想片刻,忽而抚掌大笑:“妙!甚妙!钱夫人不愧为女中诸葛,胆识非常人可比!就按你说的办!” 很快,无双城城主向天下昭告,已从江湖大盗手中夺得天下会帮主的手臂。鉴于无双城先前与天下会的种种不愉快之事,为了缓解双方的关系,无双城主千方百计寻来了冰魄,对此臂加以保存,并欲择日派下人将手臂献给天下会帮主,希望雄帮主能够看在此事的份上不计前嫌,从此无双城与天下会交好。 嬴政听闻此言之时,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他盯着棋局的双眸意味不明:“没有想到,隐藏在宏擎背后的那个人,还是选择了这一招。” “可是,帮主,明明您的手臂……”已经接回去了啊。 文丑丑犹豫地说了半句,后半句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自从发现嬴政喜欢务实之人后,文丑丑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本职工作上,在嬴政身边伺候的时间反而少了。现在,他也不是很能摸得清嬴政的想法。 泥菩萨撞了他一下,轻声道:“那条被劫走的手臂自然是假的,BO…帮主在哄着他们玩儿呢!” “原来如此!”泥菩萨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无常帽,哎哟喂,身为近身侍候帮主的人,他的信息怎么能落后到这个地步! 知道嬴政手臂已然恢复的人都认为,那条被从天下会盗走的手臂是假的。对于这一看法,嬴政从来都是但笑不语,不否认,也不承认。 就让身边的人这么以为,也没什么不好,嬴政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底牌翻出来的人。 第二日清早,阳光普照,鸟雀清啼,聂风却没能及时爬起来,他正整个人蜷在被子里。 许是因为心绪不宁,聂风头一日晚上吹了些冷风,便有些发热,脸上一直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白皙的手紧紧地攥着被角,头上渗出些薄汗,一向恬静柔和的脸皱成一团,仿佛正在承受什么痛苦之事。过了片刻,他脸上的痛苦逐渐消散,仿佛有一股暖流在他的身体周围流淌着,他用侧脸在被子上蹭了蹭,而后缓缓地睁开眼。 “湿……湿的?”前一秒还迷茫着的聂风下一秒立马用手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明显感觉比往常费力。 他该不会……尿床了吧?聂风迷迷糊糊地想。 脑袋里像是被人灌了一团浆糊,聂风一手扶着头,半垂着眼帘,另一手小心地掀开了被角。 咦?白色的? 聂风疑惑地眨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晕更沉了。 “风少爷,早……您这是怎么了?”‘孔慈’恰好推门进来,看到了这一幕,很是担心地放下手中盛着洗脸水的盆子,来到了聂风的身边。 聂风今日的反应有些迟钝,看了看床上的一滩白痕,又看了看‘孔慈’,指着那摊痕迹,话都说不利索:“昨天……牛奶……打翻了?” ‘孔慈’朝着那摊白色的痕迹看了一眼,有些慌张:“少爷,那不是牛奶……您是不是生病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还未经晓人事的时候就被派来照顾步惊云等人,对于眼下的情况,也很是陌生。 聂风困惑地看着‘孔慈’,动作迟缓地指了指自己的头,而后手指又缓缓地移到了自己的身-下。 眼见着聂风绵软无力,歪着身子跪坐在床上,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模样,‘孔慈’上前将聂风扶着坐在床边:“风少爷,您等一等,我去找帮主!” 在孔慈心中,几乎没有帮主不懂的事。至于大夫……能有帮主来得快吗? 嬴政正在房内打坐,以他的修为而言,已不需要过多的睡眠,是以多余的时间都被他放在了练武上。 一条紫色巨龙在半空中悬浮着,周围雾气氤氲,将巨龙的身躯半遮半掩,恍似置身云端。‘云朵’上电光闪闪,雷鸣阵阵,因嬴政在房门下布下了阵法,隔去了大部分声音,这才没有打扰到同住天下第一楼的弟子们。 这条紫色巨龙,比嬴政功力初初升至四层时出现的那条巨蟒形体大了不少,且声威也远非那条巨蟒可比。嬴政心知,自己已到达第四层顶峰,接下来,怕是要尽力冲击第五层了。 从第四层到第五层,上一世他用了六年,从第五层到第六层,则用了十四年。不知这一世,有着上一世的心境,以及对招式不一样的领悟,他会用多少时间。 练功完毕,嬴政感觉有人入了自己的阵法,倏尔睁开双眼,锐利的眸子仿佛要穿透窗户,将窗外之人牢牢地钉在原地。 ‘孔慈’忽然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帮……帮主……” 玄色的身影从房内掠出,瞬间出现在房外,周围变化的气势,令‘孔慈’几乎想匍匐于地:“帮……主……”孔慈费力地开合着上下唇瓣:“风……少爷……” 嬴政收回因骤然提升而外散的气势:“风儿他怎么了?” 嬴政知道,若非是风、云、霜、浪四人出了什么事,孔慈等闲不会来找他。 待嬴政来到聂风所住之处,聂风正靠在墙边,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眨着眼睛,看到嬴政来了,他似乎很高兴,还冲着他露出个虚弱的笑:“师父……” 来到‘孔慈’所说的痕迹处一看,嬴政顿时哭笑不得:“风儿无事,他只是长大了。” 朝着聂风的额头处抹了一把,发现他已是冷汗涔涔,嬴政对孔慈道:“让霜儿这会儿暂时莫练功了,去为风儿熬一碗药。你去打一盆热水,朕为风儿擦擦身。” 这些年中,秦霜也是做惯了此事的。有时候师弟们生了些病,‘孔慈’一个人又忙不过来的时候,他就会帮着熬药,让他去做这些,也算是驾轻就熟。 “师父,难受……”聂风的声音有些委屈,也有些撒娇的意味。若是往日的他,断然不会如此,毕竟他不想让嬴政再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但现下他头脑正昏沉着,只会遵从本能表达对嬴政的亲近和依赖。 嬴政看着少年软软糯糯地躺在自己的怀中,青涩的身躯微微颤动,精致的眉眼绯红,不安地左右摇摆。明明虚弱无力,却对自己毫不设防,眼神不由深邃了些许。 待热水与巾帕送上来,嬴政先给少年擦了脸,而后小心地褪去少年的衣衫,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少年的肌肤。嬴政只觉手下肌肤柔嫩光滑,触感出乎意料的好。将少年的亵衣退去之后,嬴政将巾帕沾了热水,缓缓地从少年白皙诱人的脖项处移到了少年的胸前。似乎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上移动,少年颇有些不安。忽然,少年弓着身子一蹭,恰好将一颗红樱送到了嬴政的手边。 一阵电流从接触的地方迅速的流传开来,受到刺激的少年仰着脖子发出一声呻-吟,嬴政手下顿了顿,加快速度将聂风的上身都擦了一遍,而后将聂风埋进被子里。 “师父……难受……”许是感觉到嬴政要走,聂风轻轻拽住了嬴政的衣袖。 “一会儿用了药,睡一觉就好。” “风儿难受……”聂风仍是半睁着水润的眼睛,可怜地望着嬴政。 嬴政叹了口气,内力在聂风的体内游走了一圈,而后掀开被子,伸手抓住了聂风的昂扬。 随手捏了捏,那昂扬处便沁出几滴泪珠,嬴政将聂风的手搭在了那处:“自己来。” 徒弟们身边没有负责教导他们人伦的父亲,只能由他暂时代理这个职责。只是,嬴政也不愿一直做这种事。若非聂风等人年纪尚小,不宜交-欢,他都想直接为他们安排个女子了。 这样想着,回忆起方才聂风在自己怀中轻颤的那一幕,嬴政又觉得心中有一点不舒坦。就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染指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去外地玩,原计划玩一天回来,所以没跟大家请假。去了之后临时决定多在那边呆一天,虽然用手机发了评,但是大家好像都没有看到。等文的筒子们抱歉啦~ 另:谢谢言若倩、雷霆夜深、静似舞的雷。 第32章 献臂 那个时候的嬴政,约莫明白自己对手下这副稚嫩的身躯起了某种性质。如若躺在床上的人不是自己的徒弟,嬴政想,就算他直接享用了也无妨。若是自己的徒弟,虽然稍微麻烦些,但只要自己对他的身子性质高到了某种程度,他还是不会罢手。 看着尚显青涩的诱人身躯,嬴政移开了视线,替他盖上被子,而后转身离开。 ……到底还没到那种程度,遗忘这一瞬间的悸动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把简单的师徒关系复杂化。 “孔慈,你今日便留在此处,好好照顾风儿。” “是,帮主。”‘孔慈’看了眼嬴政,随即又垂下头,将目光放在聂风的身上。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刚才的一瞬,帮主和风少爷之间的气氛变了。应该只是错觉吧?‘孔慈’不确定地想。 晚些时候 ,步惊云在聂风处待了一阵子,听聂风说了些胡话。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十岁那一年送给聂风的雕像上。师父的木雕,被聂风每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步惊云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小小的不适。然而,送出的东西终究与他没什么关系了。步惊云凝眸看了面色绯红的聂风一眼,方才离去。 …… 无双城对天下会的示弱,被天下会的下层帮众看作是对帮主的服膺,底下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而帮中高层的知情人则很是不屑,暗地里对着无双城的人好一通揶揄——盗了假臂还敢派人来天下会显摆,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不过,随后他们迅速收敛起了这种看好戏的心态,无他,只因副帮主宋颉的一句提点:“无双城既然明知是假臂还派人来天下会,只能证明一件事,他们另有所图。依我看来,这图谋还不小。” “老宋你所言甚是,那个独孤一方几次三番地给我们天下会找事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方为出言附和。 “独孤一方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咱们天下会潜伏在无双城的细作也没查探到什么消息吗?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泥菩萨有些担忧。一直以来,他身处天下会,虽然一开始只把周围的人当作NPC,但时间久了,Boss和众人又对他不错,他也逐渐真正把自己当成天下会的一分子。 “无双城中的要职大多被长老们占据,那些长老又喜欢启用家族中的子弟。我们的细作想要打入内部,十分困难。况且,独孤一方那一日与特使的谈话特特避开了旁人。他们能否打听到,还是两说。”宋颉略略解释了几句,又宽慰道:“虽说无双城此番来者不善,但我们也无需太过担心。这些年,天下会的实力早已远超无双城。只要我们不大意,无双城的阴谋诡计便绝对成不了气候!” 不知不觉间,宋颉真相了,虽然猜错了开头,却猜对了过程和结尾。 被嘲笑偷了假臂还沾沾自喜的无双城众人表示,他们很冤枉。虽然自从跟天下会杠上之后他们就一直霉运不断,但他们的智商还真没低到连盗走的是真手臂还是假手臂都分不清的地步。不过,刻意引导这个误会的嬴政不会替他们解释,这个黑锅只能由他们继续背着了。 天下会底层们的表现是很具有欺骗性的,独孤一方接到密探的来信,顿时放心了。钱夫人与另一名独孤一方的特派使者秦阳带着装在匣子中的手臂踏上了前往天下会的旅程。他们不知道,天下会的高层每日讨论得热火朝天,从‘独孤一方可能出什么幺蛾子’到‘独孤一方损人一千式’再到‘如何将独孤一方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到‘如果无双城来袭天下会该采用什么样的组合战术’通通讨论了一遍。当他们发现为了最后一种假设而设立的各条方案没有用到时,还颇为惋惜。 献臂的日子,天荫城的百姓们都簇拥在街道上。他们在那天是见过帮主的,虽然帮主在断了一条手臂情况下依旧不减威仪,但他们还是颇为惋惜,总觉得有了些遗憾。如今见帮主恢复有望,他们衷心地希望帮主能够得回手臂。 无双城的特使乘着篷车驶入了天荫城。篷车富丽堂皇,前方由四马拉着,令一众看惯了天下会堂主副堂主低调出行的百姓们交头接耳。他们自然不会欣羡,只是单纯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这有些过分奢华的车,却不知,这种车在无双城也只算‘比较体面’罢了。 钱霏坐在车内,紧闭着双眼,面纱下的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如果不是还有一丝呼吸,她完全不像一个还活着的人。九天的药效,如今,已过去八天。还剩下一天……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胳膊里。她身旁的秦阳则面无表情地盯着车窗处,听着车外百姓对献臂之事的关心。 “杀了那个人,我们可能无法活着走出天下会,你做好准备了么?”钱霏忽然睁开精光迸发的眼睛,哑着嗓子开口。 “我奉独孤城主之命而来,以完成城主所托为第一使命。旁的都不重要。”秦阳像一尊永远也不会有情绪的雕像。钱霏却道:“好!这才是有资格与我共事之人!”隐藏的袖箭悄然收回。 如果独孤一方派来的人有一点不妥,她会先一步动手除掉他。她今日的复仇计划,不容有任何闪失! 献臂仪式放在了天下会的正殿。今日的天下会,比起秦霜、断浪得胜归来之时,更为热闹,足见帮主在底层帮众心中的地位之崇高。 天山之上,车马不通,两位特使只得托着匣子以轻功上山。甫一到达山顶,钱霏直觉骨头都像散了架,整个人眼前一黑,体内血气翻涌。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堪堪压下呕血的欲-望。 就在来之前,她服下了一种能够短时间内增强内力的药剂,代价却是她的身体越来越残破不堪。若不是被心中的执念驱使着,她必然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由天下会的人引着,她与秦阳一步一步走向了天山上连绵的宫殿群。她知道,此番一去,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从那里出来。 龙辰与金淼打扮成两个侍卫的模样,笔挺地站在帮主的座椅旁。断浪在与秦霜、幽若等人交谈着什么,目光却时不时地扫向门口。 在看到嬴政出现时,龙辰的眼神微亮,一直僵硬的嘴角也柔和了些许。嬴政的视线在龙辰所站的位置多停留了一秒,而后面不改色地坐上了正中央的座椅。 看到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金淼的面部肌肉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这种别扭的样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恨铁不成钢地剜了龙辰一眼,就算帮主说过你不再拥有少帮主的特权,要不要贯彻得这么彻底?连爹都不打算认了!真是个认死理的! 嬴政侧过头:“金淼,到朕的左侧站着。”龙辰站在嬴政的右侧,金淼几乎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自家帮主这是要把自己与龙辰分开的节奏。得,这位也是个宠儿子的,连剜一眼都不许,看来他是白操心了。 金淼打定主意再也不掺和帮主父子的事,眼观鼻鼻关心地站到了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仔仔细细地审阅每一只从门口飞进的苍蝇蚊子。可惜到现在一共也就飞进了俩,还立刻就被文大总管举着羽扇给拍死了,他开始感到无聊了。 不知过了多久,无双城派来的特使终于到了。嬴政看着一个魁梧的男人走在前方,身形曼妙的女人则双手捧着一只长匣子跟在他的身后,忽然眯起了眼。 这幅场面,竟让他想起了一些久违的事。 “参见雄帮主。”作为无双城的使者,秦阳与钱霏二人无需对嬴政行大礼,却需弓身以示敬意。 然而,在秦阳开口后,嬴政竟久久都没有说话。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凝滞住了一般,静得可怕。 秦阳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他的脚底升起,耳边的声音在逐渐的远去,他只能听到自己的血管和筋脉被挤压的声音,以及自己变快的心跳声。 他不知这股压力是否独独针对他一人。在四面八方的挤压下,他连站立都困难。“噗通”一声,秦阳跌倒在地。 “你二人,就是独孤城主派来的使者?” 钱霏眉峰一簇,抢步上前:“他没见过世面,第一次觐见雄帮主,难免失态,还请帮主莫要责怪。” “的确是没有见过世面,朕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嬴政的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现在的他不需像从前一样佩戴垂着珠旒的冕冠,底下的人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 钱霏闻言,只觉得嬴政话中有话,分明是在嘲讽自己二人上不得台面,不配被他放在眼中,顿时怒火中烧,忍了半响,方才勉强压下。 “帮主,相信您寻找您的手臂已经很久了。无双城用了冰魄来保存帮主的手臂,现在,不如帮主接上试试如何?” 钱霏将装着手臂的匣子高举过头顶,却又一次地遭遇了冷场。坐在上头的人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急切地想要拿回手臂。钱霏的心中升起一种不安,却又不知从何而来,她只得保持着低头的谦恭姿势,又一次地提醒了嬴政一声:“帮主?” “呈上来罢。”许久,终究只等来嬴政不咸不淡的一句。 钱霏咬着唇,这就是天下会的帮主,高高在上、轻而易举就将她们所有人的命运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男人。有谁是生来就该被人操纵着命运的?有谁理应这样高高在上、肆意践踏他人?他该死! 嬴政今日穿了一件广袖衣袍,根本无法判断他的左袖管是否当真空着。 天下会的高层们只见嬴政将那酷似他真手的手臂插-入了左袖内,过了不久,左手掌仿佛便能够动了,虽然还有些僵硬。 钱霏心中一喜,腰间喂了毒的软剑瞬间发动,朝着嬴政当胸一剑,狠狠刺去。趴伏在地上的秦阳也突然站了起来,手持一把匕首袭向了嬴政的肩。 电光石火间,龙辰闪身挡在了嬴政的面前,以长剑挑飞了秦阳的匕首。由于钱霏的软剑速度极快,在空中舞动又极为灵活,龙辰未能架住,竟让那软剑泥鳅似的滑走了。直到锋利的剑割破了自己的大腿,龙辰方才踉跄着身子退出了战圈,勉强以长剑支撑着身子。 满了半步的步惊云收回了欲伸出的脚,面上满是寒意。 嬴政看向钱霏的眼神极冷,一股圆形的‘势’从嬴政身上扩散,夹杂着些许闪烁的电花。 电花通过软剑传导到钱霏的身上,钱霏惨叫一声,松开了软剑,下一秒,她的脖子上就被架满了刀剑,面纱也被毫不留情地扯开了。 嬴政伸手扶起了龙辰,一股内力自他的掌中流出,顺势进入龙辰的骨骼与筋脉。 龙辰足下无力,只能半倚靠在嬴政怀中,感觉到霸道而陌生的内力在自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龙辰闷哼一声,脸色煞白,额上的冷汗流得更欢实了。 “日后,需得量力而行。”嬴政对龙辰道:“这于你,是个教训。” 龙辰凑在嬴政的耳边,低声道:“……是我多事了。不过……”顿了顿,补充道:“你是帮主,只有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即便知道你能应付,我也还是会这样做,爹。 嬴政轻哼了一声,终究不再说话。 幽若见一场针对自己父亲的刺杀消弭于无形,也是后怕不已,冲上前去就想对着钱霏拳打脚踢:“好大的狗胆,竟敢行刺我爹!我看你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幽若,莫靠近她。”嬴政警告道。 “爹,她……”幽若正有一腔怒火没处发泄,见嬴政不让自己动钱霏,有些委屈。 “好了,帮主既然这样说,定是有他的道理,你就听帮主的吧。”断浪拉住幽若劝道。 幽若乌眼鸡似的瞪了钱霏与秦阳半响,方才不情不愿地被断浪拉走。如果目光能杀人,钱霏和秦阳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嬴政将目光转向已成阶下囚的钱霏和秦阳:“无双城城主假意求和,实则派人行刺朕,意图据天下会为己有,王天下于阴谋。心无道义,目无法纪,仁义不施,是非不正。以假冒之身,觊觎正统之位。朕念在与无双城之故交,数次忍让,其犹不不悔,故技重施。其狼子野心,世人皆知。今朕有言,择日必讨之,以正风气。” “讨伐无双城!” “独孤一方太不要脸了!果然不愧是冒牌货!” “天下会大兴……” 钱霏还想做垂死挣扎,却被人封住了内力,绑住了手脚,跌回地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的手臂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朕应该有什么反应?”直到嬴政将一截被电焦的虫子扔在地上,钱霏的眼中才彻底失去了光彩:“苍天无眼,真是苍天无眼啊!竟不叫灭我满门的罪魁祸首偿还其债,还让他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服!不服——” 说着这话的同时,她身体中某物开始剧烈地蠕动,那张妩媚的脸庞瞬间苍老。 最初怎么会觉得他们有些像荆轲和秦舞阳?不配,远远不配。 嬴政摇了摇头,一报还一报,他不知这话是否对他奏效,但此言落在面前业已颠疯的女子身上,倒很是应景。 机关算尽一场空。 地上苟延残喘的虫子小心翼翼地蠕动着,最终爬到了秦阳的身上。 “将他们关起来,听候发落。”嬴政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们活着,才能受到应得的惩罚。他甚至什么也不需要去做,两个人就会因为体内的蛊虫痛苦地死去。他们将蛊虫带进来,也算是自作自受。 轰轰烈烈的献臂仪式,最终却以这样一个近乎于闹剧的方式终止,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然而对于嬴政等人,却在预料之中。 步惊云几乎在嬴政宣布将要攻打无双城的那一刻,就毛遂自荐。四个徒儿中,唯有步惊云是没有经历过灭城战的,嬴政自然不会拦着步惊云。 聂风因发烧在天下第一楼将养了两日,自然又错过了这等盛事。心怀不甘之下,也主动向嬴政请缨。恰好聂风近日卡在了风神腿第六式‘云淡风轻’上,此招为改编后的风神腿与排云掌所共有,嬴政有意让聂风与步惊云一道寻求突破,遂也应允了。 只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此番无双城之行,竟是意外频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雷霆夜深、cru的雷 第33章 陵墓 与电视剧中聂风单枪匹马地前往无双城刺杀独孤一方不同,这一次,天下会是真正的大军压境。嬴政要风云带回的也不仅是独孤一方的人头,更是要让天下会在战后接管无双城,廓清无双城的势力。 聂风与步惊云带走了三千人,一路浩浩荡荡地挺-进。这个数字相较于国与国之间交战动辄数十万人大军混战的情景而言连个零头都不到,但对于武林的各个帮派而言,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 武林人士所占的数目毕竟还是有限的,这个数字跟普通人一比,便什么都不是。一个帮派才能有多少人?也就是天下会在嬴政与宋颉的操持下大大扩展了人数,这才使得天下会的会众人数够一个小型诸侯国的标准。当然,也有许多帮派头目对此不以为然,认为嬴政招募如此多的普通人简直是在降低天下会的水准。嬴政对此也不恼,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看到,武林人有武林人能做的事,普通人有普通人能做的事。 天下会正面向无双城宣战,无双城必会事先做好防备,届时天下会兵临城下,便是一场攻坚之战。风云二人虽是第一次领兵,但总体而言,嬴政对于结果并不如何担心。风云皆是天资聪颖之辈,又有得力的副将在一旁提点,应该很快便能上手。 在目送风云二人离开之后,嬴政独自回了天下第一楼中那唯有他可以踏入的房间。 “近日,天门可有什么动静?”嬴政看着下首风尘仆仆赶回的赵华锋,将手负于身后。 自从赵华锋出现之后,天下会以及嬴政与天门的牵扯就越来越多。嬴政对天门了解得越详尽,心下便越是震惊。天门这个门派神秘非常,深不可测。最为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人知道它是何时建立的,发展到如今,究竟经过了多少年。也从没有人窥见过天门门主的庐山真面目,那个人总是戴着一层厚厚的面具,轻易不会让人靠近自己。 思及从天门中寻到的那块由自己亲手制成的令牌……嬴政总感觉,天门门主与他甚至嬴秦有着莫大的关系。因此,他一直留意着天门的动向。 赵华锋脸上线条紧紧的绷着:“天门门主派人去挖掘了汉帝的墓。” 嬴政眸光一凝:“嗯,然后?” 赵华锋续道:“先是汉高祖刘邦,再是汉惠帝刘盈,紧接着,文帝刘恒与景帝刘启的墓穴也未能幸免。不过,由于汉帝们的墓室太过复杂和危险,现在,天门也只成功地开启了两个。那人如此大规模地挖掘汉帝墓室,恐怕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说到此处,赵华锋皱了皱眉:“不过,天门门主的行为一向异于常人,我也说不准。” “这不难猜。赵家手上的玉钺、汉室的祖坟,他要找的,无非是先秦与汉初秘籍。”又或者,不仅仅只是秘籍而已,但秘籍定然是其中之一。 帝王墓穴失窃这等事,寻常人不会太过在意,嬴政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一些先前的记忆涌入了脑海,他的表情更为严肃。 是了,他记得,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为了取回太阿剑,曾去过一趟自己的陵墓。那时,在兵马俑阵前,分明可以看到有人曾试图硬闯的痕迹,不过没有成功。 现在想来,那时硬闯秦始皇陵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天门派去的人! “那两个已被开启的墓是何人的,天门可找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是惠帝刘盈的,一个是文帝刘恒的,此二人的墓室机关并不似高祖与景帝一般多。惠帝的倒罢了,还能搜出些金银,天门将之用作门派开支,倒是文帝的陵中,只搜出些陪葬的粗制丝绸以及陶器,莫说是武学秘籍,连珍贵些的东西都见不到,让天门之人很是懊恼。天门门主甚是失望,现在还不死心地继续派人寻找武帝刘彻的墓穴,期望能够找到些有用的东西。”一想到天门门主的劳而无功、气得跳脚的场景,赵华锋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嬴政负在身后的手渐渐攥紧,赵华锋几乎可以听到他筋骨的收缩声。 赵华锋奇怪地看着嬴政,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反应。他却不知,对于任何一个皇帝而言,都不会喜欢盗墓者,尤其那些盗墓者还在觊觎着某些禁忌。 闭上眼,嬴政似乎穿越了时空,直面当年那场扑面而来的大火,以及无数被焚毁的武功秘籍。那场大火是如此的灼热,他的身子,却是冰冷的。 “帮主?”赵华锋见嬴政气息骤变,试探性地叫唤了一声。 嬴政缓缓地睁开眼,漆黑的双眼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一般,深邃而危险。 以往的嬴政虽然淡漠而威严,但还从来没有让赵华锋有过这种感觉。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却仿佛灵魂都要被碾碎,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华锋发现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浑身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叫嚣着危险。 赵华锋这才知道,原来,帮主真正生气的时候,是如此的可怕。 在嬴政的示意下,天下会的高层们开始不断地接触到关于天门的信息。赵华锋知道,这是帮主开始真正把天门作为需要铲除的敌人的表现。 帮主和那些失落的秘籍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不允许天门的人染指那些秘籍?赵华锋心底谜团重重。不过,无论怎么来说,这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天下会虽还没有光明正大地自立为天下第一大帮,但天下会的堂主、副堂主们心中都认为这不过是迟早的事,隐隐以第一帮派自居。现在,听说有一个比天下会还根基深厚的庞然大物潜藏在暗地里,他们顿时有一种浓重的危机感。 与其他人反应不同,泥菩萨听到关于天门的消息,很是囧囧有神,第一个反应就是:尼玛,这不是徐福开的徐福记吗?第二个反应则是:徐大Boss,这还不是你的主场啊,要不要这么快就出来刷存在感?抢戏份是要不得的啊,何况你还那么不上镜,观众会不买账的呀呀呀!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菌:上章没让大伙儿吃上肉,是窝的错,QAQ要不,大家把窝宰了吃肉吧? 更新菌(搭爪子):不过不过,在开宰之前,能不能先用评投喂一下窝?窝想做只饱死喵啊~看到窝这么瘦,乃们忍心么~ 第34章 痘症 大军行进,自然没有单个人上路来得快。三千骑兵中又有重兵带了大型攻城器械,整个队伍行了十数日,才赶到无双城下。 与想象中戒备森严的场景不同,箭楼上没有人,匣楼上没有人,角楼上也没有人。无双城的大门紧闭着,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聂风与步惊云环顾四周,凭借他们良好的目力,愣是没在女墙垛上找到一个卫兵。 “无双城这是怎么了?”聂风手抚上无双城的大门,侧过头问步惊云。 “没有收到情报,先进去看看情况。” 步惊云驱着马调转过头,对着身后的骑兵挥了挥手:“攻!” 话音刚落,立马有十数人合举着一根又粗又重的木材朝门口撞去。城门撞开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事漫天的黄沙,仍旧空无一人。因怕独孤一方在城中设伏,聂风、步惊云等人没有冒进,而是先派了几个斥候进去查探情况。半响后,斥候们从城中出来,皆是满脸异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聂风情知有异,问道:“怎么了?”即便城中真有埋伏,也不该是这个表情啊。 斥候叹了口气:“哎,无双城中有人身染恶疾,一传十、十传百,听说无双城的高层中也有人患了此症,现下人心惶惶。许多贫苦的百姓都被丢在难民营里等死,无双城的大夫对此根本就束手无策……云少爷,风少爷,我们还要进去吗?” 若是在这个档口就这样贸贸然地闯了进去,显然是不妥当的,弄不好就要全军覆没,即便情况好一些,也会损失惨重。 显然聂风和步惊云也明白,让整个队伍都进城去不现实。可他们都到无双城门口了,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地回去,也没法跟师父交代。 一直沉默着的步惊云忽然说道:“我去,其他人原地留守。” 聂风右手搭上他的肩:“云师兄,我和你一起。让你孤身涉险,我实在不放心,多一个人,也好多一个照应。” 步惊云觑他一眼:“群龙不能无首。你我都进去了,三千甲士又该如何?” “有副将在,应当无碍。” 一旁副将王孟祁叹了口气,这一回,两位少爷可算是想到他了。不过…… “两位少爷就没考虑过自身的安危么?连无双城中的人得的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就争着要进去?” “这有关系么?”步惊云冷静地看着他,在步惊云的眼中,知道与不知道,他都是要进去走一遭的。 王孟祁心道,果然还是没经过阵势的少年人,思虑如此不周。面上却不显丝毫轻视,只是郑重地道:“自然有关系。云少爷自幼接受帮主的教诲长大,应当听过一句话:不打无把握的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云少爷如今连城中的百姓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岂能算是有把握?” 又道:“帮主派遣云少爷与风少爷攻打无双城,本也是存着历练两位少爷的心思。然则,事出突然,两位少爷需得提防自己也染上此病。纵然两位少爷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也该为帮主考虑考虑。若是两位少爷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要伤心的就是帮主了。” 他出事了,师父会为他伤心…吗?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一句话,聂风心中竟有些小小的雀跃。 步惊云嘴上虽没说什么,却双手抱臂,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王孟祁的话。 “那么,依副将看来,应当如何?”聂风问。 “且让斥候再去一探,看看究竟无双城人染的是什么病,再做打算。”王孟祁说着,将斥候招去,附耳吩咐了几句,斥候得令离开。 又过了片刻,几个被派出去的斥候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报——无双城中恶疾蔓延,无双城主正带着亲信下属欲离城,城主府无卫兵。” “报——城中长老正紧闭大门,严禁任何人出入,街道处无守军。” “报——城中之人症状为发痘。” “报——城中长老已有大半决定携未患病的家属外出避痘,发痘者均被留于府邸内。” 听到此处,聂风一拳打在城墙上,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嗓门:“这就是无双城的城主?这就是无双城的高层?”往日里骑在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榨取着民脂民膏,一旦真出了事,等到需要他们出面的时候,就只顾着自己逃走,置万千百姓于不顾。 在场的众人都非仁善之辈,但大是大非却是明白的,他们很为无双城高层的做法不耻。既然那些人自己都不想管无双城了,也省了他们攻城的功夫,正好直接接管。不过,就实而言,此时的无双城实在是个烫手的山芋。 众人都不由地望向了王孟祁。如果此症发生于天荫城,他们自然义不容辞,全力救助。可无双城此刻毕竟还不是天下会的地盘,无双城的百姓在在场诸人心中也还不是自己人,他们真的有必要为了这些人而担上这么大的麻烦吗? “不然,我们原地扎营,修书一封向帮主禀明情况,放弃无双城罢?”有人提议。 在时人看来,发痘是一种无法有效治愈的症状。在场的诸人固然不怕死,却也不愿自己白白牺牲。 聂风皱眉:“不妥。师父攻打无双城之事,已是天下皆知。如今无双城主弃城,我等兵临城下,却对无双城的百姓见死不救,于师父的名声有碍,日后天下会在众人心中也会留下污点。” 聂风的确同情城中的百姓,但经过上一次烈焰城之事,在与他人一起行动的时候,聂风也学会了思考事情对集体的利弊。若是留下不利于天下会,纵然他再同情那些百姓,也不会把天下会的其他人拖下水,最多自己进入无双城尽己之能。然而,现在在聂风看来,他们理应留下主持大局。 “风少爷所言有理。只是这书信一来一往,也要好几日。我们拖得起,无双城的百姓却拖不起。再等几日,只怕情况会更糟。无双城的百姓,终是不能放着不理……”王孟祁沉吟了片刻,望向队伍:“军医出列。” 十几个人刷刷地站了出来,干净利索,一看便知训练有素。这一次,他们是随着运粮队同来的,本来用不着这么多人,为了以防万一,帮主才多抽调了几个人来此。 王孟祁的眼神在他们身上逡巡:“你们中,可有对痘症了解的?” 军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随军出征,精通的多是处理伤口,对于传染性疾病,倒还真没太多的了解。即便听闻过,那也是一知半解的,要说拿出来治病,还真不够看! 在王孟祁严厉的目光下,终于有一名年轻的军医站出来道:“禀副将,小人幼时家乡有一偏方,许能减少感染痘症的几率。” “有几成把握?”王孟祁直直看向那人。那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约莫十*岁。 “此药未必能有太大的成效,但一则对人体无害,二则我们带来的药中正好有,请副将让小人一试。” “若是吃出了什么毛病,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孟祁严肃地看着他。现下他也只是做自己能做的,归根究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明白!” 军医们服了药进了城,面对天花,他们能做得终究还是有限,只能够尽可能在百姓们周围的卫生上下些功夫,减少正常百姓患痘的几率。这些做法收效甚微,在两名军医病倒之后,先前那名年轻军医防治痘症的法子更是被证实是失败的。可天下会众人的到来,终究给了无双城处于绝望中的百姓们带来了一丝希望,他们看着天下会的军医,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握得紧紧的。 远在天下会的泥菩萨得知了此事,讶异地道:“天花?” 嬴政看向泥菩萨:“军师似乎对此症很了解?” 泥菩萨摸了摸鼻子,说实在的,他自己感觉很愧对军师这个称谓。平时制定战略都是宋颉与帮助完成的,执行则是由方为、江承等武将完成,他在天下会中的位置……感觉更像一个吉祥物,一个披着神棍外皮的吉祥物。 不过,如果是天花的话,也许他还真能做些什么。 眼见嬴政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泥菩萨老老实实地道:“天花是由天花病毒引起的,主要通过空气中的液滴传染,自然感染器官是肺部。潜伏期约为十二天,初期症状类似感冒,感染十四到十五天后开始出现皮疹,及至十五天、十六天,皮疹转为脓泡。之后若脓泡收缩转干,病者通常会脱痂,在感染后二十八天左右痊愈。但倘若脓泡出现后,因皮下出血而引致皮肤变黑,病者便多数会死亡。” 幸好他以前在看电视之后对这个病症有些好奇,便仔细查了查,否则现在他恐怕还束手无策。 想他在现代,疫苗一打,基本就跟这个病症说掰掰了好吗?哪还会去特意关注这个病的历史。 至于火猴系统……现代都绝迹了的病,未来星际就更没有了好吗?所以说,这家伙在这方面是完全靠不住的。 “此事便交给你罢。敢不敢带人去无双城?” 他能说不敢吗?不过,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能做的事,他也不会推脱就是了。虽然泥菩萨平时有些迷迷糊糊的,但骨子里还是不愿意做一个废柴。 “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置办些东西。” 简易的口罩要有,消毒酒精要有,牛痘要有……治痘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一个艰辛的抗战过程。 泥菩萨擦了把脑门儿上不存在的汗。 嗯,如果能够穿回去的话,他也许可以去申请做白衣天使了,泥菩萨想。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醉深不知的雷。 更新菌:大伙儿别看三章的文,只留一章的评呀~窝会能量不够的QAQ。 第35章 明月 缝制防菌口罩什么的不需要泥菩萨担心,造型告知下去,天下会所有的婢女都开始行动了起来,这些口罩是以棉布缝制的,缝了两层,不过几天功夫,三千多个防菌口罩就被手巧的婢女们连夜缝好。当然,因为是第一次缝制,又缝的是前所未闻的东西,她们经验不足,是以浪费了点儿时间,还在因为还有其他计划同时进行,她们并没有拖累进度。 泥菩萨本人操持的是制作简易消毒酒精的问题。 在穿越过来之前,泥菩萨也曾经被好酒的表哥逼着学了些关于酒的发展史。他知道在某个历史阶段以前,人们喝的酒都是发酵酒,度数最高的不过二十。而米酒大多只有十度以下,发酵后就过滤而得。这种酒精的纯度太低,远远不够医用酒精75%酒精含量的标准。小火猴那里自然能够制造出符合标准的酒精来,但数量实在少得可怜,根本不够大规模使用。 要知道,蒸馏酒到底是什么时候制造出来的,现代那些专家教授们还争论不休。有的说是唐代,依据是几个诗人即兴创作的几首诗歌;有的说是宋代,理由是宋代史籍中已有蒸馏器的记载、考古发现了金代的蒸馏器、宋代文献中烧酒更符合蒸馏酒的特征;还有的人说是元代,这个人是明代灰常牛掰的医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提及“烧酒非古法也,自元时始创”。 闹了半天,泥菩萨还是没搞明白到底烧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甚至连自己现在所在的时代应该和哪个时期相对应都不知道。他倒是觉得蒸馏酒的引用热潮应该是在元代——谁让草原上天气寒冷,环境恶劣,蛮子们也要想方设法提高酒的浓度来保暖呢?不过,要真是元代才能找到蒸馏酒,他现在岂不是用不上了?他很确定自己现在绝对不是在元、明、清好不? 就在泥菩萨纠结着是不是要重新从酿酒干起的份上,底下的人居然真的给他找来了蒸馏酒!而且还是批量的!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一直做老天他后儿子的泥菩萨表示有些受宠若惊。 来献酒的是个粗矿的大汉,见泥菩萨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面上也多了几分欢喜,横贯着刀疤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是俺们从蛮族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想不到还真管用!” “蛮族人?”泥菩萨疑惑,在风云的世界,也会有蛮族的存在吗? 事实证明,每个朝代都有不同的边患问题。比如周朝的胡患;比如秦汉的匈奴;比如晋朝的五胡;比如南北朝的鲜卑、柔然;比如唐朝的突厥、吐蕃;比如宋朝的契丹、蒙古…… 即便马大大没有写关于边患的事,可既然是架空的古代,既然有中原和朝堂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没有边患?即使马大大在剧本中没有写,现实中也自动给补全了。 泥菩萨略感纠结,难道这个一统天下还得包括把边患给消除了?这不在预料中啊亲!如果真是这样,他别说十年,可能二十年都完成不了任务了!!! ‘你怎么趁着我不注意就偷懒?我看见你的手停了!’小火猴叼着泥菩萨的衣袖:‘还不快点调制消毒酒精!忘记Boss让你去无双城的任务了吗?’ 在小火猴的提醒下,泥菩萨回过神来。是啊,无双那边,还有很多人等着医治呢。虽然他的初衷只是想要完成任务,虽然他可能即使救了这批人也完成不了任务,但那些毕竟是活生生的生命,他做不到全然漠视。 泥菩萨以及他手下的能人开始动了起来…… ‘不合格!’ ‘不合格!!’ ‘通通不合格!!!’ 看着双手抱臂一屁股坐在‘失败品’中间的小火猴,泥菩萨一脸无奈:“我知道这些样品都不是标准的75%,但也是受仪器所限,没办法的事。” ‘这个,77.2%,那个,76.1%,还有那个73.9%……误差怎么可以大到这种地步!’小火猴一脸‘你不尊重科学你不尊重实验你不尊重病人’的表情控诉地看着泥菩萨。 “好了,你要是再这么龟毛下去,等不到我们的救治,那些病人就已经死了!”泥菩萨正色道:“关于药剂的浓度问题我们可以回来在研制,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救人!” 小火猴不情不愿地看了他一眼:‘看在你说得有理地份上,我就勉勉强强允许你偷一次懒。不过,只有一次,下一回我一定会亲自盯着你把纯度弄对!’ 说起来,泥菩萨会这么执着于酒以及消毒酒精,除了想要为众人提供一个相对干净的环境外,也是想到了一则轶闻。 据清代慵讷居住《咫闻录》记载,他朋友五岁的幼子患痘去(休)世(克),命老仆看守一宿,老仆半夜时想起死者生前与自己同饮取乐,觉得十分孤寒,便自己喝一口酒,给幼子灌一口酒。结果,那个孩子他‘活’过来了,没过多久,痘症也逐渐好了起来。 以新酒发痘,使痘向愈,这个方法看似胡闹,大约也是有一定医理的,泥菩萨想。毕竟酒能通血脉、行药事、助阳发散。他把消毒酒精制好了,让人喝的酒可以在无双城就地取。反正那么多家餐楼,还有无双城主以及无双城高层的百年珍藏,他才不担心找不到酒。 对于还没有感染上天花的人,自然要种牛痘以预防天花,而对于已经感染上天花的人,有效的治疗方法却不见得有。现代已经研究出来能够治疗天花的药剂,但泥菩萨他弄不出来,所以,也只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多下些功夫,以期待能多救活些人。 于是,泥菩萨带人赶着一群牛出发了,牛的身上还带着瓶瓶罐罐,那情形,蹉得让人没话说。泥菩萨深呼吸了即便,不断的自我洗脑‘我是在救人’这才忽视了身边异样的目光。 在临出发前,泥菩萨又特地把任务面板调出来看了看。 开启任务支线:攻占无双城,任务完成度,50%。 嗯,很好,还没出师就已经有一半分数了,想来等他从无双城回来的时候就能有100%了,泥菩萨表示很开森。鉴于系统的尿性,他歪着头想了想,决定还是对这种‘不劳而获’的分数保留意见……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从他去往无双城到离开,他的任务完成度始终没有变过。 此刻的泥菩萨还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悲剧,他的目光继续下移。 开启任务:倾城之恋。 泥菩萨顿时手下一抖,有没有搞错,原剧中聂风跟明月互生情愫的时候,好歹二十了吧?而现在的聂风,才、才十四岁吧?明月也才只是一个初中年纪的幼-齿小丫头好吧?鼓动他俩早恋神马的……真的可以么?荼毒祖国未来的花朵神马的……他完全干不出来好吗! 泥菩萨内牛满面,声(囧)泪(囧)俱(有)下(神)地控诉着小火猴。 小火猴抚额:‘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居然到现在还保留着节操这种东西!你给劳资醒醒,节操是神马,能吃吗!!!’ 泥菩萨:“不能,但因为我有节操,所以我不是猴子。” 小火猴:‘……草泥马!!!劳资这是被鄙视了的节奏咩!!!’ 为了赶路,在启程之后泥菩萨并没有和小火猴再拌嘴,他甚至在小火猴‘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的眼神中把小火猴留在了天下会。 虽然很想带着小火猴,但他是去刚刚遭受了灾难的无双城防病治病的,带着只宠物,让人怎么看天下会? 谁能想到,猴子贼精贼精的,见装可怜没有用,悄悄地藏进了泥菩萨的行李中,在泥菩萨快要下车的时候,刺溜一下钻进了他胸前。 “混蛋,哈哈,痒死了!”泥菩萨一把揪住小火猴的尾巴,把它从自己胸前的衣襟里掏了出来,重新丢回了行李箱:“你既然这么能耐地跟来了,就一直待在里面不许出来。否则嘛,我不介意中午多加一个红烧猴子的菜。” 小火猴在行李的衣服上滚了一圈,刚想跳起来,泥菩萨却已经把口给封得严严实实。小火猴顿时怒了:‘这么对待系统,有你哭的时候!’ 下车后,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泥菩萨仍是被眼前见到的一切所震惊到了。 难民营中成千的百姓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在发现城主抛弃他们,而天下会派来的军医又治不好他们的时候,希望变成了失望,失望最终演变成了绝望。 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整个无双城的上方,不断有人的尸身被抬走,然后焚毁……这种感觉,是很难用言语表述的。那一刻,站在人群之中,泥菩萨仿佛也被感染上了那层绝望,心情变得沉重而压抑。 在调整过来之后,泥菩萨才加入了救援活动中。 此时,聂风正将一个倒在地上的瘦弱男孩扶起。男孩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只有一双大眼睛还算有点神采,他虚弱地冲聂风道了谢。 这个孩子身边没有大人照顾着,显然是一个孤儿。小小的孩子,已经不得不承受家破人亡的痛楚。 聂风眼神愈发怜悯,蹲□,从衣袖中摸出一颗糖果递给孩子。孩子笑眯眯地接过,吧唧一口亲在聂风的脸上,趴在他怀里小声说:“我喜欢你,大哥哥!” 往后的两天,泥菩萨热火朝天地加入了救援人员的行列。一开始,在劝说百姓们接种牛痘的时候,他费了好一番功夫。幸好跟随他进来的三千多个士兵,没有一个染上痘症,部分百姓这才将信将疑地接了牛痘。还有一部分不愿意种的,泥菩萨也不可能把刀架到他们脖子上,正愁得头疼。 步惊云可没有那么多顾忌,干脆利索地对他们进行了“身体力行”的威胁,这才让那部分顽固分子吓得屁滚尿流,同意接种。 “这样也行。”泥菩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还真是符合毕竟步惊云的作风啊,可惜这种强势,他大概永远也学不会。 为没有患过痘症的人接种完牛痘,泥菩萨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被隔离开来的发痘者处。这里的绝望气氛比之没有患痘的人居住的地方更重。这些人的态度都很消极,他们拒绝接受治疗——这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白白受一顿折腾罢了,是徒劳无用的。 为了重新挑起这些人对生的渴望,泥菩萨几乎愁白了头,用他那半吊子的心理分析能力把能想到的词儿说了个遍。最后,一个少女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各位,我们现在还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能够放弃。天下会的人已经来救我们了,如果能够挺过这一关,在天下会的统治下,我们大家以后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我们的亲人还在不远处等着我们,盼着我们能够回去同他们团聚,我们怎么能就这样倒在这里!” 大家显然都认识她,她的一番话在众人中很有效果。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她的话。 “是啊,我不能死在这里,我的囡囡,她还那么小,我怎么放心得下!” “我的夫君早逝,如果我就这样去了,年迈的婆婆该怎么办……” “仔仔,娘想你了!” “娘子,我要活着回去见你!” …… 见到这种情形,泥菩萨终于松了口气,让手下的人把消毒酒精分给患者们擦了,又命人将从无双城中搜罗来的酒取了出来,倒在碗里分给每一个人喝,直到喝得人脸上有些烧红。 泥菩萨擦了擦额上的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眸一瞥,却见刚才那个站出来说话的少女正亭亭玉立,明眸善睐。见他望过来,对着他粲然一笑。 “谢谢你愿意为这些可怜的百姓做这么多。”少女的声音婉转如莺啼,仿佛一缕明朗的阳光,足以驱散天空的阴霾。 “没什么值得道谢的,是帮主派我过来的。”头一次被人夸奖,泥菩萨竟感到有些羞赧:“而且,我能做得实在是太少了。” “不,在我看来,你已经够好了。”少女蓦地转过身,巧笑倩兮:“你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是啊,烂好人!’小火猴在心里鄙夷道。 ‘一边儿去!’ “我要回家了,否则姥姥该担心我了。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直到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消失在耳畔,泥菩萨都想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不满泥菩萨这个呆头呆脑的样子,小火猴道:‘喂,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她可是重要的目标任务!’ “明……月?”就那个发育程度……骗人的吧? 想起明月,又想了想近日被小孩子缠住的聂风,泥菩萨烦躁地挠了挠头,到底要不要鼓励早恋,把聂风和明月凑成堆呢?可是现在独孤一方不在,练什么倾城之恋也没用呀! 少女穿过几个巷口,推开一扇破旧的门,便见一个满头银丝的老人在门口等着。少女快步走上前去:“姥姥!” “明月,今天,你见到天下会的那个狗头军师了?”老人的话一如橘子皮一般干瘪,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少女不悦地嘟起嘴:“姥姥,您怎么这么说他?” 老人偏过头,不为所动:“难道不是吗?兵临城下,妄图颠覆我无双城的野心家!只要我还在一天,就绝对不允许天下会的阴谋得逞!” “姥姥~”少女一跺脚:“您怎么就看不明白,现在不是天下会要攻打无双城,而是独孤一方自己放弃了无双城!就连那个独孤鸣也是!他们丝毫不理会受着病痛折磨的百姓,就这么丢下无双城自己逃走了!这样的独孤一方和孤独鸣,哪里值得您惦记!反倒是天下会,为我无双城的百姓做了良多。姥姥,您怎么就看不见!” 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少女冷哼一声:“先前在无双城,独孤一方和独孤鸣就鱼肉百姓,弄得民不聊生。这样的城主,不要也罢!” “你给我闭嘴!”仿佛是愤怒到了极致,老人终于开口:“你别忘了,我们明家祖上,欠了独孤家十几条人命!所以,明家的后代,注定要世世代代效忠独孤家!” “姥姥,我不明白!当初我明家先祖与独孤家的先祖相恋的时候并不知道无双城主已经有了妻子和好些子女。在发现这一点之后,我们明家先祖也离开了独孤家的先祖。后来,是独孤家的先祖自己没能控制好情绪,在独孤夫人面前暴露了一切,导致独孤夫人带着儿女们一起自杀!明明一切全是那个独孤家的先祖的错,怎么就成了我们明家欠他们独孤家的了?!” “独孤城主是假的,独孤少主也不是一个好的继承人,我们为什么还要期待这样的人回来奴役我们?” 老人被气得嘴唇发抖:“你给我住嘴!我看,你是完全不记得祖宗遗训了!到底是谁把你变成这副样子的,是天下会的那个狗头军师吗?我这就去杀了他,让他再也不能影响你!” 老人刚要有所动作,便被少女一把拦住,少女满脸哀求:“不要,姥姥!姥姥,你一点都不把无双城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中吗?只有泥菩萨才能够救他们啊!” 老人依旧不为所动:“对我来说,遵循祖宗的遗训,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无论是什么,也比不上这一点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雷霆夜深的雷。 这些天貌似不是大家不想留评,而是*又抽了?好吧,知道这一点吾心稍慰。 上上章有几位亲的评被抽没了,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恢复,愁煞人。 关于这章的资料,是作者菌各种百-度来的,如有觉得不对的亲,欢迎指正。 第36章 倾城 小孩儿一直在聂风身边打转,黏了十来天,天天如此。步惊云在远处看了他几眼,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个小孩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只是感觉这个小孩处处充满了违和感……应该是他想多了吧?步惊云转过头,将注意力放回了此刻正忙前忙后地操持着酒精消毒以及种痘业务的泥菩萨身上。 酒精消毒是泥菩萨每天都要领人做的,所以工作量减不下去。泥菩萨才到这里几天,大量的工作就让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种痘倒是不需要泥菩萨亲自去做,在指导手下具体负责执行的人学会了以后,泥菩萨只要在旁边监督监督把把关就可以了。 饶是如此,偌大一个营地环绕一周,也把泥菩萨看得眼花缭乱,累得够呛。 步惊云的视线十分冰冷,小孩显然也感觉到了,被那种眼神盯着,他不由心下一窒。直到步惊云转过了头,他才趴在聂风的肩头蹭了蹭,小声地嘟哝道:“我不喜欢那个哥哥,他看起来好可怕。” “不过,大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大哥哥的怀抱,真的好温暖,以前只有在娘亲的怀里,我才有过这样的安心感。”提到娘亲,小孩儿的眼神明澈的眼神暗了暗:“大哥哥,其实…你不应该帮我的……” 耳边恰有人发出了一声吆喝,如同爆竹般在耳畔迸溅开来,掩盖了其他的声音。聂风没能听清孩子的话,遂偏过头,又问了一遍:“什么?” 在这样的近距离下,聂风能够看清楚地看到孩子的脸蛋。不知怎么,细细看来,他竟会有一种违和感。聂风皱起了眉,来不及深思,他又惊讶地发现孩子的耳根处似乎有点点痘痕。 聂风静默了半响:“你…得了天花?” 孩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呜呜地哭了起来:“不要丢下我,大哥哥!娘亲她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你不要丢下我!” 步惊云瞬间掠至聂风面前,戴着的口罩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冷冷地擒住孩子的手腕:“所以,你在明知道自己患了痘症的情况下,还故意接近我风师弟?” “呜呜,我没有,我只是……” 聂风垂下眼,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已经开始安慰这个孩子了。但现在,即使他知道这个孩子很可怜,也许这个孩子隐瞒自己的病情,只是因为太孤独,想要得到一点点来自他人的关爱,但他仍是不能把这个孩子继续留在身边了。 他身边的人,无论是步惊云还是那些军医或者将士们,都是没有患过此症的人。这个孩子,在泥菩萨为众人接种牛痘之前就已经腻在他身边了。聂风很难想象,如果因为自己的不察和一时心善而害了同伴,他会不会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杀意。 “大哥哥……”孩子扯了扯聂风的衣袖,可怜地眨巴着眼神望着他,像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小狗。 聂风抽出手,想要避开孩子的手,在站起来的瞬间却感到头晕目眩。 步惊云对于小孩子可没有聂风这样的爱护之情,他横空一掌将那孩子狠狠地隔开。虽说没有伤到他,却让他止不住地倒退了好几步。孩子想要再次走到聂风的跟前,却被步惊云一句话冷冷地喝止在原地:“别过来!这里不需要你!” “对不起,大哥哥……” 孩子一副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模样,步惊云丝毫不为所动。眼见着聂风体温有异,头脑不清,步惊云也不理会那个小孩,架起聂风,把他带到了泥菩萨的眼前:“军师,可知道风师弟是怎么了?” 泥菩萨从今早起来开始眼皮子就一直在跳,当看到满面潮红、意识模糊的聂风时,泥菩萨顿时感觉不好,赶忙隔着手套给聂风检查了一番,半响后,泥菩萨沉重地道:“他这是得了天花了。” 步惊云眸光倏然一凝,平静的黑眸中几乎要奔出一头狂化的兽,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喂,你干什么去啊!”泥菩萨对于步惊云的这个举动很是不解。师弟生了病,不询问一下情况,不表示一下关心,就这么……走了?不哭死神的思维,他果然无法理解。 不久后,当泥菩萨看到步惊云单手拎着个小孩,而那个小孩还在半空中不停地挣扎晃荡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凌乱了。 “查查这个家伙的底细,风师弟这次会得病,和他脱不了干系!”步惊云将小孩狠狠地一抛,小孩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疼得直揉屁股。 泥菩萨惊讶地看着那个‘小孩’:“这…这不是侏儒吗?” ‘小孩’揉屁股的动作一僵,步惊云立刻回过神来,皱着眉道:“这个小孩有什么不对?” “这可不是小孩,他只是长得比较矮小而已。”泥菩萨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侏儒一番。身子与头的比例不协调,难怪他刚才看到他会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不过,这个侏儒长着一张娃娃脸,又处处模仿小孩子行事,步惊云和聂风没有见过侏儒,难怪会把他当成小孩子。 泥菩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把聂风安置妥当之后就将此事跟副将王孟祁说了。王孟祁大惊,立刻派人打探此人的消息,终于得知,原来,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只是天生身材矮小,又长着一张娃娃脸,有时会被不知情的人误认成小孩子。 此人在独孤一方离城之前已经患上了天花,并有转好的迹象,脸上也奇迹般的没有留下痘痕,只有脖项处的点点痕迹能够证明他出了痘。独孤一方觉得他可以利用,便挟持了他的娘亲。若是他在病愈之前将病毒传染给聂风或步惊云,独孤一方便放了他娘亲,令他母子团聚,反之,若是他未能完成任务,他就要杀了他娘亲。这便是造成侏儒少年一路扮成小孩,缠着聂风撒娇的根由。他缠了聂风十二日,十二日恰好是天花的潜伏期,也就是说,聂风在遇见这个孩子的第一天,就患上了天花。即便泥菩萨来了无双城之后给他接种了牛痘疫苗,也于事无补。 看着躺在床上正发着烧的聂风,侏儒少年眼中满是愧疚:“我对不起他…但我没有办法……” “这种事,等聂风醒了,你自己去跟他说吧。”泥菩萨看了这个少年一眼。他自己已经接种过牛痘,是不怕天花了,可他却连看少年一眼都觉得厌烦:“伤了人之后再说对不起,有意义吗?聂风诚心待你,你却要害他性命。这不是两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和‘没有办法’就可以粉饰的。” “我知道,但是……” “但是你还是那么做了。你宁愿相信独孤一方那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也不相信你的朋友——又或者,你跟聂风只是利用与被利用关系?总之,别再为你的不齿行径找借口!”泥菩萨最讨厌那种伤害了别人还打着一副‘我也不想的,但我不得不这么做’的旗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好似被害者不原谅就是不近人情!委屈?委屈个什么劲儿!不过是选择牺牲其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所谓的委屈,不过是因为良心不安,想要得到别人的谅解罢了。做了坏事还不想背负骂名,矫情! 大概因为聂风是泥菩萨看着长大的,也因为这个侏儒少年可能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病毒传染给了其他人,往日温和没有脾气的泥菩萨对这个少年完全没有一点好脸色。 聂风选择的是兼爱之道,这使得他对于弱小的人充满了怜悯。更难得的是,聂风不是盲目的兼爱他人,他的心中也有一杆秤来评判是非。泥菩萨自认为做不到聂风的这种程度,在现代社会长大,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任何人都重视人命,但同样,他也比这里的人更加冷漠。因为明白自己的实力弱小,为了避免麻烦,泥菩萨不会像聂风一样把行善当作本能,但他对此也很是敬重。 而眼前的少年,利用聂风的这种心,践踏了这一切。这带给聂风的到底会是成熟还是黑化?泥菩萨不知道。 侏儒少年终于被泥菩萨说得抬不起头。他怎么也不会明白,他带给聂风的影响到底是怎样的,那绝不仅是生命的威胁,更是信仰的动摇。 步惊云则自始至终对侏儒少年的话都没有反应。步惊云只关心自己在乎的人。在他看来,无论面前之人伤害聂风的理由为何,都不值得原谅。 聂风的状况很不好,尽管有众人的悉心照料,过了两天,他白玉般的小脸上仍是显出了粒粒可怖的皮疹,又一天过去,皮疹转为脓泡,且有逐渐发黑的迹象。泥菩萨情知不好,想办法想得焦头烂额。 远在天下会的嬴政收到聂风患痘的消息已是三天之后,那时,他正在下棋。 “朕知道了。”看着嬴政平淡的模样,文丑丑却知道嬴政的内心并不平静,他手下……生生捏碎了一颗棋子。 聂风醒着的时候表现得相当乐观,看着泥菩萨愁眉苦脸的样子,还会反过来安慰他。只有在昏睡的时候,他才会露出最脆弱的一面,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师父”,像一只迷途的麋鹿,可怜而无助。 步惊云双手成拳支在下颚,整个人蹲坐在台阶上。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忽然开口道:“先前我也与那个侏儒接触过。我并未感染此症,许是因我所练功法之故。” 习法家功法便可避毒,这也是步惊云近些日子才发现的。他的一个敌人就是这样自信满满地对他迎面撒毒粉,自信满满地等待他毒发,最终他却安然无恙。 对内力的感知不够强大,他没有感受到内力讲毒素排出的过程,自此却知道,在这一点上,自己一系与聂风、秦霜是不一样的。 “什么?”听着这犹如石破天惊的话语,泥菩萨瞠目结舌:“你…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少年没有回答。泥菩萨话音刚落,也意识到,也许,一开始不是少年不想说,而是他也没有把握。 那么,现在又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泥菩萨看着面容冷峻,身姿挺拔的少年,心想,也许,步惊云已经感受到了肩上的责任。他这一次所要背负的责任,是他师兄弟的性命。他最终,选择了主动背负起。 ……也许,这一次的征途中,成长得最快的不是聂风,而是步惊云。 步惊云自然是不明白泥菩萨心中的想法的,他续道:“在我与风出发之前,师父曾教给我与风师弟一套风云合璧的功法,届时,我的内力将传入风师弟的体内,风师弟的内力也将汇聚到我的身体中。若是我与风师弟合练此功,许能在风师弟病情恶化之前借由我的内力将病毒逼出。” 在步惊云看来,病毒也是毒,没差别。泥菩萨却是瞪大了双眼,感觉自己的观念又被刷新了一次,他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病毒=毒?这不对头吧?不过,聂风和断浪这些年几乎没生过病倒是真的。第二个念头:原来风云合璧还能这么用? ……不对,他该考虑的明明是这么做到底靠不靠谱啊骚年! 想了想,泥菩萨决定用一个委婉的方法让步惊云明白他的想法不太现实:“现在聂风他病着,如何练功?” “只是身体不适,内力可没有废!”在步惊云看来,带病习武再正常不过:“风师弟虽说现下昏着,我自有办法随时把他弄醒。” “……”泥菩萨脖子一缩,什么都不说了,在心中默默地为聂风点了根蜡。 既然步惊云说得轻松,那他就当一回甩手掌柜吧,反正无论怎样,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而且,步惊云也应该不会害聂风:“心法你会,口诀也会是吧?既然这样,与聂风合练武功的事就交给你了。” “为我们找一处僻静之地,练此功时不容任何人打扰。” “要求真多,好吧,答应你了。”这个时候的泥菩萨还没有想到,步惊云最终选择的习武之地会是原文中聂风与明月获得武功秘籍倾城之恋与无双阴阳剑的地方,也没有想到,风云之间的心心相印,居然会被门口的机关误认为有真情的人。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泥菩萨终于收获了……胜利的果实? 当泥菩萨发现自己任务栏里的面板显示,倾城之恋完成度50%的时候,他很无语地跑到了聂风与步惊云修炼的密道。他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确定在自己眼前的是聂风和步惊云,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泥菩萨顿时无语问青天:尼玛,怎么没有人告诉他风云合璧也能够产生这种效果?其实风云才是真爱是吧是吧是吧!!! 最让泥菩萨汗颜的是,开启了倾城之恋的两个当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完成了什么‘壮举’只是,风云合璧之后的聂风,精神气色明显比先前好了不少,再也不是那副衰弱得仿佛随时要死去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后台特别卡,文章修改不了。上一章一位亲提到的关于酒精浓度的问题我下一次一起改,这一次就先不改了。 谢谢在这么抽的情况下还坚持看正版支持我的亲~么么哒~ 第37章 册封 风云合璧之时,步惊云与聂风内力互为奥援,心意相通。步惊云狂躁霸道的内力从聂风的身体中流淌而过,渐次变得温驯,逐渐能被聂风有意识地控制,聂风的内力亦然。在浩瀚的能量漩涡中,聂风只觉得自己与步惊云成为了一个整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人身边自成一个循环,他们几乎要完全沉溺其中,直至化作力量的一部分。 由于是第一次使用合璧,聂风与步惊云并不能很好地控制,几乎要在澎湃的力量中迷失自我。如果不是聂风及时醒了过来,摇醒了步惊云,怕是两人要自此力竭也说不定。 去除了病源的聂风一伸手,扶住消耗过度摇摇欲坠的步惊云,低唤道:“云师兄,多谢。” “不必。”步惊云木着一张脸,撇过头:“我不是为了你。”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聂风的鼻息几乎要喷洒在步惊云耳上:“云师兄,其实很喜欢师父吧?” 步惊云手下一僵,不知哪来的力气,将聂风推开:“你想多了。” 聂风摇摇头:“即便你不承认,云师兄,你的心也是不会骗人的。”他垂下眼睫:“那一天……师父帮你疏-解的时候,我看到了……” 步惊云恶狠狠地瞪了聂风一眼:“别再提那件事!”他的面上,带着一丝极罕见的狼狈,只觉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人尽看了去。 “我也想忘记,可我心中实在没法不在意。云师兄,对我来说,师父是最重要的人,你明白吗?” “所以,你想说什么?” “师父嘴上不说,但真的很在意你。”聂风说着说着,感觉有些莫名的苦涩,勉力将那苦涩压下,续道:“我不知道你与师父到底有什么过往,我只希望,在日后的某一天,你不会伤害师父。” 本只是想救助聂风,不料一趟风云合璧下来,步惊云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竟被聂风窥得冰山一角,便连内心深处复杂的情感也给聂风瞧出了几分。步惊云心神起伏不定,犹如一头捍卫领地的兽,牢牢地锁定住聂风,聂风也不甘示弱,与他对恃了起来,两人正是旗鼓相当。 泥菩萨闯进来之时,恰巧看到这一幕,可惜他只看见了风云“含情脉脉两相望”,看不到风云的暗中交锋,故而才有‘风云原来是真爱’的感慨。只是,他神经再大条,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不对劲。小动物的直觉是很敏锐的,确认风云皆无事之后,他随意寻了个借口退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泥菩萨都没有见到风云,不过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后,他又忙碌了起来。在忙碌着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不知不觉中,又是一旬过去。 泥菩萨一系列举措的效果现在已初见端倪,不仅遏制住了人群持续感染天花的势头,误打误撞地治好了部分患病病人,也大大增强了百姓们抵抗天花的信心。 死去的人仍然不少,但已经比预料中要好太多,除了死者家属之外,大部分人对泥菩萨都是感恩戴德,恨不得回家就给他立个长生牌。百姓们对泥菩萨的感激反倒让泥菩萨面红耳赤,想起了自己心中并不崇高的一面。 他并不是那么无私,他也贪生怕死。他一开始来这里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罢了。如果不是确信牛痘可以预防天花,他不会冒着危险走入这些人之中。出发后,收到来自系统的任务,他满脑子都是怎样将之完成,并没有真正分多少心思在无双城上。 这些心思正常人都会有,本不算什么,但不知怎么的,在面对百姓们那些诚挚而不含杂质的谢意时,泥菩萨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是那么的可鄙,那么的令他惭愧。 ‘你想太多了。’小火猴抱着双臂,摇了摇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不,我只是觉得,过去的我还是太狭隘了。”泥菩萨不无感慨地道。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些年头,他几乎一事无成。就连任务,也没几件真正是他自己完成的,多半都是在雄Boss的默许之下就毫无压力地过去了。泥菩萨一直欠缺一种实在感。 正是因为这一次的经历,让泥菩萨意识到,他能够做的事情,实际上远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多。他并不是依附着系统生存的,即使系统没有发布没有任务,他也可以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系统任务,并不是他生活的全部,在身为一个宿主之前,他首先还是一个人,他完全没道理活得这么空虚。 从前,也许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也许他只是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但一旦真正开始行动,他发现,其实事情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想到这里,泥菩萨的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笑容。 忽然,泥菩萨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泥菩萨没练过多少武功,自然做不到大侠们的岿然不动,被那力道扯得一个趔趄,差点就要出大丑。 谁啊,这是?跟他有仇吗?泥菩萨心中愤愤,抬起头来的时候,瞳孔一凝。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前些天见过进退有度的漂亮少女,也就是原著中与聂风合练倾城剑法的明月。 好嘛,一个小姑娘都可以把他撂倒。泥菩萨心中的忧桑,如同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止歇。 明月却不知道泥菩萨心中已经哀叹了好几个回合,她只是神色焦急地说道:“最近……你要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单独一个人待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见明月这副语焉不详的模样,泥菩萨感到一头雾水。 “哎呀,具体情况我没法跟你细说,总之你听我的就是了。”明月想起家中姥姥顽固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她一向是个孝顺的女孩,无法在明面上违背自己的姥姥,但她同样爱憎分明,厌恶独孤家族,不愿背弃心中的大义。 想到独孤家族,明月面色沉了沉,在无双城最危急的时候背弃了万千子民,现在眼看着情况好了,居然还有脸筹谋着回来,重新作威作福! 对于伪独孤一方与独孤鸣的嘴脸,明月自然是不耻的,但明月的姥姥明镜却对独孤鸣的归来表示了极大的热诚。甚至不等独孤鸣开口,她就主动表明要替少城主肃清归城的道路。明月劝不动姥姥,又因泥菩萨救助无双城百姓而对泥菩萨心存好感,得知此事后心下担忧泥菩萨的安危,趁着姥姥不在赶忙跑出来提醒泥菩萨。 可惜,泥菩萨虽然在小事上迷糊,大事上却也不是个糊涂的。他听明月如此说,便知其间必有隐情。 “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理儿。我身正不怕影斜,不管何人针对我,我是不怕的。”泥菩萨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实则心中也对忽悠小姑娘有那么一丝的愧疚。只是,事关自己与身边人的安危,他实在不敢大意。 明月闻得此言,果然焦急:“无双城主要回来了!他诡计多端,手下又有不少能人义士,若是派人来对付你,你防不胜防啊!” “无双城主?我不知有什么无双城主!”王孟祁恰好走过来,与泥菩萨商议些事,听了这个消息,眉眼间尽是鄙薄:“在我天下会大军攻来之时,无双城便是无主之城!独孤一方,一个临阵脱逃的小人,他也配称城主?” 在泥菩萨还没带人来之前,是王孟祁等人在救助无双城百姓,因此,明月对他也颇有好感,附和道:“没错,无双城的百姓是不会承认他的。只是,独孤一方与无双城长老们保留的实力不容小觑,天下会还是小心为好。” “明月,你在做什么!”一声厉喝从远处传来,头发花白的老妪站在路口。明月神色一顿:“姥……姥姥!” 老妪显然面色不虞,终是顾虑着泥菩萨与王孟祁在场,没有说什么,只是阴沉着脸对明月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瞎闹!若是耽误了大人们办事,你担当得起!走了,快跟我回去!”说着,便去拉扯明月,力道之大,全然不像是在攥外孙女的手,明月吃痛:“姥姥!” “明月帮了我们不少忙,并没有耽误我们……”泥菩萨刚刚开口替小姑娘辩驳了一句,陡然想起电视剧中明月的姥姥明镜是独孤家的死忠党,遂闭嘴不说话了。在一个对他有敌意的人面前,泥菩萨怎么也自然不起来。 王孟祁则是绕有深意地看了明镜一眼,只觉明镜的话别有他意。 他是老江湖了,看人的眼光一向狠辣,因此,很容易就看出了这个看似平凡的老太太实则并不普通。联系到细作近日查探到的消息,王孟祁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实际上,独孤一方等人会有如此举动,他并不感到奇怪。早在独孤一方弃城而逃之时,王孟祁就对无双城高层的无耻程度有了较高的认识。可惜,独孤一方实在是走了一步烂棋。早在他抛弃无双城的时候,无双城也抛弃了他。 即便现在无双城残党自不量力地想要打回来,也不过是给天下会众人一个剿灭他们的机会罢了。三千甲士经过了最严苛的训练,绝不是吃素的。 就在无双城疫情治疗渐入佳境之时,守卫在无双城前的三千甲士也在悄然戒严。 因为想起明月的姥姥是独孤家的死忠党,泥菩萨对明月那似是而非的警告话语也有了点头绪,了解明月恐怕是在提醒他小心她姥姥。 近日泥菩萨出行总是与旁人一起,不敢落单。他可不会武功,若是单独遇到明镜,不知要死几回。找了个机会,泥菩萨也与王孟祁说了明镜的不妥之处。王孟祁拍了拍泥菩萨的肩膀:“我还在想着,你要什么时候跟我说这件事呢。” 啊?泥菩萨头顶冒出数个问号,这位仁兄怎么知道的? 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王孟祁道:“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有那么明显么……”泥菩萨苦笑。 “上了战场,咱们便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你这样相信自己的战友,我很高兴。”王孟祁说着又将话题转回到明镜身上:“我早就感到这个老妪有所不对,却没想到她祖上竟与独孤家有这样的渊源。”王孟祁说着摇了摇头:“明家竟为了先祖的执念为独孤家做牛做马如此之久,也真真是当初那个独孤城主的能耐了!” 是啊,有几个女子在被爱人欺骗背叛之后,还能令自己与自己的后代效忠那个背叛自己的男人的后代?当年自杀的独孤夫人脆弱而愚蠢,反倒是脚踏两条船的独孤城主才是最大的获益者。 明镜的武功不算高,不难对付,但明镜目前的身份只是无双城的一个普通百姓。若是拿不到明镜为独孤鸣做内应的证据,王孟祁等人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对她下手,只能暗地里派人提防着。 所幸,独孤鸣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这种僵持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很快,练习风云合璧的步惊云与聂风、副将王孟祁与泥菩萨皆遭到了来自独孤鸣的暗杀,暗杀者是明镜领进来的。独孤鸣崛起也是在近些年,基本靠着那些长老,手上根本没几个人脉。明镜能将这些人领进来,还多亏了城门口甲士们的放水。 独孤鸣本人与他带的那些‘精英’们混进来后,还不无得意地道:“嘿嘿,还以为会耗费一点时间呢,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进来了。看来天下会的人也不怎么样嘛!” 明镜没有附和他的话,她到底还是脑子比较清楚的,隐隐感觉事情顺利得太过了。 只是,独孤鸣不是明月,不是她可以轻易驳斥的,因此,她只是提醒了独孤鸣一句:“少城主,还是小心为上。” “你这话我不爱听。无双城自古以来就是我独孤家统治着的,我独孤鸣身为无双城的准城主,竟连回自己的城都要小心翼翼吗?这让我日后如何在无双城百姓面前立威?” 明月在一旁听着独孤鸣趾高气扬的愚蠢话语,面上愤愤。这就是她姥姥决心效忠的人,一个愚蠢的酒囊饭袋!一个毫无廉耻之心的背叛者!一个剥削着百姓们的蛀虫!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明月年纪还小,过去的生活也一向单纯,自然不会掩藏情绪。独孤鸣见坐在台阶上的小姑娘生得明眸皓齿,小小年纪便隐约可见日后倾城之色,遂轻佻地用手抬起了明月的下巴:“哟,这是老太婆的孙女吧,怎么,你这是对本公子有什么不满吗?” “少城主,外孙女不懂事,无意中冒犯了您,还请您多多包涵。”明镜说着,向明月示意道:“还不快向少城主赔罪!” “……”明月气鼓鼓地将头从独孤鸣的手上移开,感觉下巴上被独孤鸣触碰到的地方像是沾了什么黏腻的东西一样令她恶心。眼见一旁姥姥严厉中隐含逼迫的神情,明月嘴唇翕动了几下,就是说不出话来,看得明镜在一旁暗自焦急。 倒是独孤鸣见了美人,也不在意那么多,哈哈一笑,故作宽容:“罢了,本公子也相信明月不是故意的。日后还要与明月相处,怎么着也得给明月留一点面子,是不是,明月?” 独孤鸣说着,越发放肆地将头凑到明月的脖项处,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月实在忍无可忍,转身回了里屋。 独孤鸣将心思皆放在了泡妞上,先前说要刺杀泥菩萨等人,也没几分心思放在此事上。大约这等事在他看来就是上下嘴皮子一动,剩下的交给底下人就好。 明镜看着眼下的情形,暗自摇头。只是,她已将自己的忠诚与性命都奉献给独孤家的后人,不管独孤鸣的决定有多荒唐,她都会去照做。 与独孤鸣带来的“高手”合计了一番,明镜决定“各个击破”,打天下会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独孤鸣带来的人实在是不争气,几个跑去刺杀风云的人刚走到房门口,还没来得及说完台词摆好Poss,就被步惊云给秒杀了,王孟祁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只有泥菩萨这一边,明镜亲自出手,麻烦了一点,幸好有一个会一点武功的甲士保护泥菩萨,这才避免了他被秒的命运。 眼看着那个保护自己的兵大哥一步一步地陷入窘境,猪队友独孤鸣就开始出来给明镜拖后腿了,他在一旁blablabla说了不少话,泥菩萨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与神不知鬼不觉爬到独孤鸣脚边,又在独孤鸣前面堆了个石子的小火候对视了一眼,四目中只传递出一个信息:上! 在独孤鸣被石头绊倒的那一刹那,一人一猴从他背后扑了上去,用高强度钢材制成的锁链将独孤鸣五花大绑。在把独孤鸣抵在身前的那一刻,泥菩萨感动地想,大哥,你真是我的福星,看在你‘舍己救我’的份上,明年的今天我会为你上一柱香的。 紧接着又想,绑架劫持威胁神马的,这不是反派才做的事吗?居然也被他来了一把,哎,世事难测呀! 有独孤鸣这个免死金牌在手,明镜也毫无意外地被制服了。 后来赶来的王孟祁并没有杀这两个人,只是命人将他们好生绑着。一会儿独孤一方还要过来,就让两方狗咬狗吧。这出戏是越来越热闹了。 不过……想起帮主的吩咐,王孟祁挑了挑眉,不能拖太久啊。 独孤一方打着夺回无双城,为少城主复仇的名义闯进了无双城,结果一进大门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独孤鸣。 “爹,救我!”独孤鸣见了独孤一方两眼泪汪汪,就跟见了亲爹似的——事实上,他错认了这个冒牌爹这么多年,要做到把他当成亲爹还真是毫无压力。 独孤一方生硬地别过了头:“鸣儿已经死了,你休想找个冒牌货糊弄我。” 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实在是叫人佩服至极。明镜本就对伪独孤一方鸠占鹊巢不满,眼见独孤一方不愿救独孤鸣,当下不再隐忍,劈头盖脸便朝独孤一方骂去。 泥菩萨想想电视剧中明镜一直不知道这个独孤一方是假的,死前还主动替这个冒牌货做挡箭牌,再对比一下面前的场景,顿时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面对一个老太婆的辱骂,独孤一方自然无法容忍,何况明镜此刻已经完全舍去了脸面,骂得实在难听。独孤一方一剑刺去,白的进红的出,独孤鸣立时便吓得面色苍白,如同小鹌鹑一样,再也不敢随意开口。 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明月悲愤地朝着倒地的姥姥扑了过去,就算再固执,再不好,这也是将她抚养长大的姥姥啊! 明月泣不成声地将明镜揽在怀中:“姥姥……” 明镜奄奄一息地看了自己的外孙女一眼:“将…少城主送走,否则…我就…永远不原…原谅你!”她如同枯枝般的手紧紧地箍住了少女嫩白的手:“答应我!” 明月摇了摇头,双目噙泪地看着自己怀中不久于人世的老人:“姥姥,独孤鸣他是罪有应得,我没有办法答应你。姥姥,原谅我……”原谅我的不孝,原谅我违背了你的心意。 明镜死死地盯着明月,近乎于咬牙切齿地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姥姥!”眼见着老人在自己怀中气绝,明月一腔悲愤尽数朝着罪魁祸首独孤一方涌去:“冒牌城主,我要你血债血偿!” 正要上前,却被泥菩萨拽住了手腕。独孤一方的武功虽然远不及真正的独孤城主,但也不是明月可以比拟的,泥菩萨实在不希望这个美好的女子落得如同原著中一般的结局:“明月,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场战斗,不是你可以插手的。” 明月放眼望去,只见后赶到的风云二人已与独孤一方缠斗了起来,这二人手持无双阴阳剑,用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倾城之恋,而是风云合璧。狂风卷,奔云飘,气势上竟隐压独孤一方一头。 独孤一方拳脚功夫亦是不弱,几个起落间便避开了风云的合击。他虽手无寸铁,拳上却招招带风,被那拳风扫过,如有万千铁片划下,虽不致命,却是钝钝的疼。聂风当下不敢再小觑独孤一方,足尖一点,退出三步,腕间一抖,转眼间便与独孤一方过了数十招。聂风速度极快,脚下如鬼魅一般,独孤一方竟也不慢,紧追不舍,丝毫不给聂风出招之机。聂风使不出绝招,倒也不至于被压着打,只是这样一来,他与步惊云的风云合璧就被打断了。 一旁步惊云欲插手此战,却又恐误伤聂风,难免束手束脚。可见步惊云与聂风的配合实在生疏,若他二人果真做到心意相通,断不至于如此。不过,自那日的交谈过后,步惊云就隐隐排斥聂风的思绪进入自己的内心,风云合璧自然罅隙难免。 那一厢,聂风独战独孤一方,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挥出数十朵剑花,趁着独孤一方出手格挡时,步惊云迅速欺身而上,一招‘风雨无阻’朝面追形,气势如虹,直奔独孤一方而去。此招风云骤聚,化零为整,风驰电掣,势不可挡,实为‘风起云涌’的升级版。独孤一方连续几个侧旋,险险避开,然而,被一介小辈逼迫至此,他惊怒交加,趁着步惊云一招既出,力有不继之时一招‘亢龙有悔’直取步惊云面门。步惊云一惊之下却是来不及躲避,电光石火间,聂风在步惊云身前撑起‘势’之圆罩。饶是以聂风如今尚算充沛的内力,在独孤一方一震之下圆罩也险些破裂。 聂风飞速后退,步惊云也迅速地掠至另一边,三个人呈三足鼎立之势。 聂风体内不好受,独孤一方亦是一阵气血翻滚,步惊云见状,与聂风对视一眼,又是一次风云合璧。到了此刻,风云二人之间的隔阂去了些,效果比第一次还好些。 独孤一方内息不稳,加之剑花八方而来,风云二人恍似均一分为四,堵住了独孤一方的八个角。独孤一方如同陀螺般转个不停,眼神有些错乱,破绽终显,步惊云一招拨云见日狠狠袭去,恰中独孤一方腹侧。 “噗——”一口鲜血自独孤一方口中喷出,独孤一方正身形不稳,风云二人情知机不可失,乘胜追击,你一剑我一剑,不一会儿,独孤一方便左支右绌,身上沾满鲜血,狼狈不已。 眼见着独孤一方无力回天,泥菩萨忽道:“最后一剑,让明月来罢。” 不知是否是听到了泥菩萨的话,步惊云卸下了独孤一方的胳膊,聂风则以‘秋风落叶’踢断了他的腿,独孤一方此刻正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哪里还有方才的威风劲儿? 见风云二人不再出手,泥菩萨知道这是二人听进了自己的话,心下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怕二人不给自己面子呢。独孤一方是明月的仇人,若明月不能亲手手刃了他,恐怕这一生都走不出这段仇恨。 泥菩萨当然对个小姑娘没什么想法,但明月帮过自己,泥菩萨自然也是盼着她好的。 独孤一方就这样死了,死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可悲的是,人们只知道他是冒牌独孤城主,他忙忙碌碌的大半年,连个名字都没能留下。 独孤鸣最终还是被处死了。杀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无双城中愤怒的百姓们。 种什么因,得什么过,他这般,也算是咎由自取。 三千甲士留在无双城,风云与泥菩萨则返回了天下会。 一路上,泥菩萨盯着任务面板,恨不得把上面盯出个洞来。 怎么回事?倾城之恋的完成度只有50%也就算了,毕竟时间提前了,两位主人公的其中一位还换人了,扣点分就扣点吧。但、是!独孤一方和独孤鸣都死了,无双城的百姓也归顺天下会了,他‘攻占无双城’的任务完成度怎么还是只有50%,跟他出发前根本没区别好吗?这不科学! 很久之后,但长老团被王孟祁全灭,泥菩萨才在睡梦中莫名其妙地获得了100%的任务完成度,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剩下的50%全在‘消灭无双城残党’,长老不灭,残党怎么算是消灭完了? ……泥菩萨又一次森森地体会到了系统这玩意儿有多么的坑爹。 在无双城那不成气候的‘逆袭’战进行过程中,伏虎帮也曾想偷袭天下会,可惜派出的先锋太不给力——邱衍同志又被俘虏了。也许这位少时有着慧名的同志真的是个专门生来坑爹的货。这一次,伏虎帮向天下会割地赔款,这才赎回了自家的少帮主。 邱罗看着邱衍被打成猪头的脸,很是叹息了一阵:“嗳,都怪为父只教你兵法。你说你,现在除了能说出一套套理论,还能做什么?以后,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帮中呆着吧,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伏虎帮的盟友无双城已经倒下了,青云帮也早已烟消云散,如今伏虎帮孤立无援,他也是时候该想想退路了…… 天下会中,嬴政对于伏虎帮之人屡屡挑恤自己权威自然也很是不满。不过,快了。这不过是个秋后蹦跶的蚱蜢而已,到时候留着给他的弟子们练手便是。 倒是另一件事,让嬴政颇为在意—— 这个时代的朝廷居然在无双城被天下会纳入版图中后给他送来了册封的旨意。 这是在提醒他,无论他有怎样的势力,终究不是天下正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一个弱小得只剩下象征意义,甚至连辖制武林也做不到的朝廷,还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下周要考试,下下周要交一份麻烦的作业,AutoCad绘制的建筑图纸,这三周的更新时间暂定为三天一更吧,亲们抱歉啦。 第38章 盛极 无双城之事就像一个信号,向天下人彰显着雄踞一方的天下会已成为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帮派,至少是明面上的最强。所以,即便是手无实权的朝廷也向天下会抛出了橄榄枝,江湖中的大小帮派更是对天下会趋之若鹜。 按照规定,接受了朝廷的册封,是要向皇室谢恩的,可嬴政并天下会诸人并没有将朝廷放在眼中,自然也不会去谢什么恩,只是命人将朝廷掏尽内囊送来的那些个贺礼放入府库中,便没了下文。来宣旨的使者面上虽颇受礼遇,但在谈及正事之时总被宋颉忽悠,又气又恼,却也无可奈何。 嬴政没有理会朝廷发来的册封诏书,却择日举行了大典,宴请天下中排得上号的武林豪杰。此番大殿中,他天下霸主的气度尽显,对前来投诚的帮派恩威并施。不管其余帮派的帮主长老并江湖好汉心中如何作想,至少明面上是宾客尽欢。 “帮主,既然这个时候天门还在暗处虎视眈眈,我们天下会这么大张旗鼓地称霸天下,是否……不太妥当?”趁着宴会的间隙,泥菩萨悄悄地问嬴政。 嬴政但笑不语,打量了泥菩萨片刻,直到把他看得心里发毛,才道:“还能想到这一层,你倒是长进些了。” 泥菩萨:“……”腮帮子不自觉地鼓了鼓,这种被家长当作小盆友来夸奖的既视感是肿么回事? “诚如你所言,天门一直在暗处俯瞰着江湖中的一切。”嬴政笑容渐收,从来都是他俯瞰别人,天门门主居高临下的作风,让他心中不快:“若朕在收了无双城后不称霸天下,才会令人起疑。” “原来是这样……”好嘛,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他来操心的主。不过,他这老妈子模式已开,暂时是关不了了,脑子一转,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帮主,先前我们在无双城时,打回无双城的那些人中并没有剑圣。” “无妨。”剑圣的功夫在世人看来极强,在他心中却不足为惧。 “帮主,剑圣的剑二十二自然没什么,可若是被他练成了剑二十三……”虽说原剧中剑圣还没来得及用剑二十三来对付雄霸就已经力竭而亡,但已有剧情偏离原本的轨迹,他也早早便身在局中,实在不能不担忧。 泥菩萨打量着嬴政这些年非但不显老、反而越发年轻俊朗的面容,心中微叹。其实,Boss实在是一个不错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看到Boss走上原著中的那条不归路。 “看起来,你似乎对剑圣即将练成的剑二十三颇为了解?” 糟糕,又露馅儿了!这是泥菩萨的第一反应。随即,他又想,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雄Boss面前露馅了,要处理他,Boss早就处理了,遂又气定神闲起来:“帮主似乎忘了,在加入天下会之前,在下是天下第一相士。” “你对剑二十三了解多少?” “我只知,此招甚是奇妙,无招胜有招。万千人中,滔天剑势尽往一人而去,也仅往一人而去。一旦被其锁定,避无可避。”泥菩萨皱着眉想了想。他对这些武学招式实在是不了解,只能根据自己曾经看过的电视剧特效来阐述一二。 “或许不可避,却非不可破。”在创造炎雷剑诀之初,他便是为了以招破招,从无畏惧。莫说以剑圣如今的功力想要给嬴政造成困扰很难,便是他果真创造了什么奇迹,嬴政也只有兴奋的份儿。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与他旗鼓相当地斗剑了!当年韩非于内功心法上的造诣虽不输嬴政,但终究更偏向理论钻研,实战上比之嬴政却是远远不及。 少年时的嬴政曾有幸与隐居楚国兰陵的一代宗师荀况挑战,正是那一战的失利,激起了他的斗志。为了重新挑战荀况,他创造了炎雷剑诀,并一步一步完善。待他练成五层后,先后与赵将李牧、楚将项燕、匈奴单于及王、蒙祖孙比武,无人能再胜他。 彼时,荀况已过世,他是否超越了这个最初想要打败的人,已无从得知。于武道上,嬴政虽悉心钻研,惕厉不懈,但时有寂寞之感。这样的日子过得太久,久到嬴政几乎要忘记,自己当初也是凭着一腔热血步入武道。 “你既对剑二十三评价甚高,朕姑且期待。” 泥菩萨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Boss很似乎愉快。这不科学!威胁神马的不是应该扼杀在摇篮里吗? 大典持续了很久,宴间觥筹交错,谈笑晏晏,好不热闹。点燃的烛火如天边的星子一般,隐隐绰绰,烛火下的人似蒙上了一层面纱,朦朦胧胧。 聂风与步惊云等人被簇拥着在天下会一方的席位上各占据了一个位置——嬴政论功行赏,如今四个少年都被封为副堂主,再加上又是帮主弟子,身份已然不低。席间,聂风看着或精明或憨厚,或谄媚或话里藏针的众人,有一种不真实感。江湖上谈笑之间便可取人性命的大侠们,在这一刻仿佛大都变成了文质彬彬的文生,老谋深算的政客。 这是一个他所不了解的圈子,而圈中如同帝王一般游刃有余的师父,更是他所陌生的。聂风眨了眨眼,只觉心中有一阵莫名的失落。看着面前颇为开胃的菜,也没了继续食用的胃口。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却立马捂着嘴咳嗽起来。才开始喝酒,他显然还不太适应这个味儿。 一旁的步惊云见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急不可察的笑意。一旁素与他不对付的断浪却眼尖地看到步惊云面儿上红了一圈,心中一动,将手搭在步惊云的肩上:“你这小子,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步惊云没有答话,只是眸子亮了亮,竟没有阻止断浪的动作。 断浪见状,凑近步惊云:“即便我现在欺负你,你也记不住对吧?”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拍到步惊云的头上,狠狠地揉了揉,又揪了揪步惊云的头发。 “浪师弟,莫欺负云师弟。”征战归来,秦霜越来越有大师兄的威仪。 “霜师兄,我只是再跟步惊云闹着玩儿呢。” 断浪拍了拍步惊云的前额,将他放开:“瞧你这副傻乎乎的样子,让人连欺负你都感觉没劲!” 直到夜半时分,众人才散去。 不知是不是被酒壮了胆子,聂风竟比往日少了几分顾虑。他走到嬴政面前,仰起头看着嬴政。周围的烛光恍似都被嬴政吸入了眼中,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聂风歪着头看了一阵,双手捉住了嬴政的衣袖,低低地道:“师父,风儿想你了……” “师父,有想过风儿吗?” 嬴政想起当初收到书信时得知聂风染了天花,顿时冷哼一声,不予回答。 “师父……”聂风的声音绵绵软软,似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那个时候,风儿以为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既知会惹朕担心,日后便多长几个心眼!”嬴政不客气地在聂风额头上敲了一记,聂风捂着被敲过的地方,抿着嘴笑得很开心。 送完几个大帮帮主的龙辰回来,见了嬴政与聂风的相处模式,有些黯然。明明他和爹才是父子,可他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他在爹心目中的位置,甚至比不得爹那几个徒弟。 龙辰摇了摇头,他的确错过了很多。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与爹的关系也算是有改善了吧,至少爹不排斥他重入天下会,也不拒绝他平日里别别扭扭的关怀。 突然从身后伸来一双小手,蒙住了他的眼,夹着声带道:“猜猜我是谁?” 龙辰将那双手揭下,有些无奈地道:“别闹了,幽若。” “这就被你发现了,真没意思!”少女放下了高举过头顶的手臂,拍了拍手。她看了龙辰一眼,又看了看那边与嬴政师徒情深的聂风,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哥,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眼馋聂风在爹面前的待遇。心酸了吧?哎,某些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想爹想得要死,却死活不肯与爹相认。”幽若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龙辰出走时,幽若不过一介稚童,但对于这个哥哥还是有些映像的。龙辰回到天下会后,虽碍于种种原因不肯与嬴政相认,面对幽若却没那么多顾忌。这些日子处下来,幽若与他关系倒还不错。只是对龙辰始终不肯与嬴政相认这一点,幽若很是不满。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幽若这么说着,对着龙辰猛地一推。这些年来她日日勤练武功,功夫虽比不得龙辰,但经过嬴政的言传身教,也与龙辰差不了多少了。龙辰一时没有防备,踉跄着向前几步,被推至嬴政面前。 而幽若在走到聂风的身旁,将这个碍事鬼拖走:“醉鬼呢,就应该好好回去睡觉。”说着,又伸手去捏了捏聂风的鼻子,见少年俊脸皱成一团,时不时地张嘴呼吸的模样,幽若似玩上了瘾。 一旁的断浪见了,不屑地道:“幼稚!” 幽若不甘示弱:“刚刚也不知道是谁,玩步惊云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呢!哎,现在虚伪的男人真是越来越多了,世风日下啊!” 断浪霍然起身:“不跟你这黄毛丫头一般见识!” “喂,跑什么跑,好歹帮忙把你们家风师弟领回去啊。”幽若说着,将聂风往断浪身上轻轻一推。 聂风皱眉:“我自己能走。”他又没喝多少酒,还不至于醉到不能走路的程度。 “倒是云师兄……他还好吧?” 秦霜看了一眼身旁安安静静乖巧得不像话的步惊云:“云师弟恐怕是真的醉了,一会儿我将他送回去吧。” 这一侧,龙辰直面嬴政,又有一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尴尬,仿佛一切的言语都被哽在了喉头。 “等你何时有了执掌天下的心性,再来与朕说话。” 龙辰闻言,瞪大了双眼。爹这是……认可了他? 诸事完毕后,嬴政回了天下第一楼,在路过步惊云的房间时,他觉得那呼吸沉重得不像话。脚下一转,进了步惊云的房间,只见步惊云正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伸手探了探步惊云的额头,温度稍高,但还在正常范围内,应是酒精之故。 喝醉后的步惊云格外乖巧,却与聂风的那种顺从不同。从那双琉璃般的黑眸中,总是能隐约找到些蕴藏着苦涩与悲伤的影子。 这是一个不会哭的孩子,但不哭不代表不会感到疼痛,不代表不会感到疲惫。 嬴政有一瞬间仿佛被那双大睁着的黑眸蛊惑。他轻轻地撩开步惊云的衣衫,在那小麦色的光滑肌肤上,又添了几道伤痕,虽已开始结疤,但到底留下了痕迹。 被嬴政的目光打量着,少年的身子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细碎的头发凌乱地铺散在头侧,脆弱的脖项仰起,勾勒出一个诱惑的弧度,身子微倾,无意识地摩擦着身-下的床榻,胸前两颗红樱在空气中轻轻地颤动。胯-下,小步惊云久无人问津,委委屈屈地竖着。 嬴政目光深了深,将少年揽入怀中,只觉得他的身子有些微凉。 一个两个,倒是皆勾起他别样的心绪了。 嬴政只是揽着少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这突如其来的旖-念不知能持续多久,也许仅仅片刻,也许能持续十天半个月,又也许能持续数年……无论如何,躺在他怀中的还只是个孩子。 清晨的阳光倾洒进步惊云的寝殿,步惊云缓缓地睁开眼,他撑着身子坐起,看了看身旁空了的地方。 闭上眼,鼻中仿佛全是那个人的气息。意识明明清醒着,身体却丝毫不想动弹。 想着昨天发生的那一幕,步惊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高兴,还是该恼怒。懵懵懂懂间,他逐渐察觉到,嬴政在自己眼中有什么地方与从前不一样了。 第二日,为了向到场的诸位门派掌门帮主展现天下会的实力,本月大比提前一周进行,江承、方为以及新近入帮的关翔等人都站到了校武场上。 江承、方为以及关翔也没有想到,在这一次大比之后,时隔六年,他们才再一次地站在了校武场上。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六年前与六年后怀着同样的震慑目的。 在这一刻,时光仿佛重叠了。 校武场上,万人高声呐喊:“恭贺副帮主神功大成!江长老、关堂主威武神勇,我天下会如虎添翼,定会千秋万代!” 场上的高温,帮众的热情,灼烧得人都要化了。 方为如今已至“大音希声”之境,虽只是初阶,比不得无名已臻此间至高之境,随时都有可能突破,但方为修炼的时日毕竟比无名短些。只要入了此门,一步一步稳走下去,总能抵达高阶。只是若想再有突破,确是不易。 不过,饶是如此,达到“大音希声”初阶,便有嬴政练至炎雷剑诀二层的功力,若是中阶与高阶,便可达到炎雷剑诀三层甚至超过三层的实力。方为如今的修为,除非是碰到泥菩萨口中难缠的天门人,否则断不会吃亏。 江承在六年前之战中因功获封,得了长老之位。没了要处理的堂中事务,他将全副心神皆放在习武上。又因在大比中得了纵横睥睨之道的内功心法,功夫亦是突飞猛进,在原有枪法的基础上,又创造了一套新的枪法‘万籁俱寂’。如今他已堪堪触到“大音希声”的门槛,心境领悟又着实不低,想来不久后便能再度突破。 而在青云城城主攻打天下会一役中投奔天下会的关翔也是令人吃惊。关翔习兵家智勇之道,与秦霜同道,竟后来居上,乃至远超秦霜。 智勇之道分为‘谋定后动’、‘智勇双全’、‘测算无遗’、‘料事如神’、‘攻无不克’等境,以秦霜中上之资,修习十年方才堪堪抵达‘谋定后动’的高阶,关翔修习此道不过五年半,便已抵达‘智勇双全’中阶,其实力与炎雷剑诀一层巅峰等同,而关翔也凭此一跃成为帮内武将中继方为、江承之后的第三人。 泥菩萨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变化,心中只有一个词:不可思议。 他望着坐在高处的嬴政。就是这么一个人,把不可思议之事变得再自然不过。 天下会于三年前已完全统一天下,期间天门没有插手,步惊云四人四处奔走征战,将那些面服心不服的帮派之主狠狠地收拾了一番。在推行法令之事,天下会更是处处受阻,捕神龙辰与执法堂的副堂主江奉熙、方鹄、猗谌二话不说,带着执法卫队又是一阵扫荡,把那些有意义的帮派教训得跟小鹌鹑似的乖巧。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武林,嬴政建立的法制秩序,使得它比任何一个武林都要严;这也是一个闲适的武林,没有朝廷的制约,江湖人士受到的压迫少了很多。 泥菩萨不知道嬴政的头脑中有多少东西,他还能带来怎样的奇迹。天下会的会众在战后又是怎样保持这样漫长而持久的战意。 就在三年前,在整顿了武林中的人后,嬴政又新编了一支队伍,队伍编成刚刚半年,他便命人率领这支部队攻打了入关劫掠的蛮族。 在有着豺狼之称的蛮族面前,嬴政的部队简直是一只猛兽。饶是豺狼,也被打得惊慌失措,泽路而逃。那一战,天下会大获全胜,带回了几名蛮族王族之人以及无数战利品。 天知道,在他去年年底收到系统消息,通知他令天下会成为天下第一大帮的长期任务完成后,他的心中有多么的震惊。 同一时间,在众人都不知道的角落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帝释天对他的下属说:“看来,天下会的帮主果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这样的风格打法,倒让我想起了两个人。” 嬴政……以及刘彻。还真是两个令人讨厌的名字。 从校武场回去后,泥菩萨跟打了鸡血似的投入了物品研发中。经过六年前的天华事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价值在何处。他不愿碌碌过活,见天下会颇多战事,为了减小帮中伤亡,便努力配制出了黑火药。 配制黑火药需取15克硝,加水搅拌,煮沸后加入3克碳,继续加热搅拌,而后加入3克硫,待药有点干了,便加一点粥汤,用木棍捣药,捶打数百下。 理论上来说不难,但光是材料泥菩萨就找了好久。且一枚黑火药的剂量实在不好控制,泥菩萨配了好久才配对比例。 完工后,泥菩萨发现,这种黑火药的威力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大,不过,投在敌军之中,打散对方部队,扰乱对方军心的效果十分好。因为这个玩意儿,泥菩萨逐渐被尚武的会众接受。泥菩萨在军中推广了消毒措施,避免了士兵受伤之后的很多感染,提高了伤病的存活率,使得众人更是对他感恩至极。 看着自己黑糊糊的手,泥菩萨愣了愣,随后想,就这样吧,他做他能够做的事。这样,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太无用,而且,也能有个打发时间的法子。 就在天下会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景时,嬴政接到来自密探的消息。 一张纸条在半空中化为粉尘。嬴政对文丑丑道:“朕出去一趟,这些日子,暂由宋副帮主代为处理帮务。” “帮帮帮主!”泥菩萨在嬴政身后着急地摇着扇子,一蹦三尺高:“您好歹告诉丑丑一声,您要去干嘛,要多久才能回来呀,要不然,宋副帮主问起来,丑丑可怎么说啊。” 究竟什么事,需要帮主这样火急火燎地赶过去?文丑丑咬着下唇,扇扇子的频率无意识地变快。 半空中,嬴政只干净利落地丢下三个字:“武帝墓。” 汉武帝刘彻时期,可以算是许多事情的转折点。自刘彻之后,南越赵家彻底地退出了历史舞台;自刘彻之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又将武学与学术相互分离,自此,作为学术的儒术留存了下来,先前残存的百家秘籍却彻底的销声匿迹;而武帝时期,武林中又迎来了一个高峰,虽然在不久后便又烟消云散,但谁都无法否认,那样一个正走向没落的武林的黄金阶段,曾经存在过。 天门门主想要找的东西,与刘彻有莫大关联。既然没有流传后世,便极有可能是随着刘彻葬在了陵墓中。 知道这一点,嬴政又怎么会放任天门门主得到那些秘籍? 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确定,天门门主与他自己主政时期的那场浩劫是否有直接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前两周在复习备考,没怎么更文,实在是发现复习的时间不太够QAQ。这周要画Cad,更新可能不会太频繁,不过应该能恢复更新了。 第39章 追赶 “你是说,师父已经离开?”步惊云毫无感情的双瞳直直地睨视着文丑丑,让他心里直打怵。 关他什么事啊!又不是他让帮主不告而别的,也不是他把帮主弄跑的!再说了,这些年帮助也不是没有过瞒着众人独自外出的时候,这云少爷怎么就对帮主管得越来越宽了呢! “……是。”在步惊云的‘威逼’之下,饶是文丑丑再不想说话,也不得不开口。 “你看见师父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怎么知……”话音未落,便感觉到自个儿的脖子上多了个冰凉的东西,泥菩萨顿时被惊得直冒冷气,眼珠子不自觉地往那刀锋上瞄:“云、云少爷,有事好商量,好商量。您这把刀的刀锋可以稍微离小的远一点嘛,刀剑无眼呐,这要是一不小心要了小的的小命还是小事,要是耽搁了云少爷的事,那可就……” 步惊云不爱听他这些长篇大论的话,将冰凉的宝剑径直往文丑丑的脖子上靠了靠:“说。” 刀,寒气逼人;人,杀意盎然。文丑丑急得脑门儿上直冒冷汗:“哎哟喂,就算云少爷你再怎么逼问小的,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啊!啊,等等!云少爷你容小的想想,帮主在走之前的确说过要去什么地方,是、是……” 泥菩萨一拍脑门儿:“小的想起来了,是武帝陵!” 说完这句话,文丑丑擦了擦额角的汗,状似松了口气。云少爷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但愿云少爷到此为止吧,毕竟他已经“努力地回想过”并且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他了不是吗?要是云少爷继续穷究下去,那才是不好收场了——后头的事儿他是真不知道了。 自从来了个泥菩萨,帮主收了风云霜浪为弟子后,泥菩萨感觉自己在帮内的地位越来越低下。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从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怎么就一去不返了T_T? 见文丑丑好歹给出了个具体的地名儿,步惊云的神色缓了缓,却仍没有放过文丑丑:“武帝陵在何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泥菩萨头皮发麻,慢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意图拖延时间:“小的……” 此时,只听吱嘎一声,挂在中央的大地图被挪开了,从大地图后的密道内走出一个人。 “那是汉武帝刘彻的陵墓。”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代替文丑丑做出了回答:“你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云少爷?”密道的入口处,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青年双手抱臂,长身玉立,略带讽刺地勾了勾嘴。 “与你无关。”步惊云盯着那青年看了几眼,尽管已有数年未见,凭借他出色的记忆力,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之人是赵华锋。与几年前相较,赵华锋就如一柄内敛的利剑,锋华暗藏。只是,这种感觉,到底让他不太舒服。 “你应该知道,帮主不会停下来等任何人。”赵华锋语速不疾不徐,似在等步惊云体会他的话:“武帝陵比不得旁的地方。若是没有那个本事,便别去扯帮主的后腿!”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叫你人头落地!”步惊云的话中隐含威‘势’,听在功力相对低微的赵华锋耳中直让他震耳发聩。 如今步惊云正修习‘云淡风轻’一招,此招乃真正的风云际会,风神腿中有之,排云掌中亦有之,风云合璧中更有。若是真正的勘透了这个境界,风云二人便会成为继无名、方为等人之后最年轻的顶尖高手。纵然如今尚未完全勘透,风云合璧之时,他二人合力对上方为也颇有赢面。若是无名尚未突破该大境界,他二人对上无名也有一战之力。 要知道,步惊云是嬴政关门弟子,法家功法的衡量水准,到底不同于旁的功法。步惊云未突破“大音希声”,但他自五年半前开始习炎雷剑诀,如今已凭借个人资质突破第一层,直逼第二层中阶。聂风进阶虽慢些,却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半点不着急。他习墨家之道,突破“大音希声”之境的需求比步惊云大得多。 “你再威胁我黑的也不会变成白的,事实就是事实。”身上压力陡增,赵华锋冷哼一声,面对步惊云仍是无所畏惧,他毫不客气道:“你如今实力看着是不错,可若是想要站在帮主的身边,还差了些。” “你所言有理。但世间之事,不是都能够用一个‘有理’来衡量是非否为之的。”一个和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如春风过境,却又乍暖还寒,温文尔雅之下暗含机锋:“有些事,不去做就违了道心,违了道心,日后便再难寸进。那些事,我与云师兄明知不可为,却必须为之,你可懂?” “不过是痴人给自己犯痴找的一个理由罢了。” “正是如此。”聂风竟然也不反驳,反而顺着赵华锋的话说了下去:“赵兄一心想着为家人复出,义无反顾,死不旋踵,想来也能理解我与云师兄的心情。我二人的求道之心,与你复仇的决心是一样的,绝非任何人能够阻拦。若是此去我二人令师父陷入进退两难之境,聂风自会自裁,绝不贪生。然此行我势在必行!” 聂风的视线落在正中央的秦筝上,仿佛能听到苍凉激越的声音在嬴政的指尖跳跃,最后江河直下,化作寰宇中的一缕轻叹,一丝感悟,一抹清音。 一次次地看着师父离去,师父离去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去不返。聂风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容忍这样的日子了。 他也想要知道师父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会不会感到疲累。那是他打心眼里敬着爱着的人!得到的越多,想要拥有的便越多,这种心意灼灼地流淌在心底,让聂风口中难言,言中难尽。 步惊云虽不善言词,但目光却时不时地扫过摆在架上的雕像。这些年,随着他的控制力越来越好,雕工也越来越精湛。在好些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雕了雕像,而后摆在师父的门口。一路走来,他的生命中满满的都是师父的痕迹。步惊云有时甚至觉得,若是缺了嬴政,他的生活都不再完整。 只见架上摆着太阿剑、师父、甲胄的雕像……甚至还有一个冕旒的帝王。连步惊云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雕刻出这样的东西来,只是觉得,这些东西,与师父意外的契合。 每一个被送来的雕像,嬴政都命人收起摆好,始终什么都没说,也不曾多看那些东西一眼,是以,嬴政身边的人一直不知道,嬴政对得意弟子的作品,究竟持一种怎样的态度。 “很不错的口才,你说服了我。”赵华锋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武帝陵的地址,但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多谢。”聂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就连步惊云的眉头也略略舒展开。 “别高兴得太早。”赵华锋见聂风与步惊云高兴的模样,忍不住泼他们凉水:“武帝陵隐于众多汉帝陵墓之中,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汉武帝当初在世之时手下能人异士无数,与传说中令人有去无回的秦始皇陵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让。你们若是不幸折在里头,就只有给汉武帝陪葬的份儿了。” 聂风好脾气地笑笑,只把青年的毒舌当作关心之语:“你放心,我们定会谨慎的。” 步惊云依旧老神在在:“不管是谁的陵墓,我一定会从里面出来。” “少自作多情,我可不担心你们,死在外头回不来才好。我是担心你们出了事拖累帮主!”赵华锋撇撇嘴,转身走入密室,手掌赶人似的摆了摆:“要走快些走,别在这磨磨蹭蹭的了。帮主已出发小半日了,按着他的脚程,你们若是不快些,定然追不上他。” 另一厢,正运足轻功赶路的嬴政并不知道他的两个爱徒已经合计好要外出寻他之事。他出发后一个半时辰便进入了当地地界,奈何天公实在不作美,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滂沱大雨。那雨浇在人的衣服上,片刻后就变得重起来,令人十分不舒服。嬴政虽可以凭借内力将雨水烘干,并保持雨水不得近身,但这无疑要耗费数倍的内力。 料想天门门主帝释天带着一大帮子人,在这种天气下绝不可能继续赶路,嬴政便寻了处亭子,入内暂且歇脚。 雨帘吹落,仿佛要涤尽世间的尘埃。可这雨分明也是肮脏的,尘埃又如何能真正洗尽?地上泥水一浪翻过一浪,让钟情雨幕、喜爱烂漫的小儿女见了着实破坏心情。 运转内力,将一袭以金线镶边的黑色衣袍烘干,嬴政静静地站在亭中的柱子旁,浑身自有一种雍容气度。他虽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站着,却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感。 远处一个打着油纸伞的蒙面姑娘向亭中靠近,一面走,一面柔声道:“前方道路泥泞难行,不知小女子可否借个地进来避一避雨?”这是个身形、气质俱佳的姑娘,虽戴着面纱,依着露出的半边面容,也可想象那面纱下倾城绝世的容颜。 只是嬴政素来是见惯了美人的,对此的反应实在有限的紧,仅仅是瞥了那姑娘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请便。” 那女子道了谢入得亭中,又斯斯文文地道:“萍水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小女子可有幸得知公子的名字?” 如今的嬴政看起来实在年轻,竟像是未过而立之人,也难怪那姑娘一口一个公子。 “既是萍水相逢,又何须在意那么多。一切随缘,无需强求。” “公子说的是,是小女子执着了。”说罢,又道:“有些事,往日里我找不到人说,今日竟让公子做了我的听众。”也许正因是过客,反倒不在意自己的心情被听了去。 相逢于一场大雨,雨后,自当相忘于江湖。 嬴政正调理内息,闻得此言,开口道:“无妨。”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往日在家中,却总也感受不到此等意境。如今倚在亭中听着这雨声,我只觉心中宁静舒畅,竟比往日还要快活。”女子的声音中果然带了小小的喜悦。 “原是各人追求不同。”有人追求风平浪静,有人追求海阔天空,而嬴政自一开始选择的便是一条充满斗争之路。为求武艺上的进益,他与人斗,为求寿数上的突破,他与天斗。 有人向往轰轰烈烈,有人喜欢平平淡淡。嬴政觉得,自己怎么也不会是后者。 不知怎么的,在女子说完那些话时,嬴政想起了聂风。若是聂风在此,怕也是很喜欢这等生活。 雨整整下了两个多时辰,从午时下到傍晚,方才有鸣金收兵之意。 嬴政状似不经意间往某处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那女子对着嬴政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嬴政点了点头:“请便。” 待女子曼妙的身影远去后,嬴政目光投向虚空中:“还不出来么?” 两人一左一右地走了出来,左边的青年长发过肩,此时被雨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面颊上,看起来颇为狼狈,他身着一袭白衣,完全被淋湿,紧紧地贴在身上,身上的线条隐约可见。只有那张隽秀的面孔,毫无血色。那双漂亮的黑眼睛此时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霭似的,失了神。 另一人身着宝蓝色衣衫,黑色的短发同样湿哒哒地垂在耳际,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颓丧。偏偏他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有当他望向嬴政之时,那眼神才略微有所变化。可这种变化绝对不是见到师父的欣喜。 “师父,那个姑娘…是谁?”不知是不是因为淋了雨寒气入-体,问出这句话时,聂风觉得自己的牙关都在打哆嗦。 眼见聂风这副狼狈的模样,嬴政眼神动了动,而后不动声色地扣起了手指:“她是谁,与你有何关系?” 聂风闻言,面上最后一丝血色被剥夺得一干二净。他张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这么久时间以来,他都没有在嬴政的身边看到女人,他以为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果然是他天真了吗? “现在该朕问你们了。你二人来此作甚?”嬴政的目光在聂风的身上逡巡了一圈,又落在了步惊云的身上。 与聂风的失魂落魄不同,步惊云此时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受,正抑制不住自己的满身戾气,他牢牢地盯着嬴政,“若是我们不来此处,恐怕还不会知道,师父居然有此等‘雅兴’!” 说完这话,步惊云上前,狠狠地伸出手抱住嬴政,就要将自己的唇往嬴政的唇上送。看到刚才那一幕,再加上嬴政毫不否认的言语,步惊云已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心理。眼见着一直小心翼翼面对的师父即将属于别人,他已顾不得此举是否会引起嬴政的反感。 想要完全地占有师父,想要将师父按在身-下狠狠地侵-犯!想要让师父只属于他! 这一刻,步惊云如同拨云见日一般,无比明了自己的心意。而他选择了顺应自己的心意。 步惊云如同一头择定了猎物的野兽,扑上来便要进行一番撕咬,重重的鼻息喷洒在嬴政的面容上。嬴政伸手扣住步惊云的下颚,竟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你今日挑战朕的忍耐力,日后可不要后悔。” 说罢,单手压制住步惊云所有的动作,反客为主,朝着步惊云柔软的双唇上重重地吻去。激烈的唇舌纠缠,粗重的喘息,唇舌间翻滚着铁锈味。步惊云想要夺回主导权,却屡屡被嬴政压制,如同一只被捕兽夹抓牢的野兽,再是挣扎,也逃不过猎人的桎梏。这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撕咬,或者说是一种另类的标记。 嬴政前世阅女无数,自不是步惊云这种莱鸟能比的,终究是嬴政技高一筹,步惊云被吻得只能缴械投降,憋红了一张脸,直到嬴政大发慈悲似的放过他,他才在一旁连连喘气。 聂风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在亭中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迷茫之色渐渐淡去,眉宇间被一抹坚定充斥。 他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了嬴政的腰,将头暧昧地搁在嬴政的肩上,轻轻地嗅着他脖项间的气息,对步惊云愤怒的眼神视而不见。 明明是他最先发现对师父的心意的,凭什么要把师父让给云师兄?唯有师父不行,绝不能拱手相让!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头在自己的脖项间不断的游移,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项侧,嬴政道:“你这是在gou引朕吗,风儿?” 埋在嬴政项间的聂风抬起了头,闷闷地道:“师父认为是,便是了。” “你好大的胆子。”步惊云在一旁喘息,嬴政却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意味不明地侧过头看着聂风。那深不见底的黑眸让聂风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却又更为坚定地覆了上去:“既然云师兄可以,为什么我不行?师父,是在嫌弃风儿不如云师兄吗?” 感受到身后之人伸出舌,有一下没一下地舔吻着自己的脖项,嬴政道:“你好大的胆子。” 顷刻间,聂风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人揽着腰部,上半身倾斜地倚在半空中,必须得靠着腰间的双手,才能够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嬴政居高临下,看着身下稚嫩不再的脸庞。毫无疑问,这张脸庞是十分俊美的,很符合他的胃口。 “朕给过你机会。你日后若是再想反悔离开,也没这个机会了。” 话音刚落,聂风便感唇上传来一阵刺痛。应该是流血了,不过,他却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 天色已晚,聂风与步惊云二人皆是浑身湿嗒嗒的,显然不适合再继续赶路。 嬴政三人便寻了处破旧的寺庙,在里头升起了火,令步惊云与聂风褪□上的衣服,放在火上烘烤。 不是不能够直接用真气烘干二人的衣服,嬴政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 眼见着聂风在他的面前赤-身luo体小小的羞涩,嬴政便觉得十分有趣。 步惊云则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胸肌袒-露在嬴政的面前,一副你愿意看便看的模样。 水珠顺着他小麦色的胸膛缓缓流下,散发出一种莹润的光泽,看起来别有一番诱-惑。 嬴政不是个禁-欲主义者,但他在处理正事的时候一向都十分节制。在有紧要的事需处理时,他甚至能给暂时忘记自己。 比如从前随军出征时,他很少饮酒,从不纵-欲。即便饮酒,也是因为北地气候严寒,需要喝点酒暖暖身子。 如今对手是神秘的天门门主,且很有可能与千年前的那个神秘势力有关系,嬴政丝毫不敢大意。 聂风与步惊云既然来了,嬴政倒也没有非要赶他们回去,只是叮嘱他们万事多加小心,切莫意气用事。实则,他心中也是存了让风云历练一番的念头。风云如今的实力也不算低了,他没必要像保护雏鸟一般把他们兜着。 先前没有向任何人阐述武帝陵墓之事,一则因为此事实在不好解释,二则若是被天下会的人知道了,定不会同意嬴政单独前来,届时人多了反倒打草惊蛇。 聂风什么也没要问,只是有些忧愁地望着嬴政:“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够把那些过往之事告诉我们?” 在这场感情的角逐中,是谁率先付出了全部的信任? “何时你有能耐查到了,亦或是你让朕心甘情愿将一切宣之于口,你便会知晓。”那些藕断丝连的秘事,无一不牵连着他的前世。嬴政现下的确有些喜欢步惊云与聂风,但这些喜欢还不足以让他将重生的秘密和盘托出。 就着找来的废弃的锅盔,嬴政高温洗干净了,煮了些热水给步惊云与聂风发汗,自己则坐在一旁,就着刚刚抓来的野兔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喷香的味道。 闻着这股味儿,风云二人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吃吧。”嬴政将烤好的肉分给他们:“没有调料,味道或许不会太好,且先忍忍。” 吃着师父亲手烤的肉,聂风只觉心中被满满的幸福充盈,哪里还会在意这肉是否因为没有盐而寡淡了? 就是步惊云,虽嘴上不说,却也将那肉吃得干干净净。 事后,嬴政又熟练而迅速地做起了善后的活计,这让风云二人相当不自在:“我来吧,师父。”聂风道。 明明他们才是徒弟,哪能让师父一直伺候他们? “就你和云儿的那个速度?罢了,朕早些收拾好,我等也好早些休息。” 聂风听得面红耳赤,心下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好生练习练习做饭与收拾东西。 步惊云忍了忍,终是没忍住,问道:“师父经常做这种事?” 师父往日在天下会养尊处优,理应接触不到这个层面的事,可他却偏偏做了,做的熟稔无比,仿佛经历过千百遍一样。 “莫以为天下会一开始便是如今的规模。初时,朕外出征战,于这些事上自然要学些。” 风云二人方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五一快乐~ 第40章 阳陵 咸阳于嬴政而言再熟悉不过,也再陌生不过。历经千年沧桑变幻,如今的咸阳早已找不出嬴政记忆中昔日秦都的影子,朝代更迭、风俗变迁、甚至连咸阳的局部地域都已被划入其他郡县之中,不复如初。 “师父,你在看什么?”从寺庙中寻出来的聂风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好奇地望向嬴政目光所及之处,却发现那儿只有一片旷野。 “无甚。去告诉云儿,准备启程。” 没有过多的时间让他缅怀或伤逝过往,新的战斗近在眼前。 一路上,嬴政将刘彻茂陵周遭的情况与风云二人细细分说。包括刘彻陵墓在内,九位西汉皇帝的陵墓卧躺于咸阳塬上,位置不远不近,互成犄角之势。诸多帝陵中,以刘彻的茂陵规模为最,然而,其余八位汉帝的陵墓规模也不小。帝王陵墓周围又分散着不少臣子的陵墓,这无疑让搜寻工作变得难上加难。 进入某个地界后,嬴政行进的速度明显降低不少,看上去似在忌惮着什么。风云二人见状,亦是减慢了速度,一左一右,隐隐护卫在嬴政身旁。 陵墓带地域实在太广,且入口十分隐蔽,嬴政三人寻了整整半日仍劳而无功。眼见着火辣辣的日头升起来了,周围连一丝风都没有,三人都有一阵闷乏之意。 嬴政曾试图放出自己的意识去感受周围的陵墓分布情况,不想诸陵墓的排布实在巧妙,竟形成了一个看似松散实则严密的阵法,将外界的窥视一概挡了回去。以嬴政如今炎雷剑诀五层的境界,也穿不透这个阵法的防护。可见有些地界,能否进入其中与实力无关,便是想以蛮力破阵,也做不到。 只是不知,这样的布阵构思究竟是自刘邦建长陵便有了,后头的安陵、霸陵、阳陵、茂陵等陵墓不过依阵建陵,还是一个纯粹的巧合,自刘彻建茂陵起才被人发现规律并加以利用。刘彻发现了汉陵的分布特点,嬴政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因为茂陵可以称得上是这个阵法的阵眼。按照赵家先祖传下的信息来看,茂陵建立的地域是经过严格规划的。茂陵的位置但凡偏上那么一些,这个阵都结不成。 嬴政的意识在陵墓带边缘逡巡了一阵之后,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被狠狠地弹回。嬴政脑海中神经末梢处骤然抽搐,头颅似要裂成两半一般,短促而尖锐的疼痛持续不断。他闷哼一声,面色惨白,足下一个踉跄,险些从半空直接跌下,骇得风云二人一面忙不迭地扶住了他,一面缓缓下降:“师父,你怎么了?” 双脚平稳地落到地上后,他们开始细细地探察嬴政的情况。然而一番探测下来,却是无果,除了气息不稳之外,他们看不出嬴政身上有任何问题。他二人还不到能够感知意识的阶段,自然不知道嬴政身上发生的一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嬴政的担忧,以及对自己无能为力、甚至弄不清状况的自责。难得嬴政孱弱地倚靠在他二人身上,他们此刻却升不起一丝旖念。 “朕无碍。”嬴政的声音与往日相比并没有什么差别,这样的痛苦对于他来说并非不能忍受。但对于步惊云与聂风而言,他惨白的面色使得他的一切言语都没有说服力。不知是否是因昨日在寺庙中与嬴政袒露了心迹的缘故,他们二人与嬴政相处倒比往日大胆了许多。 嬴政腰际被聂风抱扶着,头埋在步惊云的脖项间,深深地吸了口气。被他倚靠着的青年胸膛微微起伏,看起来竟是比他还不平静。嬴政勉力抬起手,捏了捏步惊云的手臂,步惊云立刻抬起头,眼神紧紧地盯着嬴政,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一丝一毫表情:“师父,你怎么样了?” 一旁聂风思索了一阵,运转身体中的内力,一手贴向了嬴政的额头。嬴政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不一会儿,一股清凉的力量自接触处传入脑海中,十分惬意,虽无法消弭那疼痛,却也多少缓解了些。头部重要但脆弱,若是在以往,嬴政定不会让人碰触,便连当初近身侍候的赵高也不行,如今他允许聂风将手掌贴上来,实则对聂风的信任已比他自己想象中更深。 步惊云发现自聂风向嬴政输送内力后,嬴政情况略有好转,亦欲向嬴政传输内力,却被聂风拦住:“云师兄,我传内力给师父,是因墨家内力温和。你与师父同修法家,内力霸道,怕是不适合将内力传与师父。” 步惊云闻言,眸光闪了闪,有些晦暗,终究没有坚持。一旁的嬴政开始调理内息,将聂风输入的内力小心地引导到各方经脉之中,只觉那内力所过之处带来的滋养效果超凡。步惊云眼见着聂风与嬴政内力形成一个循环且嬴政面上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眉眼间一松。他自己便如一尊雕像一般,静静地守候在两人的身旁,目光唯有触及嬴政时,才会柔和几分。他心有不甘,但对于他而言,怀中之人的安危更为重要。 福祸相依,此话不假。经此一击之下,缓过来的嬴政忍着抽搐的疼痛重新调动了脑海中的意识,意外地发现自己探察起周围的事物竟更加清晰,如在眼前。嬴政面上紧绷的线条和缓下来,又将意识释放出去,在掠至陵墓周围时却不再挺-进,而是小心地试探着那阵法覆盖范围的边界所在。 “师父,你方才说,天门的人寻找汉武帝刘彻的茂陵,是为了得到一本武功秘籍?”聂风咬唇,虽然才到陵墓带的外围,但已经可以预知陵墓中的凶险。冒着这样的风险,就为了得到一部武功秘籍,天门究竟图什么? “并不只是一本武功秘籍,应是汉以前的所有秘籍,还有一些灵物。” “师父也想要得到那些武功秘籍和灵物?”步惊云问道。 “不,朕的目的只是阻止天门得到那些东西。”嬴政还没有盗汉帝陵墓的打算,堂堂秦始皇,若是还得去偷盗汉朝皇帝的陵墓,丢不丢人?且依着他骊山皇陵陪葬的那些个东西,又有几个汉帝能比他更富有? 周围并非一马平川,地势使然,再者陵墓本身也并非全建在地下,有些个障碍物在所难免。行过几个小山坳坳后,步惊云忽然停住了脚步。 “云师兄,你怎么了?”聂风望向步惊云。 步惊云指了指地上,简明地道:“有脚印。” “能在这里留下脚印,他们应该才离开没多久。若是时间久了,这沙子经风一吹,也剩不下什么。”聂风思忖道:“想来,那些人就是师父所说的天门派来的人。” 嬴政来到山谷处看了看:“此处是阳陵。”汉景帝刘启的陵墓。依照嬴政得到的情报,前一段时间天门众人已造访过此处,就是不知此番回来究竟是发现了别的异常之处,还是找不到路。 正思索间,嬴政听到远处有一队人马走来,神色一凛,一手攥着步惊云的后背,一手攥着聂风的,将二人拽到了隐蔽之处。 “哎,怎么又绕回来了?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有个粗犷的男声不耐烦地抱怨。 “除了这个已经被门主开过的阳陵之外,连只鸟都看不到,怎么向门主交差?”有个尖细的女声颇为忧心。 “要不,咱们在阳陵里头转悠一圈,搜刮点东西出来,拿去交给门主,就说是咱们找到了平陵?”平陵是刘彻之子刘弗陵的陵墓,为陵墓带中九陵之一,目前还没有被天门之人找到。 “你傻呀你,若是门主让我们带路去搜平陵,你从哪里找一个平陵出来给他老人家搜?门主可不是好糊弄的!你不想要命,我还要想命呢!”先前的那个尖细的女声道。 “照我说来,横竖咱们也找不到茂陵,倒不如进这阳陵中看看,保不齐能找到些好东西。纵然被门主骂一骂,也值了!” “这法子中!虽说已被门主搜过,但总还能剩点儿东西下来吧!” “不妥,不妥!”那声音尖细的女子踌躇着道:“一帝之陵通常危险异常,就凭咱们这些个人的实力,若是进去了,弄不好就要折在里头……” “哎呀,你这婆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给出个好法子来!话先说在前头,若要绕回去,老子是第一个不干的!” 那女子没有再说话,她直觉不妙,不愿去冒险,但也不愿脱离团队,在明知无果的情况下继续在这偌大的陵墓带中绕下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周围阴森森的。 一行十一人最终决定前去探一探这阳陵。 “师父,我们怎么做?”因怕被人发现,聂风对嬴政用的是内力传音:“这些人原路返回了三次,可见前方有什么机关,师父,我们得小心才是。” 嬴政看了看脚下,每一次风擦过,便带起一阵灼热的沙浪。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平凡无奇的小山坳,却让他有一种深深的违和感。暗自计算了一下方才意识被弹回的方位,嬴政沉声道:“你说得不错,跟上去。” 十一人只是天门下层的人,功夫上自然比不得嬴政与风云二人。三人一路尾随,这十一人竟也没有发现。 一众人来到山脊处,领头的壮汉忽然一掌拍向杂草丛中的石碑,众人顿时感觉一阵天崩地陷,足下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有人惨叫了一声,跌了下去,回音在深坑中徜徉,惊煞众人。 队伍中唯一的一名女子艰难地张了张嘴:“……我们还下去吗?” “开弓没有回头路,不下去,难不成要放着六子不管?”说话的汉子显然是个真有种的,续道:“你也莫怕,我早与帮中来过阳陵的弟兄打听过,这坑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正是阳陵的入口呢,待咱们下去寻了珍宝……” 周围的晃动越来越剧烈,未来得及等壮汉再说什么,众人皆是不可遏制地滑翔了那深坑的边缘,而后重复了六子的命运。开弓没有回头路。这句话,壮汉是说给他的同伴们听的,又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嬴政尝试着将意识探入一二,脑海中又浮现出那种细细密密犹如编织出的痛,这让他更为肯定底下定有不凡之物。 “看,师父,那洞口要闭合了!”聂风指着那不断缩小的深坑。 嬴政闻言,不再顾虑其他,拥着步惊云与聂风朝着那黝黑的洞口一跃而下。 洞凿得很深,不知过了多久,才临近地下的土地。嬴政自练成炎雷剑诀第五层后五感远超寻常习武之人,他凭借良好的耳力听到地上细微的悉悉索索声,顿时提高了警惕。在着地的那一刻,他以雷电之力覆盖了全身,连带着聂风与步惊云二人的身上也形成了一层护体外罩。阴暗的地下陵墓中,紫光大作,照亮了一室人惊恐的表情。 几条又黑又长的东西如影子般扑在紫色的雷电外罩之上,顿时传来一阵“嗤嗤”的响声,顷刻间,便化作焦黑一团,嬴政一挥手,将之狠狠地甩在地上,定睛看去,竟是蜈蚣蝎子之类的毒物。 地上已倒了三人,其中,便包含了最先掉下来的六子。这些人浑身上下皆被蜈蚣爬满,面容可怖,生机尽断,显然是从上头掉下来之时没有防备,被毒物上了身。那个怂恿众人前来一探阳陵的男人和他身边的人正仓皇逃窜,身上虽然暂无伤痕,但嬴政已眼尖地看到他们的脚上黑了一片,显然已经中了蝎毒,只待剧毒扩散,他们便命丧黄泉。 一只又细又长的蜈蚣扑向了那脚上漆黑的男人,如同水蛭一般,缠上了就扒不下来。男人想要用内力将那蜈蚣震碎,却惊骇地发现丹田处竟提不起一丝内力。不一会儿,男人整个儿被黑漆漆的蜈蚣淹没,在惊恐与绝望交加中,活活被这群恶心的虫子吞噬。 另一人惊慌地跳来跳去,躲避着毒物不间断的侵袭,可惜周围黑暗,蜈蚣与蝎子数量又实在太多,竟找不到一处可供休憩的安全之所。他左躲右闪,一时倒也无事,但人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他稍一停顿,便立马被蝎子的毒刺狠狠地扎入了骨血之中,剧烈的疼痛与麻痹迅速地传遍了他的身体,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掏空,那痛楚一直蔓延到心灵深处!那男人只恨不能将被扎到的地方直接剜去! 其余的人见到了同伴的惨状,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还只是刚刚进入阳陵,便折损了五个人,这个数字,令剩下的六人着实心惊。一个照面下来,众人皆对尚未见得庐山真面目的阳陵升起了深深的畏惧之情。想来,阳陵上次得以被破并不是因为阳陵好闯,而是因有武功高强的门主在!他们一行人虽说有点功夫傍身,但又岂可与门主相提并论?如此贸贸然地闯进来,他们真的托大了。尽管明白了这一点,但存活下来的六个人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 本就恐惧到了极致,如今乍见尾随而入的嬴政三人,六个人更是紧紧地绷起了脑中的那根筋,摆出如临大敌的姿势。其中,那声音尖细的女人更是隐隐往同伴身后躲,用恐惧和怀疑的神色打量着他们。嬴政却只是毫不在意地扫了他们一眼,便与步惊云聂风二人向陵墓深处走去。 他不认为这些人能活着走出这座阳陵,因此,这些人的生死以及去向,他毫不关心。 漆黑的通道与无处不在的毒物,足够令人绝望甚至疯狂,觊觎长眠中的帝王的陵墓,必将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并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嬴政相信,越到陵墓中心,遇到的危险应该越大。 在黑暗中,嬴政就如同一个光源体,聚集了所有的光明,也照亮了所有的机关。嬴政身旁,步惊云与聂风也分别运转起炎雷剑诀以及墨家“尚贤”剑法抵挡周围的毒物。这些毒物果真是不能小觑,聂风注意力稍一不集中,防护罩就险些被毒蜘蛛攻破。聂风吃了一惊,不敢再想旁的事,当下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维持防护罩上。 前路渐渐开阔,不若入口处黑暗的通道一般狭隘逼仄。嬴政发现,自己三人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左面流光溢彩,一见便知里面堆满了金银玉石;右面幽香阵阵,沁人心脾,却不知到底是装了何等灵丹妙药,令人心向往之。正前方直行之处,有一座书架,上头摆满了写着各名字的武功秘籍,上至炎黄,下至西汉,上古失传秘籍,应有尽有,令人叹为观止。若是武痴在此,少不得立时便要扑上去。便是老成如聂风步惊云,此刻也有些按耐不住了。若是能将这些武功秘籍纳入囊中,该是多大一笔财富? 嬴政却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帝王陵墓中珍宝予取予求,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也不知那些藏宝之处,究竟掩埋了多少白骨?况且……嬴政眯起了眼睛,若说秦汉甚至夏商周的些许秘籍陪葬于此处,他倒还有几分相信,可若是炎黄时期的秘籍,是真是假,就值得商榷了。先前他偶然得到的那玉钺也不过是残章断籍,汉景帝却得到了全籍并将之摘录成书?绝不可能!嬴政又瞄了眼那书架周围,果然见到有几样不起眼的饰物分散在那书架的周围,心知这多半是人为摆出的幻阵,遂不再关注。 他却不知,那叱咤风云的天门门主前些日子来到此处,一时欣喜之下将那书架上的东西当了真,吃了好大一个亏。 粗粗一番探查下来,那些“珍宝”中并无先前弹回他意识的异常之物,嬴政自然不再关心,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两个徒弟身上。 以嬴政的心性,自是不怕这诱人的陷阱的,倒是他这两个徒儿,性子还真真需要磨一磨。 “你二人不妨决定一下,接下来走哪条路。记住,你们的选择,决定了我三人在接下来的路途中会遇到多大的危机。” 聂风闻言,对自己方才升起的贪念感到十分愧疚,步惊云亦是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这等心态,险些害了自己,也害了师父! 大抵人的心中都有一种侥幸的心理,明明知道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当有人告知天上当真掉了馅饼时,嘴上说着不信,心中却仍是忍不住偷偷的期盼:如果那是真的,该有多好…… 风云二人堪破了自己的贪婪与侥幸之心,对日后的修行只会更加有利,也不怕修行途中遇到诱惑,走了旁门左道。当然,若是他二人真的需要那些东西,纵然有一定危险,嬴政也是会放他们去争一争的。不过在争之前,得擦亮了眼睛,心中亦得时刻保持清明。 嬴政见他二人一副翻然悔悟的样子,不疾不徐地道:“这阳陵中有古怪之处,朕此番来便是为了一探究竟。你二人定要克制内心贪念,稳住心神,否则,前路难行。” “师父,我明白了。”聂风认真地看着嬴政,他说过的,绝不能给师父拖后腿。 步惊云亦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自现在起,你二人心中默念清心决。若能做到对两旁珍宝视而不见,才不枉朕对你们的一番教导。” 紫色的雷电固然可以防御己身,照亮前路,但同时,也惊醒了蛰伏在黑暗中的危险生物。 不知何时开始,嬴政三人发现身边被剧毒蜘蛛充斥,个头比方才入口处的蜘蛛大了一轮,且行动速度也远非那些小蜘蛛可比。在嬴政与风云用防护罩消灭了一批蜘蛛后,有更多的蜘蛛汹涌而来,仿佛无穷无尽。 聂风紧紧地皱着眉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周围只怕有蜘蛛巢穴,再这样下去,在消灭这些蜘蛛之前,我们恐怕就得被耗死。” 他说得不错,他们如今虽有防护罩,不怕蜘蛛,但也惊不起这个耗法。况且按照嬴政的说法,里面还有异常之物,只怕更是凶险难测,他们又怎能将所有的力量都耗在这里? 思及此处,聂风望向身旁沉默不语的步惊云:“云师兄,我们使用那一招吧。” 步惊云望了聂风一眼,点了点头。 一个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圆罩与一个淡紫色光芒的圆罩从中央那身紫色圆罩的旁边飞快地撤出,高速移动着,在前方的空地处合二为一。蓝光与紫光相互交叠,形成了一只能够独特的氛围。分明无招无式,嬴政却觉得心境恬然,戾气尽消,恍若看见天边日升日落,云卷云舒,眼中流露出赞许之态。 聂风与步惊云风云合璧使用的此招正是风神腿与排云掌中皆有的一式,云淡风轻。其招之要便是达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境,步惊云与聂风虽然都未达到此境,这云淡风轻也只练成了一半,但此招经由他二人合璧使来,效果直逼完整的“云淡风轻”。 那些躁动的蜘蛛们也受到了此招的影响,不再像方才一般对嬴政三人步步紧逼,略略退开了些。 恰在此时,聂风手下一松,内力稍一不稳,那些蜘蛛又固态萌发。 “你二人莫与这些东西缠斗,快些跟上来罢。”嬴政说完,深紫色光球迅速地自蜘蛛们散开的间隙中穿过,步惊云与聂风二人亦是撑起了圆罩,趁着蜘蛛们的第二次合围之势形成前快速地穿过了这条通道。 经此一战,风云二人虽毫发无伤,内力却是消耗了不少,颇有种后继无力之感。 此时,走在最前方的嬴政忽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是一条‘河’,‘河’中波光粼粼,通体银白,看上去倒真有那么几分“银”河之意,不过嬴政一眼就认出那是水银,只因他自己的骊山皇陵地下城中,有一座同样的河。虽是看似无害的‘河’,风云也不会小觑——‘河’面上漂浮着的两具浮尸很能说明问题。 嬴政将周围的情形打量了一番:“前方,应当就是景帝刘启灵柩所在。” “师父,我瞧这几个人都是眼熟的,似是刚才在我们之前进来的那些人。”步惊云忽然开口。 “他们竟赶在了我们前面?”聂风有些讶异。 “这个陵墓处处相通,想是他们二人走了别的路,这才提前到得此处。”嬴政紧了紧腰间的太阿剑,这些年,他甚少佩戴此剑,风云却是不止一次见过嬴政小心擦拭此剑的模样,那神情,用爱若珍宝来形容也不为过,可他们却从未见过嬴政动用此剑。 嬴政目光凝重地望向那通往景帝灵柩的独木桥:“这上面,有前人封存的剑意。” “剑意?”作为嬴政之徒,聂风与步惊云二人对这个词自是不陌生。只是,他们倒是头一次得知,原来剑意也是可以被封存起来的? 虽说但凡江湖中的一流剑客,多多少少都能有那么一点剑意,但若是想要将剑意封存下来,也是极不容易。若是实力太差,或是剑意太弱,那封存的剑意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以嬴政来说,只有达到了炎雷剑诀五层巅峰,才能将那剑意长久地封存于特定的材料中。嬴政当年赋予扶苏、徐福、赵氏的炎雷令中也封存着剑意,但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弱化。 如今,景帝灵柩前竟也封存着一股不弱的剑意,却不知是谁人的手笔? 嬴政毫不怀疑,水银‘河’中死去的二人正是因不敌这剑意,才会被扫入河中,命丧黄泉。 他心中战意已起。 行到此处,他那扩张过的意识又一次变得寸步难行,脑海中尖锐地叫嚣着疼痛,这又让嬴政对渡‘河’势在必行。 “我去会会此人的功夫,你二人暂且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可上前。” “师父……”聂风担忧地伸出手,却被步惊云拦住了:“就听师父的罢。” “可……” 眼见着嬴政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那看似普通的桥上,步惊云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一会儿若是师父应对不暇,我们情急之下忘了师父的吩咐……也算不得什么。” 聂风双眼圆睁,步惊云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对那震惊之色视而不见。 若是眼下不答应师父,只怕师父会分心。横竖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中。 聂风显然也相通了这一点,不再阻拦。 嬴政身着玄色衣袍稳稳当当地踏在那独木桥上,原本风平浪静的独木桥陡然间风云色变,竟开始剧烈的震荡。眨眼间,几道银芒掠至嬴政身前,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恰好封死了嬴政所有的退路。 聂风眨了眨眼:“好快。” 他修炼的‘捕风捉影’在当今江湖诸多武功中速度已算是顶尖,不想此招一出,他竟只能依稀捕捉到几道残影,心下顿时凉了一半。这种级别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了。一会儿师父若是不敌,他们恐怕还真帮不上忙。 剑锋快,嬴政更快,只见嬴政一个侧旋,在独木桥上轻踏数步,太阿剑尚未出鞘,只连剑带鞘朝着那剑锋挥了数下,一场危机便消弭于无形。 那剑意顿了顿,似是没想到竟招招落空,在整顿过后,以更为猛烈的姿势朝着嬴政席卷而来。一叠剑花伴随着舞剑声便削至眼前,誓要砍下擅闯皇陵之人的头颅。那剑花行至嬴政眼前,一分二,二化四,四作八,八变十六……到了后来,竟是多如牛毛,如战壕之中紧号密鼓,如大军之中万箭齐发,看得聂风与步惊云心生寒意。 与此同时,周围的河水似是得了什么指示一般,突然间沸腾了起来,狂啸肆虐,掀起了一层又一层水幕。那晶莹剔透的水银珠子在半空中倒也当真好看,只是,知道水银乃大毒之物的聂风与步惊云二人却没有心思欣赏这“银河”泛滥的美景,只是眼也不错地盯着独木桥上的嬴政,生怕那水银溅到他身上。 见那剑花铺天盖地而来,嬴政双眸一亮,拔剑出鞘,却是不慌不忙,足下连踏数步,优雅而从容,如闲庭信步,在那只有一人宽的独木桥上竞走得稳稳当当,桥身因打斗而引起的摇摆也控制在一个范围内,那漫天的剑法仿佛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守而不攻实在不是嬴政的风格,在避开剑花最密集的地方之后,嬴政挥舞着太阿剑在半空中连点数下,手肘一个侧旋,一道粗狂的剑锋便朝着那攻来的剑招迎面而去。虽只此一道剑花,但既粗且长,又十分霸道,形成一个独特的涡流。但凡袭来的剑招,都被吸至这剑花附近,被强行吞并,化作这剑花中的一星半点。若是碰上那来势汹汹难以收归己用的,这剑花也不软弱,直接横斩过去,将‘死对头’生生截断。 风渐平,浪始歇,一场大战才刚刚揭开序幕。 嬴政的心中充满了战意。多久了,他有多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来一场战斗了!方才不过小试牛刀,却让嬴政探明了对方的实力。想必这剑意的主人定能给他带来更多惊喜! 对于武者而言,潜心修炼虽必不可少,实战却也不可缺。纵容一名武林巨擎退隐江湖,日日练剑,不与人交战,也会手生。嬴政这些年虽也特意拉了方为、江承等人来练手,终归不是一个力量级别的,能够得到的东西实在有限。 “你既与朕旗鼓相当,不妨现身一战,如何?”虽然剑意的主人恐怕早已身陨,不过既然剑意犹在,那么多少还能留下点意识。 闻得嬴政之言,周围渐渐弥漫起一阵浓浓的雾霭。雾霭之后,一名身穿宝蓝色华服的青年男子显出了身形。他面容英俊,气度不凡,看上去颇为尊贵,茕茕立于这独木桥上,不止这银河,仿佛寰宇尘埃都臣服于他的脚下。 嬴政站在他的对面,威严尽显,玉质华章,与他旗鼓相当,相互对恃,生生将男子的‘天下’分去一半。 “刘彻。” 嬴政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 景帝刘启并不是一个精于武艺之人,儿子刘彻却是根骨俱佳的天才,甚至连不世名将卫、霍二人在武艺上都要低他一头。 秦皇汉武,是武学史上的两大奇迹。非开派宗师,却有足以匹敌开派宗师的实力。 若这个意识的主人是刘彻,那么,的确够资格做他的对手!私心里。他也的确期盼着和这个武学经历与他相近的帝王交手一番。 至于刘彻的剑意为何会出现在其父皇陵墓的深处,天门门主又是否曾与此剑意交手……这是战斗结束之后需要考虑的问题。 ‘刘彻’意识虽在,但终究比不得原身尚在之时,不能与嬴政交谈,这个‘刘彻’浑身上下记住的,唯有剑意。 ‘他’现身后,一言不发,抬手便是一招‘唯我独尊’,剑锋奇快无比,周围似有朵朵金莲绽放,速度不疾不徐,平静而祥和。嬴政朝着一朵‘金莲’一剑挥去,竟落了空。嬴政心知这金莲不可小觑,再一次出招时,剑锋上缠绕着一圈圈紫色电花,他手一翻转,那电花似一匹脱缰的野马,悬浮于半空中,汇聚成一条电龙,张着血盆大口向那金莲咬去。岂料那金莲方一入口,电龙便身子一僵,脑袋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光束直接打散。 嬴政调动着雷电之力,趁着这当口又挥出了四条电龙,又调了一丝雷息汇于那正与金莲周旋的电龙身上,那电龙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再次打散重组,这一次行动,比方才敏捷不少。嬴政指挥着自己身前的四条电龙加入战局,也不敢再让电龙贸贸然地抓破那金莲,只是固态萌发,利用漩涡的吸力,将朵朵金莲卷入其中,远远地撕毁。 ‘刘彻’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讨不到便宜,眉峰一簇,长剑一转,剑上金光大作,竟是加大了内力输出。那金莲移动的速度陡然间快了不少,且一临近电龙便开始‘爆炸’,那金莲炸开了,有的是梵音,限制住电龙的行动,有的是剑势,犀利而饱含杀意,有的是浩然正气,耀眼的光团直接作用于同时能量体的电龙,堂而皇之地抢夺其能量。不过,总体而言,而是以‘剑势’居多。 见了‘刘彻’的招式,嬴政也大体明白,刘彻以法家心决为主,辅以儒家与佛门教义,恩威并施,刚柔并济。想来也是,佛家功夫亦是博大精深,自汉时传入中土,刘彻若是接触到了这等功夫,自然会想到善加利用。 嬴政手掌平摊,掌心中直连着一根粗长的深紫雷电,那雷电如同一根鞭子一般,灵活地在电龙身躯的间隙中穿梭,那雷不比电龙,乃是嬴政体内真气所化,故而一沾上金莲,立时便让其‘融化’。只可惜此法虽好,终不能持久。在打下了七八朵金莲后,嬴政明显感到内息有些不稳。 刘彻留下这剑意应是在人生的全盛时期。若是对上全盛时期的刘彻,只炼成剑诀五层的嬴政还真有些不够看。可刘彻留下的剑意毕竟也有些年头了,经过一日日的消耗,威力与日俱减,此刻倒正好与尚未重回巅峰状态的嬴政旗鼓相当。 忽然,金莲不再向嬴政发起进攻,俱都汇集到‘刘彻’身旁。嬴政耗不起,‘刘彻’比他更耗不起。 无数朵金莲化作光电落入‘刘彻’的手中,他的身上竟金光大作,另一个透明的‘刘彻’从他的身体中钻出,直取嬴政面门。 尚未痊愈的脑海中一阵绞痛,嬴政不由咬紧了牙关,纵然只是‘刘彻’残留的意识,倒也有几分急智,知道内力上拼不过自己,便想要用精神力来一决胜负。 自炎雷剑诀五层之后,嬴政便开始接触到精神层面的攻击。意识可暂时出窍,只是不得离身子过愿,可败敌于眼前,克敌于未战。实则,这又是另一个战场。若是未能接触到精神层面的人遇到了一个可在精神上攻击人的高手,当真是无计可施,防不胜防。 以嬴政前世剑诀六层可在短时间内将意识融于大自然的境界,精神力自是不敌,可这傲然的精神力并没有伴随着他而重生,他只得不断开阔‘雄霸’本尊的精神力。而眼前的‘刘彻’虽说内力不济,并无实体,但精神力却是实打实的。 嬴政只觉自己是在与一个体积两倍于自己的胖子比力道,其结果,自是不消多说,只有被碾压的份。 头痛欲裂,似被无数人拉扯着,似被狂乱的马匹来回践踏,又似被插-入了无数钢铁。精神上的伤害与*上自然不同,嬴政可以忍受穿心之痛,可以忍受断臂重塑之痛,唯独这精神上的碾压和创伤,让他难以容忍。 境界在不断地拓宽,他却觉得自己的精神如同一根被不断拉紧的皮绳,岌岌可危,随时会断裂。 刘彻……真是好样的!可惜,他还不能倒在这里! 嬴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肉之中,一滴殷红的血渍自他的指缝中缓缓落下。 他的精神力忽而膨胀,忽而收缩,已经到了进阶的边缘,挺过来,就有一条活路,若未挺过,只怕他的下场与倒在水银河中的那两具浮尸一样!如何选择,根本就不必考虑! 嬴政深吸了口气,在心中默念清心决,只觉得意识在不断地与*分离,上浮,上浮……直至毫无重量地高悬于半空。 脑海中,一些澄明而深刻的话语反倒自己响了起来。 天地气交,本源一体。天人合一,摩柯无量。天枢之上,天气主之;天枢之下,地气主之;气交之分,人气从之,万物由之。 那一刻,嬴政的心中无比的平静,仿佛连那不断拉扯着他意识的疼痛,都在离他不断远去。 跨越了空间的边界,模糊了时间的轮廊。广袤的大地,浩瀚的海洋,蔚蓝的天空……在那短短的几秒中,无数的画面从嬴政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信息从他的耳中经过。嬴政身上紫光大作,直至化为令人熔融的白光。‘刘彻’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他的‘身影’在这样的高温之下开始变得扭曲,就连站在岸上的步惊云与聂风,也感到几乎快要被灼伤。 在此时此地,嬴政居然就这样进阶了。也幸而嬴政面对的只是‘刘彻’留下的一抹意识,而不是刘彻本人。意识都是遵循本能行动的,本能告诉‘刘彻’那白色的光茫很危险,再加上‘刘彻’在方才的打斗中几乎将积攒的力量耗尽,是以他才会避让到一边。若是真人在此,少不得会趁着嬴政尚未进阶完毕再次发动猛烈的进攻,虽说要了嬴政性命是不至于,可也能给嬴政造成重创。 白花花的雷电流过嬴政的全身,筋脉内脏器-官等被那白雷一层一层地刷过,寸寸断裂,而后又寸寸重组。嬴政仰着头,墨色的长发冲天而起,他自己则死死地咬住嘴唇,将一切呻-吟痛呼之声堵在了嘴内。 在一旁观战的聂风与步惊云则死死地盯着那个几乎要隐没于炙烈白光中的人。嬴政进阶,他们处在距离如此之近的地方,自然也是获益良多,甚至隐隐触摸到了精神力的边缘。可担忧嬴政的心思暂时压过了一切,他们并没有立时就进阶。 嬴政在进阶的同时,不忘关注对面‘刘彻’的动静。经过这一番消耗,‘刘彻’终究支撑不住了,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虚浮,初时的雾霭再一次聚拢在他的周围,将他衬出几分飘渺之感。烟雾笼罩在他的周围,使他整个人都变得迷离起来,嬴政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从本能上,却感觉这个‘刘彻’是愉悦的。 封存于剑意中的意识是不晓事的,‘刘彻’只知道遵循命令守候在这里,打败任何妄图越雷池之人,却不知即将从这里经过的嬴政要去往‘他’父亲的灵柩所在处。 嬴政看着即将消失的‘刘彻’,对着他郑重地抱拳一礼。 刘彻留下的剑意消失了,这座夺人性命的独木桥自然也就成为了一座普通的桥。不知怎么的,嬴政心中的忌惮却并没有减少。越靠近那灵柩所在的假树林,嬴政心中的违和感就越强。 就在聂风、步惊云二人走过独木桥时,最后剩下的人也到了,四名幸存者中只余下了三人,想来是有一人折在了路上。倒比他预想中运气好些,嬴政扫了那形容狼狈的三人一眼,旋即收回目光。 队伍中唯一的女人还活着,只是看着两个同伴的眼中充满了敌视与不信任,甚至还隐隐带了一丝仇恨;那个领队的壮汉也尚在,与先前颇有小队队长的气质截然相反,他此刻嘴上骂骂咧咧,直像个地痞流氓。跟在他身边又瘦又高的男子,是队伍中最忠诚于他的一个小弟。 壮汉的手上多了把宝剑,小弟的身上多了几样珍宝,而女人的身上则什么都没有。 因嬴政受累而心情极度不佳的步惊云将爱剑往那独木桥上一插:“滚!再让我看到你们上前一步,你们就都去阴曹地府吧!”师父拼死拼活地解决掉这桥上的机关,这群人凭什么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经过?绝不能让师父为他人作嫁衣裳! “哪里冒出来的小杂-种,也敢管你爷爷的事!你不知道,这儿……”那壮汉极尽嚣张地道:“被我们天门包了吗?” “管你天门地门,既然不识时务,就把脑袋留在这里吧!”许是受了方才打斗之气的影响,步惊云身上满是戾气。 他手中长剑一转,华光大作,虽比不得嬴政使招时那般耀目,却也不容人小觑。 “这位少侠……别这样,我们离开,我们这就离开!”那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复最初的尖细。她看得很明白,这些人,不是他们能够惹的。 壮汉既然能够混到小队长之位,自然也看得明白,他只是不甘心。同样都是人,凭什么那些人就能够进到墓穴的最深处,得到武功秘籍,绝世珠宝?他九死一生才走到这里,就因为那些人轻飘飘的一句禁令就不能再前进了?陵墓中央的那些东西,既然门主没有拿走,就该是他的!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应该顶得上一周的量了,这周周日交完CAD图恢复更新,顶着锅盖逃跑。 咱们来个有奖问答吧,前三个答对的有小红包拿,请就刘小猪的出场情况进行猜测。 A:刘彻会本体出现。 B:刘彻会以他人回忆的形式出现。 C:刘彻会以尸体的形式出现。 D:刘彻会以转世的形势出现。 E:刘彻不会出现。 F:B+C G:B+D H:A+B 剑意那个不算。 第41章 无题 他们几个人其实先嬴政等人一步到达这座独木吊桥。因为感觉这座桥有古怪,领头的壮汉率先将前面并排走着的两个同伴推了出去探路,然而,在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跌落到了河中,了无生机,唯有晃动的桥身,说明了这不是偶然。 他们不敢再去闯那座桥,也不敢贸然后退。想起先前入陵时那三个身手不凡的人,便躲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后来,那三个人果然出现了。女人躲在黑暗中,被步惊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扫到时,呼吸不由一窒:他们被发现了。她毫不怀疑这一点,虽然身着玄色衣衫的嬴政甚至没有向这个角落施舍一个目光,但他的脚步优雅而从容,他的目光中有着洞悉一切的澄澈。就连嬴政身旁看似温和无害的聂风,在目光投向这里之时,也透露出了一丝好奇。 那些人什么都知道,但那些人并没有理会他们,显然是没把他们放在眼中。 从他们的角度,也看不到桥上发生了什么。隔得太远,是感受不到过招时带出的剑意的,所以壮汉一直以为让自己队伍中折损了两个同伴的是机关。看到嬴政三人过了桥,他们便以为那恐怖的机关被破解了,这才再次现身,准备跟在嬴政三人后头捡点便宜。女人直觉不对,却并没有告诉壮汉。反正,壮汉和他的小弟并不需要她的提醒,当然,如果他们能够死在那些人手中,就再好不过了。 壮汉对详情知之甚少,果然碰了一鼻子灰,心情糟糕的步惊云完全没有给他们好脸色,还阻挡他们,不让他们继续前进。壮汉很是恼火,甚至对步惊云起了杀意。不过好在他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没有冲上去跟步惊云硬碰硬,只是搬出了天门的名头,希望能借此吓退他们,可惜,他不知道,从嬴政到他的两个徒弟,没有哪个是被吓大的。 直到被步惊云以武力震慑到,壮汉才蓦然心惊。原以为只有走在最前头的那人武艺高强,不想他身边跟着的人也是难缠的主。 在见识到步惊云的实力后,壮汉老实了一会儿,不过也仅限于嬴政、步惊云、聂风没有走远之时。当看不到嬴政三人的背影后,心存贪念的壮汉给小弟使了个眼色,自己身形一闪便跟了上去。他的小弟心领神会,急忙护卫在他的一旁。至于落在最后的女人,则被他们彻底的忽视了。在他们看来,这个女人就是个在生死关头用来当替死鬼的存在——一路上,壮汉在危机关头曾数次拉人出来垫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走到现在。 至于女人是否会跟上来,他们一点都不担心。一个功夫不算高的女人,独自一人在这个危险重重的陵墓中是绝对活不下去的,而跟着他们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即使他们在算计她……那又怎么样呢,除了乖乖被利用外,她没有别的选择! 女人看着前方两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上牙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先前在藏宝室中她就劝过,劝男人们别太过贪婪,她虽没读过多少书,却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可这两个男人丝毫不顾她的劝阻,拿走了珠宝、抢走了玉石犹不满足,还去摘那藏宝室中央放在奇怪纹路中的佩剑,最终引得机关发动,连累了在场所有人。 闯下了如此大祸,在逃跑的时候,他们的反应却比任何人都快。他们把一个同伴推到身后去挡机关,而那个不幸的人恰恰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兄!她的表兄一向善良敦厚,平时也与人为善,对队里的人很照顾。他那样悲惨而窝囊地死去,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说哪怕一句话!她倒是说了话,可说完后大家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这让她在备感难堪的同时无比心寒。 而后,顺理成章的,她在逃跑的过程中,被看她不顺眼的壮汉拉去垫背而中了毒。 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变得乌青的手,女子露出自嘲一笑。即使今天注定要死去,她也不会让那两个自私自利的人好过。他们不是最喜欢拉人垫背吗?这一次,就让他们自己尝尝这种滋味好了。也不知到了那个时候,‘队长’那所谓最忠心的下属,还能不能对他惟命是从。 壮汉虽跟着嬴政入了墓室中央,却不知墓室中央也并非只有一条路。那座独木吊桥上的剑意,能够起到的作用远远不止是阻挡入侵者。 上了阳陵中那座桥,若是实力不济,但武功与刘彻一脉相承者,会被送出阳陵;若武功与刘家毫无关系,就会直接被打落河中,中毒身亡。若是实力尚可,又与武帝刘彻的武功一脉相承者,则有资格进入刘启灵柩的真正存放之处。这条路自然是为了刘家后人而准备的,在刘彻看来,也唯有刘家后人才能够习到与自己一脉相承的武功。由刘彻编撰的刘家功法,本就是以法家功法为主体,辅以佛家与儒家,而法家功法在秦之后早已失传,直到他执政时期才被他偶然得到,刘彻根本就不担心秘籍会被其他人学习到。饶是刘彻再先知先觉,也不曾料到“先人”嬴政竟会重生回来,误打误撞之下,那条为刘家子孙量身定做的秘道竟然认可了嬴政,连带着跟在嬴政身边的聂风、步惊云也被放了进来。 目前,嬴政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等待日后从他人口中听见了这事,再联系到刘彻消失之前那个愉快中夹杂了一丝“慈爱”的微笑,嬴政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直以为刘彻的剑意是因棋逢对手而愉悦,原来竟然不是?最后,竟还是以把他当成晚辈而收场,整个儿乱套了。 嬴政有条件和运道钻机关的空子,壮汉和他手下的小弟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他们走上了与先前帝释天一模一样的坑爹之路……连环阵法、明枪暗箭齐齐上阵,甚至中途还碰上了尸变,心脏病差点没被吓出来。就是以天门门主帝释天高强的实力,“过五关斩六将”的时候都极不容易,更别说是他手底下的小喽啰了。 不知什么时候,壮汉感觉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还残留着尸体流下的粘液。那尸变的主人死去多年,浑身上下早已染上一层尸毒,壮汉只嫌那物恶心晦气,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脖项处正在不断变黑。 周围十分安静,惊得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偶尔还能够听到一些特别的声音……想到先前跟在身边的女人突然发疯了一样扑上来撕咬自己,壮汉饶是再大胆,也不由心中发憷。还有那个一直很乖顺地听从自己命令的小弟,竟会突然出手把自己推向死地。壮汉第一次从荣华梦中醒来,感觉这个墓实在是太邪门了! 也是在此刻,他心中才由衷地对这个死者的领域升起深深的敬畏和忌惮。 耳边传来一阵“桀桀”声,似厉鬼在嘶鸣,漆黑的通道中,什么也看不见,却隐约能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壮汉顿时绷紧了自己那根已经疲惫到极致的神经,全身上下都警戒了起来…… 与此同时,嬴政三人也真正进入了陵墓的中央。灵柩中摆放着刘启的尸骨。嬴政毕竟闯入了别人的陵墓,对着人家的灵柩,若是毫无表示,也不好。只是,以他的身份,对着刘启的灵柩行什么礼都不合适,最终只是抱了下拳。步惊云瞥了那灵柩一眼,无动于衷,光明正大地将之忽视了过去。倒是聂风,对着那灵柩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前辈,我们并非有意打扰,如有冒犯之处,请多海涵。” 在聂风行完礼后,刘启的棺柩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原本四面密闭的墙竟分了开来,出现了一间密室。 聂风惊讶地看了一眼嬴政:“想不到,这位前辈对于礼节竟这么看重。”在他拜完之后,居然立竿见影地就看到效果了。 嬴政心中也暗道,幸好聂风跟了来。若不是有聂风在,怕他还发现不了这墓室中另有玄机。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对刘启行那样的礼的。 三人都以为这道机关是因汉室看重礼仪而设,却不知,在刘启与刘彻的构想中,这是为了检验进入陵墓的子孙是否孝顺。若是不孝,或是个没心没的,就没有资格得到祖先流传下来的东西。 每一代汉帝驾崩之前,都会将家传的武功秘籍放入自己的陵墓中,若是继任者通过了考验,便能够获得。若是通不过考验,那也只能证明没有足够匹配秘籍的实力与心性。刘氏宁愿让武功秘籍失传,也不愿其落入不孝子孙手中,怀璧其罪,反倒找来有心人的觊觎。 刘盈未能习得刘邦留下的武功秘籍,他的继任者不得不越过刘盈的安陵,前往刘邦的长陵中接受考验。可惜,最终唯有文帝通过了长陵的考验,获得了刘邦的武功秘籍。景帝于功夫上欠缺了些,未能通过文帝的传承考验,便把满腔的期望都寄托在儿子的身上。好不容易生了个根骨与悟性俱佳的刘彻,谁知道却是个主意大的主儿。刘彻并不愿意学习刘邦流传下来的功法,反倒另辟蹊径,自创功夫。刘启当年虽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见儿子整得有模有样,在即欣慰又无奈的复杂情绪下,最后倒也默许了刘彻的行径。 刘启并未得到传承,是以墓中并没有武功秘籍。文帝墓中倒是有传承,只是帝释天等人当初闯陵时未能得到认可,并没有进入可以获得传承的那条通道,只找到了些陪葬的俗物。不过,即便能够进入那条通道,帝释天对刘邦留下的武功秘籍能有多少兴趣也不好说。 嬴政三人走入开启的密室。一样望去,见密室中摆着不少纸张,走近细看,原来上面记载的皆是景帝生前之事。在密室中央最为显眼的地方,还有一篇悼文,最后的落款是“子,刘彻”,显然是刘彻在陵墓里头写的。嬴政对那些悼念之辞不感兴趣,倒是密室中收藏的一些皇室秘辛,让嬴政多看了两眼。 XX年间,有蛟龙出没,在东海畔兴风作浪。郡守倾全郡之力剿之,未遂。 这简简单单的一行字,让嬴政挑了挑眉。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句话,定以为这是在夸大其词,或是编者做了个梦也未可知,嬴政却不这么想。 这句话,让他想起当年那突如其来的火凤,也是这般在他的领地上肆虐无度,残害百姓。最终,他倾举国之力方灭之,又在方士徐福的建议下将火凤的鲜血交给他,让其炼制丹药。那时,他已身患重症,徐福进言仙丹可治其症,他索性死马当活马医,给了徐福足够的人手,令其东渡扶桑蓬莱,寻仙问药。 如今想来,与这蛟龙的神出鬼没一样,那火凤出现的,实在蹊跷。 人一旦有了怀疑,便会在心底不断地琢磨,直至扎根。嬴政面上不提,心中却是将这件事记下了。 “师父,这间房间中并没有什么武功秘籍。想来这位前辈……墓室的主人在武学上不是一位有造诣之人。”聂风看了看周围:“这里恐怕不会有师父需要的东西。” “朕知道,等把这卷秘辛看完,就离开。”嬴政翻开最后一卷文书,却发现不对劲。那卷文书上只写了一个“车”字,就再无他言。那是一封以鲜血写就的文书,那封文书的书写者还没来得及写完就去世了。可是,这个车字到底代表了什么?景帝将之作为陪葬,是否发现了什么?又或者,这不是景帝命人放进来的,而是前来祭拜的武帝带来的? 嬴政将那封文书放入袖中,又翻找了一些文件之后,觉得并无特别之物。正打算离开这间密室,脚下却踩到了一样东西。 嬴政收回脚,脚下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木制弓,上面还沾染着一点暗黑色的血迹,显然在很久前曾被人使用过。这样一把弓,居然陪葬在皇帝的陵寝深处?以汉景帝的身份来说,这把弓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粗制滥造了。 这把弓很寻常,但正是因为这,才这不正常。莫非,弓有什么奇妙之处? 嬴政握起那弓,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阵,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又放出自己的精神力,打算探测这弓内部的奥秘。他刚刚在那独木吊桥处进阶炎雷剑诀六层初阶,精神力已增加了一倍不止,自然比从前多了分底气。 只见那古朴的弓华光大作,在嬴政的手中骤然变大。周边精致的纹路逐渐显形,汇聚成各式各样的符号。弓上并没有箭,嬴政却感觉到,若想要用这柄弓射击,随时能以真气为箭。 心中自动感应到这则信息,让嬴政的面上产生了一丝古怪。 “师父,怎么了,可是这把弓不妥?”步惊云自注意到嬴政神色不对起,便死死地盯住了面前的弓,唯恐这把弓泄露出什么不好的气息,伤害到嬴政。 嬴政没有回答,他专注而严肃地盯着面前的弓,像是被吸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半分都没有分给步惊云。他的眉峰不知何时紧紧皱了起来,豆大的汗滴从他额角滑落。他的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聂风担忧地凑上前,却因担心让嬴政分心而不敢动他:“师父,你到底……”怎么了三个字还没有出口,就见嬴政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洒在那弓上,倒是让那把不安分的弓安静了不少。 “朕无事。”嬴政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人一样,满头大汗。这已经是他今日精神力第三次遭到冲击了,怕是事后要养好些日子才能养得回来。 嬴政看着自己手中恢复了最初的古朴模样,乖顺得不得了的弓,心下苦笑。谁能够想到,第一次探测之时,他的意识居然是被这么一个小东西撑开的护罩给挡回去的?方才,在他打算以精神力探查这弓的异常之处时,这弓竟凶悍地反击了回来,若不是他反应快,只怕刚刚拓宽的意识又要再度遭受重创。在这之后,即使他已将精神力收回,这弓却仍是不依不饶,纠缠上来。嬴政无法,只得耗费精神力与其对恃,看看它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到,在与它纠缠了一阵之后,它倒反而安静了下来,不止如此,嬴政还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末端与这把弓建立起了似有若无的联系。 倒是把有灵性的弓。嬴政想着,将那弓放入袖中。 恰在此时,异变突生。在密室的尽头处,居然又凭空出现一条秘道。那密道十分狭窄,一次仅容一人通过,又深又长,不知通往何处。其规格却与这座陵墓有些不太一样,许是后期挖凿的。 嬴政的眉头狠狠地抽了抽,刘彻这一家子都是属老鼠的吗,怎么尽喜欢挖洞?他骊山皇陵的地下城中都没有这么多秘道。不过,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也没有原路返回的道理。嬴政小心地释放出一点意识,发现这条秘道没有问题后,走了进去。 当嬴政一行人在阳陵墓室深处的秘道中行进时,天门门主帝释天正率人在陵墓带中没头苍蝇似的穿来穿去。一路走来损兵折将,纵然帝释天并不在意他的下属们的生命,此时也不是不恼怒的——一直在原地不停地绕圈子,他感到被愚弄了。 帝释天在又一次饶回来后,面具下的脸色已是铁青。他一掌狠狠地向眼前一块不起眼的石碑劈去:“刘、彻!你人都死了,怎么就不能安分一些!” 从前他受制于嬴政,在嬴政薨逝后,碍于李斯与蒙、王之威,他起先还小心谨慎,到了后来,渐渐放开了手脚,当他发现刘家人对他没有什么威胁力之后,更是彻底没了顾忌。他仗着自己活得长久、内力深厚,四处搜罗顶尖秘籍,没少给汉室惹麻烦,在武林中也是作威作福,一言九鼎。刘家人倒是想打他,但那时既要对付藩王,又要对付匈奴,再加上将领没有一个是帝释天的对手,只得不了了之。 然而,在刘彻成长起来之后,这一切都变了。年轻气盛的帝王不仅收拾匈奴,收拾藩王,还收拾帝释天!他本想给刘彻一个深刻的教训,没料到最后被教训的人却是他自己。天门在卫青的一次“剿匪”行动中元气大伤,一直以来不可一世的帝释天也身受重伤,被逼得只能避其锋芒,将天门被打击得七零八散的势力全部转移到了暗处。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让他每每回想起来都咬牙切齿。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仅如此,刘彻还严重阻碍了他得到三朝与秦汉的武功秘籍。秦时,他在嬴政靡下,按理说借揽一下百家秘籍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自从发生了那档子事之后,秦宫上下对秘籍之事莫不是讳莫如深,他那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方士,面对嬴政的盛怒,自然不敢虎口拔牙。秦之后,他本想伺机回一趟中土,将百家秘籍带走,谁知有人动作比他更快——攻入咸阳时,项羽将秦宫中藏着的那些秘籍付之一炬,事后才赶回来的帝释天当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汉朝建立,刘彻之前的几位帝王却都没来得整理秦亡以后失散的秘籍,帝释天经多年明察暗访虽然也有些收获,但得到的秘籍终究是极不完整的。及至刘彻上位之后,国富民强,好不找回了不少失散的秘籍,却被刘彻一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打散了。那些被“罢黜”了的门派的武功秘籍无人问津,彻底失传,就连儒家中的武学也尽都散去了,仅仅剩下一些理论。 心中暗恨之余,帝释天也曾一遍遍地思索,难道刘彻还能像当初的嬴政一样,为了不让他、不让“那些人”得到秘籍而对秘籍进行一次大肃清?随后,帝释天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这是不可能的。刘彻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条件,更没有那个必要。 唯一的可能就是,刘彻将那些秘籍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并让底下的人封了口。 帝释天在面对世人的时候,总能够摆出一副居高临下、游戏人间的姿态,唯有在刘彻以及曾经的主人嬴政面前,他总是那么的狼狈,那么的低微……他甚至感觉,就连现在,早已死了的刘彻也在嘲讽着他,嘲讽着他的不自量力。 想到此处,帝释天的危险地眯了眯眼。 “门主,我们可还要继续?”身旁的骆仙眼见帝释天情绪不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继续找。”帝释天摆了摆手:“我就不信,刘彻的陵墓还能跑了不成!” 话音刚落,地底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嘶鸣声,帝释天警惕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去看看。” “门主……” 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顶头上司却是个容易被危险勾起兴趣的人,帝释天的下属们在心中暗自叫苦不迭,面上却半分也不敢显露。上一个敢这么做的人,已经被帝释天拿去喂妖物了——能跟随在帝释天身边的人地位都不低,自然知道帝释天饲养着一只猛兽,那猛兽非比寻常,十分邪门,他们私底下都通通称那猛兽为“妖物”,面上却半点也不敢显露。要知道,帝释天平日里虽然总是跟人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这种人往往更加喜怒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 “门主,前面有座山,似乎整个小山头都是一座陵墓!”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之后,兴奋地道,如此浑然一体的陵墓,纵然不是他们要寻找的茂陵,墓的主人也定然不俗。他们若是能在里头逛一圈,想必能有大收获。 帝释天眯着眼看了看那座山:“似乎有些眼熟啊……” 骆仙忙在一旁适时地问道:“门主这么说,可是想起了什么?想来门主离得偿所愿不远了。” “哎呀,你这丫头猜得倒是准——的确是不远了。”帝释天拍了拍骆仙的肩。骆仙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对于这个顶头上司,到底还是畏惧的。想了想,她小心地问道:“门主发现了什么?骆仙愚钝,还请门主指教指教。” “嘻嘻,你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帝释天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恢复了往日的跳脱。只是周围,没有人因为他的跳脱而松快下来,反倒更为紧张。 “没意思。”帝释天摆了摆手:“好啦好啦,告诉你了!那座山……”手指向山头:“虽然不是刘彻的陵墓,可也不远了。祁连山知道吧?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死后刘彻便给他修建了一座祁连山一样的陵墓,随葬在自己陵墓周围。你们说,现在找到了霍去病的陵墓,刘彻的还会远吗?” “那么,依照门主的意思,我们是到霍去病的陵墓里面走一遭,还是直接进茂陵中?” 帝释天道:“走吧,走吧,好不容易找着地儿了,先到刘彻那小子的茂陵里看看,我还想好好地问候一下他呢。” 霍去病的陵墓他很感兴趣,不过目前,他最关心的还是刘彻的陵寝。算了,等以后有时间,再到霍去病的陵墓里头去看看吧。霍去病有祖传刀法,如果能够找到,也是一种收获。当然,卫青的陵墓也是。 帝释天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当初,霍去病与卫青练武不过十数载,便将他逼得狼狈退散,他心中无法不在意,对于二人的祖传功法,也无法不觊觎。 恰在此时,距离霍去病之墓不远的一处山头又传来了一阵清晰而明显的震动。 帝释天喃喃自语:“这股波动,跟‘那个东西’可有点像啊。”算了,找了刘彻的陵墓这么久,就是里面有‘那个东西’,他也得进去。况且,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现在交手,谁怕谁还说不准呢。 秘道中的一次传来强烈的震动时,嬴政几乎以为是秘道要坍塌了。这可是地下,而且深度还不浅,若是这秘道塌了,纵然有绝世武功,他们怕也得交待在这儿。所幸有惊无险,当嬴政发现手中的弓隐隐散发着光芒,阻止着洞穴深处的躁动时,索性动用弓,开始压制那一头躁动不安的‘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了一点亮光。嬴政看到这抹亮光并没有多少欣喜,反而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势,充满了警惕。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要将这里变成一个岩浆。 聂风抹了把汗:“真热。” 步惊云道:“不对,这温度不正常,师父,风师弟,快些用真气护体。” 嬴政岂能不知道这些事。只是,他想要看看自己的徒弟如今成长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便没有出言提醒,想不到,竟然是步惊云先发现了这一点,而不是心细如发的聂风。 不过,在某些方面,步惊云的直觉倒确实是要比聂风敏感些。对于步惊云这个亲传弟子,嬴政总体而言还是满意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再也不能单纯的把步惊云当作自己的亲传弟子。 在通道的尽头处,嬴政碰到了天门的一行人……以及与他们对恃的火鸟。 看见嬴政三人,帝释天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居然有人比我还要先找到这茂陵?” 茂陵?嬴政心念电转,原来,这里竟已经是茂陵了。阳陵密室中的那条通道,竟是通向茂陵的? “门主,要不要先把这些障碍扫除掉?”天门中的人敌视地望着嬴政三人,请示道。 “不必,小喽啰让他们多活一会儿也是没关系的。等解决完这头畜生,再解决小喽啰也不迟。”天门门主嘴上说得好不在意,面上却是打量了嬴政好几回。这个人的境界居然与他差不了多少了,江湖中何时又出了这么一个青年俊杰? 帝释天却不知道,虽然嬴政如今看起来仍与青年无二,实际上已经算是中年人了。只是,无论是内还是外,他都不会再衰老。 帝释天有千年的功法积累,嬴政却有千年精妙心法相佐,真要战一战,如今怕也是旗鼓相当。 说话间,一个分心的人便被那火鸟喷出的火球砸中,顿时整个人一片焦黑,连命也去了半条。嬴政想起自己当年就是被那火凤的火焰喷中,而后就开始身子不适,临死前更是遭受了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内心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的怪病到底是不是那只畜生带给他的?如果不是那畜生带给他的,又究竟是怎么来的? 武帝刘彻的陵墓中为何会有火鸟,面前神秘的天门门主究竟是何人? 问题一个一个接踵而来,嬴政看着帝释天与火鸟的过招,并没有贸贸然地加入战局。他看得出来,帝释天对付火鸟游刃有余。这火鸟实力虽比不上当初倾举国之力才制服的火凤,但实力上也仅逊色几分罢了。若是嬴政此刻单独对上火鸟,虽说能胜,但也需要耗费一番功夫。 帝释天瞥向站在岸上悠然观火的嬴政,打斗之余,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看着扑面而来、马上就要烧到自个儿衣角的巨大火球,帝释天不紧不慢地移动着,看上去像是想要避开那火球,又有点不对。 火球忽然膨胀,眼看着就要将帝释天整个儿吞没,帝释天却忽然闪了开来。那火球直冲嬴政而去,带着火红泛金的温度,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开。 “师父,小心!”没来得及思考凭借嬴政的身手是否能够避开或者化解这一招,步惊云已行动先于思考地上去扑开了嬴政,自己却被那来势汹汹的火球吞噬。 嬴政瞳孔一缩:“云儿!”向来习惯于把一切控制在掌中的嬴政第一次有了一丝情绪失控的感觉。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一直以为,即使步惊云闯荡江湖时因实力不济而出了事,他也能淡然地善后。直到看到青年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而将自己推开,嬴政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自己料想的那样淡定。 当年,他是吃过火凤的苦头的,自然知道步惊云此刻该有多么难受。 眼见着步惊云在火球中若隐若现,嬴政便知自己不能贸然相助,只能由步惊云自己度过这道难关。吞噬火球,或是被火球吞噬,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嬴政面无表情地看向帝释天,熟悉他的聂风已从他眼中读到满满的怒意。 师父这么生气,是因为担心云师兄吧?毕竟,他自己也很担心云师兄。聂风低下头,只是,看到师父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云师兄的身上,他的心中难免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快。这些不快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师父和云师兄的安危面前,当真也算不上什么了。 好像是嫌嬴政还不够恼火似的,帝释天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火上浇油:“哎呀,我光顾着躲避着火鸟的攻击,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害得你的同伴被掳,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你的同伴也太弱了吧,跟你的实力完全不匹配嘛,要不要考虑抛下他们……” 没有帝释天的支援,天门的其他人对付火鸟困难了很多。转眼间,又有两个人死了,帝释天却毫不在意。虽然天门的人早就知道门主心性薄凉,但亲眼见了,仍是觉得心中一寒。 在帝释天打算继续滔滔不绝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 只见嬴政拿着新得的弓,以真气为箭,一箭射穿了帝释天脸上的面具。 一时之间,满室皆寂。天门的人对于自家门主的真实面容自然是好奇的,可目光稍微瞥了眼帝释天的脸之后,就不敢再随意看。他们毫不怀疑,若是他们敢肆无忌惮地盯着门主的脸看,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的祭日了。 嬴政倒是没那么多顾忌。将帝释天的面容打量了一遍之后,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俱都汇聚成嘴边的一个名字:“徐福……” 顿了顿,又道:“你还活着啊。” 当年,他拖着重病之身送徐福东渡扶桑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后来,徐福便如泥牛入海,再无音信。他本以为徐福是求药无果,折在了海外,不想今日,他竟以另一种面孔、另一重身份见到了徐福。 帝释天听闻徐福二字,二话不说,身形一闪,上前便与嬴政过起招来。手影重叠,短短几秒内,二人就过了数十招。 嬴政如今知道了帝释天的真实身份,并不愿被帝释天堪破所学武功,因此没有使用法家秘籍。心中计算着那火鸟所在的位置,嬴政在到得某一处后,迅速抽身,完美地复制了刚才帝释天对步惊云所用的招数。 帝释天不曾料到嬴政有此招,盛怒之下一头撞了上去,这下彻底惹怒了火鸟,火鸟再不管旁的人,开始追着帝释天打。在火鸟的猛力进攻之下,帝释天有些狼狈,一时倒也没有大碍,他身后天门中人倒是松了口气。 嬴政冷眼看着,在帝释天即将杀死火鸟时就朝着帝释天输出一道内力,帝释天一招未得手,反倒激怒了火鸟,追着帝释天展开了更为猛烈的袭击。 眼见帝释天被火鸟缠着,脱身不得,嬴政才来到步惊云的身边:“云儿如何了?” 自打步惊云被火包围之后就陷入了昏迷,聂风一直在他身旁说着话,好让他振奋精神。此时嬴政问起,聂风不无担忧地道:“火已褪去,但云师兄如今的样子……与当年被麒麟血溅到之后一模一样。”聂风伸手探了探步惊云的额头:“已经开始发热了。” “你朝着他体内输送一道清心决。”嬴政扶起步惊云道。 聂风愣了愣,随即乖顺地答道:“是。” 周围的晃动越来越厉害,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要坍塌了”,众人这下也顾不上对付火鸟了,都慌不择路地朝着与此室相连的一个洞口中奔去。 待到身后的石壁落下,将火鸟与坍塌声隔绝在外,逃进来的人心下稍安,靠在墙上急促地喘息,却听帝释天传音道:“屏住呼吸!” 来不及细想,有些人赶忙照做,另有一些人,反应慢了些,还是吸入了一口气,立马便倒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 “往前走!”帝释天又传音道。 众人心中大起大落,本以为好不容易觅得一线生机,谁知竟是踏入了另一条死路。外面虽有火鸟,又在不断坍塌,但好歹还有处可逃。如今在这满是毒气的密闭房间中,他们又能逃到何处去? 有些人竟后悔跟门主逃了进来。 他们都是天门中的中高层,按理来说,应该是对帝释天最为忠心的一批人。可是,在见过了帝释天对下属的生命毫不在意后,他们又怎么可能不与他离心离德? 他们不怕死,只怕死得没价值。 在绝望中,分分秒秒都显得那么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传音道:“前方房间就是汉武帝刘彻的灵柩停放处,只要能够进去,我们就安全了!” 一下子,所有人仿佛都有了指望,皆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涌去,却在奔到门口的一瞬间被暗器杀死。 鲜血涌溅,让紧随其后的人都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帝释天看了一眼死去的下属,并没有把他们的惨状放在眼中。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都活着,他身边的人早就不知道换了几批,导致帝释天对于下属的生死根本就不关心。死了,再补充新的就好。 “冒冒失失的,就是我想救,也救不了你们。”帝释天在传音中冷哼一声,抬手挥出一道内力,将机关所在处直接粉碎,漫步而入。 在他走进去后,头顶的那扇门也开始闭合。那些一开始心存犹豫的人们没有时间多想,只得跟着走了进去。 刘彻喜欢排场,所用的棺木自然也很是名贵豪华。 帝释天盯着那棺木良久,忽然道:“开棺!” 先前给予了他那么多的屈辱,他到要看看,刘彻死后究竟是何模样。 刘彻的棺材是用大铁钉钉上的,帝释天的下属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一个一个撬开。在这过程中,他们还很留意棺中是否有动静——他们不愿意再碰到尸变。 所幸刘彻的棺木中一直很安静。 当厚重的棺盖被掀开后,众人皆发出了一阵惊呼。 帝释天排众上前,死死地盯着那口棺材,面上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棺中,竟然是空的。 第42章 雄霸 “刘彻!”帝释天掌风一扫,重重地打在棺木上,那棺木立时便四分五裂。 帝释天仍是怒意未消,他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愚弄了! 那棺木应声而裂的瞬间,沉睡在地底的邪物被惊醒了,它们掀开并未上钉的棺盖,一个一个循声而来。这些变异了的干尸早已不再是生前的样子,脖项两侧的疙瘩突起,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没有一点神采,腐烂的手臂上不知从哪里长出了几根触手,涨红发紫,还在不停地蠕动,令人作呕。分明离众人还有一段距离,可它那触手一捅,站在最前排的一人刹那间便肠穿肚烂。 众人顿时心中发憷,心中暗道那空棺原来竟是个机关,一旦被触动,就会招来恶鬼纠缠。此时此刻,他们竟对肆意出手以致让他们身陷困境的门主有了一丝埋怨。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倒也没有时间细想,只是默默地调动自己的内力。然而,这一番动作下来,他们心下大惊。他们身在陵寝深处,深受限制,本来能够调动的内力就有限。可是,在入了此室后,他们竟连内力都感受不到了! 众人此时的身手与普通人无异,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了这等恶鬼般的怪物?不一会儿,站在前排的又一人被削去了脑袋。 那些怪物移动起来十分迅速,稍一不注意,便成了它们触手上的亡魂。有人不甘命丧于此,拿着剑抵御。剑中没了内力支持并不如往日一般犀利,那剑深深地陷入了怪物的骨骼之中,剑士只觉得自己手上的剑脱离了掌控,动也动不了,拔也拔不出。就在这空挡中,怪物那腐烂的手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 眼见抵抗无效,天门众人皆惊惶地向后退去,唯恐下一个死的人是自己。有人四处寻找出口,却绝望地发现除了来时的那条路之外无路可走。可是,那条路现在应该已经被坍塌的沙石堵住了吧? 帝释天眼见着手底下的人如此模样,冷哼一声,掌风又是一动,这一次,连劈了三下,才将其中的一个变异干尸解决。只见那干尸身上的骨架一节一节地软倒坍塌下去,身上喷出了一股黑色的液体,猝不及防被那液体溅到的人皆是捂住自己被溅到的部位惨叫出声,面色渐渐发黑,神色混沌。 帝释天又一连解决了三个怪物,但很快他就发现,根本没个完。每当他打倒一个怪物,就有更多的怪物闻声赶来。而在这陵墓深处,他消耗的内力远多于平时,纵然他身具千年内力,可毕竟遭受了阵法压制,也经不起这么消耗。 “一半人留在这里解决这些腌臜的东西,我与另一半人一道去寻找出口!” 死亡,这是一个离帝释天很遥远的词汇。自从得到那瓶凤血之后,他就不再为人类固有的寿数所限,获得了多少帝王梦想中的长生。然而,正因为他尝试过长生带来的好处,武功,荣耀,权力,美人,所以,他比一般人更加惧怕死亡。 从来没有哪一刻如同此刻般,让他感觉,再这么待下去,他是真的会死。 帝释天命令虽已传达,但谁也不愿被留下。人人都知道,被留下的那批殿后的人,生存几率是最小的。若是同伴们找到了出口,他们可能因为与怪物缠斗而来不及逃走。若是大家都找不到出口,他们这些顶在最前面的人仍然是死得最早的。 帝释天用了千年的时间学会了怎样掌握权柄,却忽略了人心的力量和带来的变数。天门的众人为了那一半的留守名额自相残杀、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事。甚至,有的人为了自己能够先走,以及稍微拖延一下怪物追赶的速度,竟把同伴往后推,朝着怪物的触角上送。 新鲜的血液在空气中逸散,那些怪物们豆大的眼睛一张一缩,显然更兴奋了。 帝释天再怎样也明白,现在绝对不是内讧的时候,他冷哼一声,一连劈死了几个率先起哄的人,余下的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对同伴动手,脚下为了躲避怪物,却是一刻也不敢停歇。 一半的人冲在了前面,慌忙的寻找着出口;另一半的人都被帝释天犀利的掌风逼了回去,不得不面对那些怪物。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江湖道义,没有什么地位尊卑,有的,只是弱肉强食。 帝释天想不到,正因为这一次一次的陵墓探索,以及探索过程中一次一次毫不留情的舍弃,很多幸存者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遵崇帝释天,不再视天门为归属,这些人联合在一起,直接导致了差点让天门覆灭的大叛乱。 当然,这是后话了,如今,天门中的众人仍在寻找出口。 “会不会……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出口?”有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然后,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筋骨紧收的声音:“造谣者死!” 下一秒,他脑浆崩裂,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直挺挺地倒下了,死状凄惨。 众人又疲惫又恐惧,碍于帝释天的威势,不敢再说什么,那句话却像是一个魇一样,牢牢地在众人心中生根发芽。 抵挡在最前边的人越来越少,怪物的脚下堆满了尸体,触手上还挂着碎肉,可它们的数量仿佛没有丝毫减少,依旧流水般地朝众人涌来。 帝释天见状,又一次发动内功,将身边的十个人震到了怪物的对面。那十人中,有一个眼神特别明亮的青年,知道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不甘折损于此,索性破罐子破摔,高速旋转着身子螺旋似的从密集的怪物群中穿过,以稀薄的内力护体,一头撞向了来时的门。 若是赌对了,他尚有一线生机;若是赌错了,也只能说他命该如此。不过,他定会记下这深仇大恨,即便做鬼也不能放过帝释天! 彼时,与他一道被推上去拖延时间的九人已经命丧黄泉,怪物们就像挥舞着镰刀的死神一般,一刻不停地收割着人的性命。帝释天又推了更多的人上前抵挡,没有人发现,密密麻麻的怪物群后那个幸存青年的异样。 直到另一条密道訇然开启,众人才惊愕地发现,原来开关是那扇进来时的门,而出口,就在那扇门的旁边。 然而,想要达到那出口,他们必须从数量众多的怪物群中穿过。 仅仅一扇门之隔,却是两方天地。 因头顶的通道在不断的坍塌,嬴政与聂风带着昏迷的步惊云且战且退,想要从来时的通道原路返回。 那火鸟情绪十分暴躁,几次扑腾着翅膀扫到嬴政面前,却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一般,并不敢过分靠近。 “师父,你看,那角落里有一支箭!”聂风忽然道。 嬴政闻言,望向聂风所指之处,果然看见一支木箭斜斜地插在地中,遂将步惊云的手搭在聂风的肩上,自己飞身上前,将那木箭取了来,在眼前比划了比划。 此箭在手,那火鸟似乎更为忌惮了,根本不敢靠近嬴政三尺之内。 “师父,莫非这箭是用来压制那只火鸟的?”聂风猜测道。 如若没有一定的束缚,这火鸟定然不可能被困在地宫里,而且一困就是几百年。 “准确地来说,这把弓,和这支箭,都是压制火鸟的存在。”嬴政说着,将手中的箭搭在了弓上,果然十分契合。 火鸟的光辉映在聂风的眼中,如有一团火焰在跳跃:“若是为了压制火鸟,那为何一样在茂陵,另一样却在阳陵中?为何不都放在茂陵中?” “这弓和箭是能够压制火鸟的存在,若是都放在茂陵中,岂不是给陵墓中的入侵者大开方便之门?”话是这样说,嬴政却没有告诉聂风,即便弓箭都在此处,但毕竟不是俗物,其上附着着强大的精神力,想要将其收归己用,天底下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 这火鸟在他们来之前肆虐有一阵了,嬴政猜测,这恐怕是因自己取了这弓的缘故。 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既是为了防止外人入侵,刘氏在建陵时又何苦另开了一条密道,将阳陵与茂陵连接起来,让他在得到弓之后立马就可以赶到箭的所在之处? 嬴政自然不知道,他进入了景帝真正的灵柩停放处,因此,在设计机关的人眼中,自然就不是外人,而是刘氏子孙了。对于自家有能耐的子孙,老祖宗们素来都是十分慷慨的。因此,嬴政完全不会享受到帝释天等人的待遇。因为,这弓箭不仅是火鸟的克星,也是地底下那些邪物的克星。 自以为坑了嬴政一把的帝释天不会想到,从始至终,倒霉的就只有他自己。若是他与嬴政同行,而不是刻意将嬴政三人关在门外,哪怕是为了自身的安危,嬴政也会将那些怪物解决掉,天门断不至于损失如此惨重。 脚下的土石越堆越高,几乎可以将人活埋。聂风扶着步惊云,站在密道的入口处焦急地唤道:“师父,快点过来!” 嬴政却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被坍塌的沙石打中翅膀,胡乱扑腾的火鸟:“不能让这只畜生继续活下去!” 想也知道,这只火鸟定是汉室皇帝捕捉的。原先有弓箭震着,这火鸟才一直被困在地底,翻不出风浪。如今弓箭既然被他拿走了,那么在离开之前,他定要除掉这只火鸟,免得日后又成一害! 想到当初在秦国四处作乱、伤人无数的火凤,嬴政面上紧绷的线条中呈现着森然杀意。 “师父,别管什么火凤了,你快过来!” 聂风见嬴政旁事不管,只顾着对火鸟搭弓上箭,顿时急了:“雄霸!” 一支由真气包裹着的箭如同电光一闪,从火鸟的脖项处狠狠地穿过,转瞬间就凿出一个血窟窿。那箭在半空中打了个来回,又飞回了嬴政的手中。聂风那声石破天惊的叫喊显然让他愣了一秒。就在此时,密道前的空地被完全填满。 眼见着那个他所仰慕的伟岸身影被彻底地淹没,聂风眼中被红芒充斥,几乎要发狂:“雄霸!” 下一秒,一根手指带着清凉沁人的气息点上了他的额头:“朕,不叫雄霸。” 第43章 出陵 聂风睁大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上氤氲了一层薄薄的雾霭。温文隽秀的面庞上,浅色的唇轻微地颤抖着,他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嬴政,眨了眨眼,顾不得身上趴着的步惊云,一头扑入了嬴政的怀中,手紧紧地攥着嬴政胸前的衣衫。 这个人,对他而言是如此的重要,如师如父,又是他爱慕着的人,然而,就在刚才,他差一点就失去这个人了。 红色的光芒在聂风的眼眸中时隐时现,他抓着嬴政,就像溺水的人紧紧地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好不容易才找回一点神智,聂风知道体内的麒麟血又在作乱,影响他的心志,于是默念清心决,在这过程中,也拉开了些与嬴政的距离。 “你刚才说,你不是雄霸?”聂风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什么意思?”即便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嬴政出现的瞬间放在了他的身上,聂风还没有忘记嬴政说过的这句话。 嬴政看着眼前情绪因他而大起大落的聂风,垂下眼睫:“朕的本名为…嬴政。” “本名?原来,雄霸不是你的本名么?原来…这十年来,我知道的一直都不是你真正的名字!”聂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隐忍和委屈。也许是因为体内的麒麟血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那声音中还带着些野性与疯狂。 他忽然重重地一口咬上嬴政的脖项处,嬴政皱了皱眉,一手扶上聂风柔软的发丝,不著痕迹地送入些清凉的内力,聊作安抚。既然先前他一度将自己的安危托付给面前的人,那么此刻让他稍微发泄一下情绪,也不是不可以吧? 终究还是不忍伤了面前之人,聂风松了牙,看着嬴政脖项上清晰的一个牙印,沉默了片刻,将头埋在嬴政的脖项间,闷闷地道:“连名字也是假的…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他甚至不能肯定,眼前这个让他爱入骨髓的人,到底是否真实。 “若你想知道,待出去后,朕可告知于你。” “全部?”聂风仰起头,眼眸中温和的光芒凝聚为刨根究底的犀利。 嬴政叹了口气:“你问到的,朕都告诉你。”至于能问出多少,就看自己的表现了。 聂风听出来嬴政的言下之意,一方面,他为嬴政终于开始敞开心扉而高兴,另一方面,他却为嬴政的不坦诚而愤愤。 磨了磨后牙槽:“师父这是不信任我吗?” 嬴政拍了拍聂风的头:“知道能力范围内的事,不就可以了?你所能想到的,你所问的,朕都会回答你。”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坦诚。 无关信任与否,他的处事原则,使他无论做什么都习惯了保留一丝余地。哪怕是与他最为亲密的人,也不可能得知他的全部。当年的他信任徐福,但这信任有所保留,所以在得知徐福的背叛时,他有意外,但不会感到难过;当年的他信任赵高,同样因为信任有所保留,所以在重生归来归,得知赵高颠覆了秦国,他愤怒,但不会难以接受。 嬴政不会主动向人诉说他过去的全部,至少目前来说,他没有这个想法。但如果是认可之人主动问到,他也不会拒绝回答。 虽然这样说有些残酷,但嬴政很少去迁就人。嬴政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自己喜欢的人更多,但在他心中,儿女情长却永远不会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那么,第一个问题,师父可是与秦始皇同名?” 嬴政静默了一会儿:“……对。”看来,即便他告知真名,也不会有多少人真的把他与秦始皇联系在一起。 聂风想了想:“师父曾经说过,你与赵华锋家里有旧。赵家又与嬴氏和汉室有关系,那么,师父可是也与这两者有关系?” “不错。”嬴政不得不承认,聂风在有些地方,的确很敏锐。 “师父与那天门门主也有旧,而且是敌非友?” “对。” “那么师父到底是谁?” “朕说了,朕名为嬴政。” “只此而已?” “绝无虚言。” 聂风深吸了口气:“最后一个问题,师父是否从来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你为何会如此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朕自然也是如此。” “那为什么师父在明知道天门危险的情况下,还数次孤身一人前往查探?为什么师父在刚才险境叠生的时候,不早早地避开?师父明明是有这个实力的吧?” “朕有把握。”嬴政能够察觉到聂风的情绪有些低落,却无法感同身受,顿了顿:“你应该相信朕的能力。” “我当然相信师父,可还是会担心啊……”聂风低下头:“师父,请对自己的安危多上一点心,不要在我的眼前遇到危险,否则,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事。” “你这是在威胁朕?”嬴政看向聂风的实现不再那么温和宽容。聂风却紧抿着唇,执拗地与嬴政对视:“是,是威胁,也是请求。” “你越界了。”就在聂风满脸失望之际,嬴政却勾了勾唇角:“不过,朕接受。” 这种诚挚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关怀,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对面前的青年一再的放宽底线吧。 嬴政捧起聂风的脸,在那浅色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没有深入,只是单纯的双唇相贴,带来的温度却让他感觉意外的好。 “走罢。”嬴政一手揽着步惊云,在密道中快步疾驰。自打进了这连接阳陵与茂陵的密道口之后,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陵墓对内力的压制减轻了。 除却步惊云一直高温不醒让人略为焦心外,嬴政三人的回程之路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基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尚在茂陵深处的帝释天等人如今的情形则恰恰与嬴政相反。 因为有干尸作乱,所有人都避开了干尸进入的地方。干尸很快就将那处站满,与天门众人对恃,屡屡进攻。 一个死里逃生的青年好不容易误打误撞找到了逃生的出口,众人却绝望的发现,那个出口被掩盖在干尸群之后。 眼见着部分干尸转过身,要对自己这个闯入者进行制裁,好运的青年头也不回地朝着通道中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仍在外面的众人内心也在进行着拉锯战。 上前,也许马上就会死;不上前,暂时死不了,可迟早会被困死在这里。 虽然对密密麻麻的干尸感到恐惧,但在场的众人已经做出了决定。 帝释天率先扫出一道掌风:“冲过去就能活下来。” 他功力远超在场诸人,即便受到了阵法限制,速度仍比干尸快,因此,很轻易地从干尸群中穿过,还打乱了它们的队伍,使得铜墙铁壁似的干尸群出现了一小片空地。 身后的众人皆有着强烈的求生愿望,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赶忙几人一组,一面突进,一面对周围意图扑上来的干尸进行打击。 也是他们懂得抓紧时机,最后,竟有超过一半的人活了下来。 然而,他们的厄运还没有结束。或者说,如果没有走上刘家先祖特特为子孙所设的考验之路,那么,无论来者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在茂陵深处只能步步都是厄运。 接下来的密道中,暗器更加的密集。只是,与先前的暗器不同,这里的暗器所用的材料皆是取自“见血封喉树”,一旦被刺伤,或因伤势过重当场毙命,或因血液凝固而在二十到三十分钟后送命。 即便好运,没有被暗器刺中,周围仍有以“见血封喉树”为材料建造的障碍物,上面淬满了剧毒的乳汁。这条通道中本就黑灯瞎火的,若是先前在别处受了伤,伤口又不幸撞上了障碍物,那也是九死一生。 通道很长,长得让人有些绝望。 帝释天内力深厚,但到底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眼见着在跃过一栏障碍物后死角处又袭来数支见血封喉剑,帝释天正因重心不稳无法立马躲避,便随手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人挡箭。 那人是平日里对帝释天最为忠心的一个侍从,却身重数箭,痛苦而亡。众人见了,虽早知帝释天心性,却仍是不免兔死狐悲。对日日伺候他起居的人尚且能说舍就舍,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在门主的眼中又何异于蝼蚁? 在陵墓中,天门众人见证了人性最为黑暗的一面,也知晓了这个世间的真正法则,弱肉强食。他们很难再对帝释天产生由衷的敬佩。在往后的一段时间中,虽表面上对帝释天恭恭敬敬,暗地却是利用从陵墓中找到的那些资源开始勤练武功,等待着推翻帝释天统治的那一天。 这些,帝释天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当然,他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有多大的反应,顶多觉得在自己漫长的生命中又多了一个乐子。 此时此刻,他正往自己饲养“妖兽”的驭兽园走去。 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总能够藏匿很多令人难以想象的东西。 “又失败了?”那道黑影如是说。 “哎呀,茂陵中什么也没有,我有什么办法?”帝释天看似吊儿郎当地道。 “没用的东西!”那黑影冷哼一声。 “注意你的措辞,记住,现在,你的小命,可掌握在我的手上。”帝释天危险地眯起眼:“千年前,我能瞒过嬴政救下你,如今,我就能再次杀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试着撸撸第三更,大家求评论鼓励。失败了表扁我哈! 第44章 前路 “你在威胁我?别忘了,你在替谁办事。”那个黑影的声音逐渐变得暴戾:“你不惜背叛秦始皇也要得到的东西……” “我们,不过是互利互惠、各取所需罢了,你如果将之理解为单方面的投靠……我会感到很伤脑筋。”帝释天手上以千年寒铁炼制的绳索猛然收紧,顿时鲜血迸溅。 帝释天手持着一只瓷瓶,将那鲜血尽数装入瓶中,一点也不肯浪费。将瓶口封好后,又将那瓶子珍而重之地收起。 “哼,怎么,又不够了?人心真是贪得无厌!”黑影的声音中蕴含着深深的厌恶。 “若说到贪婪,你…或者说,还有你的那些同伴不也一样?觊觎上古秘籍的你啊!” “好了,废话少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黑影道:“想要继续从我这里获得好处,就要向我展现你的价值。” “如今探访汉帝陵墓不成,只能回到原点,从嬴政的骊山皇陵着手了。”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如果半年内再看不到结果……” “闭嘴!你可以休息了!我讨厌人威胁我!记住,是任何人!” 帝释天内力一扫,似有涟漪在半空中荡漾,先前与他对话的那个黑影再度被围困了起来。帝释天则面色不佳地向外走去。 他将右手伸进左手的袖子,磨了磨左手臂上那明显的褶皱,狂怒迅速地充斥了整张面庞。 即便服用了那些延长寿命的丹药,但最近,他的身体老化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门主,属下骆仙有要事奏禀!”处理公务的正殿外,一个女声响起。 帝释天将冰雕面具重新戴上,直至确认再也没有人能够窥见他面具下的表情,方才坐在了上首的位子上:“进来。” 却说嬴政与步惊云、聂风三人离开了陵墓带,因步惊云的情况实在算不得好,三人便也没急着赶路,而是就近寻了处还算干净的客栈入住。 为了方便照看步惊云,三人只要了一间上房,由聂风与嬴政轮流看着。 店内小二一盆又一盆凉水送进来,步惊云额上敷了又敷,温度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要不,你们给这位少侠找个大夫吧,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啊。”到了最后,那个帮忙送水的店小二一边擦拭着额角的汗,一边劝。 若是有客人在他们这客栈里头出了个三长两短,他们可也落不到好。 “你只要照着我们的吩咐做就是,旁的莫管。”嬴政道。 步惊云如今这症状,是因火鸟之火灼身而起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大夫能治得了的。外面人多事杂,嬴政也不愿让乱七八糟的大夫来为步惊云诊治。如今,步惊云的身子不便移动,嬴政已修书一封,命天下会医术最好的大夫郎允鹏来为步惊云诊治。 只是,如今步惊云高烧不退,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个办法。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怕郎大夫没来之前,人就得烧傻了。嬴政沉吟片刻,吩咐店小二送上了些酒。如今店家没有烈酒,酒的度数极低,也只好将就一下。 嬴政取过一旁干净的帕子蘸了酒,对聂风道:“朕先为云儿擦擦身。风儿,你替云儿更衣罢。” 还未等聂风回答,嬴政便皱着眉,自己先感到不舒服了:“罢了,你出去,还是朕来吧。” “师父……”聂风咬着唇看了嬴政须臾,终是没有坚持,一言不发地走出去,默默地关上门。 聂风垂着头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身旁,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物看了他几眼,面上闪过几缕沉思。 房内,嬴政将步惊云身上玄色的衣衫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xie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步惊云也开始变得格外青睐黑色,每逢嬴政穿着玄色衣衫,他必选择同色衣衫。 步惊云的面色红扑扑的,看上去颇有几分诱人。几滴晶莹的汗珠自他的额角划下,落入被单之中,不见了踪影。 嬴政为了方便,将他的双手摆在身子的两侧,又将他的双脚拉开,这才开始动手褪下他的xie衣。当xie衣在他光滑的肌肤上被缓缓除下时,嬴政的指尖也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步惊云赤luo的身子。因长年习武,风吹日晒,他身上的肌肤并不如何光滑细腻,甚至还布满了练习或打斗时留下的各式各样的伤痕,但嬴政却有些留恋往返。 这具身子对他的诱惑力,又比从前大了几分。 嬴政垂眸,手继续下移。在褪去步惊云的xie裤时,嬴政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石更了。小步惊云紫涨发红,温度竟比他本来就体温不正常的身子还要高上那么几分。嬴政屈指,在那玲口处轻轻一弹,小步惊云的顶端就委屈地渗出了泪滴。 当那浸了酒精的帕子在步惊云身上移动时,步惊云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竟像是在把自己往嬴政手中送。嬴政见状,目光深沉了些许。 他毕竟自制力果然,在这样的美景诱惑下,仍然没有忘记该干的正事。 很快,蘸了酒精的帕子就将步惊云的上半身涂了个遍。嬴政又倒了些酒精在帕子上。 当那湿湿凉凉的帕子划过步惊云内侧大腿时,步惊云不由自主地并拢双腿,恰好将嬴政的手夹在了中间。 嬴政伸出另一只手,在那腿上拍了拍:“松开。” 步惊云自然是听不到的。嬴政便拉着他的脚踝强令他重新将双腿分开,这样一来,便不可避免地窥见了那个诱人的入口。 “你现如今还病着,暂且放过你。总有一日……” 将酒精擦遍了全身,步惊云身上当夜的温度果然退去了些,不过,第二日却烧得更厉害了。 后来赶到的郎允鹏道:“云少爷经脉中流窜着一股霸道的力量,待消化了这股力量,实力必然又上一个台阶。只是如今需要先好好纾解一番,方才不留后患。” 聂风冷冷地道:“怎样疏解?” “呃,这……”郎允鹏本想说直接找个姑娘来,但依照步惊云如今这个情况,怕是不行。他想了想,又道:“要不,找个手上工夫好的姑娘来服侍云少爷?” 于是,刚刚快马加鞭赶到还没来得及歇脚的郎允鹏被赶了出去。郎允鹏摸了摸鼻子,帮主这过河拆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当然,他嘴上是不敢说的,只能在心里腹谤一两句。 一转头,看见聂风也出来了,顿时特高兴,颇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风少爷,你也被帮主赶出来了?” 聂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想在里面再待下去。” 聂风自然知道嬴政如何帮步惊云纾解,所以,一点都不想去看。郎允鹏一开始虽不知道,但后头猜也能猜到了。不过他向来不是个多嘴之人,因此,即便知道了如此震撼人的消息,也只是暗自咂舌。 一趟汉陵之行,不仅嬴政突破了剑诀第六层,获得了来历成谜的弓箭,就连步惊云也受益良多,最关键的是,帝释天折损了几百下属在陵墓里头却空手而归,可喜可贺。 聂风眼见着步惊云领先了自己一步,不甘示弱,去找早已踏入“大音希声”之境顶层多年的无名讨教,回来后,境界亦有所提升,与步惊云姑且算是战了个半斤八两。 秦霜身为大师兄,他的武学进展如今已落在最后头。不过他是个心胸宽广的,且也知道自己天资悟性本就不如其余三个师兄弟,因此,虽有点小小的失落,倒也真诚地向步惊云与聂风道贺。 唯有断浪,看着一个两个都走在自己前面,好强的心理又涌上来了,成日向步惊云、聂风二人挑战,有时,甚至还指明要挑战风云合璧,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每次打完后那猪头样,连幽若都不忍直视。不过,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练习,他的功夫亦是突飞猛进,很久不曾进阶的心境,最近也开始动摇了。 泥菩萨最近忙得跟陀螺似的,修这个,建那个,他觉得,他已经不再适合当什么神棍了。每天打着神棍的招牌,做着工程师的工作,他容易么他? 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新的任务,让他再也没有心情耍宝和抱怨。 ——开启主线任务:孔慈之死,任务完成进度:0%。 ——开启主线任务:风云出走,任务完成进度:0%。 看着任务面板上的两行字,泥菩萨的嘴唇翕动了数下,再也没了玩闹的心情。 他早该想到的,他在做任务,而任务……往往都是残酷的,无论它们表面上看上去多么有趣。 纵然他再喜欢这个雄Boss,再喜欢天下会的生活,有一天,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并作出抉择。 第45章 未明 泥菩萨匆匆地走在寝殿外的路上,步伐极快,冷不丁地便与迎面走来的一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那人是名女子,受到惊吓之后惊呼了一声,手中拿着的布匹也散落了一地。 “是,是孔慈啊?”泥菩萨终于从心不在焉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抱歉,你没事吧?撞疼你了吗?” 孔慈是后来调进他殿里伺候的。他不得不承认,当初调了这正宗的孔慈进自己的殿中,也有着他自身的考量。这么一个与剧情息息相关的主儿,他实在是无法看着她泯然于众,哪怕是出现了顶替她去伺候步惊云四人的‘孔慈’。于是他把她调到身边就近看着。但到了真的需要他做决定的一天,他又忽然迟疑了。 “我没事,有事的,恐怕是军师你才对。”孔慈说着,在他的额头上打量了片刻:“看,都肿起一个包了。军师大人,你最近是怎么了啊,怎么一直心神不宁的?” “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决定。” “什么事啊?奴婢能帮得上忙吗?”孔慈目光温和而真挚地看着泥菩萨。 泥菩萨喉头动了动,有些狼狈地别过眼去。她不知道自己在筹划着是否要取她性命,竟还问他是否要她帮忙…… 这样的一个女子,即便他果真要拿她的性命去换取任务完成度,她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吧? 可是,如果真为了完成任务就滥杀无辜,他成什么人了? 即便是另一个‘孔慈’,在离开天下第一楼重回天下会中后,也一直如同大姐姐一般,对他多有关照,他难道真能取了她的性命?无关圣父不圣父的问题,只是,这是他做人的底线,是他的良知所在。 ‘她们都只不过是剧情人物,是NPC而已呀,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以前做任务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吗?’一旁的小火猴焦急地跳着脚,与泥菩萨进行着心电感应,偏偏碍于孔慈在场,还不敢露出自己的身形,十足的憋屈。 泥菩萨心道,相处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还把她们当作剧情人物。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啊。他怎么可能像打怪一样将她们杀死? 见泥菩萨不理自己,小火猴急了:‘你听问我说,这是主线任务啊主线任务!如果完不成,你不但回不了家,还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的!’ ‘我也知道你怨我狠心,但是,可是我们没有办法,不是吗?而且,这个世界并没有不允许主子杀死奴婢,所以可行性还是相当……’ ‘喂喂,你听到了没有呀,听到了就在心里吱一声……嘎?你这臭小子,居然直接关闭系统切断了心电感应!’ 泥菩萨凝视着眼前的孔慈,半响后道:“你很好。” “嗳?”孔慈疑惑地看着泥菩萨,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泥菩萨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与她擦肩而过。 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曾经对小火猴说过的,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会努力地去完成任务…… 泥菩萨垂下头,握紧了手,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肉之中。对不起,小火猴,这一次,他恐怕是真的要食言了。 如果他为了回家就不择手段,甚至是杀死那些对他释放善意的人,那么,这样的他,即便是回了家,又该如何面对他的家人,他的父母?他将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谴责,用后半生去忏悔那沉重的罪孽。所以,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害死孔慈,他都做不到。 他也知道,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却一直牢牢地固守着原本的世界观、价值观,会让他看上去很傻,甚至于,连他能够活下来这件事,都是一个奇迹。但正是因为他曾经那么强烈的渴望回家,他才想保留最初的自己。如果有一天,他能够毫无顾忌地杀人了,能够藐视人的性命了,他又怎么能再回去? 相反,如果从一开始就打算在这个世界扎根,也许他才会努力地融入这个世界,乃至改变自己的世界观。 泥菩萨深吸了口气,心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在宫殿的另一侧,采买完东西归来的‘孔慈’也有些心神不宁。 在风云霜浪尚且年幼,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曾一度以‘孔慈’之名入住天下第一楼,服侍四位少爷,这让她的身份很不一般。即便后来少爷们大了,她也不再居住在天下第一楼中了,她在帮中的特殊地位却从没有消失过。 本来,采买这种事是不需要她去做的,不过是因为她临时起意,想要去帮外走走,文丑丑才大开方便方便,给安排了这样的工作,可是……想到街上的那个行人趁人不备塞入自己袖中的纸条,‘孔慈’不由咬紧了下唇。 她失散多年的爹娘,真的有消息了吗?如果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为什么要用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光明正大的不行吗? ‘孔慈’本是个心思慎密之人,细细一想,立马想到了此事中的诸多破绽。 夜半快要入睡之时,忽有一箭从窗中射入,骇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孔慈’手中捧着烛火,小心翼翼地向窗外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进来后,将那微弱的烛光对准了被那飞箭钉入的墙头,发现那飞箭的尖端钉着一张纸,展开一看,上书两个大字:天门。 天门?她以前可从未听说过这个门派。 ‘孔慈’皱着眉头,直觉地将先前自己上街之时与此事联系在了一起。 她隐约能够感受到,在这个事件的背后,存在着一只巨大的手在操纵着一切,她不过是其中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可是,那些人到底想要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孔慈’抿了抿唇,陷入了沉思。 夜半时分,众人大多已陷入沉睡,天下会外忽有一队不速之客踩踏在屋顶上。 天下会中负责巡逻的守卫正值轮换之际,正要去巡逻的一人面上堆满了笑容,缓缓走近轮值队长,从怀中摸出一只壶递上:“大哥,这是前儿在云少爷的及冠礼上伺候得来的赏。小的粗人一个,不懂赏酒,想来也只有大哥这样见过世面的人,才能够品出味儿来。” 那守卫队长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拿酒贿赂我?胆子不小啊你!”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接过酒壶,在半空中抛了两下。 那献酒之人只当他应了,谄媚道:“小的哪里够格贿赂您。”说罢一叹:“小的今日接到家里的来信,说是家母身患重病,已然不行,如今就等着见小的最后一面了,大哥你看……” “你既都这般说了,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不过,按咱们天下会的规矩,不告假便离开天下会怕是不行……” 眼见着事情又要出现转机,那人急了,似是想说些什么,巡逻队长又道:“这样吧,我替你告两日假,这两日,你只管回去守着你老母。” 那人感激道:“大哥此恩,无以为报,来生必为大哥当牛做马!” 他急匆匆地走了,却没有看到,身后的巡逻队长骤然冷下来的眼神:“去找几个功夫好的人,跟着他。” “把这壶酒送去药膳坊,让他们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那巡逻队长也不开酒盖,径直将那瓶酒拖在手上递与一人。 一旁有人不屑道:“这探子也忒蠢了,竟拿东西来贿赂队长。有帮规在,莫说是队长,就是那些堂主长老,又有哪个敢贪,这不明摆着说自己有问题嘛!” “莫高兴得太早!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巡逻队长话音刚落,便见头顶有几道黑影掠过:“上!” 这几个人功夫不济,毫无意外都被捉了。 其中一人见己方报仇无望,心中又是凄楚又是绝望,大声道:“雄霸,你十年前杀我兄长霍步天,血洗我霍家庄,今我霍烈又落入你手中,为着霍家庄上上下下冤死的几十条人命,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听闻刺客袭击天下会,正赶来查看情况的步惊云脚步一滞,蓦然转身。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熟悉的容颜。霍烈是霍步天的孪生弟弟,其相貌与霍步天所差无几,看到霍烈,他就想起了曾经的继父。 虽然已经不打算向嬴政复仇,但每每想到继父,步惊云的心中仍有难以磨灭的痛苦与愧疚。 那是在他阴暗的童年中,第一个对他伸出友善之手的人,那是他所认可的父亲。 他的确放下了仇恨,因为他爱上了自己的仇人,也因为这些年以来的养育之恩。可他继父的家人却并没有放下。 步惊云看着霍烈与他的两个儿子,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仿佛感受到了步惊云的实现,霍烈骤然抬头,眼神牢牢地锁定在他的身上,散发出狼一般锐利的光:“惊觉,你是我大哥的继子霍惊觉,对不对?” 第46章 剑冢 步惊云虽心性冷淡,但对于旁人的喜恶极其敏感。只一个照面,他便察觉到眼前这张令他倍感熟悉的面容上没有亲切与热络,有的,只是怀疑。 见状,步惊云也收回了初见霍烈时心中的那一点悸动。 他是感激霍步天不假,却不会因为霍烈与霍步天是孪生兄弟而爱屋及乌。他在此之前从没有见过霍烈,就更不用提什么感情了。 “是。”他理了理因快速走动而凌乱的披风,毫不迟疑地回答。 他永远不会否认自己是霍步天的继子,这是他唯一能为那位值得敬仰的长辈做的。更何况,师父早已知道此事,他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底下负责缉拿霍烈之人见步惊云与霍烈有旧,不由迟疑:“云少爷……” “全部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准靠近。” “云少爷,这……”放任步惊云单独与刺客在一处,若是步惊云伤着了或是刺客跑了,他们都得被问责。 “照做就是。今日我总览此事,若出了事,自然有我顶着。”步惊云岿然不动:“自然,你们也可以违背我的命令,只要不怕立马被我问责。” 步惊云话音刚落,如有一阵冷风过境,冰渣迸溅。众人思及其身为帮主唯一的关门弟子,身份尊崇,武功又高强,当不会出什么事,便退下了。 倒是霍烈,先见步惊云坦然承认其身份,后又支走闲杂人等,松了口气,心中又为先前听信他人之言心疑步惊云而愧疚,语气和蔼不少:“惊觉,我先前一直在武林至尊身边做侍卫统领,不曾了解霍家之事。直至日前我向至尊告假,想要回霍家庄探望阔别多年的大哥,才有一……一同僚告诉我,大哥他……竟在十年前就死了!我霍家庄就因为不肯投降于雄霸,就被满门血洗!”说到此处,霍烈眼中布满血丝:“我大哥何等风光霁月、仁爱侠义的一个人,竟落得那般下场……惊觉,我恨呐!” 步惊云静静地听着这一切,没有哭,也没有笑,整个人仿佛是一个绝缘体,不曾有任何情感流露。 霍烈内心悲愤交加,无瑕关注,他的两个儿子却将步惊云的做派尽收眼中,心下愤愤。 “惊觉,我虽不曾见过你,但大哥往日在信中却时常提及你。他对你寄予厚望,甚至超过了他的亲子!惊觉,你如今可愿与我一道为大哥报仇,为我霍家几十余口性命报仇?” “你们杀不了他。”步惊云面无表情地道。 “你这个胆小鬼,若是自己不敢去,别拦着我们!”霍烈的儿子本就性格冲动,口无遮拦,此刻更是满脸愤懑地看着步惊云。他实在想不明白,如若心中真的装着仇恨,步惊云为何会如此平静。心道,那人说得果然是对的,步惊云,根本就不是真心要为大伯报仇。 “师父武功境界极高,远非你们所能及。” “你居然叫他师父!” 霍烈拦住了想要发作的儿子:“惊觉这么说,定然有他的思量。他在雄霸身边多年,若论对雄霸的了解,我们远不及他。”又对步惊云道:“惊觉,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走。”步惊云说着,反手出剑,剑光闪过,绑缚着霍烈与其子的绳子应声而裂。步惊云背对着他们:“别再回来。” 霍烈的二儿子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剜着步惊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烈感觉有些不对,也问道:“惊觉你……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他是我师父,我不容许任何人,对他刀剑相向!”步惊云一语如金石掷地,霍烈的两个儿子顿时紧缩了瞳孔,义愤填膺,恨不得将步惊云凌迟:“你!你居然认贼作父!” 步惊云感到心脏深处猛然被攥紧,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仍然毫无情绪。 “看在你们是继父亲人的份上,这次饶过你们,如果下一次再来刺杀师父,我一定亲手取你们性命。”步惊云眉眼间戾气一闪:“一个不留!” “你!‘他’说得没错,你果然狼子野心。步惊云,我大哥真是瞎了眼了,才会把你这样一条毒蛇当宝!”霍烈一手指着步惊云,气得浑身发抖,说罢,提剑而上:“今日,我就为我大哥清理门户,杀了你这个孽子!” 可惜霍烈武学天分本是平平,所学的霍家剑法在江湖中也不过是二流剑法,与步惊云不可同日而语。霍烈拼尽全力的一击,被步惊云轻而易举地抵挡下来。 只见步惊云两根手指夹着霍烈的剑,轻轻一弹,剑意尽散;又是一弹,刃端已断。 霍烈惊骇地看着手中的剑:“这就是雄霸教你的功法?”说罢,心内悲凉无比。步惊云既有如此武功,竟不为大哥报仇。而他,想报仇却无能为力,上苍何其不公! 步惊云转身离去:“我再说一遍,若想要命,赶紧离开。到会儿巡逻队的人回来了,便是我也救不了你们。我只放你们这一次,若下次再来,我绝不手下留情。” “霍惊觉,你既然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放我们走,便是念旧情的罢?你为什么不肯替大哥报仇?为什么?!!!”身后,霍烈癫狂的质问犹如狂风骤雨。 步惊云足下慢了半拍。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继父的仇人,成了他爱逾性命的存在。 他的心中,实在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要向那个人询问。 就在步惊云忙着去向嬴政求证之时,聂风收到了一条令他心神大乱的纸条:欲知聂人王真正的死因,速至剑冢。 死因?父亲不是死于火麒麟之手吗,这个所谓的真正死因又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聂风轻功运转,疾行如风,转眼间便消失在房内。 天下会的杂役们在空地上打杂,只觉得有一阵不同寻常的风迎面卷来。眼力好的指着那团飞速移动中的风,惊诧道:“那,那不是风少爷吗?风少爷这么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去做什么?莫不是帮主指派了什么要紧的任务?”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疑惑不已。 剑冢在天山之下,正是原先雄霸用来埋葬名剑的地方。这里有多少把宝剑,就有多少血腥与白骨。每一把宝剑,都代表了一名失败被杀的英雄。 每一个第一次看到剑冢的人,都会被其独特的悲壮氛围震撼。 聂风显然从未见过见过这样的场景,此刻正站着剑冢的边缘,无所适从。 一个戴着面具如青面獠牙的男子鬼魅般地翩然而至,直到掠到聂风背后,聂风才发现并警惕地望着他。 他面具上一双空洞幽深的眼睛就这么看着聂风,仿佛要把他的魂也一并吸去:“你总算是来了。你……早该来了。” 聂风只觉得,从他的人到他的话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让他感到极不舒服,却又不得不听下去。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戴着面具的男子左右张望了一阵:“这里是剑冢,是埋葬所有败在雄霸手下的英雄们所佩戴的剑的地方。” 男子往剑冢中央的某处一指:“看见那把剑了吗?怎么样,是不是感到很熟悉?” 聂风震惊地瞪大眼,踉踉跄跄地走到剑冢中:“……这是雪饮狂刀?我爹的雪饮狂刀怎么会在这儿?” 名剑有灵,诸多宝剑安眠于此,见有外人闯入,不禁微微颤动,各自发出一阵力量一致排外。所幸那雪饮狂刀仿佛是感觉到了主人一系血脉的到来,嗡嗡作响,看着十分雀跃,又发出一阵白光为聂风开道,直到聂风将其顺利握在手心中。 “这就要问你的好师父了。”男子冷笑一声:“当初,天下会帮主雄霸野心勃勃,为了夺得雪饮狂刀,竟半道狙击已经归隐的聂人王,还利用聂人王的妻子对聂人王进行逼迫,导致聂人王不得不与其在乐山大佛一战,最后战败,恰逢火麒麟来袭,又被火麒麟掳入洞穴之中,自此身亡。” “师父,竟然是师父……不会的,不可能!” 一直以来,聂风都认为是火麒麟害死了父亲。因为父亲的临终遗言,他并没有打算杀火麒麟为父报仇。但是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他父亲的死,有师父的手笔在里面,聂风顿时心乱如麻。 那人轻笑出声,因有面具挡着,聂风看不清他的容颜,不过,他能够听得出,那个人的笑声中带了何等样的嘲讽。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不过是帮主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鬼知道真相罢了,若是连你父亲的死因都不清不楚,你也实在枉为人子。” “你跟师父有仇?” “不不不,”那人一摊手:“怎么会,鄙人对于雄帮主……可是仰慕得紧。”那人将头凑近聂风的耳边:“况且,知道这件事后,到底该何去何从,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可掌握在你的手里啊。无论你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最近更新菌都这么瘦捏?因为现在到减肥的时节了,更新菌养料不足,大家又不肯用评论菌投喂它,它当然怎么苗条怎么发展啦~ 第47章 乱局 “爹,娘怎么不见了,娘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小小的孩子在门口左右张望着,见男人低垂着头颅沮丧归来,身边不见了温柔美丽的娘亲,不满地上前扯住男人的衣角。 聂人王双眼通红,情绪很不稳定,好半响,才压抑住内心的杀意:“风儿,爹定会将你娘接回来!”哪怕要再一次被卷入江湖中的腥风血雨! “娘她发生了什么事吗?”聂风懵懵懂懂地问道。 “你娘被坏人掳走了,爹这就去把她救回来。”聂人王摸了摸聂风的头,坚定地朝着摆满耕具的墙面走去,从那满是蜘蛛丝的墙角中取回一把长刀。刀长三尺七寸,擦去尘埃,上有光华流转,雪亮逼人,正是尘封已久的雪饮狂刀。 在这之后……就是乐山大佛上的那一战。 过往的图卷倒带般的在脑海中放映,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渐渐在脑海中复苏。聂风沉静地看着这一幕幕场景,对于多年前的疑惑,他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他情愿那不是真的。 “看样子,你已经想起来了。”戴着面具的男子轻轻哼笑着,一派玩世不恭之象:“知道谁才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了吗?” “我现在就去问师父!”聂风阴沉的面庞显示着他心情很不好:“无论如何,我总要师父亲口给我一个答案!” 那人摇摇头:“你真是固执,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待雄霸那老匹夫巧言令色地一通说下来,只怕又要将你骗了去。” “师父的为人,我十分清楚,他最是襟怀洒落不过,绝不会行此小人之径。只要师父说不是他做的,我就信!”这也是他心底期盼的答案。如果一直以来憧憬爱慕的师父是他的杀父仇人……却让他情何以堪? “没救了,没救了,你真是又迂又傻,活该被雄霸耍得团团转。”那人话语中的嘲讽意味极为明显。话音刚落,他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整个人向后跃去,躲开迎面而来的剑锋。只见那剑锋擦着他的脖项而过,带出淡淡的血痕,硬生生将他身后的一块巨石劈成了数瓣。那人始知聂风对自己的杀意何等浓重,面色不由变了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告诉你当年的真相,你就是不相信,也不用对我出手吧?” “是不是好心,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聂风眯了眯眼,掩住其中的一线杀机:“如此藏头露尾的,你恐怕是师父的哪个仇敌,想要利用我来对付师父吧?” 这么些年的历练下来,他早已不是当初心性单纯天真的少年了,不至于将一个可疑的陌生人当作好人。 嬴政是否与他父亲之死有关暂且另说,聂风无法容忍一个对嬴政不怀好意,对他也别有目的之人窥私在侧,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一个个的,都变得不好糊弄了啊……”那人低声说完,如来时一般飞速向后掠去。 聂风见他欲走,当下施展风神腿,步步紧逼,眼看着就要追上,却见眼前陡然升起一阵烟雾。那烟雾持续的时间不长,只短短几秒。待烟雾散去,早已失去了面具人的踪影。 “这个人的身形看着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聂风本就记忆力绝佳,即便偶然是街上瞥过一眼的人,脑海中也会留下印象。只是,他实在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想来,那时应该当真只是不经意间偶然瞥了一眼。 聂风看着手中的雪饮狂刀,叹了口气,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天山。 天山之巅,是他从未企及的高度,即使他日日住在天下第一楼,仍离那神秘的峰顶相去甚远。就像那个烙印在他心底的人一样,他从未真正看懂过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步惊云放走了霍烈等人,毫无意外地等来了嬴政的问罪。他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众人支走的,实情如何再明显不过。嬴政在众人心中素来又最是公允,对待弟子毫不徇私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当巡逻队队长带着人要来给步惊云上绑时,步惊云道:“我要见师父。” 巡逻队队长心知,步惊云于武学一道得了帮主真传,自己一行人就算全部加上,对上步惊云也毫无胜算,故而有些底气不足:“云少爷,当初是你定要把我们支走的。如今,希望你莫让我们难做。” 步惊云不为所动:“我说,我要见师父。” 巡逻队队长一咬牙:“云少爷,得罪了!来人,上绑!” 步惊云撇过头去望着他,那眼神,如同一匹孤独而凶狠的狼,要将被盯上的猎物狠狠地撕碎。 众人被这强烈的气场骇得后退了几步,步惊云却欺身而上,一人一掌将人全部打飞,只在半空中留下一串重影。 直到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巡逻队队长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只一个刹那间便将他们全部击倒,又可控制力道不伤他们分毫,究竟是何等高超的实力? 步惊云脚下不停,径直朝着嬴政处理政务的宫殿行去。往日里天下会人见了他个个都要供着,可在短短的时间内,所有人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抓捕。步惊云对于挡路者正眼也不看,一律拍飞,仿佛他们不是人,而是一个个不起眼但碍事的障碍物。 “云少爷,你放走了行刺帮主的刺客,如今又要硬闯帮主的宫殿,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难道,你也想要行刺帮主吗?”一个熟悉的声音终于让步惊云停住了脚步。 面前之人是从小照顾他们长大的,像大姐姐一样的‘孔慈’。 ‘孔慈’见步惊云停下,心觉劝说有效,再接再厉道:“云少爷,我不清楚你到底在考虑些什么。不过,我总是希望你和帮主都能够好好的。这些年来,你跟帮主的师徒情份如何,我一直看在眼里。云少爷,不管你打算做什么,我希望你三思而后行,别因为一时冲动毁了与帮主之间的师徒情份。” “不是一时冲动。”步惊云面上隐含坚毅之气:“我很认真的,思考过我要做的事。” ‘孔慈’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步惊云已近在眼前,他手指往自己身上几处穴道一点,自己顿时全身都不得动弹,就连喉中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心中暗自着急。 “此穴一个时辰后可解。这段时间内,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宫殿中,嬴政盯着棋盘上交相混杂的黑白两方,缓缓地落下一子。 “帮主!”门外有人来报,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高昂:“云少爷违抗您的命令,不肯束手就擒。现正势如破竹,直往这座宫殿而来。敢问帮主,是否需要属下召集各堂主,保护帮主的安危?” “不必。”嬴政十分平静,好像那个几乎要公然反叛的人不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只有微挑的眉,显示了他有些微妙的心情。 “可是帮主,云少爷他……至少要让副堂主们带队阻拦他!” “朕说了,不必。”嬴政移动了棋盘上的黑子,又将被吃的白子捻起:“目下的部署,足矣。” 殿中倏尔传来一阵震荡,被那无形的力量波及,嬴政手下的棋子错了位,好好一盘棋,竟开始变得局势不明。 这等开场,若是不知情的人在此,定然以为步惊云要造反。 “步惊云,你抗命而来,可知其罪?” 嬴政明明面对着自己,步惊云却分明能够看到,嬴政的眼中空无一物,前些天那些许的温暖犹如昙花一现,他的心脏仿佛被谁狠狠地攥紧了,胸腔里徜徉着一股烦闷浊气。 一想到自己要问的那些问题,步惊云更是心乱如麻。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望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又或者,什么样的答案才能够彻底地消除他心中的那股烦闷。 “师父,我继父,究竟是不是你命人杀的?”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些可笑。毕竟众人皆知,负责剿灭霍家的,是天下会的人。可步惊云在问完后,仍是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 也许,在这多年的相处中,他已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到了现在,他已经无法满足于那基于虚无缥缈的感观的猜测。他迫切地渴望着知道答案。 “不是。”顿了顿,嬴政又道:“朕,并非雄霸。” 明明是很荒谬的答案,但嬴政说了,步惊云心中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信了。但这并没有熄灭步惊云的怒火和惶惑,反而让他看起来更为暴戾:“看来,那天在茂陵地下城那些话,不是我的幻听了?你到底是谁!” 那日,步惊云受火鸟所喷火球侵袭,陷入昏迷。半梦半醒间,他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亦有一定感知。只是,梦与现实交杂,他一直不敢肯定自己所听到的,究竟是真是幻。 什么都是假的,连身份都是假的……步惊云简直想揪住嬴政的衣领问一句:“你还有什么是真的,你到底向我们隐瞒了多少事?” 无法抓住这个人的焦躁在身体-内积聚成一头发了狂的猛兽,要将他的理智全部吞噬,步惊云竟想与嬴政动手。 而实际上,步惊云也付诸行动了。 掌风破空而来,定格在嬴政胸前的衣襟上。嬴政见状,眸色沉了沉,蕴含了一丝雷电之力的掌风重重地劈在步惊云的肩上。 纵容他往日里对这个徒弟多有纵容,但帝王之威不可侵犯! 步惊云只觉肩胛骨处传来一阵蚀骨钻心般的疼痛,沿着脊背蜿蜒而下,让他的半边身子都僵硬了起来,他不由闷哼一声,倒退了半步。 “怎样,清醒过来了吗?” 步惊云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嬴政,仿佛随时要扑上去从嬴政身上咬下一块肉,自此骨血不分离。他强忍着剧痛,颤抖着伸出手,死死地拽住了嬴政的衣袖:“你,嬴政。我,绝不放过你!” 说罢,便一口咬上了嬴政的脖项。 身体上脆弱的部分落入了他人的掌控之中,让嬴政面容一肃,在步惊云逆袭而上的同时,他的手也绕到步惊云身侧,扣住了他的脉门:“你知道?” “聂风都能知道的事,为什么我不能知道?”步惊云桀骜地看着嬴政:“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告诉我?” “朕说了,你们能知道多少,各凭本事。” 步惊云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审视地将嬴政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忽然猛地推了嬴政一把:“为什么你总是可以这样高高在上的俯视我!为什么我永远都不能真正靠近你!” 他想将嬴政压在身-下好好拷问一番,可嬴政纵然骤然间失去平衡,又岂是好相与的?不过一个手腕翻转间,下落之时两人位置互换,攻守之势已异。当后背磕在坚硬的砖石上时,反倒是步惊云被稳稳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步惊云粗重地喘息,只觉喉头因着这一次碰撞而泛起一丝血腥,他的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要涨破自己的肺。但这并没有让他退宿,反倒让他更为兴奋。他双眼中凝聚着野性的光华,与嬴政对上,仿佛两头互相较量比拼气势的野兽,互相呲着獠牙伸着利爪,谁也不肯让谁,就等着在对方松懈的时候扑上去,给予致命的一击。 终于,嬴政打破了这种僵局,圆罩般的‘势’笼罩在二人周围,将一场硝烟打散于无形。 “很不错的眼神。”他看着步惊云羞恼不甘的眼神说:“不过,你还欠了些火候。别问朕为什么这样的话题,只有强者,才有掌控一切的资格。” 步惊云恨恨地道:“我不会总比你弱!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牢牢地抓住,锁在怀里! “我拭目以待!”嬴政半玩味半认真地道。 步惊云没有注意到,这一次,嬴政没有自称为朕。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不知维持了多久,侍立在一旁全程见证整个过程的下属此刻心下越发不安。想要出言提醒,偏偏又怕嬴政和步惊云‘发现’殿中还有一个多余的存在,迁怒自己。 好在,嬴政总算放开了步惊云,挥了挥衣袖,云淡风轻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与步惊云对恃的瞬间,一种久违的激情在心底复苏,那是棋逢对手时的畅意。虽然,如今的步惊云功夫与他并不在一个层面上,但那毫不退让的精、气、神,的确让自己想起了一些久违的东西。 步惊云的怒火终于如潮水般退去,理智开始回笼:“如果你不是雄霸,那么真正的雄霸又在何处?”那是他真正的仇人。既然与倾慕之人无关,那么他对于杀死那人为继父报仇之事再不会有任何犹豫。 “也许死了,也许用另一重身份存活于这世间某处。”嬴政对此漠不关心,如果有一天原主雄霸忽然跳出来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他也绝不会手软。 “另一重身份?”步惊云眸光陡然犀利:“就如此刻的你?” “不错。你比朕料想中更为透彻。” “那么,我继父的仇人也有可能不在这世上了?” “极可能。” 步惊云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沉默了片刻,深吸口气:“最后,我想听你亲口再说一遍,你真正的名字。” 诚然,在茂陵之中,嬴政就曾说出过自己真正的名字,不过,他那次是对聂风说的,与他专门对自己说的,总归意义不同。 嬴政眼中微澜漂浮:“记住,朕名嬴政。” “嬴政吗?”步惊云抬眸,伸出舌舔了舔干燥的唇,斜睨着嬴政,魅惑十足的动作配上他旷远清逸的外表,让他整个人越发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原来,这才是他认识到真正的师父的开始。 “没有别的要问了?”嬴政看着面前的步惊云,眸色深邃了些许。 步惊云突然欺身上前,将嬴政紧紧地抱入怀中,怀中的这具躯体是如此的健壮有力,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渴望与不甘。他们就这样紧紧贴合,仿佛没有一丝罅隙,两人之间分外和平,方才那剑拔弩张的姿态全然不见。片刻的拥抱过后,步惊云松了手。 嬴政捋了捋褶皱的衣襟:“好了,既然你的问题问完了,就该解决你违抗命令,擅闯此地之事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不后悔。”那是他继父的亲弟弟,无论如何,若有可能救他,他总要救上一救。最重要的是,步惊云知道霍烈无法真正对嬴政造成威胁。嬴政不会因为他的坚持而受伤,所以他才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做这件事——在步惊云心中,最重要之人与次要重要之人总是分得清清楚楚。 嬴政手指轻轻地叩打着棋盘:“朕之劣徒步惊云,知法犯法,一错再错,冥顽不灵……朕决议,从今日起,将步惊云逐出师门。从今往后,步惊云所作所为,与天下会再无关系!” 步惊云闻得此言,心中惊骇:“师父……” “叫错了,朕已与你不再是师徒。”嬴政打断了他的话。 步惊云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刚刚压下的暴戾又有了抬头的迹象。从放走霍烈开始,他就料到自己必然会遭受处罚,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处罚:“你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吗?” “不错。” “休想!”步惊云恶狠狠地看着嬴政,像是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这是给你的处罚,你没有说‘不’的权力。”嬴政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力透城墙的力量,丝毫不容人置疑。 步惊云冷笑一声:“所以,无论你给予我什么,我都得受着,是这个意思吧?你收我为弟子,所以你的命令我不得不遵从,你给予的我不得不接受,而你不主动给的我却不能向你索取……好吧,谁让我是你的弟子。”近乎妥协的话语,却诉说着青年全部的愤懑与不甘:“这一次,你要与我划清界限,我也不得不遵从。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身为你的徒弟,遵循你的命令。你既然已经把我逐出师门,从今往后,我要做什么,就由不得你来管教了!” 这是步惊云头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冒犯的语气与嬴政说话。嬴政知道,那些掩盖在师徒关系之后的脆弱的恭谨在此刻已分崩离析,剩下的,只有追赶与掠夺。 有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当作猎物。就让他来看一看,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步惊云走后,嬴政独自一人研究着那散乱的棋盘。棋子已经偏离了它原本的位置,可不知怎么,他心中竟没有半分恼怒,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他愉悦地低笑出声。 而另一边,得到了消息的秦霜急急地朝着嬴政处赶了过来:“师父,您真的要将云师弟逐出师门吗?” “朕说过的话,岂有作假的?” 秦霜双膝跪地:“徒儿恳请师父收回成命。师父,纵容云师弟他做错了事,您好生罚他也就是了。云师弟是师父看着长大的,向来对师父孝顺有加、忠心耿耿,这些年更是为师父夺得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失了云师弟,如失一员虎将,请师父三思啊!” 任秦霜声情并茂地说着,嬴政自岿然不动:“你这是在质疑朕的决议?” 被他那霜寒逼人的眼眸锁定着,秦霜只觉得身上正被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着,兴不起任何一丝反抗的念头,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徒儿……不敢……” 那一瞬间,一种无法抑制的挫败感击倒了他。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 另一处,一座大而空旷的宫殿中,戴着面具的男人将脸上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取下,朝着坐在上首的一人行了一礼。 上首那人显得有些急不可耐,还不待人禀报,便亲自走了下来:“事情办得如何了?” “步惊云现在已被雄霸逐出师门,天下会自断一臂,一切尽在您的掌控之中。” “那,还有那个聂风?” “迟早的事。您放心,再过不久,天下会那边,就会传来您所期盼的消息。” 那人从胸腔中舒出一口气,终于找回了些身为上位者的从容气度:“你功劳卓著,待将天下会打压下去之后,我定会给予你应有的奖励!” “如此,小的就先在这里谢过大人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那处于主位的人离去后,仆从缓缓站起,看着窗外的天空。 这宫殿所处的位置的确是居高临下,俯瞰江山,气势规模应有尽有。只是,也只有一个空架子罢了,身处其中,便会发现,内里处处尽显颓靡。 作者有话要说:聂风:云师兄,我和师父说话你怎么可以偷听? 步惊云:我是光明正大地听。 聂风:可是那时你明明昏迷着! 步惊云:所以,为了补偿我缺失的戏份,作者给我开了金手指。 聂风:哎,想要趁云师兄之危与师父私定终身怎么这么困难! 第48章 出走 秦霜劝谏无果,聂风心事重重闭门不出,在嬴政跟前的‘红人’文丑丑也得了训斥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去触嬴政的霉头。 所有人都知道,帮主亲传弟子步惊云被逐出师门已成既定事实。从今往后,天下会各分舵的人见了步惊云,再不能给半点好脸色。 幽若觉得,天下会的气氛骤然间变了。她用肘子推了推断浪,“喂,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都说是爹奉公守法,绝不徇私,可我瞧着,这事情怎么有一点不对劲?” “大小姐,我正打算去师父面前打探消息,你一直缠着我问东问西,叫我怎么去打听,又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断浪的语气颇不耐烦,好似挥赶苍蝇似的摆了挥手:“好了好了,快点让开吧。” “喂,你这种语气是在嫌弃谁?”幽若向来被宠着捧着,却唯独在断浪面前处处碰壁。眼见着断浪这一副嫌弃她的模样,她顿时恼了,把那长长的袖子一卷,摆出一副要干架的姿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是想着,现在步惊云被我爹逐出师门了,秦霜和聂风又不可能继承我爹的衣钵,你早点凑到我爹跟前孝敬着,把我爹的马屁拍响了,搞不好也能弄个亲传弟子当当。哼,我告诉你,你、做、梦!”好不容易步惊云那个占据她爹关注颇多的祸头子走了,她怎么会坐视下一个祸头子诞生?更何况,还是断浪这个讨厌鬼!一切危机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好了好了姑奶奶,算我怕你行了吧!”断浪斜睨她一眼:“我不是去见师父,我要去找聂风。” “聂风?”幽若狐疑地看着断浪,显然对他的说辞不太相信:“你去看聂风做什么?” “你没有发现,最近聂风很不对劲吗?”断浪的眉毛皱得紧紧的,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步惊云被逐出师门,他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说得也有道理,”幽若思忖道:“按照往日里聂风那个老好人的个性,我爹和步惊云出了这样的事,他应该早就出来做和事老了。喂!”她毫不留情地又给了断浪一肘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毫不顾忌他的龇牙咧嘴:“想不到,你还有那么一点小聪明嘛!” “大小姐,你如果不会说话,可以不用开口。”断浪将手枕在脑后:“反正,也没有人把你当哑巴!还有,你这么暴力,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说谁暴力了,简直欠抽!”幽若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又与幽若拌了几句嘴,断浪出了门。 不可否认,刚才幽若说的一句话,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比步惊云差,可是当年,师父却收了步惊云做关门弟子。 虽然后来,经过师父的教导,他对步惊云不再那么嫉妒,但这并不表明,他放弃了成为师父关门弟子的野望。 断浪的野心,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随着他心智的成熟,他把一切不合实际的、不协调的野望变得看起来更加协调,只此而已。 来到聂风的宫殿中时,聂风正在收拾包裹。断浪一把搭上了聂风的肩:“风,你要出门?发生什么事了?” 聂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收拾起来:“没什么,我要离开天下会一段时间。” “如果真没什么,你会说要离开这种话?”断浪眼神闪了闪:“拿这种话搪塞我,风,你还当我是好朋友么?”他的眼神望聂风身上瞥了瞥,忽然在聂风的腰间顿住了:“这是……雪饮狂刀?” 当年,断浪之父段帅曾多次邀战聂人王,断浪跟着父亲也见过聂人王几次,对于这把震惊天下的名刀并不陌生。只是,雪饮狂刀不是在当年聂人王身陨时就不知所踪了吗?为何此刻会突然出现在聂风身边? “没错。”聂风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令断浪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这是我在天山脚下偶然找到的。” “天山脚下?这些天,你见过师父?”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断浪的洞察力实在是犀利得吓人。 “见过。” 聂风的情绪出乎意料的低落。他跟师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聂风低垂着眼睑,脑海中尽是师父日前对自己说的话:“的确是雄霸约战你父,夺得雪饮狂刀,间接导致你父身亡。” 聂风听得此眼,瞳孔一缩,犹自不退缩地道:“可我记得,师父说过,你不是雄霸。”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他爹的死与眼前这个人无关? “想不到,你竟这么信任朕。”倒是嬴政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聂风心道,而且,这哪里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这根本是,他从打心眼儿里就不愿意接受他的父亲是因眼前之人而亡这个信息。 如果事情属实,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尽管他的父亲说过,不需要为他报仇,聂风也没有把仇恨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不在意害死自己父亲的是否是自己的恋人。 如果是,他没有办法不心生芥蒂。人对于与自己亲近的人,总是比对旁人苛刻些。 幸好,他的师父不是雄霸,不是那个害死他爹的人。 他并不知道‘嬴政’这个名字之下代表的事怎样的一段过往,但毋庸置疑,这个名字竟成为了他在这件事情上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自己的事情解决了,也有心情关注一下师父与云师兄的事情了。聂风抬起头:“我自然相信师父的。师父,云师兄他……” 嬴政伸出手指,抵住了他的唇,这略显暧昧的姿势让聂风晃了晃神,又听嬴政道:“朕正打算与你说步惊云之事。因雄霸之事,朕与步惊云生隙,更因其违反帮规私放刺客,将其逐出师门。但步惊云终与朕师徒一场,朕不忍见其遭人暗算。依朕预测,步惊云离开天下会后,定有人欲对其不利。你可愿去往江湖江历练一番,顺便暗中相助步惊云?” 聂风怔了怔,原来,师父不是不在意云师兄,而是如此在意步师兄? 看着师父提到云师兄时眼中毫无保留的兴味,聂风感觉嘴角有些苦涩。什么时候,师父竟会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在云师兄离开之前,他与师父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师父虽对自己寄予厚望,更是难得的耐心温和,但却从来没用这样炙烈如火的眼神看过他。 求而不得的苦涩化作内心中的野火,仿佛要把一切烧尽,幸而,在一切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聂风选择了及时悬崖勒马。 意识回笼,聂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包裹上,强自压下了心头的那点不适。他本不是个心智颓唐的人,纵然遇到了什么挫折,也能很快调节过来。 更何况,他还没有输,在这场情感的争夺战中,他还没有输给云师兄。 师父要他历练,他去便是。 聂风心态渐渐趋于平和,可情绪终是比往日要低迷几分,看在旁人眼中,自然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在聂风的脚踏入天下会的边缘,即将离开之时,副帮主方为忽然出现。他看起来虎背熊腰不怒自威,因着境界的提升,又多了几分高深莫测。此时,他正圆睁着眼睛拦在聂风身前:“聂风,你不能就这样离开天下会。” 聂风:“?” 却听方为道:“私自离开天下会是怎样的罪过,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铸下大错!” 聂风:“??”他哪里有私下离开了,明明是师父给他指派了任务,他才离开的好吧?不过,想起师父在他临行前叮嘱他这是个秘密任务,不可泄露给旁人,聂风又闭了嘴,任方为胡乱猜测去了。 方为果然是个不懂看人眼色的,丝毫没有看出聂风欲言又止的表情。见聂风不说话,只以为自己猜对了,他看着聂风身上佩戴着的雪饮狂刀,一阵“恍然大悟”:“你是因为找到了这把刀,以为是师父害了你爹,所以才打算离会?”这么些年来,帮主对聂风如何,天下会众人皆是看在眼里的。方为虽知当年‘帮主’为夺宝刀间接害了聂人王之事属实,却不欲聂风因此事而与帮主反目成仇,遂做着最后的努力。他挺了挺胸,以一种壮士断腕的语气道:“当年与聂人王交战之事,皆是我一人所为。包括……额,诱拐聂人王之妻,逼得聂人王不得不来与我一战,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说到此处,方为挠了挠头,一副快要编不下去了的样子。 聂风摇了摇头,并没有戳穿他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心中却也感觉,这方为对师父倒真是不计一切代价的忠心。 可惜,受了师父的命令,他还是得走。他目下武功虽不及方为高超,若只是要从方为手下脱身而不与其正面交锋,倒也不困难。 倒是跟在聂风身边送行的断浪,听了方为的一番话后若有所思。 方为本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这样一席话说出口的,自然瞒不住人。很快,就有‘聂风因发现对其恩重如山的师父原是杀父仇人,无法面对师父而逃离天下会’的消息传开了。 躲在暗中筹划这一切的人自是志得意满,江湖中的人则倍感诧异。 泥菩萨看着自己任务面板上50%的完成度,叹了口气。果然,有些事情,不管他是否干预,都注定要发生吗? 第49章 棋子 就在步惊云与聂风双双离会后不久,嬴政感到一股精纯之力涌入自己体内,自进阶后一直浮动不稳的境界渐渐变得稳固,就像是在原有的地基上又添了一层厚厚的夯土台基。 天下第一楼的上空,顷刻间风云色变,天地悠悠,落木萧萧,无数的落叶随风而动,却又在靠近楼阁的瞬间被碾为粉尘。 嬴政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被满满的力量充盈的手,随意地伸手凌空一抓,空间仿佛出现了小范围的断层,远处的落叶竟径直越过了中间的距离,朝着嬴政纷涌而来,漫天飘舞。嬴政轻哼一声,一挥衣袖,那成堆的落叶仿佛一瞬间得了令,有规律地排成数排朝着不远处的山头攻去。 一连串声音猛烈而急促地击打在岩石上。也许过了很长时间,也许只过了几秒中。当撞击声达到一个固有的频率时,坚硬的山石仿佛变得不堪一击,刹那间便轰然坍塌。 嬴政隐约想起,泥菩萨称之为共振。虽然他并不确切的理解泥菩萨和他的同伴赋予这个词的涵义,但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种破坏物体的方式,比他先前所采用的方式更为省力。 事实就是如此,那个看似迷糊的、不合格的神棍,在别的方面总是能够给他带来意外的惊喜。 比如那些稀奇古怪的理论,又比如他那些神神秘秘的任务…… 体内涌入的暴虐气息开始平静了下来,身上萦绕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似在对其进行安抚。 也顾不得还在室外了,嬴政席地而坐,盘腿运功。 泥菩萨每完成一次任务,他都能够从中获得一丝好处,或是一星半点的感悟,或是内力的增长,又或者周围有那种玄之又玄的气息自动汇聚到他的身旁。奇怪的是,身为任务的执行者,泥菩萨本人反倒获得不了任何对自身有所裨益的东西。 泥菩萨对于这些任务似乎相当执着,但每每事到临头,都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嬴政不知道,泥菩萨究竟在图谋什么。若说不重要,他不必坚持这么久;若说重要,可他又十分犹豫,倒像是有什么东西比这任务更值得他孤寂一般。 嬴政不理解泥菩萨的思虑,在他看来,任由泥菩萨胡乱折腾下去,那所谓的任务是做不好的。反正是双赢的局面,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嬴政很乐意顺手在背后推他一把。 随着修为的提高,嬴政渐渐能够看到一些从前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萦绕在自己周围的紫气。 而在聂风与步惊云的身上,他看到了几乎不逊于自己的紫气。 ……自己这两个弟子的成就,不应止步于此。嬴政脑海中莫名地涌起了这个念头。 “师父,弟子断浪求见。”天下第一楼的阶梯下,传来一阵恭谨的声音。 白玉台阶下,立着一个清逸旷远的青年,一头利落的短发垂在耳畔,一身天蓝衣衫,整个人英气勃发。那双锐利的双眼中隐约闪过的光华,更是显示出此子志向不凡。饶是谁见了,都得赞一句人中龙凤。可惜,这一切,殿宇内的嬴政皆看不见。 “回去。”想起了昨日断浪前来拜见之景,嬴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徒弟的求见:“你现下需要做的,不是给朕端茶倒水。” “伺候师父是弟子的本职……” “这条道理在旁人那里也许是金科玉律,但在朕这里,不成立。” “聂风和步惊云刚刚离开……弟子只是想为师父分忧。” “朕无忧需你代为分解。断浪,你是否觉得,这些年朕传授你武功,不若对步惊云那般悉心?” 台阶下的断浪声音中多了分急促:“步惊云是师父的真传弟子,我不过是师父的记名弟子……师父所为有理可循,断浪不敢有怨言。” 但是,现在步惊云他走了啊! 断浪承认,他早年心性不如步惊云,后来又得了师父指点,不再怨恨步惊云,可这并不代表他熄了往高处走的心思。既然步惊云离开了,师父的关门弟子名额也空出来了,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一争? 他对师父的敬仰,对师父所创功法的向往丝毫不亚于步惊云。一直以来,都只有步惊云能够跟在师父的身旁,学习师父的一切,探究那些帮中尚未传开的秘密。断浪眯了眯眼,可是步惊云竟然因为一己之私,放走了欲行刺师父的人,简直不可饶恕。 在断浪看来,就算是继父他弟弟,那又怎么样?一无血缘作为纽带,而无感情作为基石,步惊云竟然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放弃了他断浪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实在可恨。 “师父,”知道嬴政不喜欢底下的人拐弯抹角,断浪索性直言道:“师父当年言浪心性不及步惊云,是以收步惊云为徒以继承衣钵,以浪为记名弟子。如今步惊云犯下大过被逐出师门,浪自认心性已非当年可比,望能在师父膝下尽孝,继承师父衣钵。入幸蒙师父恩准,浪必不负师父所望。” 这样说着,断浪跪倒在地,放置于地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离他不远的楼阁中,久久没有传来嬴政的回答,这让断浪的心不断地缩紧。 “这些年来,你虽名义上是记名弟子,实则与步惊云所习功法,差的只有一套炎雷剑诀。朕观察过你的经脉,并不适合炎雷剑诀。” 听到嬴政所说话的瞬间,断浪松了口气。不怕嬴政不答应,就怕他什么都不说。现如今,嬴政没有一上来就把话堵死,他总还有一搏的机会。 断浪平静沉稳的声音令人不由心生好感:“合不合适,总要先试上一试才知道。若果真不行,我那时再放弃也不迟。” “你为何,这么看重一个亲传弟子的名分?” “师父以为,名分不重要?名正方能言顺。也只有聂风那没心没肺的,才能与步惊云平起平坐了,便连大师兄,近些年管教步惊云都力不从心。除却步惊云性子桀骜不服管教之外,难道不是因为步惊云是师父亲传弟子,大师兄不好下狠手管?” “在权谋一道上,你的确比朕的任何弟子都出色。进来,与朕下盘棋,若是让朕满意了,朕便收你为亲传弟子也无妨。” “是!”断浪心知嬴政这么说基本上就是答应了,面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多谢师父给弟子这么一个机会!” 棋局上,断浪与嬴政一面落子,一面交谈着。 “霍烈前来行刺时有内应接应之事你也负责了审查,结果如何?”嬴政绝不会在意这点小事。此刻提出来,自是为了考察自己了,断浪心知肚明。 “他什么都没说,倒是个硬骨头,只是身上烙印的天门痕迹出卖了他。” “然后,他招了?” “是,道是奉上之命,不得不为。” “你以为如何?” “若说这是天门的手笔,也着实太怪了些。似天门这等蛰伏于世的庞然大物,一旦出手,必是有大图谋,绝非此等小打小闹可比。” “可查到‘孔慈’这些天心神不宁所为何事?” 断浪顿了顿:“有人传递消息给她,道是她生身父母在天门之内。” “又是天门……”嬴政轻笑。 断浪也笑:“碰上头一件事,我本还将信将疑。这桩桩件件都指向天门,我反倒不相信这幕后之人是天门中人了。” 嬴政颔首,旋即又转言道:“朕以‘孔慈’为饵,以图诱出幕后之人,你就不忧心‘孔慈’的处境?” 断浪不假思索地落下一字:“她照看着我们师兄弟长大,我自是盼着她平安的。想来此番,若是她能经受得住考验,师父定会保下她;若是经不住考验……却也怪不得人了。” “你这性子倒是果决,当舍则舍。”嬴政看着棋盘上的局面,落下一子。 “师父棋技高明,弟子服膺。”断浪笑意不减,好像输的那个不是他。 嬴政心下喟叹。若单从武功来说,断浪未必是最好的弟子,起码他心思不如风云二人澄澈。可若论权谋之学,风云二人当真是拍马也赶不上断浪。只可惜,断浪身上到底少了一样为首领者重要的东西,否则,就是把他当作天下会继承人来培养,又何妨? 想到外出历练的龙辰,嬴政的眼眸深邃了些许。 …… 当嬴政收记名弟子断浪为真传弟子的消息传到步惊云耳中时,步惊云正在一家小客栈中歇息。 客栈旁桌好事之人话音刚落,步惊云便将手中的瓷杯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内里尚未来得及喝的茶水迸溅了出来。步惊云虽面无表情,但周围的人从那变化的氛围中都可感受到他的真怒。 “喂,干什么啊你!脑子有毛病吧,真是!”当即有人不满道。 步惊云手腕一翻,没有人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只听一阵破空声传来,桌上的竹筷已擦着那说话人的头皮而过,牢牢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话太多,聒噪!” 经他露这么一手,客栈中的人皆知他武艺不凡。他们又多是武功寻常的小门小派中人,或是升斗小民,如何敢以卵击石,招惹这尊煞神?当下闭嘴不言,赶紧吃完自家东西走人,住店的也早早躲回了自个儿房间,就怕惹上一场无妄之灾。 耳根子终于清净下来,无人时时在步惊云耳边念叨天下会帮主如何喜收爱徒,新出炉的帮主亲传弟子断浪如何优秀,进而再顺便带出步惊云桀骜不驯,怨不得帮主要将他逐出门云云。步惊云却一直眉峰紧锁,心情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只要想到师父在他走后,身边立马冒出来一个可以替代他的存在,他就狂躁得想要杀人! 罢了,能够被人替代,无非是说明他还不够优秀。总有一天,他要成为师父身边独一无二的存在。 清风抚面,凉意沁人,不知是否是错觉,步惊云只觉身上在一刹那暖洋洋的,像是被什么力量填充。他以为突破将至,赶忙静心凝神,积聚内力。心中却又兀自疑惑,分明前不久才突破过一次,如何会来得这样快? 若是嬴政在此,便会看到步惊云身上那一圈淡淡的紫光,与他自己的如出一辙。 从前,步惊云身上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光芒,只是,那光芒中蕴含的力量在此刻才真正开始高速运转。 恰在此时,偷偷摸进小客栈的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缓缓地走到步惊云身前。 步惊云一下子就警觉了过来,然而,他此刻正处在紧要关头,内力都被胶着在丹田内,流动缓慢,实在无力做什么,只得警惕地看着兄弟二人。这二人,正是霍烈的两个儿子。 霍烈与霍步天为孪生兄弟,两人心性相似,皆是光明磊落之辈。只是霍烈常年护卫在武林至尊左右,又如何有时间管教儿子,倒让他的儿子将门派中其余纨绔子弟的毛病学了个十成十。 霍烈讲究道义,不愿亲自出手来追杀一个小辈,他的两个儿子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非但没有顾忌,便是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他们也好不介意使出。 见步惊云惊觉过来,两人又不知步惊云此时是强弩之末,不由铤而走险,手捧一把迷情粉向步惊云洒去。 出于保护眼睛的本能,步惊云侧过头闭上了眼,那粉末却被他吸入鼻腔不少。片刻后,步惊云就感觉浑身燥热,身-下那硬物也有了抬头的迹象,简直欲壑难填。 步惊云未曾料到霍烈的两个儿子竟会下作至此,惊怒交加之下,手上也失了分寸,一记排山倒海挥出,两人瞬间被一股迅猛的气流打得磕在地上,片刻功夫便断绝了生机。 见出了人命,店主也很是害怕,色厉内荏地道:“你……你知不知道这是天下会治下,一会儿,一会儿执法堂的人怕就要来抓你了……你、你别胡来!” 不久后,门口果然有人高声道:“执法堂大人到——” 百姓们闻得此言,都不由地松了口气,觉得好歹性命有保障了。 长身玉立,衣袂翩飞,一袭玄色衣衫衬得来人越发气度沉稳,正是加入执法堂不久、正外出游历的龙辰。只见他那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正大步流星而来:“犯事者是谁?” “在那儿呢!”店主忙不迭地指着一手支撑着身子趴在桌上,面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似的步惊云。 龙辰的脸瞬间变得更黑了:“天下会孽徒步惊云,我道何人胆敢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杀人,原来,竟然是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步惊云相当不好过。那迷情粉中有催情的效果,他的情-欲早已被挑起,却偏偏疏解无门。他浑身瘫软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辰黑着脸将自己关入狱中,浑身上下都绑得严严实实。 这迷情粉的剂量下得委实重了些,步惊云只觉有如万千蚂蚁钻心。他不知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在龙辰面前显露丑态。 龙辰显然也发现了他的状况,可却对此视而不见,或者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便只顾着数落步惊云辜负师恩。这些年,他对自己的父亲前所未有的推崇,自然见不得步惊云白白糟蹋他父亲的心意。 待到后来,一股精-液味传来,弥散在空气不畅的牢狱中,龙辰方才倍感尴尬,铁青着脸离去。 步惊云最终还是没有被判刑,因为他杀的是夜闯天下会、欲行刺帮主的刺客,本就该被判死刑。若步惊云只是个升斗小民,没准儿杀了这二人还能领赏。只可惜天下会的人都认识他,也都知道当初是他放走了那些刺客,因此,步惊云的这一行为也只能算是不功不过。毕竟,无论如何,他已经被帮主逐出师门了。 不过,这一桩事,倒是彻底将步惊云推到了霍烈的对立面。 霍烈或许可以看在他放了自己与儿子一马的份上不计较步惊云不肯为兄长报仇之事,但步惊云杀了他的儿子,此仇不共戴天!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步惊云因为霍烈而被逐出师门,最终却又要与霍烈做生死之斗,哼,何其讽刺!”在旁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之前,来人就隐入了黑暗里。 “不过,霍烈功夫不及步惊云,要是随随便便就这样死了,倒也没意思了。不如,在霍烈出手之前,再动一颗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端午快乐~么么哒~ 第50章 重来 数年前,天下会杀伪独孤一方,夺无双城。 数年后,独孤家幸存者,人称“剑圣”的独孤剑为报当年败于天下会帮主之耻而向天下会帮主宣战,据说,剑圣在止步剑二十二多年后,如今已感悟到剑二十三。 剑二十三的威力究竟如何,无人知晓,因为见过这一剑招的人,全都无一例外地死在了独孤剑的剑下。 “剑二十三?剑圣居然现在就练成了剑二十三,而且还对别人使用过?”泥菩萨不敢置信地望向小火猴。原剧中,剑圣对战雄霸之前刚刚领悟剑二十三,领悟之后的第一个使用对象就是雄霸,结果他本人却在半途中死了。照泥菩萨看来,这一招对精神力或者身体机能的消耗太大,剑圣这样的老头根本承担不起。 结果,现在剑圣却用了一次又一次,然后还活蹦乱跳?这不科学! 泥菩萨的逗比小伙伴正把自己的尾巴缠在桌腿上荡来荡去,它一脸无辜地朝着摆手:‘你别看我,现在剧情已经被改得乱七八糟了,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Hmmm……”泥菩萨托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看着小火猴,吓得小火猴尾巴一个没勾稳差点直接掉下去,这才说:“算了,你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都知道。” 小火猴刚刚气愤地想要反驳一句,却在把脑袋转出去时愣了愣,想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一般,擦了擦眼睛。 “喂,你看到什么了?”泥菩萨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你是得了老年痴呆吗?” 然而,下一秒,他愣住了:从门外探进了一张与小火猴一模一样的猴脸。同样的脸颊,同样的身形,唯一不同的是,另一只小火猴脸上的表情原没有泥菩萨的这一只鲜活生动,它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给人一种空茫呆滞之感。 小火猴一改往日的跳脱,难得的严肃了起来,然而,就在它走向另一只小火猴的过程中,泥菩萨的下一句话却险些让它跌掉在地上:“啊,难怪你这些天这么浮躁,原来是到了发情期了吗?” “我又不是真正的猴子,怎么会有发情期这种东西!”小火猴冲着泥菩萨大吼了一声:“看到眼前的这只猴子,你就没有一点熟悉感吗?” 泥菩萨皱着眉,为难地道:“是很熟悉……它不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吗?不是交-配的对象,难不成是什么亲戚?” “硬要这样算也可以。”小火猴捂了捂额角不断跳动的青筋。每一次它让泥菩萨吃瘪完,泥菩萨总是会让它郁闷回去,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谁欠了谁的:“这家伙,跟我一样,是被‘父亲大人’创造出来的智能系统。” 泥菩萨“啊”了一声,在小火猴期待的眼神中说了句:“原来所谓的智能系统其实就是猴子家族吗?了解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火猴抄起一本板砖厚的书照着脑壳狠狠地来了一记:“什么猴子家族?你的重点到底集中在哪里?真是,你要气死我啊!” 另一端,通过面无表情的小火猴窥探到泥菩萨这里的情形的人说道:“蠢货!” 另一方面,外出历练的聂风还没有赶上步惊云,反倒是碰上了剑圣。 那是一个嘈杂惬意的午后,聂风在一间茶铺中停下歇脚,忽见一名须发雪白的老人乘风而来,衣袂飘飘,轻如无物,无声无息便从远处掠至人身前,当真似神仙中人,可惜,他那一脸的煞气和战意却表明他还未能真正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 “小子,你是雄霸的弟子?”剑圣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聂风,气势尽显。 周围武功地下的人皆蛰伏于他的威压之下,浑身颤栗,无法动弹。聂风武艺不俗,又是自小在嬴政的‘势’之下磨练出来的,因此倒还游刃有余。 他放下茶杯,平静地望向剑圣:“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剑圣冷哼一声:“拿起你的剑来与老夫对战!在与雄霸决战之前,就让老夫先来会会他的弟子!” 说罢,也不给聂风回应的时间,当空一劈,聂风身前的桌子顿时裂为两半。他又是一挑,逼得聂风不得不拿起雪饮狂刀向侧旁闪躲:“前辈就是向我师父宣战的剑圣?” 聂风虽见过剑圣,但眼前的剑圣比之当年有诸多变化,他竟险些认不出来。 “不错,正是老夫。当年之败,老夫刻骨铭心,没齿难忘。自那之后,勤练剑法,终有所成。如今老夫剑二十三已成,必要与雄霸决一雌雄!”剑圣整个人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剑,也未见他手如何翻转,便有劈天盖地的银光在半空中交织成绚烂的银河,恍似星辰坠落,却带不走他当日之耻;繁光点缀其中,却洗不清他心头阴霾。唯有雄霸与其弟子尽皆败于他手,他才能真正战胜心底的那头困兽。 剑圣招招凌厉,似极地霜雪,坚不可摧,又严寒至极。剑锋过处,那些个物事表面皆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有离得近的人好奇的上前轻轻一碰,顷刻间便化作粉尘。 众人心下一骇,若是这些个招式直接打到人身上,又会如何?只怕筋脉尽碎、血肉皆毁后,面儿上看着还好好的,实则整个人就只剩下一张空皮。这般场景,光是让人想想便不寒而栗。 原见老者武功高强,想待老者事毕后上前挑战的年轻后辈们顿时也偃旗息鼓,退避三舍。倒是为聂风与剑圣比斗腾出了一片空地。 这厢,因聂风不备,出手时又失了先机,被剑圣逼得步步倒退,只是仗着一身绝顶轻功,一时之间剑圣也奈何不得他。此时,剑圣已经使到剑二十一,双方都还没有发挥全力。然而,长时间的胶着,已让剑圣渐渐失去了耐心。 剑圣如鹰集般锐利的目光似要穿透聂风的肌肤与骨骼,直直刺入聂风柔软的心脏:“小子,你既然曾被雄霸收为亲传弟子,便不应该只有这么点本事!来啊,将你从嬴政那儿学到的法家招式皆使出来,让老夫也开开眼界!” 聂风这才知道,原来剑圣将他当做了步惊云。 如果剑圣知道他不是步惊云,如果不是与师父武功承自一脉的亲传弟子,他恐怕压根儿就不会搭理自己,而自己,也不会经历这场无妄之灾了吧? 明明应该与剑圣说清楚的,可此刻,聂风的心中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为什么,就因为一个亲传弟子的名头,在众人的眼中,步惊云就理所当然比他们离嬴政更近? 在这之前,聂风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丑态毕现的一天,就为着心底那一点小小的嫉妒和醋意。 他深吸了口气,胸中万般思绪皆化为了战意。 剑圣要越过他,对他敬重爱慕的师父动手,他不能忍;剑圣将他当成步惊云方与他一战,他不能忍。 体内内力疯狂运转,如同一架绞肉机,正疯狂地将内力卷入其中,绞碎重组。聂风身形飘忽不定起来,避实就虚。他如今境界已今非昔比,踩着轻功悬浮于半空中,一手握刀,一手从放置着竹筷的地方拂过,但见数十双竹筷有如天女散花般向剑圣袭去,看似毫无章法,实则一道比一道沉重。在打落地五双竹筷的时候,剑圣已然皱起了眉,冷哼一声,以力破阵。 一秒后,那些筷子如同失去了生命力的毒蛇般断成了一截一截,颓靡地跌落在地。 聂风丝毫不感到可惜,反手就是一记刀法‘霜气横秋’。他小时虽着重练习拳法,刀剑之法却也是一日都不曾落下的,就为了有朝一日能重新拾起父亲留下的宝刀,印证所走大道。 ‘霜气横秋’配合着足下的‘捕风捉影’,以聂风为中心,周围不多时便被覆上了一层薄霜,气温骤然下降数度,便连空气中,都好似能看到晶莹的霜雪在飞舞,令人啧啧称奇。 年长者毫无疑问是当世顶尖高手一类的人物,可他们未曾想到,面前这看上去俊逸甚至有些腼腆的年轻人功夫也不差,这场战斗,是在是有看头。 众人看得酣畅淋漓,心情舒畅,剑圣的心情却不那么美妙。与一个小辈缠斗如此之久竟还没将他的全部实力尽数逼出,是他的失败。 更何况…… 剑圣看了看足下融化的一小滩水,方才,他竟因为大意而被冻住了数秒。虽因时间极短,旁观者无人发现,但也足够令他感到羞耻的了。 澎湃的剑意自剑圣的身上碰涌而出,如初生之阳,霞光万丈,融化了周围的一片薄霜。 聂风的动作忽然迟滞了,像是被骤然抛入海底两万里一般,周围的压强迫得他喘不过气来。脑海中有一个具现化的影子放大了在头顶上压着,他只觉得稍一用力,神经中枢便如同被万针齐扎一般,疼痛不已。 围观的众人虽看不出剑圣具体做了什么,却也知道聂风此时的情况不妙:“看,他的眼睛都充血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聂风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意识像是强行被押入深海一般,怎么都醒不过来。 在切实地面对剑二十三之前,聂风并不知道,这是一种来自精神的攻击。所以,他败了,败得很惨。身体像是被蹂-躏过的破布娃娃一般,到处都是血洞,意识深处更是受到了重创。 很多接下剑二十三的人,不是当场毙命,就是直接脑死亡。 聂风在一片混沌中挣扎着,他莫名地觉得,自己不能够在这个地方永久地呆下去。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要做,更重要的…… 慢慢的,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光源口,他努力地朝着那个光源口游戈。那个出口仿佛有吸力一般,他只觉得自己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啊!”聂风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房间中充斥着一股草药味,有女子柔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公子,你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撕胸缩:我上章出场大家就冷场了,所以我决定神隐去了 风撕地缩:那换我试试。不过,要是我俩都冷场肿么办? 段小浪:那简单,你俩一边闪,换我做CP 风云内牛满面…… 第51章 化雨 面前的少女影影绰绰,待走到近处便能看清了。这是个美轮美奂的女子,如皎皎明月,顾盼间风华流转,虽身着一袭面料普通的淡色衣衫,依旧不掩其出尘气质。 盯着少女的面容半响,聂风只觉越看越熟悉,久远的记忆从脑海中翻腾而起,他迟疑着道:“你是……明月姑娘?” 却见门口又走进来一个面上蒙着薄纱的女子,清丽的眉眼、窈窕的身段皆是与明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人站在一处,有如并蒂而生的双生花,一个灵慧,一个柔美,自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聂风有些错愕,眨了眨眼:“两个明月?” 开头进来的那名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公子,这是第二梦姑娘。是她先发现你的,见你伤得太重,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大夫,我恰巧路过又懂些医术,于是她便拜托我来为你疗伤了。刚一开始,我见到她的时候,也吃了一惊。若不是知道明家就剩我一人,我定以为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妹。” 明月虽与第二梦年岁相当,品貌无差,但性子到底要活泼一些,一串话语说下来,前因后果再明了不过。聂风当下就欲起身向二女致谢,勉强撑着手肘支起了身子,奈何稍一动弹,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精神受创,浑身上下都被那暴戾剑气所伤,眼下刚刚醒来,重伤未愈,如何有力气? 见他要跌倒,离床最近的明月赶忙上前将他扶住:“公子眼下还是莫要乱动的好。公子的伤遍及全身,伤及经脉,需得好生静养。” 聂风一手扶着头。眩晕的感觉让他眼前发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也因此,他没有看到明月收敛了笑容,欲言又止的模样。重新躺回床上后,他松开明月的衣袖:“多谢明月姑娘。” “我看,我们也别姑娘来公子去的了,我直接叫你的名字聂风,你也直接唤我明月,可好?”明月道。 聂风微笑颔首:“明月……”又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第二梦,迟疑了一下,第二梦道:“如果不介意,直接叫我梦吧,我也像明月一样,直接唤你的名字,可好?” 聂风又点了点头:“梦……” 平淡无奇的相识。大抵是心有所系,纵然与两名绝色女子共处一室,受她们悉心照料,也少了些风花雪月。 第二梦斯斯文文地抿着唇,泠泠双眸中神色颇为关切:“我与你素昧平生,本也不该问这些。只是,见你的伤实在有些不同寻常,虽已被处理过,但明月与我恐怕你还有些旁的隐伤,故而多嘴问一句,公子是如何受的伤?” 聂风沉吟片刻,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他又想起了正面硬扛剑二十三时的那一幕,铺天盖地的剑气涌入他的身体,似要将他的骨骼、他的身体全然碾碎,意识被不断地撕扯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拉出身体,加入孤魂野鬼的行列……那种避无可避的绝望是以前的聂风所不曾体验过的。他甚至感受不到那最为致命的一击从何而来,谈何躲避? 那实在不是一段令人愉快的记忆。 第二梦见聂风面露痛苦之意,又道:“若是你不愿开口,就不必说了。我和明月定会尽力寻找方法来治愈你的伤。” “没什么不能说的,”聂风仰面躺在床上,唇瓣干裂,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脸色惨白得吓人,眼窝深陷,精神颓然,全然不见往日风采:“我是被剑二十三所伤。” “剑二十三!”第二梦曼声道:“听闻剑圣多年沉寂之后重出江湖,凡是与其对战之人,无不败在这一招之下,且鲜有活路。公子是被剑二十三所伤……难怪……” 此时,聂风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一些异样。自腰部以下皆无知觉,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完全被斩断了联系。方才初醒时他未曾注意,如今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惊惧不已。 在与剑圣对决的最后关头,他拼命运转墨门心法护住心脉,方才得保一命。他精神受创,醒来后却神志清醒,满以为已无大碍了,谁知一转眼却发现自己可能变成了一个废人? “我的伤势……究竟如何?请不要隐瞒我。”聂风声音艰涩地问道。 明月与第二梦对视了一眼:“你身上多处经脉受损,腿部经脉最为严重,想来是你在硬扛剑二十三时使用了足上功夫,故而反弹得越发厉害。剑圣的内力极为霸道,纵然没有其他隐伤,只怕你伤好之后,双腿也无法再正常运功,甚至连行走……也会受到影响。” “是这样么……”一瞬间,聂风的脑海中闪过师父的身影,他想起他指派给他的任务。若是师父知道自己已成为一个不能仗剑行走的废人,又当如何…… 聂风低垂着头,周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阴郁气息。他想要不管不顾地大声吼叫,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安和狂躁,可他不能。站在他眼前的,是与他并不熟识的救命恩人。他再是绝望,也不能当真对着她二人发泄那些负面情绪。 第二梦心思纯善,见聂风这般低落,哪有不明白的?赶忙道:“虽说运功会有些问题,但我和明月一定会想办法尽力治好你的……” “能不能让我单独呆一会儿……”聂风闭上眼:“只要一会儿就可以……” 脑海中所有的东西都在一瞬间失了颜色,聂风任由自己的头脑放空。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聂风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熟睡过去。 琴声悠悠,和着细密小雨,有着一种涤尽血雨腥风的静谧。恍然间,聂风只觉灵魂远离了自己的身体,朝着山川、树林中飘去。那些从前细微的声音,如今在耳边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一般清晰,风的声音、潮水的声音、虫鸣的声音皆被尽收耳中。 埙声渐渐和着琴音飘荡开来,一琴一埙,相得益彰,契合无比。广袤天地中,韶光流逝,日升月落,万物有序,花开花谢,都近在眼前。一种在极致的静谧中孕育的玄奥之感深深地沁入人的心中,穿透了千年红尘,穿透了寰宇尘埃。 女子柔和恬淡的声音响起:“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 不知怎么的,聂风心中的那些狂躁暴怒像是被倾盆大雨淋浇过一样,彻底的沉寂了下来。 他内力流转,心有所感。心念方动,受损的经脉中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聂风强忍着钢筋穿骨般的痛,控制着内力朝着下-身流去,却仿佛碰到了无法逾越的屏障一般,到了腰部便滞留不通。 聂风也不着急,他心知突破非一日之功,做好了旷日持久的准备。 福祸相依,大悲大喜之后彻底沉淀下来的心境,让聂风窥到了“春风化雨”的脉门。 待明月与梦再一次进来为聂风换药时,聂风满脸感激地望着两人,郑重其事地道了声“多谢”,倒令明月与梦倍感诧异。 春风化雨,叶落归根,此招犹在返朴归真的“和风细雨”之上,若是领悟到极致,甚至超越了“大象无形”之境,通往更高一层。聂风只堪堪触及到此招门槛,便觉自己的内力有了质的变化。若说从前他的内力是潺潺小溪,如今便如滔滔江河,且更为凝实。 脑海中早已熟记下来的墨门心法缓缓地翻过一个篇章。 以兼而明之,知天之爱天下之百姓;以兼而有之,知兼而明之;以兼而食之,知兼而有之。 兼相爱,交相利,此顺天意者…… 天意……何为天意? 天枢之上,天气主之;天枢之下,地气主之;气交之分,人气从之,万物由之。 那潮涨潮退、花开花谢、日升月落、满损盈亏,莫不是天意之所致。 若说“和风细雨”为化解对方戾气之用,“春风化雨”便是将对方戾气、杀意收归己用,或充盈己身内力,或持之御敌,方式更为灵活多变,且威力也非前者可比。更要紧的是,“春风化雨”中比“和风细雨”更多了一层大爱的思想,其本源思想便是兼而明之,便是兼相爱,交相利,便是化干戈,去戾气,止乱战。是以,“春风化雨”最主要的作用并非在战场上逞威,它实则是一套治疗内伤的心法。 墨家本就杂学,精于器,攻于农,于天地气象、医术领域也有所涉猎。聂风无意间踏到此招的门槛上,实则是因祸得福。要练成此招,天赋、机缘、心性缺一不可。正因为机缘难得,即便是墨门中也嫌少有人练成,嬴政并未将之放入聂风所要学习的内功心法中。机缘重要,心性更为重要。若是没有这个心性的人,再如何有天赋,有机缘,也不可能练成此招。于兼爱天下的仁心上,聂风只多不少。 往后的数日,聂风一直沉浸在这种玄奥的状态之中,对于双腿或许不能恢复如初,也不是那么在意了。心性宽松之下,他的恢复状态反而出乎意料的好,倒让明月与第二梦很是欣喜。 为了照看聂风,明月与梦暂且在此地住下。明月通医术,又是个有仁心的医者,平素里时常免费给百姓治病,因此,这小小的居所每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聂风不练功时,闲着无事,便陪前来看病的小孩戏耍,常把那哭闹着过来的孩童逗得眉开眼笑,高高兴兴地回去。 第二梦看着备受孩子们欢迎的明月与聂风相视而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一抹酸涩。她怕是永远也做不到如明月一般开朗自信。 聂风……应该很喜欢明月吧? 医者总会有医者的烦恼,纵然救了再多的人,可只要有一人无法医治,便会被人怨上,或是这人的亲人,或是他的好友,此事在所难免。可明月觉得,无论再隔多久,她都习惯不了。在被人指责的时候,心里,到底还是会难受。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房间中,透露出一股不祥的气息。明月看着面前被抬来之人,为他把了把脉。这是个四十岁的壮汉,心旁插着一把刀,此伤伤及心肺,如今大汉已是进气少,出气多。明月手上迅速地封住大汉的几处脉门,却于事无补。 血,汩汩地流着,像是漏了洞的杯子一般,再怎样也止不住杯中水的流失。 伤者的兄弟红着眼死死地瞪着明月,如若不是顾忌到她是个女子,只怕立时就要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她提起。眼下虽没对明月动手,言语中的威胁却也不容忽视:“大夫,你就是这儿医术最好的大夫?你一定要将老子的大哥的伤医好,老子的大哥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子决不饶你!” 明月蹙了蹙眉,对于眼前伤者的伤势,她实在是无能为力。她医术颇高,但武功也只能算是中等,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内力为伤者疗伤续命。先时聂风的伤势虽也颇重,但毕竟没有伤及要害,她才能将他救回来。这大汉的伤,却离心脏偏不了多少…… 明月治不好这大汉,不愿背负害人性命的名声,可眼下,这大汉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等下一个大夫再来为他诊治,他定然撑不过去。明月断做不出这草菅人命之事,一时心下焦急不已。 聂风握了握她发着抖的手:“让我来试一试。” 明月惊讶道:“风,你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第二梦看着聂风一跛一跛地走到那个伤者面前,柔声说道:“最近这段时间,风也很努力啊。” 伤者的兄弟如同守护领地的狼一般恶狠狠地拦在聂风面前:“你不是大夫别靠近老子的大哥,否则老子立马宰了你,信不信!” “眼下大夫也医不好你大哥,让另一个大夫过来只怕赶不及,倒不如让我试试。我虽没什么医术,却也学到些秘术,或能救你大哥一命。”聂风停顿了一下,见身前的壮汉仍然毫不动容,便道:“你若是再不让开,只怕你大哥就要不行了。我人就在这里,若是医过之后你大哥不行了,我便站着不动,接你三招。” 聂风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平和的气息,让人不由想要相信他所说的话。 壮汉终于让开了身,却不忘放狠话:“你若是医死了我大哥,老子立马毙了你!” 聂风置若罔闻,他眉目之间一直十分淡然,虽脚下微跛,丝毫不影响他通身的气度。 他掌中运着内力,如同握着盈盈光点,缓缓地贴近那伤者受伤最重处。 春风化雨,万物复苏。 片刻过后,明月上前,将手搭在那伤者的脉搏上一探,霎时喜道:“脉象开始趋于稳定了,他有救了!”说着,赞赏地看了聂风一眼:“风,你真厉害!” 想要完全治愈,以聂风目前的功力来说自是不可能的,不过缓和伤者内伤的情况,延长救治时间他却能做到。饶是这简简单单的工作,也化去了他如今六成的内力。 聂风不由苦笑,他怕是还得好生练习。无论是为了掌握“春风化雨”这一招,还是为了让自己的双腿痊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要期末考试,可能更不了文了。最后一门在七月十五号考完,但是,还有一个测量实习,实习的地方有没有网用还不知道。于是得到八月份才能稳定更新,大家见谅,么么哒,爱乃们。 明后天可能会捉虫,不是更新噢。 第52章 告别 聂风兀自顿悟着,任由温暖的内力在经脉中流淌,最终形成一个循环。此循环,非但将他的脚伤治好,还为他联通了一条通往意识深处的路。 如今,站在街上,聂风偶尔能无意识间感受到来往旅人心中的情感。那种感官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并不十分清晰,却为聂风打开了一条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聂风还记得,师父曾说过,剑招之上,是精神。将招式招法练到极致,若想继续更进一层,便需要悟性与气运,以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师父当年便是在生死刹那间悟出了武道精神,如今他能够触摸到这精神的门槛,却是走了大运。 心念电转间,聂风任由无数陌生或熟悉的意念带着自己穿梭过脑海中一根根如同由神经连接起来的纤细管道,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尽头处,有一个如同岩洞一般的出口。站在那出口,头顶一轮高华明月,足下是承载着万物苍生的土地。这片土地此时呈现一个球形的形状,上有大片的蓝海。神秘的土地,仿佛终于开始揭露她隐藏已久的面纱。 聂风记得师父告诉过自己,武者一旦打开精神世界,那方世界的宽度与广度便与武者的精神等级挂钩。聂风见自己的世界此时不过一块巴掌大的地,眼前之景固然辽阔,目下却是一步也不能涉足,便知这是自己刚开启精神世界,等级过低之故。不过,依照师父的说法,算是颇有潜力的那种。 聂风本因剑圣而触碰到精神境界,心中隐隐感到必得再与剑圣生死缠斗,才能彻底地打开那方属于精神的世界。 明月与第二梦的关怀如春风细雨,无微不至。聂风本也是温文和煦的性子,又体贴女孩子心情,与二女自然处得融洽无比。三人平日里陪陪小孩,给镇上的人治治病,偶尔能带回一些新鲜的吃食便欢欣无比,日子过得淡而有味。明月吹埙,第二梦煮茶或弄琴时,聂风便在一旁默默地参悟墨门心法,或是认药名。 若不是心中早有师父驻足,聂风觉得自己恐怕都快恋上这种生活了。 聂风本心性恬淡,嬴政却生而不凡,具有君临天下的威势。如同父亲聂人王一般隐居的渔夫生活注定远离嬴政以及他身边站着的所有人,故聂风也只是随意想想。空闲下来的时间被他毫不浪费地都用在锻炼上,无论是对于剑术的运用,还是对于精神力的开拓。 聂风将剑圣当作必须打倒之人,自然不敢托大,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当日与剑圣交战时的场景。想着剑圣锐不可挡的剑意来路,聂风心有所感,手上随意拿起一枝竹节,竹叶晃动间,他脚下以弓步迈出,手上划过一道道圆弧,周而复始。一圈,便是一个轮回,万物光华,皆在轮回之中。 明月晒了草药进来,见聂风周遭气息很是玄奥,整个人白衣翩然,手中长剑灵活地流窜,带出一抹与众不同的风景,似是硬生生地将自己与周围划分成了两个世界。明月轻呼一口气,知他已经陷入顿悟,不敢打扰,对着身后进来的第二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第二梦点点头,与明月一起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去。 风乍起,门外聂风所做的竹风铃被吹得呤呤作响,两名如画般的女子看着天际之间高飞的鸿雁,一时怅然。 当天晚上,饭菜格外丰盛,是第二梦与明月联手下厨做的,虽只是些家常小菜,但也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叫人格外食指大动。 聂风见状,笑道:“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不成?有劳明月与梦了,我可算是有口福了。” 第二梦与明月对视了一眼,望向聂风,皆举起酒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之餐,权当是我们与你的告别宴了。” 聂风闻言,温润和煦的瞳眸一怔,接着,缓缓漫出些许暖意,他亦举起酒杯,与二女碰撞后,仰头喝尽:“你们要离开了?如此,也好。这些日子承蒙你们照顾,我心下早已把你们当作朋友、知己。今后虽天各一方,此心不变。” 明月有些无奈地支着脑袋:“你嘴上说着把我们当成朋友,可还是对我们这样客套,倒显得疏离了。风,今日一别,远隔天涯,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在临别之前,我与梦…有一些话想要对你说。”说着,她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眼睫如振动的蝶翼般,遮挡住一双剪水秋眸之中的风情,两颊处飞快地浮上两朵红晕。 “这些日子以来,是我过得最为开心的日子。如若可以,只愿余生皆是如此。风,你呢?” 第二梦则更为含蓄些:“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聂风闻言,又是一愣。自明月与第二梦救了他,又细心照料,聂风心中一直把二人当作挚友与恩人,虽对明月与梦虽颇为友好,但他心有恋慕之人,一直以来克己复礼,注意与二女保持着亲近却又不至暧昧的关系。聂风着实没料到,明月与梦竟会对他产生恋慕之情。聂风素日里情感细腻,体贴入微,然而对于女子的恋慕却颇为迟钝,否则,原剧中也不至于与孔慈相处十几年而不知其情感。 然而,眼前聪慧美好的女子,他注定是要辜负了。他的心很大,能够兼爱苍生;他的心也很小,只能容纳下一人,那个占据了他绝大多数的记忆片段,有着如山背影的一人。 “虽然很喜欢如今的生活,但我未来的路,注定要在腥风血雨中度过,却是没有这样的福分了。”聂风微笑着婉拒,笑容中却带出淡淡疏离,令明月心下一痛,仿佛已经预见了殊途这一结局。 聂风看着明月,平静地道:“明月姑娘如此聪慧仁善,日后定然会遇到得以相伴一生的良人泛舟共游。”又对第二梦道:“我日后或许会与人结仇,书信往来却是不必了,一则于我多有不便,二则恐会连累于梦姑娘。若有缘份,我们自会有重逢那一天。” 明月颇有些不甘心地问:“既然不喜欢腥风血雨,为什么不能就这样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呢?难道你有什么不得已?”轻易放弃不是明月的风格。如果意中人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因素而必须面对打打杀杀的江湖,那么她愿意与他携手共进。 聂风摇了摇头:“不,没有什么不得已。只是我心悦之人身在江湖,虽他武功高强,不需要我守护,但我无论如何都要与他共进退。”这样说着的聂风,眼中迸发出的粲然神采是二女从未见过的。 明月颇为伤感地垂下头:“罢了,我该知道的,我留不住你。从你在房中一遍一遍舞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留不住你。你既有心悦之人了,我也不会继续纠缠,只愿你早日夙愿得偿……日后,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她心中阔达疏朗,在伤感了片刻后,已恢复不少。又或许是因还未陷得太深,虽然伤感,却已能尝试着放下。 “这是自然。别忘了,我还欠你们一条命。今后你们如有需要,我定当全力相助。” “风…公子。”第二梦开口:“我们最初救你,并不是图什么回报。”她本就因容貌而有些自卑,如今好容易鼓起勇气向聂风告白却被拒绝,自然不像明月那般能够迅速平复心情。只怕等聂风走了,她还得偷偷哭一场,以祭奠自己还来不及开始便已结束的初恋。 “我知道。”聂风歉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还有,抱歉。” 第二梦吸了口气,使自己的嗓子不至于那么沙哑:“风…公子不需要向我道歉,是我自己的问题。 “做什么叫得这么拘谨?”明月很看不惯梦现下别别扭扭的样子,温言劝道:“虽然做不成恋人,但风还是我们的朋友啊,你未免小心太过了。” 聂风也颔首:“我们就像以往一样相处便好。”话说开了,面对二女时,他反倒比往日松快些。 “接下来,我应该会继续一边游走四方,一边行医。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明月道。 梦神色间还是颇为黯然:“我应该会回家里一趟。” 聂风则道:“我想挑战剑圣。” 明月惊诧地望向聂风:“你…不是忘了咱们是怎么相见的吧?”被剑圣打得那样凄惨,竟然还要回过头去找他? 聂风见了明月的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我没忘。只是,我有必须向剑圣挑战的理由。” 这一次,明月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嘱咐道:“那你这一次可得小心些了,再来一次全身重创,可就没有我和梦来救你了。” 第二梦也道:“请务必小心。” 第二日一早,聂风便带着雪饮刀离开了此处。 然而,在聂风还没有找到剑圣的行踪之时,率先被担忧侄女的第三猪皇给找上了。 第二梦回到家中后果然偷偷哭了一场,恰好被第三猪皇看到。在第三猪皇的概念里,他的侄女是天下最好的女孩子。居然有人敢瞧不上他侄女,简直是不识好歹。 自然,第二梦也没那么大嘴巴,跟第三猪皇报告自己青睐的人,但是架不住第三猪皇对第二梦的了解,三言两语便套出了聂风的名字,于是便怒意腾腾地杀过来了。 当聂风走在街道上,忽然被一个胖子偷袭时,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面前的胖子人到中年,身形硕大,皮肤黝黑,只看上去便充满力量,一双肥硕的耳上挂着金环,看向聂风时,整个人如怒目金刚。 胖子以手为刃,向聂风横劈而来,恰是一招横眼千夫。聂风只守不攻,一面抽身闪躲,一面道:“这位前辈,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胖子冷哼一声,桀骜地道:“没有误会,打得就是你!”见聂风已与自己拉开了一定距离,赶忙强身到聂风身前,左右双手同时使出纵观天地和斜看苍生,招式看似寻常无奇,却是变幻无穷,胖子的手在胸前快速地抽动着,一击不成,立刻便进入下一击。聂风始知这胖子有些不俗之处。 胖子武艺不低,却不是聂风的对手。聂风并不想与人结仇,处处相让下,胖子仍是逐渐落入下风,只是心中一口傲气支使他兀自强撑着。直到后来赶到的第二梦连声劝架,胖子方才找到下去的台阶般的收了手。 打架打不赢,还被侄女儿埋怨,第三猪皇心里别提有多懊恼。所幸虽护短,但到底还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在气消去之后,还与聂风做了朋友,颇有忘年交的意思。听闻聂风要去找剑圣,还给了聂风一些忠告,顺便八卦了一下当年在江湖中游走时听到的关于剑圣的小道消息。 这时,剑圣已因为挑战天下会帮主失败而找了一处客栈继续闭关。他找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中华楼。 “师父,我不明白,您为何要放剑圣离开。”断浪的眼中闪过一抹狠鸷:“这老头子一门心思地与我天下会为敌,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嬴政不在意地道:“且由他去吧。在再次出关之前,他只怕没有兴风作浪的心思。” 若是现下就收拾了剑圣,可就没有人帮他磨砺他的弟子了。剑圣对于其他人或许有着许多传奇色彩,但在嬴政的眼中,也只有作为磨刀石的利用价值。 且不提聂风此后遍寻剑圣而不得,却说步惊云,在杀害霍烈的两个儿子之后,终于迎来了和霍烈的最后一战。 “步惊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的两个儿子,是否为你所杀?”这一次见面,霍烈一开始就毫不客气地拔剑怒指。 泥人也有三分血性,霍烈虽然最是契阔大度,却也没契阔到儿子被人杀了仍无动于衷的地步。两个儿子尽管平日混账,但在霍烈面前尚有几分收敛,因此霍烈也不知道,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到瞒着自己前往刺杀步惊云。 人是步惊云杀的,步惊云自然对此‘罪行’供认不讳。 “畜牲!”霍烈赤红这眼,怒吼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大哥根本就不该收养你!” 说罢,足尖点地,以轻功略至步惊云身前,一套霍家剑法便有如行云流水般的使出。往日的霍家剑法总是温和中带着浩然正气的,如今,步惊云只从霍烈的剑法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愤怒与杀意。 步惊云对霍烈的指责与怒骂充耳不闻,手下一面不停地拆解着霍烈的招式,一面盯着霍烈那张令他影响深刻的面容出神。如若此刻继父尚在人世,怕也会对他这样怒目而视吧?不过,都无所谓了…… 开始时,步惊云对霍烈处处留情,霍烈却对步惊云步步紧逼,一百数十招过后,终于被他逮到一个破绽向步惊云刺去,步惊云为求自保,亲手杀死了这个名义上的叔叔。 看着他如同继父一样倒在自己的面前,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步惊云的面部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变化。 片刻过后,一个墓碑被留在了身后,夕阳中,唯有一道颀长而顾忌的身影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某只回家后偷了几天懒的懒虫顶着锅盖回来了,请不要大意地抽打窝吧~ 第53章 拜剑 “哎,黄老兄,听说了没,绝世好剑要择主了!”林间的空地上,一人神神秘秘地道。 “怎么没有,拜剑山庄还给我送了份请帖呢。”另一人颇为自豪。 “恭喜恭喜!黄老兄实在了得,竟然能得了那拜剑山转的请帖。若是老兄有幸得了那绝世好剑,可一定要让小弟饱饱眼福啊!”说话的人不无歆羡。 那得了请帖的人犹犹豫豫地道:“天下豪杰皆汇集于拜剑山庄,只为夺得绝世好剑,哪里轮得到我。”以他的剑术,虽堪堪挤进江湖一流之列,却不过吊在末尾罢了,与那些成名已久的江湖剑客相去甚远,他尚有自知之明。 “嗨~怎么没有!江湖豪杰虽多,但这又不是去比武,而是绝世好剑自行择主。说不准儿,老兄你就有那个运道呢!我倒是也想去碰碰运气,只可惜人家没发请帖给我。” “说的也是。”那人听得心头发热:“若是绝世好剑真选了我,那可就……”思忖片刻,心里感觉终究有些违和之处:“只是,我倒有些奇怪,既然绝世好剑在拜剑山庄,那拜剑山庄的少主人何不取去自用了,反倒要召集武林豪杰,将绝世好剑拱手相让?” “依我看,定是那傲绝想令绝世好剑认主,却没有成功。索性将众豪杰都聚集到拜剑山庄,卖绝世好剑未来的主人一个人情。老兄啊,有这等好事,你也别疑神疑鬼了!纵然真有什么,难道你能忍住不去?”第一人劝道。 恐怕就算明知是陷阱,他也会去。更何况现在情况尚未明朗。 “好,兄弟,听你的。”得了请帖的那人道:“若我果真得了好剑,必取回来与兄弟共同庆贺!” 他却不知,这一走,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世人皆有侥幸心理,理智上明知道事有不对,可那股热劲儿一旦冲上了脑门,加之时机迫人,便什么都顾不得了。晚了,没准儿机遇就从自己手中溜走了。 步惊云屈着左膝坐在树上,右膝压在向外延伸的树杆上,背靠着主杆,听了一会儿底下人的对话。直到两人渐行渐远,说话声音再听不清,他才面无表情地双手环绕,回转过头。 步惊云同样在受邀之列,只是对于去或不去,他心中早有定论。 倒是另一端,收到请柬的聂凤很是诧异:“拜剑山庄?” 他腰侧别着雪饮刀。雪饮刀与即将公之于众的绝世好剑皆在十大名剑之列,旁人或许对那等名剑趋之若鹜,可他却不需要。 拜剑山庄少庄主傲天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聂风身边走过,高高扬起的嘴角上带着一抹自得与算计:“听说,步惊云也会去拜剑山庄呢,聂少侠可一定要赏脸前去啊。” 聂风乍然回头,望着他的背影,目露警惕。 感受着落在自己身后的目光,傲天的唇角又好心情地上扬了几分。聂风是明日祭剑过程中一枚重要的棋子,是以他才会亲自来走这么一遭,以保证聂风的到场。母亲说,步惊云得如今的武林第一人,天下会帮主雄霸亲授武艺,武功高强,不知到了何种境地。虽然这一次祭剑要用到步惊云的血,但还得防止他反噬。如此一来,同为雄霸弟子的聂风就是遏制步惊云的最好人选。想必聂风也会很乐意替天下会清理门户,收拾叛徒。况且聂风已有雪饮刀,不会去争夺绝世好剑,这一点,最让他们放心。 傲天母子倒是丝毫没有考虑过聂风如果不去对付步惊云该怎么办,在他们看来,步惊云与聂风的对立理所当然。前段时间天下会对于步惊云的态度更让他们坚信这一点。可惜,自作聪明,终究要自食其果。 在约定日期到来的前几天,受邀的豪杰们陆陆续续地赶到了拜剑山庄。一时间,已逐渐没落的拜剑山庄门庭若市,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倒让傲夫人想起了当年先夫还在世时拜剑山庄的繁华盛景。她眯了眯眼,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越发坚定。 聂风、剑晨、步惊云皆是赶在绝世好剑亮相的前一日清晨来到拜剑山庄的。剑晨自然是奉无名之命,前来阻止绝世好剑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中。步惊云近日武功更进一步,先前的那柄剑虽好,却已不能承受他日益霸道的内力,是以他对绝世好剑可称得上是志在必得。聂风则纯粹是心感怪异,前来一探究竟,加之步惊云在此,他需护其周全。 步惊云与聂风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仿佛两人的关系当真随着步惊云叛出师门而降到了冰点。剑晨受师父无名的影响,素来对嬴政钦佩有加,因此对‘叛出师门’的步惊云毫无好感,一路上只与聂风搭话。 三人被拜剑山庄的仆从恭恭敬敬地请进了门,在大院中遇见了同来见证宝剑开锋的众人。剑晨倒也罢了,聂风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了。这些年来他与步惊云为天下会版图南征北战,武林豪杰虽不敢说全都见过,却也认识泰半。先前听人说这次祭剑邀请的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眼前的面孔却有超过半数是陌生的,当真诡异之极。步惊云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他虽面上不显,心中却暗自加强了警惕。 这天晚上,傲夫人设宴款待了众人。聂风与步惊云分了两桌坐,远远地隔了开,倒是证实了他俩不合的事。傲天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心下越发笃定。 在这样的场合下,熟识的人迅速地打成一片,左聊右侃,不过彼此间有了利益的冲突,少不得夹杂了些火药与算计,总体而言,还算能够维持面上的亲和,就是不知到了明日剑池中,这种亲和是否还能维持下去。 聂风与剑晨坐了一桌,因彼此都是胸怀磊落之人,且一人有英雄剑,一人有雪饮刀在手,都对绝世好剑没什么想法,倒是比其余人更亲厚和真切些。 聂风盯着半边生面孔看了一阵,以内力向步惊云与剑晨传音:‘你们有没有发现,那边那些人的言行举止与中土人有些不同?’ 步惊云放下茶杯,屈指一弹,那茶杯越过桌子与桌子之间的空间,直接向着聂风所说的方向飞去。却见其中离得较远的一人摆了个奇怪的姿势,膝盖往下一矮,头与身子的高度却不变,转瞬间掠至那茶杯处,长臂一伸便将其稳稳地纳入掌中,连杯中的茶水都未曾洒落一滴。 其他人静默片刻,纷纷叫好,都以为这等技艺是独家功夫。这人功夫的确不赖,只是在座的都是江湖一流人士,用些法子也能滴水不漏地接到那茶杯,因此不太在意。聂风等人却是上了心,原因无他,这技艺并非中土功夫。天下会的藏书阁中记录着江湖上的千百种武功秘籍,聂风自打获得入内资格,在练功之余最是喜欢在里面翻书。他瞧着这功夫看起来倒是有些像东瀛的缩地法,缩地成寸。 难道说,对面的一拨人实际上是东瀛人?可东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直觉中,一场阴谋逼向了中土,也逼向了天下会。 聂风在此刻很想向远在天下会的师父传递消息,无奈自他们踏入拜剑山庄起,山庄的周围便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势力驳杂,各方人马都有,行事终归不方便。况且面前的这一拨疑似东瀛人的人稀奇古怪的手段奇多,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反而打草惊蛇,是以只得作罢。直到他看到了乔装打扮的江奉熙,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既然他在此处,想来远在天下会的师父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众人散去后,剑贪又不死心地潜入剑池盗剑,这几日,他天天趁夜行此径。只是前几回都让人挡了回去。今夜,受邀之人都到齐了,如何会眼睁睁看着宝剑被夺走?当下皆涌到了剑池处。 剑贪望着矗立于熊熊烈火中的数千把宝剑,飞身上前便欲夺剑,却被剑晨伸臂拦住。 随后,步惊云、聂风与江湖中呼呼啦啦的一群人也赶到了,个个成犄角之势对立。由于人员到齐,且都没有退意,剑祭大会不得不提前举行。 这一次,断浪未曾到场,步惊云心中早已没了执着的仇恨,贪、嗔、痴三种剑血便去了二者。索性这一次来的人极多,其他人心中这三种执念虽不强,但汇聚在一起,对于祭剑来说,也尽够了。 剑池处很快便沦为战场,各路人马在乱战中杀红了眼。随着一个个身体从战圈中被抛出,重重地跌落在地,有能力争夺绝世好剑的人越来越少。 待这一边战斗力大大消减之后,另一边,聂风一直关注着的东瀛人,也开始动手了。中土豪杰皆被东瀛人团团围住,不得抽身。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这些人原是一伙的。当下就有人大喊“卑鄙”,站在东瀛人最前方的一人以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遍了整间剑室。 “今日,这绝世好剑,就由我们无神绝宫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神绝宫提前出场,泥菩萨&蠢猴子哭晕在厕所。 蟹蟹腐了千万年的雷~ Ps:今天应该有二更 第54章 东瀛 自打无神绝宫的人出动,傲夫人与傲天就情知不好,傲夫人看着面前呼呼啦啦的一群人,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你…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不少人动手去除了面上的伪装。东瀛人相貌虽与中原人相似,但到底有些不同,这一下子,全都显露在众人面前。 领头的绝心没有动手,他不曾乔装,而是直接在脸上贴了人皮面具,目前没有取下来的打算。他还有别的任务,不是摘下面具的时机。身旁的绝天欲除下人皮面具,绝心抬手制止了他。绝天嘴里咕哝了几句,似是有些不满,但最终还是乖乖听了话。 绝心虽不得绝无神喜爱,却把绝天忽悠得颇为听话,因此,在外面行事的时候,虽说是兄弟二人共同主事,但最后做主的多半是绝心。 “我们无神绝宫从一开始就夺了不少人的请帖,冒充他们之名赶来赴宴。也多亏你们拜剑山庄对来宾管理松散,否则,我们想要进来只怕还要费一番周折呢。”绝心的话语里句句是嘲讽,明晃晃地打主人家的脸。 傲夫人听得面色苍白,几欲晕厥,剑魔见心上人气成这样,飞身上前与绝心缠斗:“你这无礼的小鬼,居然敢讽刺傲夫人!我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绝心手中折扇一开,数枚暗器朝着剑魔袭去,暗器的尖端在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幽幽光芒,显然淬了毒。 剑魔冷哼一声,这些雕虫小技,他自然不放在眼里,脚一点地就要闪过,不料,双脚在一瞬间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使得剑魔的动作慢了半拍,最终被一枚暗器袭入了大腿,整个人身子前倾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呃——”那暗器中不知涂抹了什么毒药,入了骨肉之后竟令人疼痛难忍,如同被千蚁和疽虫啃咬,又如同将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放在火上烤。疼痛一波一波袭来,剑魔摇晃着脑袋不住哀嚎。 调动身上的内力想要强行屈毒,却发现丹田处一阵滞涩,越是用力,便越往里绞紧。 绝天走到单膝跪地的剑魔跟前,居高临下地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内力提不上来了,这身上也越来越没有力气?” 剑魔骇然,双手颤巍巍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你做了什么?” 语气十分凶狠,可绝心知道他不过是色厉内荏。 “没什么,只是我近日得了许多十香软骨散,不知该怎么处理才好。我想着要物尽其用,便给众位都用上了。诸位,这十香软骨散可是发作了?”绝心一脸笑意地望向与无神绝宫的下属缠斗的武林豪杰。 那些人脸色一变,身上果然提不起力道,又惊又怒:“你这卑鄙小人!” “卑鄙?不要说得你们多高尚似的!”绝心讽刺地道:“远的不说,就说刚才,你们中有多少人为了夺得绝世好剑而不择手段,弃道义于不顾?现在在这里叫嚷什么卑鄙,只能证明你们的无能。” “据我所知,你应该没有下药的时机吧?你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把药下到我们身上的?”聂风艰难地抬起头。 “今晚的宴席,我们买通了拜剑山庄的人,把药下在了所有的碗和杯子上。在这之前,我们的人,是提前服过解药的。” “你们就这么肯定…剑祭大典会提前?” “就算剑贪不搞那些小动作,我们也会让大典提前。”的确,只要有人觊觎绝世好剑,其他的竞争者就不可能坐视不管。想要让剑祭大典提前,再简单不过。 “好了,哥,别跟他们废话了,我们还是快点把绝世好剑取回去向爹复命吧。”绝天扬起下颚,看着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着的数千把黑剑。 “说的也是。”绝心笑着,欲上前取剑。绝天又一伸手,拦住了他:“哥,取剑这种小事,就由我来做吧。”能率先取了剑带回去给爹,爹定会高兴的,到时候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也好,这柄绝世好剑,就由你去取。”绝心看着自己没什么头脑的弟弟,笑容加深。 绝天飞身而上,冲着摆在最中央的那柄剑而去,谁知还未触碰到剑,便有灼热的火浪扑面而来。这等铸剑的火浪超过一千度,绝天甫一个照面便险些被烤熟。火星子迸溅到手上,绝天控制不住地仰头惨叫一声,整只手已呈现一种不自然的红,俨然已经烧伤。与此同时,他衣衫上多处也迅速被点着,绝天赶忙后退,退至剑池边缘处,就地打了几个滚儿,方才将身上的火熄灭,只是整个人也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哥,这、这剑怎么这么难取啊,这根本不可能么!”绝天不住地朝自己明显肿了一圈的手吹起:“呼~疼死我了!”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心机深沉的哥哥当作了探路石。 “好了,你现在旁边休息一会儿吧,让底下人拿些药膏给你抹上。既然这剑暂时取不来,我们先在一旁等着看就是。” 正在这时,少庄主傲天忽然执剑朝着绝心迎面刺来:“我杀了你!” 方才宴席上他想着祭剑之事,没碰任何餐具,是以躲过一劫。 绝心迅速地几个后撤,躲过了傲天的攻击,手中折扇倏然并拢,几度在身前与傲天的长剑碰撞。 傲天身为拜剑山庄传人,武功不差,却也算不上顶尖。绝心虽有悟性,奈何其父绝无神一直防备着这个儿子,未曾传授高深绝学,是以绝心倒与傲天战了个半斤八两。 见战事逐渐胶着,绝心一面右手执扇与傲天缠斗,左手一面小心地探入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香囊,指间一弹,戳破了一个口后将其掷向傲天。 漫天的粉尘迷住了傲天的眼,只听他“啊”的一声惨叫后,抽搐着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天儿!”傲夫人担忧地向傲天伸出手,无奈她只是一介不会武功的女流之辈,无法帮上任何忙。 傲天已无战力,绝心又岂会放过如此良机,当下折扇便插-向傲天的咽喉,结果了他的性命。 傲夫人见儿子死状如此凄惨,泣不成声地跪倒在地,一遍一遍地唤道:“天儿,天儿……” 剑魔勉力抬起头:“傲夫人!” 傲夫人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匣子,风华不减的面容上犹带着泪痕。她用一种冷静到不正常的声音道:“剑魔,为我和天儿报仇。” 说罢,便正对着绝天的方向打开了匣子。匣子中封存着不知哪位先辈的剑气,一根根犹如针似的窜出,带着极为霸道的劲道,转瞬间刺入绝心的右手。 也是傲夫人运气不好,在那一瞬间竟没能对准绝心的要害,否则凭借这小小的匣子足以要去绝心大半条命。而这个匣子,本来是她为剑魔准备的。 傲夫人的行为彻底激怒了绝心,绝心凌空一掌打向傲夫人心脏。傲夫人哀鸣一声,被打飞出去,又犹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委顿在地。 在倒下的瞬间,她的目光从周围掠过,仿佛见证了拜剑山庄从繁华到衰落的过程,包括她的婚姻和爱情。一切,都结束了…… “傲夫人!!”见心爱的女人身死,剑魔身体中仿佛迸发无尽的力量。凭着意念,他强行动用了魔功,冲破了十香软骨散对身体的阻碍。虽然这么做会给他带来无可逆转的损伤,但爱人已经不在了,他还活着干什么! 眼见着对方颇有一副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架势,绝心心感不妙,忙对手下的人吩咐:“拦住他!” 无神绝宫的人一动,重重包围便有了破绽。 聂风分别与江奉熙和步惊云对视一眼,就是现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天下会中,嬴政接到密探传来的消息,对下首的龙辰和断浪道:“你们,都来看看。” “哼,无神绝宫竟敢猖狂至此,是欺我中原无人么!”龙辰怒道。 嬴政阖上双眼,手指敲击着椅背,不置可否:“浪儿,说说你的看法。” “是,师父。”断浪对嬴政一抱拳:“虽说东瀛无神绝宫对我中土早有觊觎之心,但其能够派这么多人潜入我中土而不被人发现……只怕这无神绝宫的人是被人特意引进来的。” “那么,你们觉得,是谁人引了无神绝宫的人进中土?辰儿,你先说。” 龙辰思忖了片刻:“这些日子以来,最为活跃的便是天门,可属下觉得,不会是天门。可除了天门,江湖上应该没有哪个帮派拥有这样大的势力了。” “徒儿与龙副堂主看法一致。”断浪语出惊人:“故,徒儿觉得,引东瀛人入关的,是武林至尊!除了他和师父之外,再没有人拥有这样的能耐。” “你这猜测未免太无根据了些。”龙辰皱眉。 断浪举着食指在眼前摇了摇:“不,并非是毫无根据。‘孔慈’收到的那封信、霍烈上门寻仇、天下会出现叛徒发生的时间极为相近,恐怕是一方势力的手笔。其中,霍烈数十年来在武林至尊宫中效力,为何他早不报仇晚不报仇,偏偏选在这个时间?定是武林至尊的身边出现了某种异变。” 与此同时,天下会中,泥菩萨苍白着脸色看向小火猴:“剧情进展……被改变了。也许你先前的那个猜测,是真的。” 这些天,剧情十分紊乱,连带着任务面板上的任务也是乱七八糟。 有时候,他刚接到一个任务,下一秒,系统就判定任务失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多到泥菩萨不能再把它当作一个巧合。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小火猴道:“恐怕你是斗不过那个人的。” “无论怎样,我都得先去证实一下。” 翌日清晨,天下会的人发现军师留书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奉上~ 今天的第三更Or明天的第一更估计得到很晚才能发了,大家明天早上起来看吧o(∩_∩)o 第55章 后续 步惊云双臂大张,一高一低且维持虎口向外,朝着剑池中央疾行而去。 东瀛人见状,赶忙上前围堵,不料却被一股浑厚的内力所阻。一时之间只觉得身体中内力皆是软绵绵的,再提不起斗志,便是想要再次展开攻势,内力也失去了应有的攻击力。正是聂风从新练就的春风化雨中自创而来的‘细雨绵绵’。 此招可徒手使出,也可配合着刀剑使用。方才这一招,就是聂风转动着自身内力徒手使出的。 暂且压制住东瀛人后,聂风飞身上前的同时拔刀出鞘,雪亮的刀绽放出令人心悸的光芒。他腕间一抖,雪饮刀便发出铿铿的嗡鸣声,仿佛在回应主人的召唤一般,刀身也急剧地抖动起来。往刀里输入一点真气后,那真气便迅速地与剑势交融在一处,如同密集的雨点般沥沥打下,向着聂风面前的众人泼洒而去。 “啊——” 只听惨叫声此起彼伏。莫见那剑芒细小,根根如穿肠钢针一般犀利无匹,一旦被沾染到,顷刻间便能在人的身上钻出个血窟窿来。最要紧的是这剑芒攻击范围委实太广,只要站在那持刀主人的对面,全在攻击范围内。那剑芒好似有灵性一般,还会自己拐弯,让一众东瀛汉子心下大骇,视之如鬼神。在这过程中,聂风特特绕开了中土人士,是以那些动弹不得的武林豪杰倒是毫发无伤,没有被殃及池鱼。 聂风到底仁慈,只出手伤了几个人以作警示之后,便收了雪饮刀。此招虽然好用,但太过耗费真气了,以他如今功力,六个时辰内方可用一次,接下来只怕是不能再用。若聂风知道无神绝宫的人是专程自东瀛赶来与天下会做对的,这一场冲突只怕就没那么轻易善了了。毕竟,嬴政一直是聂风心中的底线,任谁都不可以触碰。 不管日后如何,至少现下东瀛汉子们如释重负。虽然不再被那剑芒追赶,姑且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但他们也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剑晨一个一个给那些中土的武林豪杰喂了解药。那解药自然是聂风在养伤期间自配的,能化解数十种药的药性,十香软骨散恰好也在其中。否则,一时半会儿的,聂风还真找不出那么多解药来。 此时,江奉熙正在另一面力战绝心与绝天兄弟。经过这些年的精益求精,他的枪法已然大成。若说从前那杆枪挥舞出的是锐意,如今便是他的枪上蕴含的便是内敛与深沉。没有用从前父亲传下的降龙伏虎决,而是用了自创的上善若水决,他手持长枪,转了一个来回,绝心绝天兄弟便觉己身被一股温和的小溪包裹住,惬意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要舒张开来,就连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由自主地缓和了起来。 江奉熙又一抖腕,在兄弟二人眼中,顷刻间天地色变。两人犹如被悬挂在江水的正上方,近距离感受那阴风怒号,浊浪排空之感。滚滚的江水能够包容一切,也能够将一切都吞噬。绝心绝天兄弟本就都受了伤,状态不佳,此刻在上善若水决面前更是深感提不起一丝内力,仿佛中了十香软骨散的人是他们自己。况且,生死皆掌握在一个人的一念之间这种事,着实太令人心悸了。 “你们……为何没中十香软骨散?”绝心咬着牙挤出这么些个字。从聂风露出那一手开始,绝心便知道,今日的任务恐怕是完不成了,更何况现下眼前又冒出个棘手的江奉熙。只是,他实在是不甘心。 “自然是因为我们早有防备,未曾碰过拜剑山庄的餐具。”江奉熙如同飓风般的身影在一处停下。与他方才凶猛凌厉至极的攻击恰恰相反,此时的他看起来带着一种温润的气息,颇些种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那为何他也没中?”绝天看着已攀升到最顶端的步惊云,当日他饮茶后将茶杯弹出的情绪他们可是亲眼所见。 “因为他百毒不侵。”就如同帮主一样。这个秘密,也是他前些日子从父亲那儿听来的。 “原来如此。我竟是败在了这上头……”绝心苦笑。他引以为豪的计谋,也恰恰是整个计划的漏洞所在,是他失败的原因。 “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绝天问。 绝心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口中吐出一个字:“撤!” “可是,就这样空着手回去,我们该怎样向爹交待?”绝天急得跳脚。 “怎么交待?”绝心冷哼一声:“如实交代。” 早在绝心发出命令的那一刻,东瀛人们已开始向门口汇集。江奉熙与聂风二人看着他们训练有素地离开,没有做任何阻拦。事后,曾有人问他们为什么要放无神绝宫的人走,他们只说了句:“请君入瓮。” 眼下绝天见众人撤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是不把自己的意愿放在眼中,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 “你若是再不走,我可就要把你留在这儿了。”这当然是一句虚话,若是绝心敢把绝天扔在此地独自回去,回头绝无神就能要了他的命,严盈的枕边风可不是盖的。 “哥,等等我……”见绝心是真要走,绝天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绝心离开之时,留下一句话:“看来,绝世好剑是要落入天下会之手了。拥有了绝世好剑的天下会……这天底下,还有谁人能反抗?”剑魔仇恨的目光一直伴随着绝心绝天二人,直到那二人的背影再也看不见。若不是剑晨独独没有给他解药,他定会立刻扑上去杀了那一对兄弟。 聂风与江奉熙听了绝心挑拨离间的话语,心中也是深恨。 那些方才被聂风救起的武林豪杰们纷纷朝着聂风逼近:“聂少侠,这天下会,不会真的想要独霸绝世好剑吧?” 剑晨急得满头大汗,忙不迭地劝阻道:“大家不要这样。那十香软骨散的药性能够解除,还是多亏了聂少侠提供的解药。”他以为众人不了解内情,是以心急如焚地解释。想着众人看在这恩情的份上,兴许会就此作罢。 此言一出,几人果然有了退却之意,更多的人却仍旧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只与聂风对恃:“聂少侠的大恩如有机会日后我等定会择机报答,只是这绝世好剑,我等却是不能给拱手让人的。” ……难怪这些人的血能够作为绝世好剑的祭剑之血。剑晨从未想到过,竟有人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他气得双手发抖,有些后悔方才给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喂了解药:“你们、你们这是恩将仇报!”说着,把剑出鞘拦在聂风身前:“我绝不容许这样的恶行在我眼前得逞!” “啧啧,话别说得这么难听么,我们也不过是想要一个公平竟争绝世好剑的机会罢了。” 说话间,步惊云已取得了绝世好剑的真元。由于他自打一开始便以真气护体,是以能够全身而退,没有被那高温烈火灼伤。 此时,铸剑人钟氏适时地道:“现在,诸位可以去选剑,而不必担心被火灼烧了。能从这上千柄黑剑中率先找到绝世好剑的人,就是宝剑的主人。” 听闻此言,诸人皆蠢蠢欲动,哪里还有心思找聂风等人麻烦? 钟氏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指望着不劳而获。不想承受被烈火焚烧之苦,却欲得到绝世好剑,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事实上,从步惊云夺得绝世好剑的真元起,这场角逐的最终结果便已经注定了——只有步惊云才是绝世好剑真正的主人。 步惊云看着面露垂涎、丑态毕现的众人,眉眼间极快地扫过一丝嘲讽。 眼见着前去寻剑的人一个个地失败而归,步惊云站到剑池前,手握着剑的真元发功,一把锋利无匹的剑便自动朝着步惊云吸附而来。 剑重重地落入手中,步惊云在这样的力道下被逼得后退了几步。他目光专注地看着手中质朴无华的黑剑,屈指在那剑身上弹了弹,只听得一阵沉闷的金属之音。 这,就是令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的绝世好剑么? 步惊云默念着法家霸道的功法心决,人渐渐陷入一个玄奥状态,只觉得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飘进了脑海,就连手中的铁剑拿起来也不是那么沉重了。 步惊云只觉得霸道与这绝世好剑契合无比,却没有想到,他在无意间与绝世好剑融为了一体,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中长发在脑后翩飞,步惊云手握着绝世好剑,周身光芒大作,有如神助。 那些个江湖中人有如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般,步步朝步惊云逼近。他们虽忌惮步惊云手中的绝世好剑与步惊云本人的浑厚内力,但绝世好剑,实在是能令天下爱剑之人疯狂的一件神兵。 步惊云眉目一凛,一招经过改良的云起龙骧便行云流水般地挥洒而出。剑池中灼热的火浪仿佛都受到了召唤,化作了步惊云手中的利器。只见那团巨大的火焰到了步惊云的跟前,恍若天女散花一般四散开来,朝着众人涌去,便如方才聂风的招式一般,多而密集,速度极快,让人避无可避。 步惊云见众人惊慌四散,却没有就此收手,显然是打算给这些人一个深刻的教训。只见他一握手,那些散落的火花仿佛受到了指引一般,重又堆积起来,到了最后,竟是形成了一只由火拼凑起来的走兽。 那走兽张牙舞爪,身形灵活,带着无与伦比的委实朝着面色苍白的众人碾压而去,速度奇快无比。眼看着一众人就要葬身火海,剑晨忍不住喊道:“住手!” 那些人只觉得周身越来越热,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不曾到来,不由睁眼一看,原来那走兽竟停在了他们身前仅一步之遥处。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体验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不管心中对于绝世好剑还有没有想头,至少这些人现在是从一定要得到绝世好剑的狂热状态中挣脱出来了,他们绝不敢再打步惊云的主意。 有些人曲线救国,打着渔翁得利的主意试图挑拨聂风去与步惊云争剑,却都被聂风毫不客气地挡了回来。 一场夺剑行动使得前往参加剑祭大典的人伤亡惨重。 令许多人没有想到的是,无神绝宫一行人夺绝世好剑不成功,转而将主意打在了别处。 绝心看了自无神绝宫中送出的家书,对绝天道:“你先回去吧。” “凭什么要我回去,还有任务没完成不是吗?”绝天颇为不甘地道。 “是姨娘担忧你的安危,所以才跟爹请求,让你先回去的。”绝心说着,单手一抖,将一封信展开:“这是姨娘给你的家书,你看过便知。” 绝天看了一会儿,情知是事实,可心里终究不甘愿:“我不回去,我写封信告诉爹,让他准许我参与接下来的任务。我也是爹的儿子,为什么大哥你能够去完成的任务,我不能够去做!” 绝天气鼓鼓的,颇有一种叛逆少年的味道。 “你还是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任务由我接手就足够了。”见绝天还想再说些什么,绝心使出了杀手锏:“你不是不知道,爹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废了一番口舌,总算是把绝天给劝回去了,绝心又拨了两个武艺高强的暗卫给绝天。 看着他策马离开的背影,绝心彻底冷下了脸。 “主子,咱们搞砸了夺剑的任务,宫主当真不会责罚?”身边的人问。 “放心。”绝心拍了拍他的肩,怎么说都是自己好不容易拉拢到的得力战将,自然得好好安抚一番:“这一次,夺绝世好剑只是一个噱头,完不完成任务都无关紧要。武林至尊那儿,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难怪您要设法把绝天少爷支回去。这样重大的任务,有他在定会暴露目标。” “还不是爹心疼他的宝贝儿子,否则,哪能我一说,他就把绝天召回去。”绝心嘴角挂着的笑容越发讽刺。 “宫主让您留下,也是看重主子您的意思。”手下人宽慰道。 “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在无神绝宫,谁都知道,只有我爹、绝天以及严盈那个女人才是一家人,而我……不过是我爹养的一条狗。” “主子……”一时之间,那下属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绝心说的都是事实。 “走吧,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这么多年来,若是桩桩件件都在意,我岂不是要把自己气死!不过,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会把他那个好爹爹拉下神坛! “无神绝宫的人开始对武林至尊下手了?”嬴政开口。 棋盘上,黑白二字经过持久的厮杀,已然凌乱。 “是的,无神绝宫对武林至尊住处的攻打,从一个时辰前便开始了。如今,只怕武林至尊哪儿也快守不住了,帮主,我们是否要现在出手?”江承问道。 断浪双手环绕:“现在可不是出手的好时机。应该等到武林至尊被杀,宫殿被无神绝宫的人踏平,我们才悲痛地出现,为武林至尊报仇。”他眯着眼:“武林至尊对我们天下会是又拉又防,既想利用我们又想铲除我们,实在碍眼得很呢。” 若是心思单纯些的人在此处,只怕三观都要被刷新了。可惜现在在这里的都是老油条,且都是以天下会为重,不拘手段的人,自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这么办吧,只是不能太过明显。断浪,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做。”嬴政道:“江承,你即日前往东瀛。一旦绝无神来到中原,你就秘密联系东瀛天皇。”敢来挑恤他,他便给绝无神一个真正的釜底抽薪。 莫看绝无神再怎么猖狂,可根基毕竟在东瀛。如今东瀛天皇早对他忌惮已深,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相信只要给那位天皇一个机会,他就会可着劲儿地把绝无神往死里踩。 “记住,我们与东瀛天皇是合作者关系,而非我们有求于他。若是他提出任何非份的要求,都只管拖,不要理睬。” 将一应事物吩咐完,嬴政旋身坐在座椅上:“犯我中土者,虽远必诛!” 作者有话要说:有气无力地挥挥爪子,大家早上好~ 第56章 至尊 宫殿外,激烈的打斗声与厮杀声不曾有一刻停歇,身着华服的武林至尊焦急地在宫殿里走来走去。他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平日里养尊处优,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朝被人打到家门口,很是手足无措,他只能时不时地向着正殿探出半个头外,声音发颤地问:“外面战况如何了?”一时心中忐忑,一时深恨手下没有得力之人。 武林至尊手下一名眉清目秀的太监答道:“至尊不用着急,求援帖已经向江湖上各个有名望的武者散发了出去,相信不一会儿就会有人前来救援。” “哎呀,你发求救贴给那些江湖散客有什么用!就算他们来了,零零散散的成得了什么气候!你现在立刻去给天下会发一封求援信!让他们务必尽快赶来!” 太监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看着老态龙钟的武林至尊急得跳脚,没有一点要行动的意思。他的肩上,一只小火猴勾着尾巴打了个呵欠。 “你怎么还不去?留在这里干什么?”武林至尊本就心急如焚,这一下子,怒火彻底被挑起。 太监却只抬起头,冷静无比地回答:“等。” 忽然,宫殿外围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武林至尊眼皮子跳了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听了自己素来信任倚重的太监的话,下意识地问道:“等什么?”莫不是,他提早做了什么安排? 太监笑而不答。 下一秒,正殿的门就被从外一脚揣开,一个宏亮而骄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自然是在等我!” 至尊受了惊,连连后退数步,直到腿弯处碰到了座椅,一下子重心不稳地跌在了座椅上。他颤抖地用手指指着破门而入的绝心:“你……无神绝宫的人!”他又将愤恨的视线投到太监的身上:“你背叛我!” 太监摘下顶戴,拨了拨自己头上的发,毫无感情地说道:“一切为了任务。” 绝心作为胜利者,自然不吝于用任何手段打击武林至尊,他看也不看惊惧交加的武林至尊,故意当着他的面盛赞那太监:“做得好!良禽就要懂得择木而栖。你引导我们入宫,功劳匪浅。这一点,我一定会向爹禀明,给你论功行赏的。”说话间,武林至尊已被捆绑了起来,彻底沦为阶下囚。 “是吗?”太监并没有绝心想象中的感恩戴德,他甚至连嘴角的弧度不变,一双瞳中仍是一片死寂的漠然,只管关注脑海中跳出的任务面板:“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你……”绝心对他这样的态度很不满,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另一个人从书架后走出。他已过而立之年,看上去却仍然十分年轻,有一种与周围不符的气质。绝心看到,他的肩上也有一只小火猴——一只从大小和样貌上来看与太监肩上的那只一模一样的小火猴。 只不过,他们一人把小火猴放在左肩上,一人挂在右肩上。 绝心眉眼一利,他手下的人征询地看向他:“公子……” 绝心横了横手,示意他先别轻举妄动,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一幕,眯了眯眼。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而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泥菩萨看了一眼狼狈的武林至尊,又看了看自己面前无动于衷的人:“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吧?你利用了霍烈,利用了武林至尊,利用了剑圣,如果我没猜错,现在你是想继续利用无神绝宫?” 此话一出,无神绝宫的众人皆对小太监怒目而视,“原来你竟包藏祸心!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现在就宰了你!” 有人已按捺不住地对太监发动了攻击,绝心冷哼一声,没有阻止。不管这小太监有没有异心,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既然已经占领武林至尊的宫殿,这个引路的内应自然也失去了其利用价值。 面对众人的来势汹汹,太监面色不改地拍了拍左肩上的小火猴:“开启三级防御模式。” 小火猴闻言,双眼中折射出冰冷的绿光,机械地重复道:‘开启三级防御模式——’ 话音刚落,一股冲击波已到了眼前。在场众人只听得一声重重的撞击声,眼前迅速被一片烟雾所掩盖,什么也看不清了。 等到烟雾散去,绝心等人只看到泥菩萨和小太监分别被一个椭圆形的透明防护罩笼在其中,竟是毫发无损。 绝心等人震惊了,不死心地又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可惜那防御罩就像是坚硬的乌龟壳一样,任他们怎么敲打,岿然不动。 ‘没有用的!’泥菩萨肩上,小火猴自得地说:‘我们可是最为先进的智能系统,由父亲大人研制的这个防护罩可是能够抵挡所有B级以下机甲攻击的呢!’ 眼见着攻击仍然在不断持续,小太监有些不耐烦了:“太聒噪了,简直让人无法好好对话。比勃,开启二级防御模式!” 被称为‘比勃’的小火猴双眼又是一绿:‘开启二级防御模式——’ 圆罩渐渐有所变化,在所有人袭向圆罩的刹那,以小火猴为圆心,爆发出一阵极为耀眼的光芒。“啊——”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围着小太监的人都被震飞了出去。 绝心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太监,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泥菩萨身上的小火狐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眼:‘他、他都已经可以使用二级防护罩了!他的系统到底什么级别!’ 被缚的武林至尊见到这一幕,眼神一亮,露出一丝喜色:“没有想到,你竟有这样的本事。快些将老夫放了,老夫便不再追究你先前背叛之事。”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你难道真的要置武林苍生于不顾吗?迷途知返,时犹未晚啊!” 这话刚说完,他就被在一旁看守着他的无神绝宫打手给撂倒在地。 “我说了,我不关心这些。武林至尊注定要被无神绝心取代,直到风云打倒绝无神的那一刻……我只要确保这一点,就足够了。”他看向泥菩萨,明明他的双眼是空茫的,泥菩萨却能够从中读出鄙夷:“你很没用。明明占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却总是完不成任务。” 泥菩萨被噎了一下:“我有努力……”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所以才说,你很没用。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太监朝着四周看了看,似有所感:“这个世界,与原本命定的那一个,格局已经大不一样了。” “别转移话题,我问你,剑圣能够顺利使出剑二十三,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霍烈来天下会找帮主报仇,也是因为你的报信吧?‘孔慈’呢,她的信也是你寄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天下会的注意力转移到天门上,而你则趁这段时间引无神绝宫入中土?” “我不明白,你现在问清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太监静静地看着泥菩萨,似乎有些困惑:“你说得没错,我教会剑圣使用剑二十三而不至于力竭的方法,让他去对付那个潜藏在天下会中的变数;霍烈既是探路石也是弃子;至于那个‘孔慈’,她本身也在任务的目标范围之内。不过,怎么都无所谓吧,反正最终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泥菩萨一惊:“等等,你说‘孔慈’……” 宫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两串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脚步声时轻时重,时断时续,显然那脚步的主人走得不太稳当。 “啊,看来任务目标已经到了。”太监眨了眨眼。 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手中拽着一个少女匆匆忙忙地往这里赶来,那名少女皱着一张清秀的脸,显然是被拽疼了,可却挣不开拽着她的那只手。 “你要的武功秘籍我已经带来了,人我也给你带过来了!我爹、我娘到底在哪儿?他们有没有被怎么样?现在能够让我和他们见一面了吧?”她喘着粗气,左右张望着,却失落地发现这里没有她想见的人。 “‘孔慈?’”泥菩萨瞪大了眼:“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那家伙对你说了什么?”泥菩萨认出,被‘孔慈’拽着不放的,是那个本该与风云青梅竹马的真正的孔慈。当年,她本来要去伺候嬴政的四名弟子,因为嬴政嫌她年纪小,这才改成了如今的这个‘孔慈’。路途遥远,也不知她们二人是怎么赶过来的。 “很简单。我告诉她,她的生身父母如今正在天门效力,因为犯了事,如今正要被问罪。如果她想要救她的父母,就必须带着天下会帮主珍藏的武功秘籍和这个叫孔慈的女孩来这儿,否则,她的父母立马就会死。”太监说话时情绪毫无起伏,如同白开水一般淡而无味,却让人听得火起:“很可笑吧,明明是这么不靠谱的谎言,居然也会有人相信。虚构的人,果然……” “你,你明明给我送来了信物!”‘孔慈’惊愕地捂住了嘴,慌乱地从怀中掏出两半由家乡的石头打磨而成的镯子:“当年我被丢掉在天下会门口的时候,爹娘就留下了信物,说是便于日后相认,这,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太监轻蔑一瞥:“这种东西,要造多少出来我都可以给你。”说着,他向小火猴比勃伸出了手。比勃迅速地输入几串指令,然后伸爪子不知往哪儿一掏,手中便立时多了样东西。比勃将爪子摊开,掌心中静静躺卧的赫然是半只手镯,连断纹都与‘孔慈’得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大惊之下,‘孔慈’不由放松了对少女孔慈的桎梏,摇着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你把她们引过来,到底想要做什么?总不会真是为了那本秘籍吧?”泥菩萨看着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的太监,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你总是问这么多余的问题。”太监将手中的书放下,对绝心道:“替我杀了她们。” 他用的是陈述句,虽然没有命令的语气在,但同样令绝心心里十分不悦:“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杀了她们,我就告诉你一些秘密,关于绝无神的。” 绝心虎着脸看了太监半响:“原来你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要两个女人的命。那么,你为什么不亲自动手?除非是——你杀不了她们。” “是你的好奇心比较重要,还是绝无神的秘密比较重要,你自己选。” “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一试便知。杀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换取一个天大的秘密,怎么看,你都不亏。”见绝心迟迟不答应,太监渐渐失去了耐心:“你要是不愿意,我找别人做也是一样的。” “等等——”泥菩萨正想阻止,却见绝心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中两枚暗器掷出,“噗噗”两声过后,两女已被贯-穿了喉咙,倒底身亡。 “看到了没有,完成任务,就该不择手段。”太监道。他肩上的比勃虽没有表情,那双平静的眼睛也忘了过来,好像在赞同主人的话。 “那是两条生命啊!”泥菩萨看着自己任务面板上显示的100%完成度,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太监皱了皱眉:“不过是虚幻的人物罢了,有什么值得犹豫的。而且,你难道不想回家了吗?” “我想,我当然想。”泥菩萨低低地说道:“我做梦都在想。可我有我的底线,我决不容许自己变成你这样的人。否则,即便回去了,我又该怎样面对我的家人?告诉他们,我是践踏着别人的生命才能回来和他们重逢的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嘶吼了出来。 一滴透明的泪,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我不明白。你明明有家,明明应该无论怎样都想回去的。如果回不去,你的那些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太监转身想要离开:“你用你另一个世界的人生观约束着这个世界的自己,本来就很奇怪吧。” “等等,秘密……”经过先前之事,绝心不敢再贸然出手,不过他的目光一时都不离开太监。 “啊,你说那个。绝无神金刚不坏身的罩门是在……”太监又说了两个字,那两个字,只有绝心听到。 “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啊,这里似乎已经发生了什么?”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只听“嗖嗖嗖”三声,三道黑影已拉至众人眼前。武林至尊如蒙救星,赶忙道:“断浪、聂风,我在这儿,快些将我救出去!”至于明面上已经被嬴政逐出师门的步惊云,至尊自动忽略掉了。 断浪一扬眸,鄙夷地望着面前被捆绑着押在座椅上的人:“你就是武林至尊?” 武林至尊努力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可惜他阶下囚的身份与之实在不符,倒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滑稽:“正是。” “我师父面前,竟也有人敢称至尊?简直找死!” 手中暗器一扬,一颗血红的头颅滚落在地上,怒目圆睁,竟是死不瞑目。 只听断浪眯着眼道:“图谋不轨的东瀛人潜入中原,意图对武林至尊不利。我等天下会弟子闻讯赶来,不料至尊已经遇难,因无力守护河山,至尊死不瞑目。我等深感悲愤,誓要继承至尊遗志,为至尊报仇!驱除外族,血我国耻!”他说得这般铿锵,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太过平静,但只听这声音,恐怕在场众人都会信了他的话。 绝心再没有见过比他还不要脸的人了,心头一口老血险些喷出:“你……你就不怕我将你杀害至尊之事公之于众?”他本来根本没打算杀死至尊,只打算关着他当官人质好吗? 现在他算是看出来了,天下会的一帮子人哪里是来救武林至尊的?分明是来搞死至尊顺便把他们无神绝宫当作冤大头的!而且,至尊身死的消息一旦传开,他也就无法假扮成至尊,以其身份号令中原之人了! 断、浪!绝心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人。泥菩萨则彻底被眼前的这一幕反转惊呆了。 “比起你们这些东瀛入侵者,武林中的人自然会更相信我们的话。”断浪仿佛还嫌不够,硬要再刺激绝心一下:“你说,是不是?” 嬴政特意派了断浪前来,又暗中令聂风前来。步惊云则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意愿来到了这里。事实证明,嬴政是对的。这种场面,无论是沉默的步惊云,还是敦厚的聂风,都不可能做得比断浪更好。但同时,聂风的存在,也为取信众人增加了一层保障。而步惊云的到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管怎么样,被断浪这一刺激,战斗一触即发。断浪与聂风皆与无神绝宫的人斗到了一处,而自进来后便一言不发的步惊云,拎着绝世好剑直接砍向了太监,场面又是一片混乱。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天皇正密谋着如何除去绝无神,江承带着中原人的智慧和最大的诚意而去,帮着出谋划策狠整绝无神。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让风云出风头。但是,实在无法想象风云老奸巨猾的样子。总体来说,断小浪,只有你的画风比较符合啊,摊手 ps:谢谢腐了千万年的两瓶营养液和先前祁连诚的营养液。某只蠢作者现在才发现在哪里看收到的营养液╮(╯Д╰)╭ 第57章 意外 聂风与断浪下手皆是毫不留情,他二人功夫比无神绝宫中人何止高了一筹?无神绝宫中的人很快便不敌,惨叫声一声声地回荡在宫殿内,泥菩萨皱着眉别过了头。倒是小太监,依旧一脸漠然,仿佛无论是刀山血海,还是步惊云对他的追杀,都不能够令他变脸。 聂风的眼中偶尔也会闪过一丝不忍,但他下手的动作丝毫不见迟滞。他与断浪杀人用的皆是绣花针,目的就是为了在杀人的时候不留下血渍。 绝心看着遍地的尸体,眼中满是嘲讽:“现在这地上躺满了我无神绝宫中的部下的尸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敢与江湖中说杀害至尊之事是我无神绝宫干的?分明我无神绝宫也是受害者。” 他说起话来倒是毫无顾忌,因为他心知,天下会既然想让他无神绝心背黑锅,就定不会对他出手,负责,也未免太没有可信度了。 断浪觑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这还不简单!”当下便从衣襟中摸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瓷瓶,打开那瓷瓶,往地上的尸首处倒上那么一小滴,尸首顷刻间便化作一滩水渍,再来一点时间,便干涸了。断浪看也不看绝心与泥菩萨流露出的惊恐表情,如法炮制,将地上所有无神绝宫中人的尸首全部化了,然后站起身。 过了半响,绝心身子前倾,“啪啪”地拍了几声手:“你是个狠人,断浪。我最欣赏你这样的人,可惜啊……” 说着,他便抽身离去,在场众人没有阻拦。 步惊云仍在往手中的绝世好剑内灌注内力,而后向小太监周围的圆罩劈去。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那圆罩上仍是连一条裂缝都没有出现。 小太监冷冷地看着他一遍一遍地做着徒劳无用的事,终于也感到厌烦了:“没用的,都说了,我的防御罩能够抵挡B级以下机甲的所有攻击,当我开启一级防御的时候,甚至连A级机甲的部分攻击也能抵挡。你手中的这把剑,却是差远了。” 步惊云恨恨地瞪着面前的人,恨不得用眼神从他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眼前这个人不动声色地算计了他们所有人,甚至间接害了他义父的弟弟与‘孔慈’的性命,他居然可以摆出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太监走到情绪濒临崩溃的泥菩萨身边,低低地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的秩序都是必须要维护的,为此,注定要有流血牺牲……没什么好担心的,等天下会帮主,那个造成所有事件脱离原本轨道的男人消失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恢复正常了。是的,就像把病毒从电脑上清理掉一样。” 泥菩萨闻言,瞳孔猛然紧缩:“住手!” “只不过是个虚构的人物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小太监固执地看着他,对他伸出了手:“虽然你现在是个不合格的清道夫,不过我还是勉为其难地邀请你和我一起去除掉那个病毒吧。” 泥菩萨怔怔地看着小太监,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名的人形生物。 人不是被逼到绝境,才会从绝境中诱发出潜力,而是被逼到绝境,才会发现自己的无力,然后彷徨,然后挣扎,然后冲突,最终爆发。 小太监很快发现了泥菩萨的不对劲,他的瞳孔……已经变得没有焦距。 忽然,泥菩萨劈头盖脸地从小太监的肩上夺过了比勃,输入了一连串指令,然后将比勃狠狠地砸回小太监怀里,头一次用冷得可以 :“如果不想它就这么报废,你最好尽快带它回主脑那儿,再见!” 随后,他叫上聂风、断浪等人没命地往外跑。就在他们跑出宫殿的瞬间,巨大的爆炸声从宫殿中传来。大家都说,是上天震怒了。 泥菩萨仰头看着天。上天有没有震怒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有什么地方与从前不一样了。对,他忍受不了那个人一直在他耳边让他杀人,所以他杀了那个人。 尽管知道那个人最后还是会在主神空间复活,但杀了就是杀了。 在输入那一连串起爆指示符的时候,他看到了很多原来他本该看不见的东西,包括命理,包括气运,包括很多本不对他开放的权限。 天下会帮主并不是先前那个人所认为的‘病毒’,而是这个世界新生的帝王星,是他需要辅佐的对象。又或者说,帝王维持着世间的平衡,所以他辅佐帝王,实际上也是在进行着本职工作? 泥菩萨感到自己头脑中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信息,头痛欲裂,最后终于忍受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在倒地的前一瞬间,他听见一个声音在系统中说:‘恭喜你,你终于通过考验,转为正式清道夫了。’ ******* 绝无神生于东瀛,学艺于拳门正宗。大师兄拳道神原本武艺最高,却纵容儿子犯下屠杀同门之罪,遂被绝无神联合众师兄弟一道剿灭。拳道神身死后,绝无神本以为掌门之位会落入自己手中。谁曾料想师父对他权欲心大过向武之心很是不满,竟欲越过绝无神而将掌门之位传于他人。绝无神自感劳苦功高,却未能得到公平的待遇,遂怒不可遏,却愤而不发,素日里对师父越发恭敬。后来,他趁着几个武功比较棘手的师兄弟出去做任务的时候,寻了个机会往他师父的茶水中投毒,隐秘弑师;又将拳门正宗收归己用,改为无神绝宫。这便是无神绝宫的由来。 绝无神的武功本就高强,当年仅在拳道神之下,如今师兄与师父皆已身死,他又已自封无神绝宫的宫主,旁人自是奈何不了他。一些趋利避害者见大势已定,立马调转过头向绝无神投诚,自此成为了无神绝宫的一员。而另一部分对师父之死心中存疑且对绝无神做派不满的拳门正宗弟子或是被绝无神杀了,或是被赶出了无神绝宫。 被杀的那部分多是出身卑微且功夫不济者,其余幸存者虽数量不多,却个个都是拳脚高手,或者家族势力深厚,令绝无神一时不敢动之。当时刚刚上位的绝无神尚未站稳脚跟,又直面各方势力,自然不愿与世家结下死仇。 待绝无神所修功法天罗罡气臻于极致,又习得不灭金身后,他便猖狂不可一世,再不将天皇与世家放入眼中。自无神绝宫之人几次在公开场合下挫败皇族与世族之人后,无神绝宫更是如日中天,隐隐露出要取天皇而代之的意思,令天皇深恶痛绝。是以,天下会堂主刚刚提议要与天皇联手对付绝无神,他便一口答应,他实在是忍得够久了! 此番出行,江承仅带了猗谌与方鹄两个小辈,但在天皇亲眼见那两个小辈将自己宫中的好手尽数打败后,天皇对天下会一方的战力再无疑问,且还对两人赞赏有加。 除却帮主的弟子之外,猗谌、方鹄与江奉熙本就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不是江承自大,只怕他们与绝无神对上都有一战之力。虽未必能胜他,一时之间却也败不了。至于江承自己,已达“大音希声”之境巅峰,又有自创的新枪法瓦釜雷鸣决,更是有十足的自信能够破了绝无神的不灭金身。此番他已打定主意,将绝无神留给两名小辈练手。如无必要,他不会出手。 终于,江承三人与天皇一行人集齐了所有流落在外的原拳门正宗弟子七人,向着无神绝宫杀去。拳门正宗的弟子们皆是踌躇满志。自逃离无神绝宫后,他们勤练武功,不曾有一日懈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攻下无神绝宫,重新恢复拳门正宗的荣耀,守护住师父的心血,也为师父讨个公道。 身为无神绝宫的宫主,绝无神此刻还没有失势,自然收到了天皇等人攻来的消息。他冷笑一声,对着身旁侍候的严盈道:“美人儿,无神绝宫……不,整个东瀛近些日子怕是要发生动荡。我现在先将你和天儿送去中土心儿处,等到动乱平息了,我自会去找你们。”到了那时,他进攻中原也就毫无后顾之忧了。 严盈抿唇一笑,她本就是倾世美人,如今虽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比少女的娇媚,反倒更添了些许成熟的风情与魅惑,若非她如此风姿动人,当年在中土时也不可能令聂人王对其痴心不改。此刻她轻启朱唇,声音甜腻地道:“无神,你武功盖世,东瀛武者,莫有能出你左右者。还有什么地方,会比待在你身边更安全呢?” 她声音如丝丝竹乐扣耳,又如郁郁芬芳满庭,令人听着身子便酥了一半,且她又惯会把绝无神捧着,而绝无神对于她的追捧,也的确很是受用,当下便将她的手握在大掌之中细细抚摩:“听话。这一次,来得可不止是天皇,更有中土天下会之人。听闻那天下会堂主江承武功极高,仅次于天下会帮主与副帮主,不是个好惹的,且又有拳门正宗的余孽前来寻恤,我虽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但到底占用了保护你们的人手。你和天儿若在我身边,我只怕不能护你们周全。” 严盈低头思忖片刻,眼见着自己与儿子是无论如何都要被送去中原了,只得状似娇羞地笑着点了点头:“无神素来智谋过人,决策从未有过失误,我都听无神的。” 只在绝无神看不到的地方,暗自咬牙皱眉。在没有绝无神这个强有力的保护伞的情况下,她并不想跟绝心处在一处。凭借她的心机,她自然能看出绝心对她这个继母虽看上去恭顺,对从小便因深得绝无神宠爱而压他一头的绝天也算友善,但心中怕是巴不得他们出事。 只是,现在再怎么担心也没有办法了,为今之计,也就只有劝绝天到了那儿之后离绝心远一点。 恰好此时绝天也来找绝无神,绝无神便将此事与绝天一并说了。 绝天听闻无神绝宫或将有难,不假思索地道:“爹,孩儿不走,身为爹的儿子,孩儿怎么可以在无神绝宫有难的时候自己逃跑?”少年说得很是大义凛然。严盈听闻这话,当下就皱起了眉。 实则严盈知道自家儿子的斤两,这个儿子,从小就在万千宠爱中长大,被养得心思单纯,武功造诣上也不及绝心,偏偏很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严盈如何放心他留下?如今绝无神一定要在决战之前将他们母子送走,摆明了对方不好对付。若是绝天参战,岂不是羊入虎口? 严盈颇有些痛苦地阖上眼,当初,就不应该因为觉得亏欠了聂风,而加倍地疼爱绝天,将他宠成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若是一旦去了中原。她这傻儿子还不知道要被绝心怎么算计呢! 绝无神听闻绝天此言,倒是没有觉得他不自量力,反而颇为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好,这才是我绝无神的好儿子!我无神绝宫未来的继承人,就该有这样的气魄!” 绝天心下一喜,以为父亲同意让自己留下:“爹……” 绝无神挥手制止了他的话头:“天儿,我现在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护送你娘去中土。”见绝天满脸的不情愿,绝无神又道:“你若是留在这里,却让谁去保护你娘的安危?” 绝天挣扎了片刻,在建功立业的诱惑与娘亲之间,终究还是娘亲占了上风,遂点点头,认真道:“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娘安全地送到大哥那儿,等着爹来接我们的。”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严盈与绝天便匆匆地上路了。 从东瀛到中土,路程遥远,且又要走水路,只一个绝天,武力值势必不够看,绝无神又派了破军随严盈与绝天一道,沿途保护他们的安危。 破军原就对严盈有情,自然会尽心尽力地护严盈母子周全,这一点,绝无神毫不怀疑。虽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女人交给一个对她心怀不轨的男人,但除了护送严盈母子外,到了中土后还要利用破军做事,所以他没多考虑就下了令。 破军自然求之不得,能与心上人多相处一分时光,他心里也是极欢喜的。 坐在船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严盈试探性地对绝天开口:“天儿,到了中土之后,莫要常去寻你大哥。” 绝天正兀自看着海面上飞起的海欧,闻言转过头,诧异地道:“为什么?” 严盈自是恨不得立刻就着这个机会将绝心的真面目告诉绝天,可话到了嘴边,想着若是说了出来绝天也定不会相信,反倒让母子之间徒生罅隙,便又咽了回去,只道:“你大哥在帮你爹办事,此时怕是正在紧要关头,你莫要去打扰他。” 绝天蹙眉,愈发不解:“就是因为到了紧要关头,我才更应该去帮助大哥啊。娘,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直怪怪的……” 严盈拧紧了手中的帕子,终是再说不出一句话。 破军见状,温和地看了严盈一眼,无声地安慰。严盈却将头撇了过去,故作不见。 三人谁都没有想到,到达中土之后,率先来迎接他们一行的并不是绝天的人,而是剑魔。 绝心在先前拜剑山庄一役中杀死了剑魔心爱的女人傲夫人,剑魔一直深恨在心。近日又有传闻说绝心的弟弟与母亲即将来中土,剑魔心道,不若在报仇之前,也让那畜生尝尝至亲先自己而死的滋味儿,于是便找上了绝天与严盈。 鉴于先前绝心一直表现出与绝天十分亲厚的样子,剑魔丝毫也没有察觉到绝心是在借刀杀人。若是破军不在此处,严盈母子二人此刻定然身首异处! 严盈心头一震,望向那个挡在她身前的伟岸身影,也幸亏破军在此处。 只是,当年她与他相恋一场,他却将她送给了绝无神以换取上乘的武功心法,让她如何能释怀,让她如何轻易原谅? 且不提严盈一行在路上遇到的险境,远在东瀛的战况,才是真正地出乎嬴政预料之外。原来以为十拿九稳的战事,最后竟以江承身受重伤而告终,让他怎能不惊愕。 他手中攥着刚从东瀛传回的血书,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帮主,我等本已破了绝无神的不灭金身,将他逼至绝境。谁知他在那一瞬间仿佛邪灵附体一般,口足而鼻皆喷出红色的光芒,状似癫狂,失去了理智。合江堂主与拳门正宗高手之力亦未能取胜。现拳门正宗七弟子中三四死伤,江堂主更是昏迷不醒…… 嬴政将那血书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为何会如此?怎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菉竹猗猗的营养液和雷,蟹蟹向利威尔献出心脏_的雷~ 今天逛了一下X点吧,发现某位作者日更了2.7w,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吾辈一周的更新量啊 Ps:这章读起来奇怪吗?泥菩萨那一段画风变了来着 第58章 无题 三日后,猗谌又传来书信。他们虽败于绝无神之手,但无神绝宫已毁,宫里死忠于绝无神之人都被杀了个干净。至于那些两面三刀的前师兄弟们,则被拳门正宗余下的四名子弟尽数斩杀,以祭师父与枉死的师兄弟的在天之灵。 这一次,他们的行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胜利的,因为无神绝宫已毁,绝无神本人也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但从结果上来看,三方人马所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了,委实有些得不偿失。拳门正宗中前来夺宫的弟子七去其三,天下会堂主江承昏迷三日后,不治身亡,临终前周身遭烈火炙烤,去得很是痛苦。而天皇带来的皇宫精锐与由贵族精锐组织起来的队伍直接被发狂的绝无神灭了六成。 经此一战,天皇的实力大受打击,源氏趁此机会崛起,与天皇一脉展开了激烈的夺权战,并建立了幕府。天皇与贵族们虽然仍有些底子,到底元气大伤;源氏虽是后起之秀,却凭借源义经这个族中的武学奇才而与天皇一方战了个半斤八两。在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东瀛各方势力都自顾不暇,陷入内战。再没有人能够像当初的绝无神一样,堂而皇之地对中原展开攻势。 对于东瀛人来说,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绝无神疯了。疯了的绝无神去了中原,不会再祸害到他们。 对于中原人而言,绝无神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煞星。 因无神绝宫谋杀武林至尊、妄图取代至尊夺取中原武林的消息已经传开,心中但凡有点正气的武林人士都对绝无神颇为敌视。如今,绝无神的肖像画已挂在了各城的城门入口处,广为众人所知。至于从未到过中土的人为何会知道绝无神的样貌,就得问如今越发深沉的泥菩萨了。 在绝无神现身中土时,即刻便遭到了一群武林人士的围攻。 此刻绝无神眼冒红光,诡异非常,早已没了自主意识,唯有暴戾充斥在他的脑海中,驱使他不断地杀、杀、杀!神经触感仿佛早已被切断,他不懂得什么叫做疲惫,什么叫做疼痛,受伤了也毫不在乎,偏生伤口竟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丝毫不必担心失血过多而死,就如一个真正的怪物。 面对这样的怪物,前去围剿绝无神的武林人士自然讨不到好。不久,那些人全军覆没的消息传了开来,一时之间江湖中人心惶惶。自此,中原武林与绝无神一脉才算是真正结下了血仇,绝无神‘煞神’之名也在此后大噪。 绝无神的确对得起这个称号,他所过之处,莫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在一处偏远的小村庄中,无名截住了正欲大开杀戒的绝无神,见他神色混沌,便知已无法与他说理,遂叹道:“想当初,你绝无神在东瀛也算是个人物,谁知如今竟以身饲魔,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当真是可悲可叹。也罢,我就早些送你下去解脱吧。” 绝无神的红眸犹如饕餮般牢牢锁定着无名,喉头发出“嗬嗬”的声响。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转瞬间,便有一圈火海将无名与他围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里。 无名额头上顷刻间便沁出了汗水,他看了看周围,心觉那红中带金的火焰有异,情知目下的状况于己不利,遂毫不留手,一上来便是三个中级连环幻阵。趁着绝无神被困住的刹那,无名纵身跃起,伸手捻起树上的一排飞叶朝着绝无神而去。 阵法中传来了绝无神痛苦的咆哮,只见他仰天一声长啸,周身的火焰刹那便犹如开了锅的水般急剧沸腾起来,火苗转眼间窜得老高,又将两人头顶封住,形成一个令人窒息的密闭空间。无名情知不妙,急欲摆脱受人桎梏的现状,然而刚一有所动作,便觉身体中的内力运转迟缓了许多,而方才还只是红中带金的火焰如今已呈现全然的金。一点火星子溅到无名的手臂上,让他一条手臂险些废了去。 目前对于无名而言,设置三个及以上的纯能量连环幻阵是需要源源不断的内力支持的,若是借住外物布阵,方能降低内力的输入量,只是在速度与稳固度上远远无法与耗内力的纯能量幻阵相提并论。方才无名内力一滞,连环幻阵已是不攻自破,绝无神失去了枷锁,行动越发畅通无阻。 周围的火墙渐渐化整为零,金色的小伙团密雨一般向无名掷去。无名由于轻功不便,行动迟缓,已是一连挨了好几下,皮肉烤焦的味道传来,与之相伴随的,还有一股股让人几欲晕厥的热浪。 无名拼命地催动着体内的内力,将体内经脉绷得阵阵紧缩,疼痛而干涩。 无名这才知道,为何如同江承一般的高手会死在绝无神的手下。江承武功极高,在江湖上又以招式变幻莫测而闻名。然而,纵有千般万式又如何?若是连内力都使不出,一切都是虚妄! 汗水自无名的身上涔涔而下,他的面色,有一种被烧伤一般不正常的红。此时他正默念凝神决,强自忽略浑身上下的痛楚,使灵台清明。 片刻后,一道漆黑的烟雾弥散开来,有两簇幽蓝的火焰藏于其间,正是无名使出的‘天诟魍魉’,这是他修习墨家功法明鬼篇后自创而来的剑法。 鬼神之惑,明火之下,无所遁形。那漆黑的烟雾如一个圆一般,自无名身上散发,无声无息地钻入绝无神的血肉之躯中,有阴寒之气附骨。绝无神大吼一声,背上升腾起一只巨大的火凤虚影,那火凤浑身浴火,其颜色之纯粹,远在周围火焰之上。火凤往四处看了看,见自己身处一个狭隘的空间中,似乎很不高兴,长达数丈的双翅一震,将周围笼罩的火焰尽数刮散。 无数的火球朝着村落里的百姓们袭去,百姓们奔走呼号,片刻间便被烧成一堆堆焦炭。昔日平静安详的村落充斥着不详与死亡。 无名看得目眦欲裂,连快要招呼到身上的攻击也顾不得了。 总有那么些东西,以为永远也不会失去,却在眼前不见;总有那么些人,在人生不可抗拒的前进中消失,提醒着自己的无力。 无名此刻的心情便是这般。下定了决心要保护的人,转瞬间就一个个惨死在他的眼前,一如从前,他虽是武林神话,却救不了被仇家寻仇的妻子。 悲痛,愤怒,挣扎,矛盾……人的心中有了强烈的情绪,剑便也有了相应的剑意。 浑身的经脉都在抽搐着叫嚣疼痛,无名置若罔闻,只兀自榨取着、燃烧着体内所有的内力,每一丝每一毫都不曾剩下,直至消耗殆尽。 无名手中一划,剑随心动,一招应景的‘悲痛欲绝’使出,眨眼间便行至火凤跟前,形成一张不断转动的剑网,然后,骤然缩紧。 火凤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扑腾了几下翅膀,想要挣开这由剑意组成的剑网,却被上面尖锐犀利的剑气所伤,身子比方才缩小了些许。火凤犹自在挣扎,无名却已支撑不住。 无论是内力、体力还是精神上,他都早已透支。方才不过是凭借一股意念支撑着罢了。 终于,火凤从挣脱剑网爬出,无名也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火凤对着无名愤怒地嘶鸣了几声,又回到了绝无神的体内。 它本就是一个残留着些许意识的纯能量体,如今虽然挣脱了无名的‘悲痛欲绝’,但身子却小了一圈,它虽然想眼下就杀了无名,但这无疑会加快它的消亡,因此,便暂时退让了。为了尽快恢复力量,它甚至将意识沉入到绝无神的脑海深处,将身体的掌控权暂时还给了绝无神。 …… 绝无神自意识深处醒来之后,震惊地看着周围的火海。他记得,方才在无神绝宫中他被江承逼到了极致,不得已才使用了那一招。接着,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无神绝宫怎样了? 无数个疑问在绝无神心底盘踞,他想要踩着轻功离开,却发现体内绵软无力,只得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此处。 恰在此时,驭兽园中,帝释天饲养的妖兽挣开了眼:“有一头火凤出现了,我感受到了它的精魂。” 帝释天抽妖兽血的动作一滞:“哦?” “它应该是附着在那个东瀛人的身上,跟着一起来到中土的。” “那个绝无神?”帝释天兴致颇高地道:“就是那个想要挑战雄霸的人?看来这下有好戏看了。”自陵墓中一见后,帝释天便视嬴政如敌,若有能够打击他的机会,他是绝不会错过的。 “那头火凤的实力如何?”帝释天道:“哎呀,希望雄霸不要那么不经打呀,我可是想亲手送他上路的呢。” 黑影的眸光闪了闪:“如果有机会,带那头火凤来见我。” “难道那是你认识的?”帝释天的眼中绕有深意:“把你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或许会答应帮你这个忙噢。”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那黑影说着,不知比划了一个什么姿势,帝释天顿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警惕地看着黑影:“你…你做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喝着我的血保持青春。我想要对你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以前没必要罢了。”黑影嘲讽地道:“愚蠢的人,如果接下来你再挑恤我,也许我会直接让你闭嘴!” 天下会中,嬴政率领天下会众人在天荫城城门口迎接扶灵归来的猗谌与方鹄,两人身着素白衣衫,面上皆是一脸沉痛。江承武艺高强,为人足智多谋,素日极受天下会众人的敬重,不曾有人料到,他这一走,竟是天人永隔。待见到江承的灵柩时,不少铁汉子都红了眼眶。 江承曾数次率兵捍卫天荫城,天荫城的百姓此时也自发赶来为他送行。嬴政更是亲自为这位得力战将扶棺。 江湖中,繁文缛节都大大地缩减,也不讲究停不停灵了,目下要紧的是令江堂主入土为安。 在下葬之前,嬴政当着众人的面道:“江堂主绝不会白死!政(朕)在此发誓,定要将觊觎我中土的贼子绝无神当众斩杀,以慰江堂主在天之灵!”此话得到了很多人的应和,尤其是素日与江承颇为不睦的副帮主方为。江承之死令他们悲愤,那么惩治凶手自然就是他们目前最为关心的了。 众人离去后,方为蹲在江承的墓前,一面给他烧纸钱,一面道:“哎,老兄,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上回比武我赢了你,你还不服气,说下次定要赢回来。怎的,你怕了,所以不敢回来了?” “我一直挺讨厌你的,你功夫与我相当,脑瓜子却转得快,既奸诈又狡猾,每次吵架,我都说不过你……不过,你在帮主身边,可比我有用多了,还经常给帮主出谋划策……你说,你的职位在我老方之下,你有没有感到很憋屈啊?” “不过,就算你憋屈,副帮主这个位子我也不会让给你的,谁让你言而无信……” 方为说着说着,眼睛忽然停在了一处。一名身着孝服的青年此刻正将头扣在地上,久久不曾抬起。瞧着那身形,方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奉熙?” 江奉熙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仇恨:“伯父,我要为爹报仇!” 严盈处,破军击败了剑魔,却也受了内伤。严盈自打从剑魔口中套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便不敢再去绝心处,深怕绝心见自己母子还活着,会害了她和绝天。 绝心这些日子也很不好过。人人都道是他带人杀了武林至尊,不知是谁,还将他的画像画了出来,与他爹绝无神的并列放着,搞得现在只要他敢用真容露面便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别提占据帮派扩张势力了,作为一个光杆司令,他现在自身都难保。 听闻最近绝无神到了中土的消息,绝心就一阵头疼。若是让他爹知道他带来的人全军覆没了,定会重重责罚于他,说不准还会要了他的命。尽管绝心是绝无神之子,但他从不敢奢望绝无神像待儿子一般对他。可那些人若是为了保护绝天而死,绝无神未必会责罚绝天…… 头脑飞快地运转着,绝心此刻倒希望绝天快些来寻他了。 此时,绝心还不知道,远道而来的绝无神也成了光杆司令。无神绝宫,是彻底地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绝无神:本来我怎么都算是一个小Boss的,现在感觉快成路人炮灰了这是闹哪般? 帝释天:本来我以为我是最大的那个Boss,怎么一眨眼就要降级了? 蟹蟹向利威尔献出心脏_的雷。 大家回评热情一点嘛,说不定有双更哟~ 第59章 兄弟 “娘,为什么我们不去大哥那儿!”绝天扶着受伤的破军,见严盈将自己往天山脚下带,很有些不满。 “天儿,听话,破军他现在需要治疗。天山脚下的天荫城乃是最靠近天下会的城池,听闻此处名医甚多。让破军在此处疗伤,想必他能好得快些。”严盈声音虽轻柔,面上却是难掩的焦急,这焦急既是为破军的伤势,也是担心绝心会再来截杀他们一行。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天荫城是天下会管制最为严格的一个城池,若是绝心想要在这里对他们动手,便得好生掂量掂量了。 “大哥那儿就不能疗伤吗?”绝天撇着嘴道:“爹可是让我们来跟大哥会合的。” “天儿,你听不听娘的话?”严盈忽然严肃了脸色,不再像往日般对绝天慈爱纵容。 绝天很少看到严盈生气的样子,他素来知道自己的智慧不如母亲,见母亲沉了脸色,当下呐呐道:“我听娘的。” 严盈心知不能再对绝天心软下去了,绝心要他们母子二人的命,若是绝天还将绝心当作兄弟,保不齐哪一天就会死在绝心手里:“你若是听娘的话,便离绝心远一些。那剑魔,是绝心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我们母子二人的命。” “娘,你在说什么啊,大哥他怎么可能……” 绝天下意识地为绝心分辨,却被严盈严厉地打断:“天儿!天儿,我问你,绝心在拜剑山庄,是不是杀了一个人称傲夫人的女子?” “是啊,怎么啦,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嘛,杀了也就杀了……” “她是剑魔心爱之人。”严盈深吸了口气:“我们从东瀛远道而来投奔你大哥,着岸的地点是你爹率先告知过他的。可我们到的那一天,非但没有碰上你大哥,反而遇到了与你大哥有仇的剑魔,你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不待绝天回答,严盈便续道:“这是因为,你大哥想要我们母子的命。” 绝天乍然听闻此消息,虽然一时情感上接受不了,但他到底不是个蠢人,只是素日里被严盈养得单纯了些罢了。 “原来如此,我一直把他当我的兄弟,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绝天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他,我要问他,我有哪里对不起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儿,回来!你功夫不及绝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办!” 绝天回转过身,看了看自己身上正昏迷不醒的破军,又看了看手无寸铁的严盈,忽然想到,自己若是就这样一走,再没有人能保护自己柔弱的母亲。 绝天闭上眼,将一口怒气狠狠地压了回去:“绝心的这笔帐,暂且先记着。等爹来了,我一定要去告诉爹!” 然而,三人在入城的时候出了问题。原来,天荫城为了避免他方势力混入,规定凡是欲进入天荫城者皆需向城门处的小吏提供户籍与照身。严盈三人本就是匆忙出行,如何会有这两样东西?即便在出门时将这两样物事带了出来,他们属东瀛籍,又如何敢给这小吏看? 绝天见这小吏不过是个普通人,当下便欲硬闯,却被严盈死死拦住。恰在这时,一个儒雅清朗的身影向城门处走来,城门处的小吏颇为熟稔地向来人打招呼:“是风少爷啊,帮主又有新的任务要指派给风少爷去做吗?” 看着那张早已不再稚嫩的脸庞上熟悉的轮廊,严盈不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语带哽咽:“风儿……” 聂风面上带着一抹如沐春风的微笑,向小吏点了点头,当视线转移到泫然欲泣的女人身上时,那抹笑容倏然不见了,所剩下的,只有见到生人的漠然。 见聂风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严盈心下更是难过。她虽然不是一个好妻子,对于自己前前后后的几个男人多是利用大于情爱,但对于自己的两个孩子,她是真心爱护着的。 “风儿……”尽管知道,现在不是一个相认的好时机。但严盈一见了聂风,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绝天皱着眉头看着聂风:“他是天下会帮主的弟子。娘,你认识他?” “他是……” “换个地方说话吧。”聂风走到严盈的跟前,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可以毫无芥蒂地给一个陌生人微笑,唯有面前的女人,他的生身之母,他无法原谅。当初若不是为了严盈,他的父亲聂人王也不会…… 斯人已逝,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但是,说到底,严盈毕竟还是他的母亲。眼看着严盈似乎有难,他本想视而不见,却发现,自己终究做不到。 聂风在天荫城外为严盈等人寻了处小苑以供歇息,又去为破军请了位口碑颇佳的大夫。 此处离天荫城极近,大多数人都认识聂风,因此寻屋与寻医之事得了不少便利。大夫为破军处理完伤口便离开了,倒是许多许村民还迟迟不肯离开。 眼见着聂风被周围的居民围在中央,毫无架子地与他们打成一片,严盈的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她的儿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已经长得这么大,这么出色了。 一旁的一位农妇正搬着一盆衣服要去河边洗,路过之时热情地向严盈打着招呼:“你们是风少爷的朋友吧,老婆子我很少见到风少爷这样在乎旁人的。”严盈闻言,勉强地点了点头:“我们是……朋友。” 农妇闻言,朝着门口吆喝一声:“嗨~我就说嘛,这位夫人和少爷是风少爷的朋友,你还不信!”一旁的绝天低声嘀咕了一句“谁和他是朋友”,这话农妇自然是没有听见的,她对待严盈等人的态度更为热情了:“既然是风少爷的朋友,你们就安心住下,想住多久都没问题。哎哟,风少爷可是个好人啊,平日里不知帮了我们多少忙,我们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呢!” 又道:“帮主也是个好人。正是因为有帮主在,我们才能分到地,原先我们这儿的地,有一大半是刘地主家的。如果没有帮主,只怕我们现在还在喝西北风呢!哎,若不是天荫城中生存不易,我真想住进天荫城,也好离帮主和风少爷更近些……”老妇喋喋不休了许久,恨不得将天下会中的高层挨个儿夸一遍,只有在提到“叛逃”的步惊云时,方才一脸愤恨。 严盈只听着这话,便知道天下会在这些附近的城池中是极得民心的。一时之间,免不了将嬴政与绝无神相比较。 绝无神在东瀛中的确颇有势力,可也并不是他一家独大。有天皇和那些贵族在,绝无神始终名不正言不顺。绝无神治下,虽能够凭借强权令百姓服从,到底比不上天下会。况且中原这边的文明远超东瀛。若是日后不回东瀛了,在这边生活也不错。 她和绝天这次虽遭绝心暗算,但毕竟毫发无损,绝无神纵然会惩罚绝心,也决不会要他的命。经过这一遭,只怕绝心会更加痛恨她和绝天,若回了东瀛,绝天必然斗不过绝心,绝无神百年之后,她与绝天就是死路一条。 还不如在这里,至少她和绝天安然无恙,至少她还可以守着聂风……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聂风已经将村民们劝走,一脸冰冷地走了过来。 “喂,你和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句话,绝天已经在心里憋了好久了。若不是严盈一路上拉着他,他早就问出口了。 聂风漠然地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少年,又瞥了眼悲喜交加的严盈,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和你娘有关系?”他在‘你娘’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当初虽是天下会之人想要将严盈诱拐过来,但若不是严盈贪慕虚荣,又何至于抛夫弃子。若不是为了找回‘被掳’的严盈,他父亲为何会死?那个时候,眼前的女人又在哪里! 从那个时候起,在聂风的心中,便不再承认严盈是他娘。 “天儿,不要再问了……”严盈哽咽着道:“风儿,你还在怨我是不是……” 那是他父亲的命啊,怎么可能不怨,怎么可能轻易释然? 聂风阖上双眼,内心深处的些许波澜只有他自己知晓。 “你们好生在这里休息吧,我先走了。” 聂风方一挪动步子,便被绝天侧身拦住:“等等,把话说清楚再走!” 严盈见久别重逢的爱子要离开,赶忙擦了擦自己两颊的眼泪,哀求道:“风儿,我这么久没见你了,你让娘……多看一眼好不好?风儿,你当真不肯原谅我吗?” 尽管严盈收口极快,但那个字还是被绝天捕捉到了:“‘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指着聂风:“你是他娘?” “不错,天儿,风儿他……是你的亲哥哥。” “哈!哈!真是荒唐!是不是荒唐的事都集中在今天发生了!”绝天摇晃着身形后退数步:“先是知道原来一向视为大哥的男人在惦记着我的命,然后不知道从哪蹦出个野种来,说是我兄弟!” 绝天忽然露出凶狠的眼神,拔出长刀便向聂风刺去:“说,你是我娘和哪个野男人生的?” “说话放尊重点!”聂风见绝天这样侮辱自己的父亲,当下怒不可遏地拔出雪饮刀,与绝天对砍了起来。 严盈在一旁急得跳脚,一会儿唯恐这个伤了,一会儿又担心那个:“风儿,天儿,别打了!” 两人都红了眼,哪里听得进严盈的劝? 聂风虽气绝天言辞辱及自己的父亲,但到底碍着严盈,没有下狠手,否则,就凭他比绝天高了不知几筹的功力,绝天哪里还有命在? 绝天一开始还是一副预置聂风与死地的狠样子,后来也看出聂风是在让自己,心下又羞又恼,既为自己实力不济而羞愧,又为聂风不肯对自己使出全力而恼怒:“不打了!这样子打下去,有什么意思!” 因着两人的身份,聂风与绝天很难对对方产生好感。绝天对于聂风而言是母亲抛夫弃子的证明,聂风之于绝天是母亲对绝无神不忠的证据……好吧,绝天想了想,好像聂风出生那会儿,娘还没跟着他爹。不过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亲唯一的儿子,突然半路冒出个哥哥来,绝天要是能够坦然接受才有鬼了。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打过一场之后,聂风与绝天之间的氛围有所改变,至少不再像最初那般剑拔弩张。 “喂,我这么做,可不是怕了你!你听到没有!我只是担心娘!” “想要让我叫你哥,下辈子去吧!” “总有一天,我要凭着自己的力量打倒你!” “……”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向利威尔献出心脏_和夜灵雪的雷,蟹蟹菉竹猗猗的三瓶营养液 昨天在改另一篇文,所以没有更新,抱歉哈~一会儿还有一章肥更 送个小剧场做补偿吧,以下跟正文没有一毛钱关系噢,是关于小猪同志的 后元二年,汉武帝刘彻于观星台上席地而坐,吞纳吐息。内力在身体中游转一周后,他颇感疲惫。随着年岁渐增,他身体中澎湃的内力日益减少,体力更是每况愈下,便是天纵之才如刘彻,也不得不服老。 头顶深蓝的夜空中,紫微垣星区相对于帝王的星象已逐渐黯淡,很快便要被重云掩盖,消失不见,正是帝王迟暮之象。 刘彻拢起宽大的袖摆,深深地吸了口气,神色迷离,正兀自回忆往昔。 他的功夫自数十年前达到巅峰之后便再难寸进,朝中猛将、中原武林、匈奴单于,亦或是南越武学世家,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他在欣喜自得之余,难免心生孤寂之感。在卫、霍二人相继离世之后,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 有一个词,叫做孤掌难鸣。刘彻想要于武道上有所进益,若无对手,又该如何才能使武艺精进? 今日之武林,早已非昔年武林。自数百年前武林的黄金时代过去,开派大家们相继离世、秦始皇嬴政又命人焚毁百家秘籍之后,无数绝世功法失传,武林不可遏制地一步一步走向没落。后起之秀中虽亦不乏天资出众之辈,自创了不少功法,令人耳目一新,但终究无人能再重现当日百家争鸣时的辉煌。唯有近些年从他国传入的佛门功法,或可与昔日的百家绝学相比肩。但一枝独秀,且又非中原本土功法,终是难改武林整体态势。 武林盛况大不如前,于皇家而言是好事,可对于武者来说,却失去了绝佳的环境。 刘彻自幼修习汉室先祖传下的功法,在亲政的前一年,又于先祖刘邦的长陵中通过考验,获其亲自编撰的‘起凤腾蛟剑诀’与‘大风枪决’,自此如虎添翼,武艺大为精进。但若只如此,恐怕刘彻的功法也不会到达日后令众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说来也是刘彻的机缘,在南越赵家之人对刘彻投诚后,曾向刘彻进上一块通体漆黑、外观质朴的令牌。此令名炎雷令,乃是赵家先祖赵佗在秦时受封南越将军之职,即将离开咸阳而入南越时,秦始皇嬴政所赠。其中封存着嬴政当年留下的三道剑气,赵家先祖已自用一道,这炎雷令中尚余两道。 炎雷令原是作保命之用,然而那时刘彻年轻气盛,于武学一道上又畅通无阻,便一心要与当年盛名远扬的秦始皇一较高下,遂释放了其中的一道剑气。最后,剑意与剑意的碰撞以刘彻的惨败而告终,若不是手下有猛士护援,且炎雷令中的剑气封存了百年,有所衰减,怕是刘彻在那时就要命丧黄泉。 也是自那时起,刘彻始知百家绝学之精妙,遂命手下竭力寻找百家秘籍的残章。因有人将手抄本随葬,盗墓之人在盗取珍宝时将秘籍一并盗出,却不知这秘籍真正的珍贵之处,故只充作寻常孤本在书肆贩卖,后这些并不完全的秘籍辗转落入刘彻手中。 刘彻细细地回想着那日嬴政身上的剑气,又将他的剑招剑势尽数剖析一番,越想越觉精妙。刘彻心知嬴政素来只修习法家之剑,端的是犀利霸道,立竿见影,遂也对法家之流心生向往与好奇,开始修习法家剑道。一段时日后,刘彻又感一味的强硬不适合自己。且继法家大能商鞅与韩非之后,嬴政后来居上,对于法家之剑的应用已是登峰造极,在这方面,刘彻自认远不及嬴政,很难凭此道胜过他的剑意,便又择了儒家仁爱之道佐之。 刘彻悟性奇佳,当他真正沉下心来潜心修习,极少有不成事的。未用多长时间,刘彻便将法家之道与儒家之道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一如他的国策,外儒而内法,一刚一柔,张弛有度。刘彻一开始并未想过要修习佛门心法,还是后来练功时遇到了瓶颈,偶然间得了一卷经书,诵读后禅意顿生,头脑中一根慧筋被打通了,一举突破了瓶颈,刘彻这才对此心法重视起来。 此后,刘彻又见佛门心经能助自己练功时静心凝神,更是如获至宝。且法家霸道之剑与儒家仁爱之剑说穿了都是剑道,于拳脚功夫上,他正好少了那么一本心法,索性又修了佛门功法。 因法家心法颇为霸道,若与其他功法同修,则注定修习的任意一门功法都无法练到极致。刘彻将法、儒、佛三者合一,却是扬长避短,自成一脉,虽说将此三道单个拿出来不敌从前的各派大家,但三者合一,威力却是成倍增长,倒也可与那些大宗相媲美。 刘彻武功大成之时,卫青与霍去病尚在,两人本自有一套家传功法,不可小觑。后他二人成为刘彻心腹爱将,得刘彻所赠的兵家功法,更是如鱼得水。他二人武学天资本不下于刘彻,各自将那功法作了改良,经过几年磨练后,于战场上大放异彩,一跃成为继刘彻以后的绝世高手。 现在想来,那一段时日,竟是刘彻最为松快的时光。那时,他与卫、霍二人不断切磋着,共同进益。 年华一日一日逝去,霍去病走了,卫青走了,此后刘彻再也找不出当日与卫、霍二人切磋时的心境。每每招人与自己比武,看着对方那束手束脚的样子,心下便是一阵索然。在武学一道上,刘彻是真的感到无与伦比的孤寂。他怀揣封存着嬴政最后一道剑气的那一方令牌,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模拟着自己与嬴政交手的场景,却再也舍不得使用。 若留着这令牌,心中好歹还有个念头,一旦连这令牌中的剑气也消散了,这世间,他便再无对手,也再无进益。 意识回笼,刘彻仰望苍穹,看着那如风中残烛般明明昧昧的帝王星,不由暗自感叹一声。老了,他当真是老了。 纵然壮心不已,身体状况也不再允许他肆意妄为。 刘彻仰面躺在地上,不顾满地刺骨的冰凉,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已耗尽。便是再多的内力,也阻挡不住生命的流失。遗诏已留好,他不必担心。托孤之臣他也吩咐过,想来没有太大的问题。在来此之前,刘彻仿佛就知道自己将死一般,将一应事物安排得妥妥当当。作为一个帝王,他自认为已活得够长久。只是生命中不可避免的有了那么些缺憾。 在弥留之时,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将手中的黑色令牌攥紧。 终成执念。 小猪同志在向小政同志……的剑表白呀~想用这篇做小猪同志和小政同志CP的开篇来着(喂,泥垢了) 第60章 挣扎 “你再说一遍!”绝无神掐着绝心的脖子,眯起的眼中杀机毕现。 绝心偏过头,痛苦地咳了一声:“爹,孩儿不孝,没能完成爹的任务。未能取代至尊,也未能接回姨娘和弟弟。爹派给孩儿的战将和暗卫…已全军覆没。” “那是我无神绝宫一半的精锐啊,你怎么敢,怎么敢……”绝无神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将绝心狠狠甩在了墙上。绝心被这一撞,五脏六腑都险些错了位,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尝到了嘴里的铁锈味,绝心面上依旧带着谦恭的笑容,眼瞳深处如同凝结着万年冰雪:“爹,是孩儿的错。孩儿未曾想到居然有人发现了姨娘和弟弟的行踪,未能救回姨娘和弟弟,还浪费了爹给的人手,孩儿真是罪该万死!” 绝心未曾直接说那些手下是怎么死的,偏生努力把严盈和绝天的失踪与这件事摆在一道,听起来就好像是严盈母子不知什么时候惹到了中土之人,战将和暗卫为了保护他们而死。 “别为你的失败找借口,你以为,这些话我会信吗?”绝无神瞪大了眼看着绝心,显然余怒未消。 无神绝宫在东瀛的经营已毁于一旦,他如今就指着绝心带出来的这些人手翻盘,谁知道,连这些人也不在了。他多年来谋图的雄图霸业岂不是成了虚影! “爹,孩儿不敢。”犹豫了一瞬,绝心又道:“爹,我们现在要不要去找姨娘?” “找什么找!上哪儿找!” 他虽对严盈颇为喜欢,但一个女人,哪里比得上权力?这么多年来,他虽然宠爱严盈,但从来没有允许严盈沾染无神绝宫的全力。现如今,大业已败,他可没有心思找什么美人! 对了……想到严盈,绝无神眼中闪过一道光,破军! “心儿,雄霸现在最信任的弟子是谁?”绝无神的颜色游移不明。 绝心略一思忖:“据孩儿所知,雄霸现如今最为倚重的是其关门弟子断浪。可要说到信任……非聂风莫属!”想起先前有一阵子外头传言聂风因聂人王之事对雄霸颇为怨愤,竟连他都骗了过去,根本没将聂风的战力计算在内。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至于步惊云……因为他上次没帮着杀无神绝宫的人,招式只管朝那个小太监身上招呼,一副寻仇的架势,绝心把他忽略了。 “聂风为人如何?”绝无神又问。 绝心这下算是明白了,只怕是自己这爹把主意打到了聂风的头上:“他为人古道热肠,急公好义,是个好接近的。” “让破军想办法接近聂风,给聂风下舍心印!” “爹,我见破军往日里便对您诸多不敬。他真的会听您的命令吗?” “我自然有法子让他乖乖听话。”绝无神的瞳眸乍露凶光。 从前,他牵着破军为他办事的筹码是严盈,虽然严盈现在不在他身边,没办法作为牵制,好在他本就对破军不放心,担心破军与严盈来了中土之后直接将严盈带走,所以在破军身上下了一味毒,现在,也该是发作的时候了。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破军正用完药,不料喉头一阵腥甜,吐出一口黑血。 “怎么了,是药有问题吗?”严盈放下手中的绷带,焦急地上前将破军扶住。 “是…绝无神,他怕我…带走你,来之前…给我喂了…毒药。” 外头的小院中传来了飞禽扑腾翅膀的声音,不一会儿便见绝天拿了一封信进来,颇为兴奋地将信递给严盈:“娘,爹有信送来了!” 严盈与破军对视一眼,将信从信封中取出展开,严盈一看那信的内容,脸色刷地白了一片,连破军也是神色复杂。 绝天在一边好奇地想要凑上来看看:“娘,爹在信里说了什么呀,他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天儿……”好半响,严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暂时不要去找你爹……” “为什么?” “娘求你,娘求你……答应娘……”严盈哽咽着道。 “好了好了,我不去找爹,行了吧?”绝天向来最受不了他娘哭泣的表情,他宁可被她凶几句。 “天儿,谢谢你。只希望你日后…不要怪娘。” 如果绝无神和聂风中有一个必须去死,那么她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聂风的一边。只是,这么做,对绝天很残忍,毕竟,他是那么的崇拜他的父亲,而绝无神对绝天的关怀倒也是真的。 “我怎么会怪娘呢。”绝天并没有听出严盈话语中的深意。 “天儿,娘忽然想起来,想吃前面凤溪街上的小吃,你去给娘买些回来,好不好?” 见自己娘亲情绪不高,有心安慰一下她,绝天一口答应了。 严盈看着绝天走出了这间屋子,擦了擦面上的泪,用冷冽得不像话的声音说:“破军,我们投靠天下会吧。” “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算你不想我对聂风出手,也不用这样……” 不待破军说完,严盈便用纤细的手指抵住了破军的唇:“我已经仔细地想过了。我不能让风儿落入绝无神的手中,但也不想你出事,投奔天下会,是最好的方法。天下会名医如云,必会有办法解了你的毒。” “那绝天怎么办,他一定不会同意这么做的。你别告诉我,你不打算管他了。” “别急,你先听我说完。绝无神为人刚愎自用,如今这么急匆匆地赶来中原,必是东瀛战力已失。而天下会帮主手下高手如云,绝无神落败只是迟早的事。天下会帮主为人还算磊落公正,若是投奔天下会,在绝无神出事之后,天儿或许还能保得一命。至于其他的——”严盈深吸了口气,笑得比哭还难看:“就让天儿…恨我吧……” 其实,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她回到绝无神的身边,亲手毒杀绝无神,但她不能让绝天沉浸在自己的亲生母亲杀了父亲的痛苦和矛盾之中。 与此同时,天门中,一名身披斗篷的剑客被人恭恭敬敬地请入:“门主已经等你很久了,步少侠。来,跟我往这边走。” 步惊云平静地跟在那人身后,脸上既没有即将见到江湖中最神秘组织首领的忐忑,也没有丝毫的荣幸和欣喜。 那人一边在前面领着路,一边道:“门主还是喜欢情绪丰富点儿的人,你别老是这么一个表情,若是给门主留下一个傲慢的印象,可就不好了。” 俨然把步惊云当作即将觐见皇帝的外臣。 步惊云心下不耐,连一个字也懒得与引路人说,那人见状,又道:“咱们天门门主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见的,步少侠可不要不识好歹啊。” 见天门的一个小厮都是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他能被天门门主召见合该感恩戴德,步惊云身上的气息一阵冰冷。 那人又说了几句,感到身后传来一阵杀气,这才悻悻地闭了嘴。 将步惊云引导一个厅堂门口,引路人远远地停下了,再往前,就不是他这种身份能够进的地方了。 “门主,步少侠到了。”他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小心地行了个礼,方才转身离开。 步惊云双手环绕走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一个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一转身,正对上帝释天的那张冰雕面具。 “哟,小子。”帝释天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反而怪里怪气地道:“你就是雄霸的那个小徒弟啊。怎么,决定背叛你师父啦!”他伸出手来拍了几下:“干得好干得好!你师父那张死人脸,让人闷都闷死了!” 对于聒噪的人,步惊云向来厌恶,眉头挑了挑,做出一副忍耐的样子。 偏偏帝释天不光嘴上说说,还把手伸到他的脸上来拉他的脸皮:“来,笑一个啦,别学你那个无趣的师父。” 步惊云终于忍无可忍,退后一步,眉头紧锁:“你就是天门门主帝释天?” 上回在茂陵中的那次见面,步惊云还有点映像。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本以为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天门门主,性格竟会这样的……恶劣和跳脱。 “没礼貌,要叫前辈。”帝释天见捏不到脸,拍了拍他的肩。 “我以为,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所以,你就要让我多看看你的诚意啊,比如,你师父的项上人头……” 步惊云眼中寒光一扫,帝释天此时正好又绕到了他身后:“骗你的。这么血淋淋的事情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们来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吧。”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中,帝释天仿佛将步惊云当成了一个玩具,以让他变脸为乐。自打第一天那句状似玩笑的话语后,帝释天就再也没提过跟天下会、跟嬴政有关的任何事。只是他越是这样,越让步惊云感到他疑心极重。 步惊云能够感受到,帝释天对于自己极为放纵,并不约束自己的行踪,只是自己这一天见了哪些人,说过哪些话,他总会知晓,并且在自己面前再学一遍。步惊云知道,这是帝释天在警告自己。只要自己身在天门一日,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步惊云直觉天门有古怪,但在天门寻了几天都一无所获,反倒是自己的武功路数被套了些出来,这让步惊云颇为不快。 在发现步惊云的武功承自法家后,帝释天试探的意味就更明显了:“你们…果然在汉陵里找到好东西了吧?” 很快,帝释天就没有心情再与步惊云玩试探来试探去的游戏了,他直接递给步惊云一颗丹药:“给。” “这是什么。”步惊云冷冷地道。 “长生不死丹。”帝释天毫不避讳地说。 步惊云端详着手中小小的丹药:“有何凭证?” “待你吃下去,我自会给你凭证。” “我还没完成你要求我做的事,你会这么轻易地把丹药给我?” “吃不吃随你。”帝释天颇为自信地道:“这丹药中有一味毒药,待你成事,我才会给你解药。” 帝释天将步惊云引来这里的诱饵,只是四个字:长生不死。 帝释天笑了笑,就算是雄霸的弟子又怎么样,这世间,谁能够逃脱长生不死的诱惑? 不过,看着一向冷清的人为了心中的欲-望挣扎,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一章还是瘦瘦的。晚上再码一章或者明天的更新肥点好了。 蟹蟹向利威尔献出心脏_和夜灵雪的雷~~ 大家理一下我嘛,上章和这章都留个脚印嘛~ 第61章 异状 步惊云静默了片刻,似在考虑帝释天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在帝释天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他开口道:“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帝释天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道:“我要你的师父成为我的傀儡。” 步惊云瞳孔骤然一缩:“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师父……不,雄霸他绝无可能听命于任何人。” 帝释天发出一阵怪笑,从怀中取出一只描绘着奇异图案的瓷瓶,步惊云一眼扫去,竟有些像他们当初在汉陵中遇到的火鸟,只是,外观上又不尽相同。 只见帝释天晃了晃那瓷瓶,里面的药丸当啷作响,俨然只有一颗,他将这瓷瓶递到步惊云身前:“这是我炼制的丹药,入水即化,无色无味,你想办法将它拿去给雄霸服下。待七日后,他神志尽灭,就会成为只听令于我的傀儡!” 步惊云听得有些骇然:“……果真有此效用?” “那是自然。怎么,你不信我的话?想当初,多少人千金散尽,只为我一枚丹药呢。”步惊云对自己的怀疑,让帝释天很是不满。 步惊云看了帝释天一眼,伸手就要接过瓷瓶,帝释天的手却避了开。 “现在,你将长生不死药吃下去,就可以将这药丸领走。”帝释天充满审视意味地看着步惊云,凑近他,放缓声音:“事成后,我自会给你解药。不但如此,我还会为你提供后续的不死丹。” 步惊云看着手中的长生不死丹,这里面不知道加入了什么药材。若是他选择服用,虽然因为体质的关系,普通的毒对他起不了作用,但一旦他的内功不能为他自动排毒,他便是将性命交在了这个男人的手中。而以面前的男人诡异的手段来看,后者发生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若是他不服用,这个性情诡异的男人只怕下一秒就要翻脸,届时,他好不容易通过霍烈之事叛出天下会以取信这个男人的举措就全部白费了。 越是接近这个男人,便越能够感受到他的危险。若是不将他的秘密全部挖出来,他怎么能够放心?又怎么能甘心! 步惊云打开瓷瓶,取出丹药。那丹药在太阳的映照下竟是朱色的,如鲜血一般。步惊云将丹药含在口中,只觉得果真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儿,也不知道这长生丹中究竟添加了什么。服下丹药后,一股灼热的气息自丹田处升腾上来,仿佛随时要爆体而出。步惊云赶忙调息运功,过了片刻,待紊乱的气息尽散,步惊云周围的气息比先前更显浑厚,竟是又突破了。 不过,与从前的突破不同,这一次,他只觉得每一根经脉中都被充沛的火元素充斥,淤积在体内越来越多,连身子都被充斥得膨胀起来。他迫切地想要将这些发泄出来,连带着整个人也变得躁动不少。 步惊云赶忙默念清心决,保持灵台清明。过了一会儿,待那股燥热退去,浑身竟是说不出的舒爽,连带着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来,竟渴望更多…… 这种感觉并不正常,步惊云抑制住心中莫名的渴望,神色晦暗地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瓷瓶。 听闻有病重之人服用了丹药,身上便倍觉舒泰,连精神头也好上不少,自此离不开丹药,看来,丹药这物什果真有些古怪之处。幸好自己的渴望虽有,但还不到不能控制的地步。 “你就是靠着这种丹药得到长生的?”步惊云将心中的悸动压下后,淡淡地问道。 “不错,就是靠着它,我才活这么久。怎么样,感受到这丹药的好处了吧?日后,只要你好生为我做事,丹药上自不会亏待了你。” 帝释天眯起了眼。他并不愿意有人与他一道长生,在世间享此殊荣的合该只有他一人。待雄霸成为他的傀儡,步惊云也就没用了。若是个识相的,就留着继续充当手中的刀刃,若是不识相……呵,这些年被他收拾的不识相的人还少么! 步惊云摇摇头,看着帝释天离去的背影,素来毫无情绪的眼中此刻莫名的有一丝怜悯和讽刺。 这世间,从来没有哪一种好处是白白给予的。帝释天炼制的丹药或许一时间的确能够延长人的寿命,却极易上瘾,让人成为这丹药的奴隶。步惊云冷眼瞧着,帝释天这些年怕是没少服用这些丹药,却丝毫不曾警惕,反倒为此沾沾自喜,引以为荣,焉知有一日不会反噬自身? 连自我都守不住,若是这等长生,不要也罢。 心中打定注意日后定不会再服用此物,步惊云转身离开。然而,刚刚踏出两步,他便感觉头晕目眩,似有一阵时空扭曲的感觉。步惊云摇摇头,原以为是幻觉,可谁曾料想,自己体内的一点竟在此时如火星子般灼烧了起来,与此同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开始在耳边萦绕,像是从不远处传来的一般。 “来此……千年……” 不,这不是幻觉,只怕与自己方才服下的丹药有关。是丹药让自己与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什之间产生了感应! 反应过来后,步惊云便强忍着体内灼烧般的疼痛,一步一步朝着感应到的地方走去。 驭兽园门口的守卫见了步惊云,齐齐拦在他面前:“前方乃是我天门禁地。门主有令,擅入此地者,一律格杀勿论。” 到了此处,步惊云只觉得身体深处的那阵感应更为浓烈,如何会止步于此处? 他方才服了丹药,此刻正是内力暴涨之时,右手握着绝世好剑将体内汹涌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一道长长的剑波横空劈出,犹如激光光束,被波及者,无不惨叫着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见还有两三个侥幸躲过剑波攻击之人,步惊云左手一握,炙热的火球闪电般的砸向那几人,不一会儿,门口站着的只剩下步惊云一人。 步惊云朝着门内走去,远远的,他感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与他体内沸腾的血液一脉相承的气息! 此时,这气息压得步惊云胸腹发闷,眼前阵阵发黑,勉强将手中的绝世好剑支在地上,才不至于摔倒。 “吾等……来此……千年……”那模模糊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步惊云抬头望去,却见一只巨大的盘凤虚影威风凛凛地浮现在半空中,双翅一振,可遮天蔽日,浑身上下如同沐浴着一团淡金色的火焰,身后的翎毛在半空中飘荡,偶然扫过山石时如根根铁鞭,将那些障碍物打成碎片。 只此一眼,步惊云便知道,眼前的盘凤与他们在汉陵中遇到的火鸟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远远地站在那盘凤所在的地方,他的全身上下便止不住的颤栗,只怕到了那盘凤跟前,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步惊云用左手握着自己只着绝世好剑的右手,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正当此时,绝无神仍在开展着自己的大计。他自然不会知道聂风与严盈的渊源,更加不会料到破军竟然不顾其身重剧毒的现状背叛自己。 说实在的,严盈决定投靠天下会,除了不想聂风与破军中的任何一人生命受到威胁之外,也是因聂风之故,她才敢做这样的决定。知子莫若母。严盈知道,别看聂风现在还没有原谅自己,但有聂风在,只要自己一方不做出格的事,他定会竭力保护自己一行人的周全。 严盈等人将绝无神的计划捅给天下会之后,天下会中的许多堂主果然不信。他们都怀疑这是绝无神设置的一个诈降的骗局。毕竟,现在无神绝宫已毁,绝无神式微,想要玩儿点阴谋诡计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绝无神的女人见势不妙,想要通过告密换得一命,他们或许还会信几分。但绝无神的女人带着他的儿子来告密?怎么看怎么漏洞百出。 绝无神的女人是聂风的亲娘又怎么样?当年能够抛夫弃子,如今为何不能两面三刀? 如此声势之下,即便聂风将从破军处得到的舍心印当众拿了出来,也没有多大用处。 眼见聂风顶着巨大的压力愁眉不展,嬴政道:“风儿,你怎么看?” “徒儿相信,破军所言是真。但帮中有规定,不可让个人情感左右处事准则。所以徒儿恳请师父,为破军寻一名大夫,解了其身上的毒,并派人对其严加看管,直到一应事物核实。” 聂风这一开口,那些堂主们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连‘不可让个人情感左右处事准则’的帮规都搬出来了。聂风相信破军和严盈是个人情感因素,难道他们怀疑此二人就不是了? 况且聂风此番作为也并未逾矩,他们也就不再说话。 嬴政看着聂风的作为,点了点头。这个徒弟的处事手段,到底还是比从前长进了些。 “师父,其实,检验严盈是真降还是诈降很简单。”断浪对聂风有朋友之义与师徒之情,可这份感情还没有延伸到严盈身上。 “断堂主可有什么良策?” “让严盈引绝无神入天荫城,我们在天荫城布下天罗地网,待绝无神一入城,就将其击杀。如果严盈肯为我们天下会做成这件事,自然就是真降,反之……”断浪说到此处,眼中杀机一现。 嬴政轻点着桌案,看着地下聂风眉眼间夹杂的些许焦急之色,指尖一顿:“无论真降假降,留严盈一命。” 众人闻言,都惊诧地看着嬴政。 嬴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也会徇私了,只是私心里,他并不希望看到聂风难过的模样。至于严盈破军等人是真降还是诈降,他倒还真不放在心上。 真降倒也罢了,若是诈降……若是诈降,破军和绝天杀了,严盈就找一处地方软禁起来,让她再也翻不出风浪就好。 若说小时候嬴政是因聂风与扶苏如出一辙的温润与良善才会格外的关注聂风,此刻,在嬴政心中,聂风早已与往日不同。 在先前聂风离开天下会的那段时间中,他意识到,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的想念他,想念得想要将其牢牢禁-锢在身边。在断浪和龙辰离开的时候,他可没有这种感觉。 这么多年了,既然从前的那个念想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为浓烈,嬴政也不打算再忍着。何况他本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都散了,聂风留下。” 聂风眼神有些复杂地抬起头看着嬴政:“师父……方才为何说那些话?” 嬴政以手挑起了挑起了聂风的下巴,他黝黑深沉的目光细细地扫过聂风隽永的眉眼:“朕允你,无论如何,朕都保严盈不是,你莫不是不高兴?” 两人离得极近,嬴政的气息打在聂风的脸上,让他瑟缩了一下,睫毛不安地颤了颤:“师父……这是何意?” 聂风心中既是期待又是忐忑,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又怕自己得到的不是想要的那个答案。 “朕为风儿完成了心愿,风儿是否该奖励朕?”嬴政说着,将手撑在聂风的后脑勺处,狠狠地吻了上去,他的吻炙热而霸道,舌重重地扫过聂风口腔的每一处。 聂风只觉得头脑晕乎乎的,险些被溺毙在这样的吻里。直到嬴政离开他的唇后许久,他才开始大口喘息。 嬴政难得笑着拍了拍他的头:“等云儿回来,朕会给你一个答案。” 听到此话,聂风方才还在云端上飘着的新如同被浇上了一盆凉水,他艰难地开口道:“师父喜欢云师兄吗?比喜欢风儿…更喜欢?” 他其实更想问,在他和步惊云之间,师父是不是已经做出了抉择。可他不敢,仿佛一旦这样问出口,就有什么东西会被打破。 “傻孩子,别多想。”嬴政轻轻啄了啄聂风的眼睛:“在朕心中,你与云儿是一样的。” “一样吗……”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不会成为被抛下的那个? 想起近日传来的步惊云只身入天门的消息,嬴政眸色沉了沉。他的确与步惊云做出不合的假像,借此来迷惑天门,也默许了步惊云用些手段套套情报,但他没有想到,步惊云竟大胆到这种地步,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就跑进了徐福的老巢。 若是在江湖上,步惊云伤了病了,自己还可动用暗处的势力进行援救。可步惊云一旦入了天门,便是自己都鞭长莫及! 待将这小子抓回来,非要好好教训一番不可!竟敢让他担心,真是该死! 这时,文丑丑的一声通传打断了嬴政的思绪:“帮主,无名之徒剑晨在门外求见。” 文丑丑素来极有分寸,若不是有紧要事,不会轻易在这等时候打扰他。 “让他进来。”嬴政略一思忖:“对了,把泥菩萨也请过来。” 剑晨在江湖上素来都是彬彬有礼、谦恭整洁的模样,如今他却形容狼狈,发丝凌乱,身上衣服有几处焦黑,可知当真发生了要事。 “帮主,求您去救我师父。”剑晨跪倒在嬴政脚下。 正当此时,泥菩萨也带着太极盘走了进来,他面上有些疲惫:“有异界之物在中土横行,若不加以制止,只怕会酿成大祸。” 自打那次事件之后,他便能够通过太极盘预知到这个世界的部分未来。但令泥菩萨惊讶的是,他所预知到的未来,竟与脑海中的已知剧情大不吻合。 究竟是什么,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运行轨迹,泥菩萨也很疑惑。 剑晨听到泥菩萨说‘异界之物’,心中一动:“你说的异界之物,莫不是指一头妖凤?” “妖凤?” 剑晨当下便将无名听闻绝无神大开杀戒,前去阻止绝无神,不料与绝无神交手时忽然从其身体中升起一头火凤,将无名打成重伤之事说了一遍。 因在东瀛时火凤虚影并未直接出现,猗谌和方鹄只以为是绝无神走火入魔,竟未发现是他身体中的火凤在作祟。此刻听剑晨这么一说,嬴政脑海中自然又想起了千年前在秦国肆虐的那头凤凰,不知这两者间有何关联。 并不知晓这些的聂风自是与步惊语一样,想起了汉陵中那只被关押的火鸟。 只听剑晨又道:“师父带着满身的伤好不容易强撑着回来,将养了两日,情况却是越发不好了,身上每过三个时辰就会冒出火星附着在表皮上炙烤。我寻遍了周围的大夫,可无一人能够看出师父究竟是何症状。现如今,我也只能来找帮主了……” 这一回,剑晨是真的死马当活马医了。明知道天下会帮主并不是大夫,但在众人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他只能寄希望于他。兴许帮主见多识广,恰好碰到过这种症状,能救师父一命呢? 嬴政霍然起身:“我与你去看看你师父。” 看来此事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复杂些。 无名的情况果然是不大好,整个人烧得跟个焦炭似的,面色灰白,已有死相。 剑晨见状,再也忍不住一头扑倒在无名床边失声痛哭:“师父——求您睁开眼看徒儿一眼。师父对徒儿恩重如山,如师如父,徒儿还未来得及报答您,您怎么忍心丢下徒儿?” “闭嘴!”嬴政指尖一动,隔空一点,剑晨喉头便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嬴政这才坐下,将手搭在无名的脉搏上,将真气探入他体内。 “这是……玄火?” 见众人不解地看着自己,嬴政解释道:“曾有大家将天下之火分为天火、地火、玄火与普通火焰。天火即天上太阳燃烧时产生的火焰,地火朕未曾得见,玄火则为异兽身上自带的火焰。如凌云窟火麒麟身上的火便是玄火。只是,无名体内这火威力犹在火麒麟的火焰之上,一旦附骨便挥之不去,直至将那人烧死方才罢休。想来是无名与火凤交手时,那火凤对无名使出了‘寄生火种’所致。” “师父,那无名前辈岂不是……”聂风看了眼身旁被点了哑穴目眦欲裂的剑晨,终是没有再说下去。 嬴政叹道:“朕只能设法将这火种导到自己身上而后驱除。只是朕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不知成功率有多少,更不知道,朕这样做了,以无名现在的身子能否承受得住。” 千年前,他与那头盘凤交战之时,便曾被其使用了寄生火种,差点被活活烧死。后来,还是他以雷电之力覆盖全身,将那寄生火种引出,方才捡回一条命。 眼前这火的威能比当初之火却是弱多了。 “师父……”听嬴政这样说,聂风也不劝他了。虽然他不希望无名前辈死,但更不希望师父涉险。虽然有些自私,但对他来说,到底还是师父更重要些。 这时,泥菩萨却对嬴政道:“帮主,您可竭力一试。” 面上淡定,他心中的小人却已经开始咆哮。刚才他在工具栏中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他居然看到了一个复活点!这是要逆天的节奏么!要不要这么高大上! 剑晨颇为激动地看着泥菩萨,点头如捣蒜,心中对泥菩萨很是感激。无论怎样,他都想试一试。若是不试,师父便只有死路一条;试了,师父或可有一条生路。 嬴政将无名扶着靠坐在墙边,双手搭住他的肩膀,周身的真气附着在表面,很快,嬴政的体表便冒出了一层雷电之光,在半空中噼里啪啦作响。那紫色的电光顺着嬴政搭在无名的脉门进入无名体内。 片刻功夫后,沉眠在无名体内的火种动了动,朝着雷电所在之处缓缓地跟了过来。嬴政见状,加大雷电输出力度,昏睡中的无名受此刺激,不由发出一阵闷哼。 火种仿佛是就近感到了纯粹的雷电之力,越发欢欣,就着无名与嬴政肌肤相贴之处进入了嬴政的体内。在那一瞬间,嬴政脚踏轻功,在无名房外寻了处空旷之地,身上雷光大作。以嬴政为圆心,周围竟形成了一个半径三米的坑。 嬴政将火种逼出并迅速埋入坑中后,方才舒了口气,擦了擦因真气消耗过多而汗湿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泥菩萨:复活点没用上,有点小郁闷。亏我还想玩一次酷炫来着。 谢谢利威尔酱的雷~ 昨天苦逼的作者去补牙去了,抱歉~ 年纪轻轻牙齿就像老太太一样真的伤不起啊〒_〒 第62章 发现 步惊云的眼前,一幅幅瑰丽而诡异的画面正接连不断地显现。 先是盘凤现世,以凌驾万物的威压与遮天蔽日的气势压得步惊云几乎喘不过气来。 其后,空间仿佛在眼前被撕裂,发出一阵刺啦啦的响声,不多时,一头比眼前的盘凤身躯更为庞大的凤凰虚影出现在眼前,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与健壮的双翅充分地说明了它的强大。它的周围同样燃烧着火焰,只是那颜色比先去的盘凤更为耀眼,已接近太阳的颜色。 只是奇怪的是,如此强大的一个生物,步惊云却没有从其身上感受到任何威压,除非——除非这只凤凰根本就不在与他们相同的时空,他眼前见到的,是一个真正的虚影。 巨大的凤凰仰天高声啼鸣,步惊云感到犹如音波刺耳,双手不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音波仍是直直刺破他的鼓膜,进入了他的脑部神经。 先前的盘凤极为恭敬地对着巨大凤凰的虚影低下了头,表示顺服:“王。” 那凤凰虚影双眼一睁,逡巡地环视四周。由于它身上的火焰太过明丽,步惊云不大能够看得清它的长相,只是觉得那双凤眸异常有凶性。 “凤鸾,你如今既已在此界徘徊千年,任务也该完成得差不多了,你打算何时回来?” 听闻此言,被称为凤鸾的盘凤低下了头,羞愧道:“我等并未找齐王要的秘籍,那个时期的人族帝王对我等太过防备,甚至出动举国兵力围剿我等,偏那人族帝王得天眷顾,乃是有大气运者,轻易不好对付,属下与凤火及仆从火鸟不得不避其锋芒,分开行动,连从王这儿得到的轩辕弓……也于此役中丢失。” 说到这里,凤鸾越发惭愧:“属下也未曾料想到,那人族帝王竟会做得这么绝,宁可公然将秘籍焚毁,也绝不让我等得到,就是后来龙谷之人也未从其手中讨到好。属下一怒之下,用鸩毒杀死了那个人族皇帝,岂料遭其气运反噬,功力大减,千年来皆被困在此处……” 凤王危险地眯起了眼:“也就是说,你这千年来什么也没做成?蠢才!你明知我凤族近年来因进阶去往上位面者越来越少,鸩族、龙族以及灵狐一族已逐渐不把我凤族放在眼里。现如今千年一度的进阶大典又要到来,你让我如何与族中交待!” “吾王放心,属下定会赶在进阶大典前办妥此事!”凤鸾低下头,飞快地道。 “记住,万莫小瞧了这凡尘位面之人,此位面虽灵力低下,不宜修行,然此界人之悟性与气运远超吾等。吾等要争夺的,就是气运与这悟性的成果!若是完不成此任务,你也不必回来见本王了!” “是。” “至于轩辕弓——你自去寻罢。凡俗界面素有压制,我等轻易不可出入,否则便要被其自成一体的屏障绞杀,当初你尚年幼,且不过刚刚练气一级的修为,才得以用轩辕弓上得天独厚的人族气运掩盖修为,骗过屏障。你若找不回轩辕弓,除非寻得同样沾染人类大气运之物,否则便再回不来。你,好自为之。” “是,王上。” 巨大的凤凰虚影慢慢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炙烈的阳光没有了遮挡,重又照射了下来,只是,总让人觉得观之失色。 步惊云惊骇地看着目前他全然无法理解的一幕,心中默默地将方才听到之话记下。却见盘凤尖喙一啄,从其华丽的羽毛中叼出一个刻着繁复符文的小盒子:“千年前,你为争头功陷害于我,欲让我陨落此处。我未取你性命,只将你神魂封印于此处。现如今,你怕是早就记忆已失。也罢,该让你派上些用处了。” 说着,它的尖嘴对着盒口的封条处一啄,那封条眨眼间消失不见。只见一道光芒自盒中“倏”地飞出,朝着千里之外而去。 做完这一切,凤鸾伸着优雅的脖项望向步惊云的方向,这个人的体内有它一滴血,难怪方才它不曾注意到他。 凤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来,帝释天已经开始行动了。不过,这颗棋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了,不太听话了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步惊云,谁允许你到此处来的?” 身后传来帝释天惊怒的喝问。 帝释天一步一步逼近,他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荫,在他的面具上打下一片阴影:“想不到,我给你的傀儡药,竟被你用到了我的身上。” 如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至于为了化解药性而消耗了大量的内力,以至于错过了这头凤凰与其同伴的联络时机。 步惊云握紧了手中的绝世好剑,身体现在仍然臣服于凤鸾的威压之下,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如果帝释天要与他动手,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见步惊云不言不语,帝释天再度逼近步惊云:“小子,我这回是看走眼了。你这么千辛万苦地混进来,是为了探查情报的吧。很可惜,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在帝释天的‘万仞穿云’直朝步惊云而来时,步惊云疯狂地运转体内恍若凝滞般的内力,凭借轻功多开了第一击,朝着大门的方向一路狂奔。 不管怎么说,他一定要逃出天门,将得到的消息告知嬴政,也好让他早作准备! 见步惊云竟还敢逃,帝释天愤怒至极,直追步惊云而去。期间,步惊云曾试图以一个能量幻阵阻挡住帝释天的步伐,拖延时间,可此招在他使到一半的时候,便因内力不足而失败。这下子,帝释天彻底追上了步惊云,他面上戴着的冰雕面具折射出一阵冷冽的光。 帝释天暗运圣心决第二式,一招玄冰绝便直直穿过步惊云的右肩胛骨,使得步惊云的右手再也握不住剑,绝世好剑“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啊——”步惊云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肩,过了一会儿,那血不再流淌,却原来是玄冰绝连伤口处的血也一起冻住了。显然,帝释天并不想让步惊云死得那么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狒狒和腐了千万年的雷~ 话说这一章挺玄幻的,亲们还能hold住吗? 今天据说是黄道吉日,某只要去给远方亲戚家的姐姐当伴娘,所以字数少了点,大家不要嫌弃哟~ 第63章 现身 就在天门中异变叠生时,天下会也并不平静。谁也不曾料到,剑圣与绝无神竟会一前一后同时来到天荫城。 若说绝无神的到来尚属情理之中,剑圣会在这个时候出关就颇令人意外了。 不过,当聂风看见剑圣面上隐有死气之时,心中便有了答案,只怕是剑圣想要趁着尚有余力的时候,与师父最后斗上一场。 可惜,他注定不能让剑圣完成这个愿望。 聂风任由绝无神从自己的身边走过,而后飞身拦在了剑圣的身前。 “小子,你要阻挡老夫?”澎湃的剑气从剑圣的身上涌来,挤压着时间,碾压着空间,带着无尽的暴戾与狂躁,比上次见到时更为危险,也更杂乱。 剑气的气流四处乱撞,暴虐地撕毁所接触到的一切事物,落叶飞石被卷入的一瞬间,便化为粉尘消失在半空。那气流刮过身体十分疼痛,聂风甚至有种预感,就连剑圣自己,也控制不了那气流,不知何时就会遭其反噬。聂风心中暗忖,只怕是剑圣在练功时出了什么岔子所致。 雪饮刀倏然出鞘,带着重临战场的喜悦嗡鸣,雪亮的刀身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最后刃端对向剑圣,充满战意:“前辈,得罪了!” 他要赢!他能赢!即使是面对领悟了剑二十三的剑圣,他也不会一直输下去! 当心中升起这个强烈的念头时,聂风又不禁自我怀疑。 何为输,何为嬴,为何要赢?他何曾执着于胜负? 他执着的,曾经执着过的,只有生死。就是在面对这个男人的生死一线间,他走进了那个玄妙的精神世界。 一直以来,他的刀不够坚决,刀锋所指往往给人留两分余地,除了生死之战,他找不到对胜利的执着。唯有在面对曾经干净利落地击败他的剑圣时,他的心中才燃起战火。 聂风感觉到自己再一次进入了在明月和第二梦照顾下疗伤时领悟到的那种玄奥的状态,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拉扯着他脑海中一根根如同由神经连接起来的纤细管道,绵延到尽头处。尽头处,头顶一轮皓月,脚下一只水球,渺渺夜空中隐藏着无尽诱惑和未知,掺杂着无数美妙与死亡。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次的图像比上一次他顿悟时看到的清晰了许多。 聂风垂下头,周围的气息骤然一变,原本颇感不耐的剑圣表情也不由严肃了起来:“你竟然领悟了精神力?”这时,他才拿目光仔细地打量着聂风,忽道:“你是上次与老夫交手的……步惊云?” 聂风看着剑圣努力回想了好一阵才报出一个名字的模样,讽刺地笑笑:“前辈老眼昏花了么?竟连雪饮刀和绝世好剑也分辨不出了。”饶是他好脾气,也不由被剑圣一而再再而三地弄错自己的身份而恼怒了。眼前之人分明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中。 “聂风!你是聂风!不过一介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想不到你竟这般张狂!”见眼前的年轻人对自己毫无敬意,还出言不逊,剑圣动了真怒,手执一柄飞剑愤怒地朝着聂风劈去:“今日,就让老夫好好地替你师父教教你,什么叫做尊重前辈!” 聂风后撤一步卸去剑圣剑身上的力道,口中罕见的刻薄不让人:“论身份地位,武学成就,学识手段,敢问剑圣哪一样可与我师父比肩?又怎么有资格代替我师父教导我?” 说话间,剑圣已与聂风过了数十招,两人都是行如风,疾如影,走的皆是‘唯快不破’路线,一连串的影子从台阶上蔓延到台阶下,从台阶下蔓延到半空中。在外界看来,两人缠斗之处重影交叠,然而从拔剑到相持,也不过一息之间的功夫罢了。 “你,你这等巧言令色之徒,也就能逞逞口舌之能了!”见自己的招式一一被聂风化解,嘴上又被聂风堵得无话可说,剑圣深感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恤,虎口向内一别,便想将剑式更改为剑二十二。 谁知,还未等他出招,聂风便以食指中指夹住了剑圣的剑,封死了他出招的剑路,又将雪饮刀架在了剑圣的脖子上:“别白费力气了,今天,若是剑圣你不使出剑二十三,必会败于我手!” 剑圣见自己的招式竟如此轻易的被一介小辈破解,心中恼怒不已,将内力注入剑中,劲风骤起,剑身发颤,嗡嗡作响,眼看着就要切断聂风两根手指,聂风瞬间将手抽离,疾步倒退。 剑圣乘势追去,背后金光大作,雪白的长发因为他的动作而飘起,汹涌的剑意自其身上倾巢而出,身子的重力仿佛被增加了数倍,聂风感到他的动作远不如先前灵活轻便,莫说是使出剑招反击,就连抬一下手都很是困难。 这就是达到巅峰状态的剑二十三吗? 聂风看着御风而来的剑圣,只觉得他剑上的招式明明看着寻常无奇,却让他避无可避。可即使是剑二十三,也还是剑招;既然是剑招,又怎么可能毫无弱点? 意识世界中,通道的尽头处,聂风感觉自己正从通道口滑下,不断地坠落,坠落……那看着渺小的水球正不断在自己眼前放大,仿佛一块磁石一般,将自己的身子牢牢吸附着,不得随意动弹。 聂风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此时,剑圣的剑锋已近在眼前,很快便要递上他的咽喉。很快就要结束了,这场战斗…… 一滴一滴的水在脑海中不断地滴下,周而复始;如同那个蓝色的球,在毫不间断地一周一周转动着。 在一次一次的挤压中,聂风好像终于捉到了一丝飘渺不定的规律,与此同时,他也是第一次模模糊糊地看清那个水球的真容,上面除了一片汪洋的蓝,也有凹凸的山脊和土黄色的陆地…… 聂风睁开眼,剑圣皱眉,不知是不是错觉,聂风的眼睛比方才更明亮了些许,而且,他总觉得聂风的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剑圣心下有种隐隐的不安感,剑锋在迟疑了一秒后朝着原来的轨迹携着雷霆之势刺下。不管怎样,剑二十三一出,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聂风双手在身前点了数下,手执雪饮刀在空中不断地划过一道道圆弧。那刀锋看似绵软无力,甫一触及,却连剑圣周围的戾气也尽数化去。一道道小圆弧组成了一个浅蓝色的巨大水幕,剑圣拼尽全力的一击刺入那水幕中非但没有激起浪花,反而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无动静。 身体中所有的力量与生机仿佛皆随着这无疾而终的一击而溃散枯竭,剑圣原本就有些灰白的面容更是蒙上了一层阴翳的死气,他百感交集地看着聂风:“想不到,最后…打倒老夫…的人,竟然…是你……” 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用一种夹杂着不可置信、不甘和遗憾的目光注视着前方。他僵持得太久了,久到聂风感觉有些不正常。 “前辈?”聂风试探地唤了一声,却无人答应。 他收了刀上的真气,欲上前一探究竟,却见剑圣骤然倒地,已然身亡。 因为剑圣对师父颇有敌意的缘故,聂风并不喜欢这位前辈,但他是因为剑圣才能够突破,虽然剑圣本来也没安什么好心,但冲着这一点,他也愿意给他三分敬意。 聂风唤过一旁的天下会杂役:“去,将剑圣葬了。”而后踏着轻功朝演武场赶去。 此时,天下会中一流高手皆聚集于此,甚至并不需要嬴政出手,绝无神便左支右绌,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先前在东瀛时,他的不灭金身就已被江承所破,没了不灭金身的绝无神在天下会高手们的面前构不成真正的威胁。 在天下会诸人又一次联手布阵中,绝无神狼狈地打滚避开,他看了眼嬴政,见其毫无中舍心印的迹象,又想到先前他来时早有准备的天下会众人,不由怒从心来,咬牙切齿道:“严、盈,破、军,你们这两个贱人!竟敢诓骗于我!” 江奉熙一杆长枪发了狠地朝犹自逞强的绝无神身上招呼:“绝无神,拿命来,我要用你的血,祭我父亲在天之灵!” 猗谌也道:“还有那些枉死在你手中的武林豪杰,可都在天上等着你呢!” 说话间,绝无神身上又添数道伤口。 嬴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即将被逼至癫狂的绝无神,心道,快了。 他们就快见识到杀死江承、重伤无名的真凶。嬴政紧了紧手中的太阿剑,目光在早已准备好的大阵阵眼处逡巡了一阵,又转回到绝无神的身上。 只见绝无神仰天长笑三声:“你们想让我死,我就偏不死——” 话语方毕,一阵灼热的气流就从周围的空气中升腾而起,如同沸腾的岩浆。绝无神的双目已成赤红色,如入魔道,就连浑身上下的皮肤,也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一头巨大的火凤虚影盘旋在绝无神的后方,仰着脖项发出一阵清越嘹亮的啼鸣。此时,远处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团炙热的魂火仿佛是受到了主人的召唤一般,来到火凤的身前,与火凤融为一体。 渐渐的,原本神智混沌的火凤眸色变得清明,身躯也变得越发庞大。 千年了,它被盘凤那家伙封印了千年,如今,它总算是自由了。待它灭了这帮凡人便去找那家伙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狒狒和江月何时照离人的雷~ 蠢作者去隔壁修文去了,所以两天没更。今天或明天会补一更,么么哒。 终于把剑圣Ko掉了,再不写都要忘了他了~ 第64章 获救 天门中 帝释天看着步惊云狼狈地单膝跪倒在地上的模样,凉凉地道:“真可怜呢。”说着,手握成爪,向着步惊云头顶抓去,步惊云身子一倾,头偏了过去,那招雪血爪便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背上,伴随着皮肉绽开,筋骨错位的声音,步惊云喉头又涌上铁锈味儿,鲜血溅洒在前方地砖上,整个人浑身发颤,力气全无。想要调动内力护体,却惊骇地发现丹田处阵阵作痛,一股寒意如腊月霜雪般游走在步惊云四肢百骸,令他不由缩了缩身子,连牙齿也在上下打着冷颤。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越是动用内力,便越痛苦?”帝释天看着步惊云的模样,轻笑道:“看来,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 无暇去理会帝释天嘲讽的话语,步惊云正大睁着双眼,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支撑自己的身体上。此刻他手足处力气全无,随时都有可能软倒,不过是硬撑着才没有倒在地上。以他的骄傲,绝不愿意在仇敌面前连最后一丝尊严也丧失,那样还不如让他即刻就死去! 看着步惊云偶尔撇来的仇恨的目光,帝释天玩味地笑道:“哦?不错的眼神,看起来还有精力再陪我玩上一会儿,是吧?嗯?” 话音刚落,又是一拳打下,这一次,因为力道过大,步惊云整个人狠狠地俯面摔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头却被帝释天牢牢摁在了灰尘里。帝释天居高临下地望着步惊云,就像在看任何一只微不足道的爬虫:“我先前跟你说过的,给你的长生不死丹里有毒,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吗?看吧,这就是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的结果。” 说着,帝释天从衣襟中取出一只瓷瓶——与装着长生不死丹的瓷瓶不同,这只瓷瓶看起来十分朴素,毫不起眼。他拿着那瓷瓶摇了摇:“这瓶子里的解药本来是给你准备的,只要等到雄霸一成我的傀儡,我就给你。不过,谁让你要背叛我呢?我现在不想给你啦。”说着,他又特意将那瓷瓶在步惊云眼前晃了晃:“难受吗?想要吗?” 不待步惊云回答,他指尖暗自蕴劲,将那瓷瓶往高处一弹,瓷瓶在下落时准确地落入了悬崖下。帝释天将两只空了的手恶意地在步惊云面前晃了晃:“没有啦,嘻嘻!” 步惊云看着帝释天一副把他当猴耍的样子,心中憎恶,偏偏情绪的剧烈起伏又牵动了丹田中的寒潮。那寒潮席卷而来,一波比一波猛烈,一次比一次持久,步惊云觉得自己的心窝都要被冻僵了,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他着实不知自己还能再撑多久。 帝释天拍打着他的脸颊让他恢复意识:“喂,别就这样晕过去啊,没意思透了!” 他掌上蕴了点内力,步惊云的脸孔不一会儿便红肿起来,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神经。 他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忽然感到衣襟内有一方坚硬之物,这时,才想起离开天下会前,嬴政曾经交给他一方看着毫不起眼的玄色令牌,听说,那玄色令牌正是天下会的探子从天门带出的,在关键时候可作保命之用。 当日的步惊云虽不大相信,但因为是嬴政赠予的,他还是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胸前。如今想来,那时候的嬴政大约也不是无的放矢。 步惊云借着身子掩饰自己的动作,将颤抖的左手探入衣襟内。虽然不知道这令牌究竟有何奇妙之处,但现在,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就在帝释天倍感无趣,想要再折腾步惊云一番的时候,忽然神色一肃,双手撑地,迅速向后翻了几翻。 烟云散去,一个头戴冕旒,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执着太阿剑站在他的面前。那张俊美的容颜上凝聚着居高临下的睥睨和稳若泰山的威势,饶是帝释天这般玩世不恭的人,乍见此人陌生而熟悉的面孔也大惊失色:“嬴——政——” 嬴政? 步惊云的耳朵动了动,他记得,先前在汉陵中时,师父便说过,他不是雄霸,而是嬴政。 如今,不可一世的天门门主在提到这个名字时,亦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嬴政,到底是何许人也? 不知哪来的力气,步惊云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打量着面前的帝王,也愣住了。 在初初听到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如雷贯耳的名字的时候,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只是秦始皇的年代离他们毕竟颇为遥远,若要将那个人与师父联系起来,未免太过荒谬,于是这个怀疑没在心里头转悠多久就被排除了。 可如今,看着面前宛若从远古走来的王者,步惊云不得不承认,自家师父定然与面前之人有什么联系。甚至可能……他们就是一个人! 帝释天方才不过是乍见昔日熟悉的脸孔,震惊之下失了判断。如今理智回笼,他便知晓,面前的,一定不是嬴政。已经死去千年的人,怎么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当初他可是偷跑回中原亲自看着嬴政下葬的。 面前的‘人’若不是嬴政,便只可能是嬴政当年留下的剑意。几乎在想到这里的一瞬间,帝释天的心头便浮上三个字:炎雷令!他仔细往步惊云处看去,果然瞥见了那方玄色令牌。 “炎雷令在你的手上?你从何处得来的?”帝释天眯着双眼,语气再不似方才拿步惊云取乐时那般轻松。 帝释天不由想起赵家后人。 当年,炎雷令一共三块,他得了一块,赵家得了一块,公子扶苏得了一块。扶苏那块早已被盘凤一伙毁坏,赵佗当年得的令牌他不认为还在赵家手上,否则赵家也不至于到了被灭门的地步还不拿出,有那令牌在,至少他们还可垂死挣扎一番。 至于他自己的……想到此处,帝释天脸色蓦地一变,终于想起自己遗漏的那处。 然而此刻可不是他发呆的好时机。帝释天心中念头不过转了几转,‘嬴政’的长剑便已抢至身前。 虽然经过千年封印,其剑意已是衰减不少,但当直面‘嬴政’之时,帝释天发现,昔日帝王的剑意仍是那般强劲,仿佛划过了千年的时空,来惩戒他这个背叛者了! 即便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臆想,但帝释天竟沉浸在其中有些不可自拔了。帝释天心底那属于徐福的对始皇帝根深蒂固的畏惧一齐涌了上来,他望着面前‘嬴政’的眼神却是越发愤恨。当年秦始皇何其威武,如今又怎样,不过是个死人罢了,难道还想与他斗吗! 帝释天冷笑着,将心中的惊惧化作圣心决中威力最强的帝天狂雷拍向‘嬴政’,谁知那电花刚刚触及到‘嬴政’的身体,‘嬴政’的体表便罩上一层雷光,那雷光罩恍若一个极具吸力的漩涡,将帝天狂雷整个吞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说来也是帝释天不走运,刚与‘嬴政’交手,便有一场倾盆大雨泼落,天边阵阵电闪雷鸣。手臂粗的紫色异雷纷纷凝聚到‘嬴政’的周围,与‘嬴政’留下的真气化作的雷电之力相辅相成,顷刻间,帝释天便置身‘嬴政’的剑阵之中,不得脱身。成千上万把雷剑将帝释天团团围困,剑与剑之间彼此有锁链粗细的电光连接,远远看去,就像是帝释天被囚禁在光雷化作的牢笼里。 若是泥菩萨在此,定会感叹这场大雨下得不简单。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到‘嬴政’需要雷雨的时候,恰好就下了一场大雨,还是在一场大战中!唯一的解释,只有嬴政周身的气运! 嬴政本是有大气运之人,其对手与其争斗,比的不只是实力,更是比气运。 很显然,帝释天,或者说方士徐福的气运是比不过嬴政,所以被狠狠地坑了一把。 ‘牢笼’中有几道碗口大的闪电将帝释天狠狠地抽飞出去,又提溜回来,不一会儿,帝释天便皮肉焦黑,头发炸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几道闪电在帝释天身上灼伤的位置竟与他方才在步惊云身上制造伤痕的位置几乎完全一致。 ‘嬴政’伸出左手,那几道粗大的闪电便被他收了进去。他往步惊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他的眼神是那么淡漠,空若无物,高高立于剑阵的上空,便如此间的主宰者一般,轻易便可决定人的生死。 步惊云的心不由一缩,他深深地看了‘嬴政’一眼,将他的容貌牢牢地印刻在心底。不知是不是步惊云的错觉,‘嬴政’的身影比起刚出现时要淡上不少,那张清逸高华的面庞甚至已开始变得透明,仿佛要不了多久就要消融在空气里。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步惊云不知怎的,心下如同被千双手揪着一般,一阵一阵的疼痛传来。 他并不想离开,但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了,在‘嬴政’消失之前的这段时间,是他最后的逃跑机会。 步惊云拄着绝世好剑一步一步地向天门外蹒跚行去,忍住了想要回头的欲-望。 身后,一阵天崩地裂的震感传来,步惊云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只见原先牢牢插在地上的雷剑皆拔地而起,漫天雷剑都悬浮在半空中,不断地旋转着,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次攻击过帝释天后,就会有几把剑消散,帝释天亦是催动着‘万剑归宗’与‘帝天四劫’不断地反击。 当帝释天刺中‘嬴政’时,总会从他的‘身体’上直接穿过去。虽然看似无法给‘嬴政’造成任何伤害,步惊云却注意到,每被帝释天‘刺中’一次,‘嬴政’的身影便黯淡一分,到了最后,‘嬴政’已变得半透明,剑阵中的剑也只剩下了不足一百把。 ‘嬴政’将视若生命的长剑往半空中一抛,抬起双手,两手掌心相对,一上一下,握成一个圆弧形,剩余的数十把雷剑皆化作阵阵光束被吸入其中,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雷球。雷球被不断地挤压着,发出刺啦啦的爆裂声,周围的空间也仿佛受其影响,变得凹凸不平。 帝释天紧锁着眉眼看着这一幕,轻功运转到极致,竭力想离开这片区域。雷球在他身后炸开,掀起一阵炙热的狂澜,他虽然反应足够迅速,但还是受到余波的波及,被伤及肺腑。天门已被夷为平地,未能及时逃出的人都被埋葬在了里面。 想着自己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帝释天不由捂着胸口咳了一阵,面容扭曲,咬牙切齿地道:“嬴、政!” 步惊云此时已经离开天门,只是他中了丹毒,又身负重伤,根本走不了多远,只得就近寻了处小镇,靠在墙上,想要暂作歇息。 天下会分堂的虎子恰好到此间执行巡逻任务,见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从街道拐角处一闪而过,心中觉得有古怪,对身旁的刘兵道:“你先继续巡逻着,我过去看看!” “嗳!虎子,你干嘛呢!那里是条死胡同!”刘兵刚想阻止,却见虎子已往死胡同处走了去。刘兵摇了摇头,心感无奈,也跟着走了过去。 “我说虎子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干嘛突然……”话还没说完,刘兵就被靠着墙角的那个身影吸去了注意力。 “兵子,你看看,”虎子吞了口唾沫:“这是不是步惊云?” 刘兵胸中打鼓,隐隐有些灼热,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扳过那人的脸看了看,又从怀中拿出隐有步惊云画像的通缉令仔细端详了一番:“咦,还真是!” “步惊云可是我们天下会的叛徒,我们该怎么处理他?” “先找个大夫给他开点药,也不用治好,把命吊着就成。然后,我们把他押回天下会吧,说不定帮主一高兴,对我们重重有赏。” “何必那么麻烦!步惊云叛会,帮主定然生气,我们直接割了步惊云的头带回天下会给帮主,帮主岂不更高兴?听闻步惊云武艺极高,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带着这小子上路,路上指不定出什么状况呢!”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步惊云再是做了混账的事,他也曾经是帮主的弟子,该怎样处罚,我们只管听着帮主吩咐就是。帮主定然不会希望我们自作主张的,若是我们提着步惊云的头去见帮主,指不定还要吃挂落,犯不着。依我说,咱们宁兄弟可辛苦点,至少也得让帮主记咱们一个好……” 这时候,众人还不知道。步惊云的性命就在这两个小人物的三言两语中保住了,而这两个小人物也与死神擦肩而过。 当多年后,他们升任天下会分堂堂主时,不无感慨地道:“幸好那时没有杀步惊云,而是将他带回了帮主的身旁。”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英雄救美的必须是师父啊,你们肿么能指望凤凰呢 谢谢狒狒的雷~ 第65章 涅盘 火凤扇动着双翼,在校武场中刮起一阵阵劲风。劲风中带着罡气,打在身上如同剜骨般疼痛,几个武功低微的杂役因躲闪不及当场便被扇飞了出去,血流如注。 方为、猗谌、江奉熙、方鹄以及刚刚赶到的聂风等人连连后退数步,一蹬地稳住身形后,以真气裹住身体,提着各自的武器纵身而上。 火凤对于来自‘蝼蚁’的挑恤很是不满,凶鸷的双目一眯,张大鸟口,一团经过高度压缩的火球便从它口中喷出,风助火势,越燃越大,隔了老远,方为便已感受到那股能将人融化的高温,赶忙提醒众人:“危险!快闪开!” 五人纷纷往各处躲去,虽没被火球直接砸中,却也没彻底脱离危险。只见那火球“轰”地一声砸在地上,余波如同犀利的钢刀般向着五人的身后劈去,势头不减,转瞬间便追上了五人。此时,聂风与猗谌在同一个方向,方为与方鹄、江奉熙在另一头。 聂风也没有料到这头火凤竟这般难缠,甫一个照面便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他见情势危急,一把拦在猗谌面前,暗自催动‘春风化雨’功法,将直追自己二人而来的火焰威力不断地削弱、化去,直到对他们再也构不成威胁,方才暗自松了口气,眸中却是满满的凝重。 这头火凤的实力只怕远在汉陵中那头火鸟之上,即便他们想要合力击杀火凤也很艰难,不知师父是否有法子对付它……聂风并不对师父的实力存疑,只是难免为师父的安危感到忧心。 另一旁,方为反应本也是极快,见避无可避,将方鹄、江奉熙护在了身后。因他没有削减对方攻击威力的招式,只得放招与火焰余波硬碰硬,状况倒不如聂风好。只见方为手持千斤锤凌空就是一击,音波有如实质般在半空中阵阵传开,与那火焰余波狠狠地撞在了一处,一秒钟的停滞后,火焰余波便如决堤洪水般直冲方为面门而来。 “啊——”方为一声惨叫,原来左眼已被缠上来的一小簇火苗灼瞎。 一旁被方为护在身后的方鹄与江奉熙皆暗自惊心。 “爹!”“叔父!” 那火焰沿着方为的眼角顺沿而下,眼看着便要如同当初无名那般蔓延至全身,嬴政忽然伸手,一道长长的紫雷犹如藤鞭一边向那火苗伸去,火苗仿佛受到了什么吸引似的,缠绕着紫雷蜿蜒而上,在火焰触及到嬴政的身体之前,紫雷鞭连带着火焰又狠狠地朝着火凤抽了过去。 火凤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昂头怒视嬴政。 它虽是火凤,但它体内的火焰乃是地火,招呼到自己身上,对己身也会造成一定的伤害,只是因它的属性,伤害会减半罢了。偏偏嬴政不仅用它自己的火来攻击它,还动用雷电之力灼伤它的羽毛,显然激怒了它! 火凤凄厉地吼叫一声,刺耳的音波惹得众人鼓膜镇痛,内力无法聚集,有严重的,甚至出了血。 这音波攻击最是难缠。若是其他的攻击,不拘什么形式,只要他往身体表面罩上一层真气,便可迎刃而解。偏偏这音波却是拦也拦不住,挡也挡不住,聂风用手捂着耳,头脑中仍是一阵钝钝的痛,脑袋似要从内里被剖开一般。 他们离火凤尚有一定距离都这般,不知直面火凤的师父现下如何……聂风强忍着疼痛朝嬴政看去,他见嬴政在火凤的攻击□子亦轻微地颤了颤,心不免上提。 火凤见自己的攻击奏效,眯着眼又是一阵狂叫,似乎很是自得,一面叫,它还一面扑腾着翅膀,引得周围罡风阵阵。 忽然,火凤收了势,转头冲着长天又是一阵悠长的嘶吼,继而口中开始酝酿一个如脸盆大的火球,这火球的颜色看上去十分纯粹,比起地火,甚至更为接近天火,为了此招火凤蓄力良久,可知其威力之大。若是被此招直接命中,只怕整个人会直接融化,尸骨无存! “师父!”聂风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得嬴政是不是有法子应付,拼命催动着自己刚刚学到的精神力,只见一个核桃大小的东西从聂风的意识世界中被剥离,直直撞上了火凤。火凤烦躁地鸣叫了一声,身上虚影腾空,虚影的尖嘴与那东西倏然碰撞,飓风迭涌,聂风止不住身形,被吹得向后跌去,离他最近的猗谌刚忙上前将他扶住,带着他带了一处风势稍弱的地方,却见聂风忽然捂头惨叫一声,不知从何处流下了鲜红的血,那血越流越多,直让聂风原本英朗隽永的面庞变得十分可怖。 聂风经此一击,精神萎靡,瞳眸涣散,脑海中一片空茫,不过是勉强保留着意识不让自己晕过去罢了。虽忧心嬴政,他却只得软软地靠在一旁,无力再动弹。 天边不知何时阴云骤聚,遮掩住朗日,耳边隐有滚滚雷鸣之声响起。 炎雷剑诀第七层可令天地色变,如今嬴政只在第六层巅峰,离第七层仅半步之遥,已窥得些许脉门。 暴戾得似要将一切撕毁的雷声掩盖了火凤的鸣叫。火凤不甘地提高了嗓音,这时天边一道白色的闪电落下,似乎从半空中把天空分成了两个部分。 嬴政冷哼一声,全身蕴雷,缓缓升至半空。与往日只往体表覆盖一层雷之真气不同,此番,那雷力似是从他体内冒出来般,密密布满了周围的空间,雷电之力向外蔓延着,在嬴政周身形成了一个密实的雷球。一切踏入雷球领域之物,都将被毫不留情地摧毁! 那音波穿透力不强不弱,大部分在进入雷之领域前便被拦住,少数拦不住的倒是一直在陆陆续续地给嬴政造成伤害,不过这种伤害尚在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 嬴政冷哼一声,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示着他的心情极为不好。 心爱的弟子受伤,让他心中充满了暴戾。且眼前的这头火凤,难免让他想起了一些深埋于记忆中的往事。 千年前,秦朝方立,便有妖凤作乱,祸害大秦子民。妖凤不知何故觊觎百家秘籍,且得了部分百家秘籍之后,便越发不好对付,竟在大秦肆虐横行,弄得国将不国,生灵涂炭。嬴政破釜沉舟,先是将百家密集尽数焚毁,后又费尽心思探得妖凤的老巢,倾举国之力与其一战,自己更是带领蒙、王等人身先士卒、拼尽全力、九死一生,方才将那妖凤斩杀。 在汉陵中见到被禁锢的火凤之魂时,嬴政心下便隐隐有预感,也许当初的妖凤还有同伴。自见到眼前这头寄生在绝无神身上的火凤后,嬴政便愈发肯定这件事。这头火凤的力量在当年那头妖凤之下,又未曾开智,想来应不至于比当年的妖凤难对付。只是,仍不可大意,似这等妖兽,大多有些压箱本领。 嬴政拔出太阿剑。太阿剑与嬴政心意相通,此刻处于雷之领域中,仿佛也经了那雷火锻造,正不断燃烧。 一个庞大的剑阵在周围形成,从高到低,排列了万把雷剑,各把雷剑又组成数个不同的阵法,将火凤团团围绕。火凤左右看了看,似乎对于这样的状况颇感不安,喷出一大片火,朝着万把雷剑烧去,岂止那雷剑非但丝毫无损,反倒是阵法被触动,将成片的火往火凤身上倒转回去。 火凤以双只翅膀护住自己的头,口中发出尖锐凄厉的鸣声。 音波越发锐利,声声鸣叫如同泣血。 嬴政手持太阿剑自万剑阵中穿过,一时火凤只觉有无数个嬴政从四面八方袭来,竟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真的。当嬴政带着雷电之力的太阿剑刺入火凤的双翼时,它的叫喊似乎能冲破云霄,朵朵血花晕染开了,洒在嬴政的身上,带来岩浆般的灼热与钻心般的疼痛。 嬴政呲着牙,低头一看,发现被凤血溅到的那一处已然受伤,他很快发现到事有不对,这凤血竟也能被用作攻击利器!意识到这一点,嬴政飞速后退数步,一手持剑,一手持着数道紫雷鞭。数道紫雷鞭将火凤牢牢地禁锢在其间,太阿剑上数到剑气一分二,二作四,四为八,八化十六朝着火凤横扫而去。这一招还是当日在汉陵中学自刘彻,只是嬴政所分化的剑气更少,威力自也更强。 遭受了连番的攻击,火凤身上的伤口剧增,地上被其鲜血浇灌过的土地上作物尽死。 嬴政摆出剑阵颇为耗费内力与真气,因而想要速战速决。他见火凤声音已逐渐微弱,便知是时候出手了,遂一手握着紫雷鞭,将数道紫雷鞭融合为一股,直取火凤心窝。火凤闪躲了一阵,好几次险险避开,最后,似是实在没有力气了,动作慢了下来,被嬴政的紫雷鞭直接贯穿了心脏。 看着火凤轰然倒地,周围的人不由皆松了口气。 唯有嬴政看着身旁犹未熄灭的凤火,暗自警惕。 那火凤的身体化为火焰,似有一股吸力,将周围的凤火都吸入其中,越烧越炙。其中澎湃的火元素与旺盛的生命力让嬴政不可遏制地想到了一个词:涅盘。 莫非,这就是它的压箱本领?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狒狒的雷~ 本来想一次写完这场战斗的,看来做不到啊 第66章 火海 在嬴政体力与内息尚还充沛的时候,火凤并不能给他带来真正的威胁。 然而,每当被嬴政杀死一次,浴火重生之后的火凤凶性便会再上一个台阶,变得越来越疯狂,时常使出以命换命,甚至以命换伤的打法。 这种打法显然让嬴政颇为吃不消。尤其是在火凤第六次重生后,它自爆的行为几乎让整个天下会毁于一旦。 嬴政负手而立,面色苍白地站在即将第七次涅盘重生的火凤的前方,鲜红的血从他的头上淌过脸颊两侧,而后汩汩落下。身上原本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衣衫此刻已凌乱不堪,披风不知去了何处,外袍被烧掉了半截袖子,衣襟前摆满是鸟兽的抓痕。 天边不知何时已放晴,地上星星点点的雷火明明昧昧,很快就要熄灭,再也组不成一个剑阵。 一次次徒劳的战斗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和内力,丹田中的抽搐与血管中的躁动无不说明他的身体已到极限。他一次次地试图从火凤身上找到破绽,找到它本身的破绽,找到它涅盘重生的破绽,然而,他失败了。嬴政深吸了口气,他的脚下忽然有一小片灼热的猩红在蔓延。 “师父!”聂风在一旁看得目眦欲裂,不顾猗谌的阻拦,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头一次的意识对抗中,聂风便已经受了重创,在其后嬴政与火凤的七次交手中,他虽然没有身处主战场,却也受了牵连。如今身体沉滞得不像是自己的,感官亦是迟钝得不行。 聂风一步一步地走在地上,深恨自己走得太慢。 动啊,动起来啊,他的身体,他的手!若是手中的刀无法保护住最重要的人,若是在最危急的时刻他只能站在离战场最近的地方看着自己所爱的人,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愿意做一个旁观者,从不愿意! 脑海中思绪放空,聂风所能看到的仅有那道玄色的身影,以及自己脚下沾染着鲜血的路。 在感受到灼热的气息逼近时,聂风也不知道自己哪儿的力量,竟一个箭步冲到嬴政身前,张开双臂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就算他没有足够高强的实力来解决眼前的敌人,至少他可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盾牌,来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风儿……”看着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自己身前的聂风,嬴政不是不动容的。然而,他非但没有流露出欣喜之色,反倒严厉地呵斥道:“风儿,退下!” 嬴政早已习惯了为帝国,为儿孙遮风挡雨,何曾料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被这样一双在他看来犹显稚嫩的肩膀纳入保护圈中?况且,聂风这小子,真的以为他自己是金刚不坏身么,自己连路都走不稳,也敢在他的面前逞英雄!嬴政心头一阵火起。 如若不是方才一役中强行逆转功法时伤到了神经,导致现□子暂时不能动弹,他一定会将身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狠狠地推开,再好生教训一顿! “师父……”嬴政心中已转过了千百个念头,聂风却忽然转过身,用那双纯净澄澈的眼神凝视着嬴政,这让嬴政想起了小时候的聂风,也是用这样温温软软的,满载着信赖和孺慕的眼神看着他,像一头无害的小鹿。 什么时候开始,这头小鹿长大了,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目光有时连他也看不懂了…… 嬴政闭上眼。 还开始变得不听话了。 下一秒,嬴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中,暖暖的温度从对方的身上流淌过来。聂风甚至大胆地将头靠在他的项间,轻嗅着他身上混合着血腥味的气息,柔软的唇轻轻地落在他的脖项上,不带任何情-色,只是如同信徒朝圣一般,虔诚而执拗地做着这件事。 聂风想,也许在这场战斗中他会死,也许师父也会死。先前他们所顾忌的,固守的底线在死亡的面前全部变得毫无意义。 如果可以,真想抱着怀中的这个人死去,这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最大的幸福了。 想到这里,聂风的唇角上扬成一个柔软的弧度,最终,却还是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可是他,不舍得啊。 不舍得眼前的这个人,就这样在这里死去。他对于他来说是高山仰止,他从小便看着他为了武学的精进而耗尽心力,他还有他辉煌的一生,他的追求还没有实现,他怎么舍得让他就这样死在这里? 聂风忽然推开嬴政,将全身的内力皆聚集于手掌处,‘春风化雨’所散发出的真气如一个温和的暖罩,将嬴政裹住,直送到方为等人的身边。 聂风知道,这里是天下会,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身为天下会的帮主,定不会放弃这里逃离。可在聂风看来,这个人的命比天下会重要得多,比他自己重要得多,甚至比他所接触到的一切东西都重要。 “带他离开!”聂风对着方为等人吼了一句,以真气裹住自己的身体,便朝着刚刚重生的火凤冲了上去,趁火凤不备,一个翻身坐在了火凤的身上。火凤的脖项中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声,暴躁地飞上天,钻下地,甚至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墙,想要将聂风摔下去。 聂风死死地顶住了罡风的威力,一手牢牢地揪住火凤头顶的毛发。那看似柔软的毛发硬得跟针一般,且滚烫异常,聂风咬牙强忍着手掌心中钻心般的疼痛,另一只手提着雪饮刀向火凤脆弱的脖项处狠狠地斩下。 感觉生命受到威胁,火凤停下了动作,凄厉的鸣叫响彻长空,火红的凤血染满了脚下的道路。 “不好,它要*!风儿!”嬴政紧紧地盯着火凤的动作,神色中是罕见的慌乱。 方为喘着粗气,用他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神色复杂地看了聂风一眼,忽然一矮身,将嬴政背到了背上:“帮主,得罪了!风少爷……我们会为他报仇的!”他是天下会的副帮主,一生的忠诚都献给了帮主。虽然聂风很重要,但对于方为而言,最重要的只有帮主。 “停下!方为,朕命你停下!”他怎能让那个孩子担负起本属于他的职责?他怎能丢下那个孩子,自己临阵逃脱? 方为一咬牙,强迫自己遏制住下意识想要服从嬴政的动作:“待帮主安然无恙后,我自会来向帮主领罚!” 一片汪洋大火在身后燃起,火海中,嬴政仿佛看到了那个身材颀长的温润少年,他仰着脖子,面上还带着微笑。 他还没有给他那个答案…… 嬴政闭上眼,耳间萦绕着当日带着笑意的话语:“等云儿回来,朕会给你一个答案。”他仿佛还能回想起当时青年略带委屈的表情。 火越来越炙烈,带着燃尽一切的势头。熊熊燃烧的烈火中,那道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菌缩:大家都不拿评投喂窝,窝都饿瘦了~ 第67章 轩辕 正当方为欲背着嬴政火速离开校武场时,却被迎面走来的一人拦住了去路。来人身着一袭青衣,身背太极盘,清逸旷远,气度不凡,若不是他肩上载着只正叼着香蕉的小火猴,倒真有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 “泥菩萨,是你?让开,你莫不是想害帮主身陷此处?”方为面色不善地看着泥菩萨。 这个泥菩萨总是神神秘秘,身上像是隐藏着千百个秘密,从一开始,方为就不喜欢他。来历成谜,目的不明,他一直怀疑泥菩萨哪一天就会背叛帮主。平日里不过是碍着帮主,他才给泥菩萨几分颜面,实则心中一直对泥菩萨隐隐带着一种警惕。 方鹄、猗谌、江奉熙三人也分别亮出武器,警惕地与泥菩萨对恃。对于他们而言,现在带领帮主离开此地才是最重要的,想要干预他们的人,都必须铲除! 泥菩萨见四人如临大敌的模样,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道:“想要坏了你们帮主机缘的,正是你们自己呢!” “胡说什么!” 泥菩萨不欲多做解释,他毫不停留地朝着众人走去,就在众人握紧手中的武器,蓄力准备对他动武的时候,泥菩萨却与他们擦肩而过,步履如风,朝着前方的一片火海走去。 “喂,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不要命了吗?”方鹄对身旁的江奉熙和猗谌道。 猗谌摇摇头:“恐怕并非如此,你且看着吧——” 江奉熙顺着猗谌的视线望过去,却见泥菩萨周围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透明的圆罩,将他和小火猴都护在其中。火焰落在防护罩上后尽数熄灭,泥菩萨就这样悠然自得地从火海中走过,顶着罡风岿然不动,竟从一片汪洋火海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 火海中,火凤见又有不自量力的蝼蚁闯了进来,细长的凤目一眯,抬起巨大的爪子朝着泥菩萨拍去。火凤本就体形巨大,那爪子更是能够握住好几个泥菩萨,众人见泥菩萨不躲不闪,凛然不惧,心中皆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谁知那巨爪才刚落到泥菩萨眼前就堪堪停住,被那坚硬的透明圆罩挡住了去势,再难寸进。火凤不信邪地使劲去捏,反倒令自己的爪子受了伤,疼得嗷嗷直叫。尖锐的音波吵得众人的头中又开始隐隐作痛,泥菩萨竟像是完全听不到一般,继续朝着火凤走去。 火凤见此招不成,又出一招,只见它伸着脖子仰天长啸,巨大的羽翼在明火中不断扑腾,扇出阵阵罡风,周围的温度不断上升,空气中传来一阵躁动,一个巨大的光球自火凤口中酝酿。江奉熙见状,忙护着方为后退数步:“不好,妖凤又要使用那一招!” 火球如同催命的地狱红莲般绽放开来,转瞬间便将泥菩萨的圆罩层层包裹。因为这巨大的冲力,泥菩萨连人带罩被推得止不住往后滚了数米远,看上去颇为滑稽,然而细看之下,他身体周围的防护罩却仍旧丝毫无损。莫说是被击破了,就连一道裂纹也没有产生。 心中暗自恼怒火凤让自己出了一个大丑,泥菩萨不客气地朝着火凤冲去,像一个炮弹一样,在火凤庞大的身体上狠狠地砸了一下,可惜,最后摔出去的还是他自己…… 说好的B级以下机甲攻击全部防御呢?为什么他会被摔出去?虽然不痛,但是很丢人好不好!难道,他的防御罩是假冒伪劣…… ‘你才假冒伪劣!都是因为你级别不够,强行开启三级防御模式才会这样的好不好!’小火猴毫不客气地往泥菩萨头上来了一下:‘快给我把任务做了!聂风生命垂危,你居然还有心情犯蠢,你真是太太太令人失望了!’ 对了,聂风!他把正事给忘了!泥菩萨艰难地把‘球’转了转,岂料一个没把握好力道,转过了头,整个人又重心不稳地趴在了透明圆罩上。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站起来,他面向火凤,颇有些气势汹汹:“喂,你的招式都用完了吧。那么,把聂风还给我吧!他可是很重要的,不能够折在这里呢。” 火凤眯了眯眼,它虽不能口吐人言,却像是猜到了泥菩萨的话一般,将聂风如同丢弃的垃圾般向着泥菩萨狠狠掷去。为了接住聂风,泥菩萨暂时关闭了防护罩,火凤趁着这个机会又是一口明火朝泥菩萨喷去,眼看着泥菩萨与聂风就要葬身火海,一个玄色的身影忽然御剑而来,巨大的雷刃似一堵墙,拦在了火焰面前。 火焰与雷墙在半空中相持,喷着火的火凤不断地加大推力,雷墙在火焰的推力之下开始后退,嬴政的额上已沁满了汗水,面上没有一丝血色,鲜血不断地顺着他的身子流下,眼看着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等不利的情况下,他看到泥菩萨将人事不省的聂风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却是松了口气。 将聂风送到方为等人手中重新返回的泥菩萨忽然取出一把弓,那弓看上去精致大气,上刻着繁复的图腾与纹理,更有一种旷古的沧桑,泥菩萨看了那把弓一眼,将弓递到嬴政身前:“帮主可还认得此物?” 嬴政正是紧要关头,分心不得,然而他知道泥菩萨不可能无的放矢,抽空看了一眼,顶着巨大的压力咬牙道:“这是……什么?” “帮主可曾记得,上回帮主自汉陵中回来,带了把弓?”嬴政的行踪对对外保密,但并没有刻意瞒着泥菩萨,再者泥菩萨自有获知消息的渠道,故能够一口道出这把弓的来历。 “是那把弓?”嬴政恍然间想起阳陵中与刘彻的那次交手,以及其后在墓室核心寻得的弓。正是那把弓,胶着了他的意念,带着他的精神力滑向崩溃的边缘,逼得他不得不寻求突破以保住性命。他自然知道那把弓的不同寻常,只是自那一日过后,无论他怎么试探那把弓,那把弓皆反映全无,他只以为是机缘未到,便将弓放在了藏书阁中,未曾再动。 只是,那弓一直都维持着质朴的外观,泥菩萨手中的弓恢弘而大气,让人实在不能将两者联系起来。 “军师……可是发现了……弓的……奥秘?” “不错。”泥菩萨颔首,而后将攻递至嬴政身前,嬴政的血滑落,滴至那弓上,那弓便仿佛与之发生了共鸣般,金光闪烁,嗡嗡作响。 一瞬间,嬴政只觉得脑海深处的意识被一个不知名的触手拖曳住,一股浑厚的气息从弓上涌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此弓名为轩辕弓,乃上古轩辕氏之物,曾一度消失于历史之中。后不知怎的,被汉武帝刘彻寻得。不知刘彻是否无法完全驾驭这把弓,自得到这弓之后,再没有人见他用过。反倒将这弓葬入了其父的陵寝之中。”顿了顿,不顾一旁的方为等人震惊的眼神,泥菩萨续道:“我曾找到秦汉遗落的史籍,得知火凤、蛟龙出现之后,方有轩辕弓问世,是以,我怀疑轩辕弓必与火凤等异兽有关。想要打倒火凤,关键必在此弓之上。” 装逼了半天,泥菩萨总算是住了口,尽管他意犹未尽。但是,再多说,他就要剧透了! 剧透不是精英神棍的画风!说一半藏一半才是王道! 小火猴与泥菩萨意识相连,对于他心中的情感波动,也多少能够感受到一些,此刻它忍不住用两只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脸:‘你真的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剧透了吗?’ 泥菩萨与小火猴的心理活动嬴政自是不知道的,他从泥菩萨的手中接过轩辕弓,但见掌心中光芒大作,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加倍地涌入嬴政的体内,那力量仿佛奔腾的大海一般,很快便将嬴政干涸的经脉和丹田填满,竟还有不断内涌的趋势,硬生生将嬴政的经脉和丹田撑大了些许。 伴随着轩辕弓一道涌来的,还有一股玄奥的气息。 金色的光茫护卫在嬴政的周围,火凤怎么也突破不了,急得直叫唤,嬴政索性暂时将它撇在一边,只一心一意地参悟弓上的气息。虽然弓上泄露的气息只是一星半点,但也的确让他受益匪浅。 意识之海中,一道紧紧桎梏住嬴政脚步的屏障轰然坍塌,嬴政蓦地睁开眼,他突破了! 上一世毕生的追求,竟在此刻以这种形式实现,饶是嬴政也有些恍惚。 天边乌云密布,雷鸣滚滚,比他方才使出雷之剑阵时可要浓烈得多。雷电交加的灰暗天空就像是一个有着深不见底的风暴磁场,若是一不小心被卷入其中,便不得脱身,直至粉身碎骨。 淡淡的金芒笼罩着轩辕弓的弓头处,不多时,只见一个身影缓缓地从轩辕弓上‘走’了出来,他身着龙袍,头戴冕旒,端的贵气无比。 在阳陵中与之交过手的嬴政几乎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是刘彻,是多年来唯一能与他酣畅淋漓地斗剑之人。显然,他的剑意在轩辕弓中被保存得很好,他看起来比阳陵中的那道剑意要更精神些。 只是可惜了,可惜嬴政在先前火凤的一次又一次复活中消耗太过,现如今已无力再与刘彻相斗,否则,与全盛时期的刘彻一较高下,共论剑道,岂不快哉! ‘刘彻’显然没有认出嬴政,被留下的剑意虽残留着用剑者的意识,但彼此皆是孤立的,并不能做到记忆共享。他看着嬴政,唇畔浮现出一个颇为寂寞的笑容,目光深邃悠远,带着浅浅的怀念:“很多年了……朕,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聂风:本章我一直躺尸啊~传说中的奇遇在哪里? 刘彻:本章朕又出场了,实在不容易~ 第68章 秘辛 当年刘彻将此道剑意留下的时候,正处于巅峰时期,登泰山顶,俯瞰众生,又逢剑法大成,自是意气风发,威势凌人,嬴政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身上’充满压迫力的‘刘彻’。嬴政此刻虽内力衰竭,真气耗尽,却也不愿在心中认可的对手面前堕了颜面,全凭一口气撑着,多年来身上潜移默化的‘势’在此时起了作用,至少面上看来他与刘彻相比也并不逊色。 能够跨越时空的隔阂,与另一位武学巨擎这样对恃,当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尤其是,眼前的‘刘彻’比陵墓中的剑意更为贴近本人的意识,保存得更为完整,嬴政甚至能与之对话。 嬴政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在等待轩辕弓的传承者,亦或是能够击杀火凤的人?” “两者皆有。”‘刘彻’道:“在朕看来,这两者当为一人。” 嬴政眸光一凝,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你是说,只有得到了轩辕弓的人,方可击杀火凤?” “不错。”刘彻颔首:“你方才与那妖凤数次交手,是否也发现了,它虽不算太难对付,却怎么也杀不死?那是因为,它并非此界的生物。” 嬴政眸色一变,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在秦时,自妖凤挑起国之战乱起,嬴政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又有前去探测消息的人拼了性命的一星半点的消息,嬴政自然对妖凤有些许认识,且不提后来他还与那妖凤亲自战斗过。可惜,最终他未能全然弄明白妖凤的来历便已身陨。而在他之后,从陵墓中那头火鸟看来,刘彻必也发现了些东西。 嬴政没有接刘彻的话,他知道,他只需要倾听。 果然,不待嬴政回答,刘彻又道:“朕前往父皇陵墓中祭奠时,曾于父皇的陵前遇见过一只火鸟,那只火鸟在阳陵外虎视眈眈,觊觎着父皇陵中的陪葬之物,阳陵因有阵法保护,一时无碍,可阳陵附近却被它尽数破坏。见父皇的陵墓被亵渎至此,朕很愤怒,彼时朕的功法已有所成,朕决议定要好生教训那异兽一番。” “那异兽并不难对付,可朕发现,若用寻常的方法,怎么也杀不死它,朕只得请已辞官隐居的东方朔出手,用了些阴阳之道的手段,将那火鸟的灵魂从身体中拉出来,封印在泰山山头,才一时震住了这孽畜。” “其后,蛟龙出没,天地色变,朕发动身边的高手共同围剿此恶蛟,一时无果。正当此时,朕远征在外的大将得胜归来,为朕带回一把失落良久的弓,道是炎黄之时的物什。此弓看似简易,弓上无箭,却正是这样一把弓,震住了那恶蛟,令其颇有忌惮,不得不避其锋芒。此弓,即为你手上这把轩辕弓。自那以后,朕未曾再见过那条深海恶蛟,却一直引以为患,一直派人去寻找其行踪,希望能将其剿灭,却始终无果。” “恰在此时,泰山山头的封印松动了。那火鸟重现于世,肆无忌惮地搜寻着先贤的陵寝。朕动用了轩辕弓,将火鸟肉身毁去,又将其灵魂缚于轩辕弓内,最终封印在朕刚刚修好的陵寝中,并对火鸟之灵进行了逼问。这才得知,原来,火鸟与先前出现的蛟龙一样,都是自异界而来,与那火鸟同来的,还有其主子盘凤与盘凤的同伙火凤。” 嬴政眉目一肃,多年前火光肆虐、兵荒马乱的一幕在脑海中不断地重现,他揉了揉眉心,试探性地问道:“它们出现于此,是为了争夺武学秘籍?” “不错,正是为了上古秘籍。”刘彻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仅是先秦百家秘籍,就连夏商周三朝秘籍,乃至三皇五帝时残存的符号也是他们的目标。” 刘彻说得不错。实际上,当年嬴政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被嬴政所掩埋的,并不仅是百家秘籍,就连三朝及之前留下的残籍,也被嬴政分散地藏了起来。彼时托付给南越赵家代为保管的,就是其中之一。那块被世代赵家之人视若珍宝的玉钺,正是华夏文明之初炎黄二帝留下的产物。 现如今,接受过嬴政嘱托的人家除赵家外已全部绝嗣,那些秘籍的下落也随着持有者的身亡而永远地埋藏于世间。思及此处,嬴政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嬴政将手负于身后,思忖后道:“朕一直不明白,无论妖凤亦或恶蛟,皆非我族类,我人族的武林绝学,亦非它们所能修习的,既然如此,它们又是如何凭借那些绝学进益的?且妖凤与恶蛟若是异界的生灵,却又是从何界而来?” “问得好,朕可以回答你,它们出自修仙界。其所在界面灵气充沛,位于此界之人,可谓先天环境得天独厚,皆有望得道成仙。上苍总是公平的,此界的生灵虽拥有充沛的灵气,却缺了些气运与悟性。没有气运与悟性,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便会遇到瓶颈,终究难成大道。我等人族的武学秘籍虽于它们无用,但其上蕴藏的玄奥之意有助于它们心境突破,且武学秘籍上凝聚着先贤大气运者留下的些许气运。” “你是说,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拥有修仙界缺乏的东西?”嬴政见微知著,立刻便从‘刘彻’的只言片语里推断出两界的情况。 “不错。”‘刘彻’颔首:“我等所在的世界,武者的悟性与气运远胜于修仙界之人,然而,此界面灵气匮乏,纵然天纵之才,也极难得道,踏上修仙之路,得以长生不老。这便是我等先天的局限。” 嬴政静默良久:“原来,竟是这般。” 他原先就猜测有着另一个界面,此界面之人比他们强大,有着他们遥不可及的东西,想不到,原来在他们的身上,也有那些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虽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嬴政又想到一点:“位面与位面之间,是不可随意跨越的吧?”否则,依照上界面之人对于武林秘籍的觊觎,只怕他们所在的界面一早便会遭遇上界之人的围攻,然后成为任人宰割的土地。 “朕听闻,除却我等所在的世界,外界并不止一个界面。上界面之人,不可轻易到下界面。我等所在的界面原属于底层界面,上界面之人若想来此,除非毫无修为,否则,便会被界面护罩杀死。只是,那妖凤与恶蛟实在不像没有修为的样子,却不知是使了何等手段……”说到这里,‘刘彻’有些迟疑。 嬴政看了一眼手中的轩辕弓,心中偶然一动,忽然道:“既然妖凤与恶将和轩辕弓有些渊源,它们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会不会也与此有些瓜葛?” “朕并不认为原属于轩辕氏的弓会出现在上界面,除非昔年的炎黄二帝已去了上界……”说到此处,‘刘彻’的语气有些疲惫,嬴政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影已经淡去了些。再强大的剑意,也不可能长久地停留于世间。嬴政心下微微一紧。 ‘刘彻’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情况,对嬴政道:“这些答案,恐怕只有你自己去寻找了。朕的时间不多了,便长话短说。欲发挥轩辕弓最大的威力,便得让其认主。朕当年虽强行让其认主,却始终未能发掘出其最大的潜能,你当汲取朕的教训,与其精神互通,方能击败眼前的孽畜。” ‘刘彻’看了兀自咆哮的火凤一眼,又道:“眼前的火凤当与火鸟之主盘凤是一个级别的,很是难缠。趁着朕还有些余力,便来助你一臂之力罢。” 说着,‘刘彻’开始在半空中消散,化作朵朵金莲,向着嬴政体内涌去。那金莲和煦温暖,且富有禅意,令嬴政感觉很是舒服,直觉中,眼前的金莲与当日在阳陵中所见的用以攻击的金莲不同,应当为两个独立的招式。因这金莲的作用,连嬴政身上也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不仅身上的伤口得以修复,连战力也增强了,竟比巅峰时期还要高出几分,令嬴政十分惊讶。想不到,刘彻竟还有这种本事。若是作为敌人,刘彻定然十分棘手。这么想着,嬴政对刘彻又增了一分敬意。 此刻,刘彻的最后一丝剑意在嬴政的体内化开。嬴政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又有轩辕弓在手,只觉仿佛有两位巨擎在与自己并肩作战,看着眼前挣扎不休、丑态毕现的火凤,眸中多了一抹势在必得。 他冷静地将弓拉到最大,只觉沉重不已,连臂膀都酸麻了,却仍旧一丝不苟地举着那弓。 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眼部,因进阶而增强了不少的精神力从自己的脑海中一跃而出,在半空中不断地旋转着,寻找着火凤的弱点。 眼前的家伙是不可能无限制地涅磐重生的,对于这一点,嬴政坚信不疑。 关键在于,火凤能够涅磐,倚仗的究竟是什么?莫非当真只是凭借其独特的血统? 嬴政的精神力在火凤身上来回逡巡,似要将其灵魂洞穿。忽然,他精神力的移动缓了下来。 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去上学了咩?肿么留言这么惨淡QAQ不星湖 第69章 黄雀 火凤的魂火中蕴藏着一缕精魄,这精魄乃是火凤的先祖留给其的传承。经过不知道多少代的积累,方才得了这么些精魄。火凤能够涅盘,除却自身的属性之外,更多的是借助这些精魄的力量。 火凤的涅盘重生的确不是永无止境的,每当它涅盘一次,这缕精魄便会被消耗一点。待到精魄完全消失,它的灵魂便陷入长眠,魂火则化为一点精魄,继续庇佑小辈。这便是火凤家族的传承所带来的力量。可以说,有多少消逝的火凤先辈,便有多少精魄传承。 虽然精魄看似只有那么一点,但每一次重生所造成的消耗都是极小的。一般而言,任何人都耗不过精魄,若是找不到精魄的所在,只怕再强的人也会被活活耗死。若是火凤不选择利用精魄来复活,而是自爆精魄来攻击对手,似嬴政这等*凡胎之人,莫说是*,便连灵魂也要被炸飞,只不过此招乃玉石俱焚的招式,轻易不可动用,否则便会令灵魂受损。 火凤极为强大,很难应付,在此界几乎无人能真正杀死它,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它的弱点永远不被人发现。在其原本的位面,火凤的这些手段也只能忽悠忽悠实力与它平齐或略高于它的人,但凡能够比火凤高出一个境界,所谓涅盘的把戏便不够看了。 事实上,火凤在其原本世界的排名尚在盘凤与鸾凤之下,甚至连已经灭族了的青凤,排位也曾高于火凤一族。凤王便是出自号称最强的盘凤一族。与火凤一同前来这个凡俗位面,并将火凤的魂火封印了近千年时光的盘凤也是出自此族。火凤原本也是仗着自己的不死之身,方才敢与盘凤叫板,妄想独占此界机缘与功劳而偷袭于它,不料被盘凤察觉,又以绝技‘慧眼’勘破火凤精魄的弱点,抢先一步将其精魄封住,而后又抽出其魂火将其再度封印,唯独留下了火凤的灵魂。 后来,这空空如也的灵魂无意识间到了东瀛。此时的火凤并无思考能力,一切只凭着本能行事,在东瀛等待了千年,机缘巧合之下方才附身到绝无神的身上,并跟着绝无神来到了中土。如果不是它凑巧走出了这一步,它恐怕永远也无法恢复意识。当日,盘凤在面见凤王投影后,释放火凤魂火的同时,也解开了其精魄的封印。不过,火凤的魂火经了盘凤的煅烧,如今已然受损,纵然魂火归位,火凤的头脑也恢复不到从前那般清明。嬴政原先以为火凤灵智未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以盘凤的实力,自然可以彻底杀死火凤,不过考虑到一来需得向凤王交代,不可轻易授人把柄,二来火凤对自己构不成真正的威胁,倒可尽情地利用一番,盘凤方才没有彻底地毁了火凤的精魄。 嬴政却是丝毫没打算手下留情。除了今日他自己受伤、聂风险些被火凤杀死的仇,嬴政又将多年前盘凤在秦国肆虐的账也一起算到了火凤的身上。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刘彻最后的剑意迸发之时,受惠的并不仅仅是他。一旁的方为几乎已瞎了的眼竟奇迹般的开始好转,虽未彻底恢复,却也减轻了不少。由江奉熙与猗谌一道架着的聂风手指头更是动了动,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即便知道了,嬴政也不会放弃对火凤的抱负。 新仇和旧恨叠加在一起,嬴政的面容虽然冷静,眼眸中却燃烧着熊熊怒火。 很难说走出那机缘巧合的一步对于火凤而言究竟是福是祸。如若不是它恢复了部分意识,也许它能够一直以蒙昧的状态存活下去,被盘凤遗忘在某个角落,直到永久。可偏偏它走出来了,于是被颇富心机的盘凤加以利用,才会有如今被轩辕弓所指的一日。颇为讽刺的是,当年轩辕弓本是由凤王交给盘凤的,皆是因为火凤的缘故,轩辕弓才会丢失。 而如今,这把曾经丢失的名弓却成为了射杀火凤的最佳利器。 嬴政以真气为箭,将内力提升到极致,瞄准火凤魂火中那团燃烧的精魄,倏然松手,那挟裹着法家、儒家、佛家以及轩辕弓本身的浩然之气的箭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取火凤精魄! 箭羽巨大的破空声让火凤感觉到了危险,半空中疾速接近的巨大能量更是让它焦躁不安。火凤扑腾着双翅想要避开,却发现自己恍若被什么力量锁定住了一般,无论怎么动弹,最后都会被强拉回原地,只能惊惧而绝望地看着那支箭带着死亡的气息摩擦着空气冲到自己的面前,它甚至能够感觉到,那支箭贯穿自己心脏后去势不减地又贯穿了自己的精魄。 在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疼痛的时候,火凤便轰然倒地,庞大的身躯开始在半空中消散。 在彻底消失的前夕,它身上的一点火星子落到了倒在地上,意识全无的绝无神身上,很快便将他烧为灰烬,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剩下。不过,天下会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火凤的身上,鲜少有人注意到绝无神。 远在千里之外的盘凤倏然睁开双眼:“火凤陨落了……哼,那个蠢货,也该开始行动了。” 天下会中,见作威作福了许久的火凤身陨,众人皆是松了口气,面带喜色地朝着嬴政围上来。 “恭喜帮主。” “哎呀,帮主,方才那道金莲真真神奇,现如今,我感觉体内有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在奇经八脉中通信,不知帮主是否也有这种感觉?” “……” 一旁的泥菩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一时望着任务面板,一时又警惕地四处张望。 奇怪,怎么忽然又冒出一个剿灭任务? 众人说了许多话,却没有得到嬴政一句回应。就在众人心下奇怪的时候,嬴政忽然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轩辕弓喀嗒一声脱离了他的手,飞出数米远。嬴政本就没有令轩辕弓完全认主,先前的滴血与精神力交流不过是与轩辕弓达到初步互通罢了,此番使用轩辕弓给身体带来的负担着实不小。 嬴政的倒地仿佛是一个信号,在那一瞬间,蛰伏在暗处鬼鬼祟祟的身影开始动手了。 “天门之人?”方为等人看着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大吃一惊,均警惕地拦在了嬴政的身前。由江奉熙与猗谌两人搀扶着的聂风此时也抬起了头,警惕地看向前方。 “没事了吧?” 感受到聂风的动静,江奉熙斜斜地打量了他一眼。 “啊。”聂风颔首,语气中虽仍有些虚弱,将支在两人肩膀上的手抽离的动作倒是毫不含糊。 “待会儿我们要参加战斗,恐怕顾及不上你,你……”猗谌刚想让聂风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避,却被聂风打断:“你们去战斗吧,我来保护师父!” “你行么?”方鹄怀疑地看着聂风。 “不要逞强。”猗谌也道:“否则,不仅会威胁到你自己的安全,也会令帮主身陷险境。” “我知道。我既然做出了承诺,便一定会做到。”对于同伴们的不信任,聂风并没有感到生气,他们是因为担忧师父和他的安危而对他目前的战力表示疑问,知道这一点,他永远不会生气。 知他懂他的人,只要有他的师兄弟们和师父便好。对于猗谌等人,聂风实则并没有过高的期望。只要他们能一心一意为师父着想,他便满足了。 “天下会的援兵发现情况不对,很快便会赶来。你们与副帮主只需要支撑到那时即可,同样,我也是。至于现下——我尚有一战之力,即便舍了我这条性命,也断不会让师父受伤!” 天门中人果然不愧是帝释天亲手训练出来的,手段奇多,且大都古怪无比,在对抗中,就是猗谌等人也吃了几次暗亏。 当他们在众人的合围之下处于下风的时候,天门中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忽道:“交出雄霸,我们可饶你们不死!” 方鹄“切”了一声:“原来,竟是冲着帮主来的。想要做那螳螂身后的黄雀,也要看你们天门门主是否有那个资格!” 女人眸光一凝:“你知道我们门主?” 她身旁的伙伴在战斗之余警告地瞥了她一眼:“别说多余的话,小心被扰乱了心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天下会帮主和那把弓抢过来!” 女人蹙着眉,对男人的态度很是不满:“别忘了,这次的行动,门主说了由我做主。” “这种事,等完成了任务,我自会回去向门主解释,不劳你操心!” “喂喂,他们这是自己内讧上了吗?”方鹄对江奉熙道。 管他谁做指挥官,反正对他们这边又没有妨碍,他们乐见其成。 忽然,江奉熙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结束了。” 第70章 铩羽 江奉熙话音刚落,便见断浪和秦霜带着一众天下会精英以包抄之势灵敏而迅速地围了上来,待天门之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团团围在了中间。 有天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在身侧虎视眈眈,很难让人心安,因此天下会在绝无神与剑圣进攻之初便留了后手。挑拨绝无神与嬴政大战,两者一死一伤后从中渔翁得利,的确是天门门主会做的事。这一点,天下会在天门的内应也是证实了的。 当嬴政见过附在绝无神身上的火凤后,甚至能够肯定连这头火凤也与帝释天,或者说是徐福一伙脱不了干系,至于徐福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就不得而知了。 天门一伙中那名戴着面具的女子见有出乎自己预料的状况出现,皱了皱眉,冰冷的语气中仍是充满了不屑:“以为这样就能够困住我们吗?” 说罢,以内力掷出一排淬毒的暗器,同时飞身而上,欲强行突围。 天门中之人素来都是极有优越感的,现下落于下风,深觉丢了颜面,不由有些烦躁。他们见主事之人突围,便也跟着使出百般招式。眼看着那松散的合围就要被撕得零零落落,不料,就在此时,断浪招了招手,天下会众人快速地变换了阵型,当秦霜提剑而上时,众人已经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阵法。 各色内力汇聚到众人头顶,其势如镰刀般向着天门众人削去,与此同时,他们脚下不停,一直以一定的速度转着圈,如同一个绞肉机器般,冲到外围的人被尽数掷回原处,躺在地上,生死未卜,无论武功高超或低微,竟无一人能够幸免。那主事的女子首当其冲,是伤得最重的一个。 先前与她抬杠的男子看了看她身下洇开的一片血渍,皱了皱眉,咒骂了一声“蠢货”,随后厉声高喝:“都不要轻举妄动!保持原来位置,给我擦亮了眼睛,好生寻找此阵的弱点!” 事实上,不用他说,众人也不敢再向外突围,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们原先仗着自己门派的武功诡异高超,还想等着天下会之人都到齐了,再一并剿灭,好给天下会一个下马威,不料一个变动间,竟是自己这一方成了困兽。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依男子之言,开始尽心尽力地寻找天下会大阵的漏洞。 然而,阵法的漏洞岂是那么好找的?不说此阵经过秦霜与断浪带着天下会众人多年演练,早已臻于完善,即便有那么一二漏洞,也绝非此刻被大阵吓破了胆子的天门之人所能寻到的。 秦霜身在阵中,对于天门之人的打量视而不见,倒是断浪看着对方的做派,露出一个轻蔑而残忍的冷笑。 看吧,尽管盯着这阵法看好了,看得越仔细,只会越快地把自己的精神置于崩溃的边缘。 过得片刻,先前发号施令的男子果然察觉到不妥:“那阵法怕是有些邪门!都别再盯着那阵法看了!” 然而,他说这话已然晚了。天门众人盯着那阵法看久了,渐渐被蛊惑,心中开始产生各种臆想,仿佛有成千上万名凶神恶煞在眼前流露狰狞之姿,不由心下一怯,精神紧绷到了极致。那男子见了这般场景,心下暗自焦急,正欲再说些什么,眼睛瞥望某处时,大脑仿佛受到了冲击一般,动作才刚迟疑了半秒,便觉有劲风直取面门,饶是他飞速后退,脸上的面具也被打落了下来,露出内里那张毁了大半的面庞。 眼见着漆黑的铁质面具被凌厉的风势干脆利索地劈成两半,众人毫不怀疑,若是方才男子躲闪得不够迅速,只怕这风就要招呼到他脆弱的脖子上了。 不过,门主新宠,可与神母手下第一得意人分庭抗礼的杀神,其面目当真可憎。众人只觉见了他的真实面容,就连天下会大阵上的凶神恶煞也不是那么可怖了。 战圈在不断地缩小,众人能够活动的安全空间越来越少。 突围不能突围,甚至还不能直视战阵,天门众人简直要被逼疯! 大阵中不断地有人往前堆叠着,一圈又一圈,很快,困在中央的天门之人便要被碾成碎屑! 恰在此时,大阵的外围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若是不想你们的帮主有事,就立刻收手!” 听了这个声音,包围圈中立时便有人欣喜地道:“神母!是神母!神母到了!”俨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男子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眼中冷光一现,想起天门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母,嘴角裂开一个微不可见的嘲讽弧度。 “稳住!不可乱了心智!若在神母打破天地幻阵之前便自乱阵脚,谁也救不了你们!” 躁动的众人听了这话,方才冷静了下来。 倒是断浪听见这男子一口道出他们所列大阵的名字,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战圈内看不到战圈外之事,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情形。秦霜听闻师父有难,动作停滞了一秒,显然是在揣测女子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断浪却是双手环绕,头也不抬:“不用管她!” 这种情形下,若是强行散开阵型,待大阵里面的人逃出,与新来的不速之客会和,措手不及的反倒会变成他们。 从脚步声判断,来的只有一人,可帮主的身边,却有一名副帮主,四名堂主。 断浪提高了声音:“风,保护好师父,没有问题吧?” 聂风的周围升腾起丝丝缕缕幽蓝的光,原本温润的双目中此刻满是战意。光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他那一双眼睛,却让人见了便无端端发憷。 骆仙对上聂风的眼睛时,便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到来者一个接一个的,没完没了……天门门主,当真这么想要我师父的性命?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敢亲自站到我面前来!” 幽蓝的光将聂风托至半空中,风吹动了他的发丝,让那头柔软的长发在半空中轻扬,聂风身上的衣袍亦是猎猎作响。此刻,他沐浴在蓝光中,显得深不可测。明明他周围的气息是如此的平和恬静,却总让人有一种正酝酿着狂风暴雨之感,就像暴风雨前的海平面一般。 神母骆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那句“门主并不想要雄霸性命”的话给咽了回去。 就结果而言,是一样的。如果聂风听闻门主想要将天下会帮主炼制成傀儡,也许会更为愤怒。 不过,主动权不在他们这边的话,再多的盘算都没有意义了。 骆仙看着在半空中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聂风,深感棘手。传闻中聂风是个心软又易被打动的人,前提是,没有触碰到他的逆鳞。 面前已陷入狂怒的人显然不是用言语能够解决的,骆仙紧了紧手中的武器,飓风如同尖利的锐器般擦着她的脸颊而过,骆仙只觉周身压力大增,仿佛连血管都被紧紧地压迫着一般,纵然调动内力抵挡,亦支撑得十分勉强。她心知将有一场恶战等着自己,一瞬不瞬地盯着聂风,满目肃然。 “敢动我师父者,死!” 聂风的话语如同从地狱回来索命的修罗般阴森而充满杀气,显然,先前嬴政独自抗击火凤导致身受重伤的一幕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刺激。 一直以来,虽然嘴上说着要保护师父,实则师父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都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在经过这一次的大战之后,聂风才醒悟到,师父也是血肉之躯,也会受伤,也会……死亡。 聂风无法想象师父被带离自己身边的场面,无论是以哪种形式。 聂风的后方,方为与方鹄两父子正一左一右搀扶着嬴政站在一旁休息。 感受着半空中传来的真气波动,方为不无感慨地道:“帮主,聂风果然是成长起来了……”聂风就如一柄开了锋的利刃,在武学造诣上直追帮主而去,就连他如今,也有所不及。 嬴政此刻全身力气全无,只能把重心放在方为身上。在聂风毅然决然地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他漆黑的眼眸中又浮现出一缕深邃。 也许是因为方才撇下聂风,方为对他心中有愧,又为他说了些许好话。嬴政却只是偏过头,冷哼一声:“逞强!” 明明在不久前才死里逃生,纵然聂风也受到了刘彻剑气的福泽,伤势有所减轻,但也绝对不到能够调动如此大规模真气的地步。刘彻的剑气对嬴政的效用越显著,能够分给聂风的就越少。 这一点,方为等人或许无法感知到,嬴政却是再清楚不过。 “难道,聂风他……竟然还带着伤?”方鹄脑子比其父灵活,一下子就从嬴政的话语中推测到事情真相,他惊讶地抬头看着半空中出手如同闪电般迅疾的人影。本来见聂风能够自如行动,他还以为金莲已将聂风治好了呢。 长刀出鞘,带出冰月霜华,雪亮的刀光蜿蜒成一道银河,向骆仙倾泻而去。 骆仙赶忙催动圣心决抵挡,两道内力在半空中碰撞,有火花在半空中迸溅开来,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聂风神色不变,骆仙的面色却渐渐苍白,有豆大的汗珠从她娟秀的面庞上滑下,她纤弱的双臂微微颤抖,显然已经不支。 终于,一阵蓝光贯穿了虚空,她被直直撞在了身后的墙上,一口鲜血喷出,已是伤了元气。用完此招之后,聂风显然也是内力耗尽,只见他收敛了满身的光华,缓缓地降落到地上,眉目间满是疲惫,连抬一抬手也觉得困难,可他仍是踉跄着步伐,坚定地朝着嬴政的方向走去。 “师…父。” 颤抖的手终于触上了那熟悉的刚毅面容,因为风吹日晒,嬴政的脸显然不那么光滑,摸上去有些粗糙,却有着一种带着阳刚的魅惑。 聂风将手停放在嬴政的脸颊上,就这么紧紧地贴着,也没有其他的动作,感受着手掌下的温度,第一次感觉,自己与嬴政是如此的贴近。 这个人还活着,还好好的,没有被任何人抢走,真好。 嬴政却是闭上了双眼,对聂风视而不见:“不自量力。朕原先教你的东西都学到哪里去了?若你此番伤及经脉,朕定会将你逐出师门!” 聂风愣了愣,随后贴近嬴政,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他的,轻轻蹭了蹭:“师父这是在担心我吗?” 嬴政没有回答,只从鼻头发出一声轻哼,聂风却像是偷吃了蜜一般,笑得更加灿烂。 “师父,不用担心。”聂风认真地注视着嬴政,目光温和似三月春风,柔化了一池春水:“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风儿不会再让师父为我忧心。风儿…定会努力地站在师父身边。” 嬴政漆黑的双瞳凝视了聂风半响,眸中是难得的清澈与和暖:“记住你说的话,否则……” 接下来的话,被聂风以手封住。趁着嬴政一时无法动弹,聂风将手指覆在嬴政的唇上,来回抚摩。 原来,这个人的唇也是软的,聂风想,柔软而温热。 就在聂风与嬴政温情脉脉的当口,断浪等人已将天门之人尽数剿灭,唯独那名一口道出天地幻阵名字的男子趁着空隙逃了出来。不过,他一人也左右不了战局,断浪分出一部分人去缉拿他之后,带着另一部分人朝着骆仙围了过来。 天下会可没有规定不能以多敌少,或者对女人下手。在天下会众人的心目中,哪怕是底下的杂役的眼中,也只有敌我之分。敌人,不管表现得有多弱势,多可怜,都是绝对不能够同情的。 就像今日,如果不是天门的算计和步步紧逼,帮主、副帮主,还有身居高位的几位堂主绝不会落得如此狼狈,性命受到威胁。 骆仙趴在地上,口中剧烈地咳喘着,面对众人的合围似有所感,勉力支撑起半个身子。看着对自己步步紧逼的重人,骆仙捂着闷闷作痛的胸口,从未有过这般绝望的感觉。她逃不掉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办?环顾四周,她的视线最终落到了身后三步远处的一把弓上。此时,轩辕弓已恢复了它古朴的模样,但见识过它威力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是一把普通的弓。 想到此处,骆仙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与此同时,断浪与秦霜交换了一个眼神,指着骆仙道:“这个女人是天门的神母,定然知道许多与天门有关的事,留着她,好好拷问!” 天下会底层的杂役们对于天门或许不太了解,但在断浪和秦霜等人这个层次,对于天门门主以及神母却是不陌生的。 断浪的眼中闪烁着精明和算计的光芒。但凡天门门主有那么一点在意他这个下属,他就能够最大限度地利用骆仙。 就在此时,身受重伤的骆仙忽然站了起来,转身就要逃跑,断浪赶忙踏着轻功上前,不料转过身来防守的骆仙竟手持轩辕弓,以真气为箭,将弓拉至半开。 危险的感觉如同一丝电花一般,瞬间穿过断浪的脑海,他对着紧随着她抢上前来的众人道:“危险!后退!” 聂风感受到地下传来的震动,不知哪里用来的力气,从注意力早已不在此处的方为手中一把抢过嬴政,揽着他的腰身便疾速后撤。两人的身躯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缝隙,师父就这么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收敛了一身的气势与锋芒,令聂风不由心下一漾,竟不顾自己身体已无力负载的现状,希望这段路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喂,聂风……”方鹄看着聂风抢人的一系列做派,想要阻止,却被猗谌拦了下来。 猗谌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轻易上前,方鹄仍是不满地道:“就算帮主是他师父,可他这也太失礼了吧!” “你也早就看出来了?”江奉熙对猗谌道。 “你不也一样?”猗谌垂着眉眼。 方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挠了挠头:“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破。每当帮主与聂风相处的时候,总是有一种他人插-不-进-去的氛围。这种感觉,他们曾经在帮主和步惊云身上也感受到过。除此之外,断浪和秦霜,一个是帮主新晋内门弟子,一个是帮主的大弟子,也都没有这个待遇。若说帮主与聂风、步惊云之间只是纯粹的师徒关系,恐怕有些牵强。 在帮主亲近的人中,也就只有方鹄和方为,以及时常脱线的泥菩萨,才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吧? 最终,不知因何原因,骆仙的那一箭未能射出,反而在周围引起了一场小型爆炸。爆炸过后,校武场上形成了一个深坑,骆仙已不见了踪影,唯有一把轩辕弓,正静静地卧躺在坑中。 天门中,帝释天听着从天下会归来的唯一幸存者的禀报,猛地一掌拍向书柜,轰塌了一排排书籍:“蠢货!趁着雄霸与火凤两败俱伤之时掳走雄霸,本应是手到擒来之事,那个蠢货竟然搞得我方全军覆没?” 对于天下会的出击连连失利,帝释天自然也被激出了几分火。 不过,他到底不是真正看重天下会那些下属,因此,这怒火也没有持续多久。 他整了整衣襟:“神母可回来了?” 在他看来,这些生命如同寻常人一般短暂的下属总归是要死去的,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补充新的。反倒是得他悉心栽培,又学习了圣心决以延长部分生命的骆仙,更值得他关注。 男子垂下头,将骆仙消失之前的景象说了一遍。 “……属下推测,神母她,极有可能是因触碰了轩辕弓,而……遭遇不测,尸骨无存。” “蠢!轩辕弓岂是那么好碰的!尤其在已认主的情况下!”悉心栽培了那么久的下属就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帝释天心中又是一阵恼怒,现在,他手上能打的牌几乎都已经打尽了,想要的东西连个着落都没用,那该死的盘凤也没有丝毫损失……帝释天烦躁地揉了揉额头,再这样下去,他永生都无法摆脱那妖凤的桎梏! 帝释天咒骂了很久,男子静静地听他发泄了一通,没有丝毫不耐。直到外面有人通禀:“门主,无神绝心求见。” 帝释天在主座上落座时,已经没有了方才那暴跳如雷的模样,恢复了以往的高深莫测:“让他进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帝释天面前停下,来人行了个礼:“参见天门门主。对于门主,我可是久仰大名。” 男子立于下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果然是无神绝心。 门主找他来做什么,莫非,此人对门主有利用价值? 他静静思索着,绝心已与帝释天打了几个来回的太极。 若在以前,帝释天可不是这么有耐心的人。这位绝心公子的本领也当真高超,既能吊着门主,又能令门主不发怒。 “门主,绝心诚意来此,也就有话直说了。绝心来到此处……是为了向门主求一粒长生不老丹的。” “哦?长生不老丹?”帝释天的嘴角一弯,便挂上了讽刺的笑:“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够轻而易举地得以长生不老?” 面对帝释天的讽刺,绝心不以为意,仍然笑得一脸谦卑:“自然是因为,我有诚意。若我所料不差,门主一直在琢磨着对付天下会雄霸?我有一计,可助门主马到成功。”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喜欢说大话。”帝释天笑出了声,显然是不相信绝心,摆了摆手,权当听笑话:“说来听听。” “以聂风为突破口。”说罢,倾身上前与帝释天说了一阵。帝释天一扫先前的慵懒,抚掌道:“妙!就这么办!待你事成之后,长生不老丹自会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节快乐~ 谢谢狒狒的雷,谢谢玉的雷。 第71章 回归 趁着嬴政身子虚弱的时候,聂风赖在他身边百般温存,喂汤喂饭皆不假人手。 终于,嬴政忍无可忍:“聂风,朕还没有成为废人!” 的确,嬴政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些许,虽然短时间内无法动用内力,但一般人能做的事他都已能单独做好。 “这与师父有没有恢复力气有什么关系?”聂风温和的双眼中漾满了宠溺:“我是师父的弟子,为师父做这些是应该的。师父难道不愿让风儿好好孝敬你吗?” 嬴政冷哼一声,冷不防地站起身来,朝着聂风身上某处一戳,只见聂风连连踉跄数步,险些栽倒在地。嬴政在他倒地之前及时揽住了他的腰,对上聂风怎么也掩盖不了倦容的面庞道:“你先把自己的身子调养好,莫要让朕为你操心,就是你的孝敬了。” “等我身子调养好了,便可以继续来伺候师父了,可是?”聂风像是得了什么保证一般,笑得眉眼弯弯,十分灿烂。 “……”嬴政一时无言,他的徒弟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若是让他知道谁教坏了他的弟子,定要那人好看! 这个时候的嬴政,全然没有想到无师自通这四个字。 聂风如今的一举一动在不经意间都充满了魅惑,尤其对于已经明了自己心意的嬴政来说。 他见聂风毫无自觉地在自己面前乱晃,眼神不由暗了暗,忽然一把拉过聂风,扯得他一下子跌倒在自己怀里,然后双唇重重地印了上去。 四目相接,聂风几乎可以从嬴政漆黑的双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他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身子无法动弹,头脑也不能思考,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深邃的黑眸看。 师父的眼睛真漂亮。 迷迷糊糊间,聂风想,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师父的双眼。那双凌厉的星眸中偶然间闪过的一丝柔和温暖,便足以让他溺毙在其中。 嬴政自重生以来虽未曾碰过一人,但也绝非雏儿。他很快撬开聂风的唇瓣向内探去,见聂风紧闭着牙关,他离开聂风的唇,抬起聂风的下巴。此刻,聂风的唇经过啮咬□□已十分水润,他脸颊微红,眼神也有些飘忽。 见聂风傻呆呆地早已忘记了怎么呼吸,嬴政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脸。 聂风这才如梦初醒,一时觉得脸有些发烧。自己怎么在师父面前就这般丢盔弃甲了? 嬴政见他软着身子连站也站不住,强自压下了几乎要冲上心头的那股欲-念,松开了聂风:“行了,今晚好好休息吧。” 来日方长,他不急于一时。 且现在,也不是一个好时间。 聂风走后,嬴政又处理了几样公务,忽然听见有人来报:“帮主,天下会分堂中有人捉到了我天下会叛徒步惊云,现已将步惊云送至执法堂中,还请帮主示下!” 嬴政俊美的脸庞瞬间变得冷峻,手在身后交握,而后松开:“他…现在怎么样?身上是否有伤?” 那通禀之人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尽责地道:“在分堂之人找到步惊云之前,步惊云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恶仗,伤势颇重。分堂距离此地相隔千里,分堂之人怕步惊云在半道身亡,为他简单地做了治疗。步惊云如今性命无碍,只是因所受之伤尚未痊愈,现下还不能动弹。” 话音刚落,便将嬴政一挥衣袖,已快速地走了出去。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不能使用内力有多么的不方便,而这种情况,还要持续整整一旬。 执法堂中,副帮主方为、宋颉以及猗谌等人已到齐。方为的一只眼睛正被布包裹着,白色的布上隐隐有殷红漫出,显然是先前所受的伤恢复情况不大好。 步惊云则静静地躺在地上,睁着一双子夜般的黑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此时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精神极差,犹如一个濒死的人,了无生气。他一双眼睛无力地眨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闭上,再也不睁开。 面对众人或诘问、或厌恶、或疑惑的眼神,他没有做任何辩解,甚至没有任何一点反应,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静静地待在屠宰场上,等着屠刀落下的那一刻。任何加之于他的责难,他都毫不在乎。 那种空无一物的眼神,着实令人心惊,也令人……心疼。 直到嬴政从门口进来,步惊云的双眼中才终于有了一点神采。他就像一介不知世事的稚童,只盯着嬴政看。嬴政走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儿,目光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思念与眷恋。 “帮主……”方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嬴政抬手制止。 他环视四周,开口道:“步惊云先前接受了朕给予他的任务,佯装叛出天下会,以取信天门门主,混入天门,获取天门的消息。”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不过,当他们看到躺在地上,温驯得如同小马驹一般的步惊云,却又不得不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帮主仅仅是站在步惊云的身前,都能让向来冷硬的他露出柔软的目光,这样的步惊云,又怎么可能真的伤害到帮主? 步惊云当初叛出天下会的理由是帮主杀死了其继父,这个理由自然是真的,宋颉甚至为此花了大力气探查步惊云当年的身世。如果步惊云叛出天下会是得了帮主的授意,那么他果真放弃了向帮主复仇?他的心里,又是否完完全全地放下了这件事? 嬴政走到步惊云的身边,将他扶起,看着他身上肉眼可见的一道道伤口,脸上如同凝结着一层冰霜。由于无法动用内力为他探查伤势,嬴政转头对站在一旁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文丑丑道:“去将我天下会中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请来。” “是,帮主,小的这就去。”文丑丑扇动羽扇的速度恢复到了正常的频率,他看上去很是松了口气。既然帮主已经为云少爷正名,现在又为他请大夫,帮主跟云少爷之间……应该不会师徒反目了吧? 从小,虽然步惊云等人是嬴政的徒弟,但他们也是文丑丑看着长大的,文丑丑心中对于他们自然不是毫无感情。看着嬴政对待弟子们的态度如此温和,文丑丑便觉得冷硬的嬴政也多了丝人情味。 随着对嬴政本性的了解越来越深入,文丑丑反倒不怎么怕他了。跟着这样的主子,只要为人够忠心,做事够用心,总不会没了下场。 大夫很快被请来了,他看着执法堂中的情景,也很是诧异,只不过聪明地什么都没问,只尽心尽力地将步惊云所伤之处一一指出,而后拿出药与布条想要为步惊云进行包扎。 步惊云身体中受了一处内伤,需要好好将养。幸而此处内伤在赶路之前已经被处理过,在路途中,将步惊云带来的天下会分堂之人也没有过分地令步惊云经受颠簸,步惊云的内伤已有所好转。 至于那些外伤…… 嬴政制止了大夫的动作:“药和布条留下,朕来便是。你再去为云儿开些口服之药。” 您会包扎么? 大夫看着嬴政,显然有着这样的疑惑,最终还是凭借着自己的一丝理智将到口的话憋了回去。 反正,甭管怎样,总死不了人。就算……就算帮主果真不会包扎,至多不过步惊云受点罪,伤口恢复得慢些……大夫想。不管怎样,他小老儿可不管挑战帮主的权威。方才帮主看过来的眼神……啧啧,简直冰得能够冻死人! 方为与宋颉对视一眼,宋颉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神色。 他们在此本是为了审判步惊云叛帮之罪,现在既然得知步惊云非但无罪,反而有功,自然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现在帮主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不经意的身上,连一丝一毫也吝于分给他们,他们还是趁早退下,把空间留给这对师徒吧。 只有听闻消息而来,刚刚进门的泥菩萨,看着嬴政与步惊云相处和谐的一幕,风中凌乱了。 啊啊,为什么步惊云叛帮了还会回来,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啊! 啊啊,步惊云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忠犬,这不符合你的人设啊喂!说好的冷酷无情呢!说好的表情稀少呢!快把你那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给收回去! 不行了不行了……快要Hold不住了,卖萌是犯罪啊知道吗! 泥菩萨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忍下了想要扑上去狠狠地将步惊云的头□□一番的冲动。 忽然,他脸色有些怪异地看着同样“不正常”的嬴政,等等……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为什么,他从他们两人身上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这是他的错觉吧吧吧…吧? 很快,泥菩萨就被自己的猜想给惊到,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尊石像,风一吹,就一寸一寸地裂开了…… 此刻没有人有功夫去理会风中凌乱的泥菩萨,更无缘一览他面上那精彩的表情。 嬴政直接抱起步惊云离开了执法堂。他才刚刚恢复些许力气,这个动作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并不轻松,可嬴政丝毫没有假手于人的意思。他就这么抱着怀中温热的躯体,一步一步地走过天下会的土地。 “云儿,你失约了。” “……” “你对朕说要前往天门的时候,保证过不会让自己受伤。” “……” “可是你却让自己几乎丢了半条命。” 步惊云什么也不想说,他忽然像是发了狂,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攀住嬴政的肩头,狠狠地吻上了那双肖想已久的唇,那双唇有些干燥,但比想象中温暖,像是过了蜜糖般,让步惊云眷恋不已。 这一刻,只有通过零距离的接触,才能够让他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你也…答应过…我的!”由于长久没有说话,步惊云的嗓音很是沙哑:“你…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不会跟…风…风师弟……可是,你吻了他!”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锐利,牢牢地攫住嬴政的身影,眼眸中的占有意味同样十分强烈。 不愧是学习法家霸道之人! 嬴政想,在某些方面,这小子的性格越来越像他了。 两人的唇在短暂的分离后又一次地相贴。不,这一次,是激烈的碰撞。嬴政富有经验,很快便拿下了主动权,步惊云虽然青涩,却有一种难驯的野性,很快,两人便从唇齿间尝到了血腥味。 不知何时,嬴政才结束这个凶残的吻,他舔了舔步惊云唇上的血,难得的朗笑出声:“真是只野猫!” 幸好他选择的路十分偏僻,没有人经过。否则,若是被天下会底下的人看到他们威严沉静的帮主竟还有这样一面,定会吃惊得掉了下巴。 接下来,步惊云乖顺地服在嬴政怀中,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嬴政一路平稳地将他抱回了自己的寝殿。 褪去那已经破烂的衣衫,嬴政看着那白皙的身躯旧伤上又添了一道道狰狞丑陋的疤痕,有些疤痕的位置甚至靠近心脏,不由眸光一凝。缓缓地抚上一道道伤口:“这是……云儿为朕所受的伤。” 继而,他想起了什么,黑色的眸中又涌起了一股狂澜:“帝释天…朕定不会放过他!” 感受着自家师父的手抚过自己身上的伤痕,步惊云不由自主地竖起了全身的汗毛。 最痛的时候早已过去,现在,他只觉得这双手的游移,才是对自己最为甜蜜的折磨。 待所有的伤口全部被料理完毕,这场漫长的折磨才结束。步惊云松了口气,额头上竟满是汗水。 勉强按捺住心头的绮念,步惊云开口道:“帝释天的事情稍后再说。现在,你不觉得你有些事情需要向我解释么?嬴政?你可是…当年的秦始皇?” “朕说过,只要你能给凭借自己的力量探查到,朕就告诉你。云儿,你很聪明,知道从帝释天入手。” “能够引起你情绪波动的人,实在太少,天门门主,正是其中之一……为此,即便知道是冒险,我也不得不走上一遭!”步惊云的眼神十分坚决,就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早已将自己的退路全部锁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甜吧,快叫我亲妈! 在小聂风、步惊云和嬴政这么甜蜜的时候提及嬴政配其他人的可能性是不是太罪恶了一些? 无良的作者最近刚用类似的背景改了一篇秦皇汉武的CP文,具体就是刘彻童鞋穿越战国养成粉嫩嫩的嬴小政,第一章就是那天心血来潮写的一篇作者有话说。 有兴趣的点这里,附赠会撒娇卖萌的嬴小政哟: 蠢作者在冷宫里好寂寞,求勾搭~快被冻哭了有木有QAQ! 第72章 相处 嬴政看着步惊云的眸中第一次带了些淡淡的无奈:“你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语意中的宠溺却是毫无遮掩。 步惊云将嬴政拉下,让他的身子与自己紧紧相贴,面上很是满足:“自然是随了师父。因为师父,我才成长为如今的模样。自我十岁以后,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有师父参与,有师父的痕迹,师父的气息……如若可以,我真希望,再不与师父相分离。” “出息!朕竟不知,你也会说这等话!”嬴政斥道,语气中却没有责怪的意味。他双手撑在步惊云头的两端,制止住步惊云那毫不安分的手:“好了,莫再胡闹了,仔细你的伤又裂开!” 聂风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对话,他长长的眼睫微垂,遮挡住眸中的波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的人应早已发现他的存在,不知为何,却没有一个人提起。最后,他还要经过别人,方才知道自家师父真正的身份。 不过,他并非一个自怨自艾的人,这种想法在脑海中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散去。无论云师兄是不是比他快一步得知师父的真正身份,在师父的心中是否比他更重要,他都绝不会让出师父! 聂风温润的黑瞳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毅,他抬起手,敲了敲门:“云师兄,我可以进来吗?听闻你在外时受了伤,我很是担心。”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再站在门外,听着云师兄与师父的恩爱之语,那声音让他感觉无比刺耳。 “风师弟?”步惊云的声音回复了些许冷冽,接着,聂风又听到一阵动静,他心知是师父与步惊云正在整理衣衫,心下又是一阵难受。听着方才门内的动静,也不知师父和云师兄做到了何等地步…… “师父,你说过的,待云师兄回来,便会给我…给我一个答案……” 他看着彼此气场颇为默契,显然有情的嬴政和步惊云,眼神黯了黯,有一丝受伤,却依旧执拗地看着嬴政。 “风儿,如你所见,朕对云儿有情,亦对你有意。若你不愿,朕亦不会勉强。”嬴政转向步惊云:“云儿也是。” 他此时的眼神虽还带着温情,聂风却知道,倘若他们当真在这里放手,以这个男人的骄傲绝不会再做过多的纠缠,只怕日后,他们当真要恢复先前的相处模式了。不,或许会比那更糟糕…… 聂风咬牙,哪里是这个男人放不下?分明就是他们放不下这个男人! 在聂风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步惊云已抢先道:“无论如何,我绝不会离开师父。”说罢,眼神挑衅地看着聂风,显然是希望他“知难而退”,却被聂风狠狠地顶了回去。 师父就是他的剑道,他的全部! 就算不能独占师父,至少,在师父身边有一席之地,他便也满足了。 想到此处,聂风心气倒是平和了些:“我也不会离开师父。” 四目相接间,有火花碰撞,相处融洽的师兄弟间竟第一次出现了剑拔弩张的情形。 “你二人如从前一般相处便是。都是男子汉,毋学那等女子争风吃醋的做派!” “我与云师兄自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自然不会因此而伤了情分。”聂风道:“师父,我见云师兄伤口又裂开了,由我来照顾云师兄可好?方才听闻方副帮主在寻师父,许是有什么要事,师父不若先过去一趟?” 见步惊云与聂风之间气息平稳了下来,眸中有波光流转,怕是有些话要说,嬴政便道:“既如此,朕便先走了。若有事,你二人好好说便是。” 哄走了自家师父,聂风方才还带笑的眼神微微冷了下来。 步惊云并不正眼看他,靠在床上,慵懒地道:“一开始进来说是找我,最后却把师父支走了,看来,我还是小瞧了风师弟的本事。” “彼此彼此。我也没有想到,原本看着老实的云师兄,竟不声不响地探听到了师父的真正身份。” 此后的数天,每当嬴政想去看望步惊云的时候,就会被聂风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支走,而每当聂风有机会与嬴政独处时,步惊云也会冒出来阻挠。 他们不屑于使用龌龊的手段,因而都做得光明正大。 自己的好事每每被对方所破坏,聂风与步惊云头一次发现,彼此那张看了多年的面孔竟然是那么的欠扁! 某一天,断浪刚练完功,便见文丑丑急急忙忙地来搬救兵:“浪少爷,浪少爷,您快去校武场中看看吧,大事不好了!风少爷和云少爷打起来了!” 匆匆拉着断浪便走,一面走,一面道:“风少爷和云少爷说是说在比武切磋,可小人我瞧着他们那拼命的架势,嘶~怎么想怎么不对啊!” 断浪皱起了眉:“聂风与步惊云打架?” 待到了校武场一看,泥菩萨所言属实。步惊云与聂风二人不知抽了什么风,两人皆弃了最擅长的剑,徒手比划了起来。 此时,两人的比斗已临近尾声,聂风的嘴角带着一丝血渍,步惊云的一只眼睛也成了熊猫眼,两人俱是狼狈不堪。最终,以聂风手掐住步惊云后颈,步惊云的指也在同一瞬间抵住聂风的喉收尾。 两人气喘吁吁,多日以来郁结于心中的一些情绪似乎都随着这酣畅淋漓的一架而散发了出来,彼此之间再无芥蒂。 “打完了?你们可还记得我师门中友爱同门的规定?”断浪道:“本少以师父亲传弟子的身份,罚外门弟子聂风思过一日,将门规抄写三遍,罚…记名弟子步惊云思过五日,将门规抄写二十遍。” 这明晃晃的偏袒,便是文丑丑也感觉得出来,步惊云自然对断浪怒目而视,显然没打算遵从这样不合理的处罚。断浪却理直气壮地道:“聂风虽与步惊云相斗,但如今聂风是外门弟子,步惊云却不过一个记名弟子,惩罚力度自然不同。步惊云,即使你曾经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但如今,师父的亲传弟子可是我。” 断浪停顿了片刻,又道:“若是你二人不想受这处罚,自可去向师父陈述打斗之由。只要师父发话,我但无不从。” 说完这些,断浪心中竟然有种扬眉吐气之感。虽然他按理说应该过了与人怄气的年龄,但每次看到步惊云不爽,他就会莫名地感到开心。 步惊云在担任嬴政的亲传弟子时,就从来没有动用过这些教导师兄弟们的“特权”,面对断浪的种种挑衅,至多不过无视罢了。想不到今日,断浪竟把这些“特权”用在了他的身上,还用得淋漓尽致。 步惊云当然不愿此事真的被断浪捅到嬴政面前,因此,他依言五日没有见嬴政。这五日时间,他可不是用来抄什么门规,而是用来完成一样前所未有的雕塑作品。这个作品,显然耗费了他比以往更多的心血。 当聂风抓紧时间与嬴政培养感情的时候,步惊云就一日一日地坐在自己寝殿中雕琢着,他是那么的细心,他的眼神那么的专注,好像手中的作品就是他的全世界。 最终,当雕塑还差几刀就可以完成时,嬴政推门而入。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步惊云手中的那个塑像,眯起了眼:“这是……” “我看到了被封印在那个令牌中的剑气。”步惊云垂下眸,盯着手中人的面容,反复抚摩了一阵:“这个,才是师父真正的模样吧?” 嬴政看着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以及人形雕塑周围的紫雷剑阵,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不得不承认,步惊云在雕塑方面真的是一位天才,一如他在练武方面般具有灵性。 这雕塑,竟为嬴政带来了一些久违的记忆画面。 步惊云迅速地雕好了最后的几笔,起身对嬴政道:“曾经,我送过师父很多雕像,但这一樽…我不打算送给师父。”说着,步惊云已经将那雕像珍而重之地摆在了自己的床头,目光温柔缱绻地凝望着雕像上的那个人:“因为,我想要将最真实的师父牢牢地印刻在心底。” 聂风自有其温柔,聂风的温柔让人如沐春风,毫无负担。 步惊云看似冷硬,心底却也有其独特的柔软,一旦得到他的认可,走入他的内心深处,便能够感受到那能够令人溺毙的温暖。 聂风和步惊云的‘禁闭’都结束了,两人一时也算相安无事,各凭各的优势争取在师父的心中占有更重要的地位。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此招行不通了,因为大小姐幽若出手搅局了。 幽若本就对占据了自家爹颇多经历的聂风与步惊云很是不喜,其中,对步惊云的不喜最甚。 因此,在得知步惊云被“逐出师门”后,她曾拍手欢庆。她对继步惊云之后成为自家爹亲传弟子的断浪也同样没有好脸色,即使是确定了以断浪的“得宠程度”毫无威胁。 当步惊云与聂风又一次求见师父却被告知师父去了幽若处时,两人面面相觑,只有苦笑的份了。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断浪对他们,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一旦幽若出手,就会直接霸占师父一整天,两人为此也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 作者有话要说:Sorry啦,让大家久等了。 小风和小云与师父确定关系了,幽若又出来打酱油了。 谢谢菀夜的营养液。 第73章 诚意 “幽若,大小姐,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让我们见师父?” 屡次被幽若拦在门外,不说本就性子不算好的步惊云,就是聂风,也有些恼了。 幽若从双手环绕站在原地的步惊云面前走过,故意拿指头戳了戳他,见他一副纹丝不动的模样,只眼中寒意更甚,翻了个白眼。有围绕聂风走了一圈,以一种颇为挑剔的目光将他全身上下扫视了一番。 “哟,只是这种程度就忍受不了了,枉你们两个天天在我爹面前弄宠卖乖,原来,也没多少真心嘛!”幽若的语气颇为不屑。 “这是我们与师父的事,你让我们与师父说话行不行?”聂风被幽若这毫无道理的指责搞得有些头疼,求助地看了一眼一旁扇着羽扇的文丑丑。文丑丑悄悄地将自己白净的面孔藏在了羽扇下,表示爱莫能助。幽若大小姐的虎须,岂是小小的他能撸的? “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让我们见师父?”聂风见状,也很无奈。 这个小师妹虽说功夫不及他们,但毕竟是一届女流,又是师父的女儿,他们还真不好对她动手。 一旁的步惊云虽然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却也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除非……”幽若故意拉长了语调,又踱了一个来回:“除非你们让本小姐看到你们的诚意!否则,想要让本小姐接受你们和我爹的事,别说门了,哼,连窗户都没有!” 聂风心知自己二人是一定会被幽若好生折腾一番了,认命似的叹气道:“好,好,那,请我们的幽若大小姐说说,怎么样才算是有诚意?” “你最喜欢喝什么汤?”幽若冷不丁问道。 聂风顿了一下,答:“猪肺汤。” “你会煮那个什么狗屁猪肺汤吗?” “呃……不会。” “就是了!”幽若仿佛找到了聂风什么把柄一般,连番数落道:“你连自己喜欢喝的汤都不会煮,更何况是我爹喜欢喝的汤了!就你这样还想跟我爹在一起?你知道知道我爹他喜欢喝什么汤,那些汤怎么煮吗?连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会做,处处都要别人伺候你,难不成以后你和我爹在一起,也要我爹来伺候你吗?” “……”聂风很想说,有下人在,根本不需要他们动手,但他看了看幽若的脸色,很明智地选择没有开口。 幽若说了一大通,最后总结道:“总之,要证明你的诚意,你首先要学会怎么做我爹喜欢喝的汤!” 然后,她又转向步惊云。明显,她对步惊云比对聂风更没有好感,这从她越发挑剔的眼神就可以看出。 “喂,不哭死神!”她的语气毫不客气:“你每天摆着这么张臭脸,是为了让我爹看到你少吃两碗饭吗?我爹跟你在一起,难道是为了让你整天在眼前看着堵心的吗?” 她的手掐上了步惊云的脸,步惊云皱了皱眉,却没有拒绝,任由幽若将他的脸拉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幽若见了,也放起了,她松开双手在身前拍了拍:“算了算了,看着你的笑脸简直更吓人了。这样吧,步惊云,我也不为难你。我让聂风为我爹学煮汤,那么,你去学一桌我爹喜欢吃的菜来,怎么样,敢不敢进厨房?以后如果我爹和你一起外出,你总不至于让我爹做饭给你吃吧?” 幽若灵动的双目挑衅地锁定着步惊云,步惊云凝视了她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天嬴政的桌上被摆上了一碗味道奇怪的汤水,那汤颜色略深,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熬的。 嬴政指着汤碗问文丑丑:“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天下会的厨子懈怠到这种地步了? “这,这是……”文丑丑扯出一丝笑,凑近嬴政小声说:“这是风少爷特意为您熬的,他熬了一个下午呢,帮主,这不管怎么说,都是风少爷的一片心意,你好歹喝一些吧。” “风儿他干这些做什么!”嬴政蹙眉。 好好的时间,即便不放在练武上,也不能这么荒废吧! “帮主,这是幽若大小姐的主意。大小姐说,风少爷必须会做您喜欢的汤,才能证明他的诚意。” 除了习武和教养方面,嬴政对这个女儿向来纵容,此时听闻她做出略出格的事,也不感到惊讶,只是道:“朕去与幽若说,日后让风儿不必如此了。” “帮、帮主!”文丑丑张开双臂拦在了嬴政面前:“大小姐对帮主您那是绝对的敬重。但凡您说的话,大小姐无不听从。只是小人想着,您和风少爷还有云少爷的事,毕竟还是要给大小姐一些适应的时间。大小姐让风少爷和云少爷做的事,两位少爷既然没有拒绝,那就说明他们是心甘情愿为帮主的,帮主不若趁此机会让大小姐看看两位少爷对您的心意,以后的抵触情绪也能够少一些。” 文丑丑本意是为了劝嬴政暂时不要插手这件事,不料却无意中泄露了另一个事实—— “云儿?幽若又让云儿做什么?” 文丑丑眼神左右游移了一阵,而后谄媚地笑道:“帮主恕罪,小人答应过大小姐不能提前告诉帮主的,否则……”他仿佛是不忍直视般地将头缩到了羽扇下。他又想起自己上次脸上画了一只乌龟被拉着在天下会逛了一圈的事了。 晚上,当嬴政看到满桌子带有焦黑的菜肴时,脸木了。他扶了扶自己的额角,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对于一向吃惯了山珍海味、口味极度挑剔的他而言,能够容忍这些菜肴被摆在自己面前已经是极限了,他实在没有动筷子的欲-望。 偏偏,下首的步惊云总是装作不经意,实则颇为期待地往他这里瞄。 嬴政的自制能力很好,脸上一向不会露出明显的表情,因此步惊云还没有察觉到他对这些‘菜’的厌恶。 瞥见自家徒弟小狗般期待的眼神,目光下移,扫到自家蠢徒弟缠满了布条的手指,嬴政忍了忍,终于用筷子夹起菜塞进了嘴里。 “云儿,日后你不必再做这些了。” “我愿意为师父做这些。”顿了顿,步惊云又道:“我想要证明我的诚意。” “你无需这样,你的诚意朕已尽知。” 步惊云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对上了嬴政的眼睛:“师父……”莫不是不喜欢他的菜? 下一秒,步惊云双唇被嬴政覆上,嬴政的唇瓣在自家弟子的唇上缱绻着不愿离去。 步惊云感觉身边师父极具侵-略性的气息瞬间掠夺了自己的领地,让自己大脑变得迟滞,无法正常思考。 过了一会儿,一阵闷闷的笑声在步惊云的身前响起:“怎么吻了那么多次,还学不会唤气?” “师父……”步惊云颇为窘迫,完全没有了往日从容不迫的气度。 “云儿,你只需要听朕的话就可以了。幽若那里,朕自会去与她说的。” 在师父离开后,步惊云回味着方才那个吻,忽然觉得口中传来一点苦涩。他皱了皱眉,伸出舌头舔舔舔,由于那味道实在是太淡,他方才又尽在走神,他不太确定那味道究竟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了。 莫不是,他做的饭实在太难吃了,师父才对他说那样一番话?步惊云困惑地想。 在文丑丑的苦劝之下,嬴政终是忍了七日没去与幽若说。 当然,每日聂风进上的滋补汤水以及步惊云所做的膳食嬴政除了每日象征性地用一点外,余下的全部赏给了文丑丑。为了不浪费风少爷和云少爷的‘心意’,文丑丑只能每日苦哈哈地捏着鼻子把汤和菜咽下,心中暗自埋怨自己自作自受。 当初大小姐来的时候他干吗要在场呢,找个理由躲出去,不就没后面这么多事了? 一直吃着这样的东西,文丑丑终于不负众望地闹了肚子。 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往厕所跑,幽若奇道:“文丑丑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断浪道:“我看,是被你折腾怕了,所以才一见到你就躲开了吧。”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大小姐有这么凶、残吗?”说到凶残二字,幽若虽然语气温柔,面上的表情却有一瞬间故作狰狞,仿佛变了鬼脸似的,并不可憎,倒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 可爱? 断浪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清出了自己的脑海。无论是谁可爱,也轮不到眼前这个女魔头。光从外表上看就认为她可爱的人,都会被她整死。 见断浪摇头,幽若会错了意,以为他在否认自己凶残,哼了一声:“还算你有点见识!” 她往门外看了看:“跑了一早上,本小姐都快饿死了,怎么还不见人送点茶水点心上来啊?”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位侍婢,将已放温的汤碗放在了桌子上。断浪绕有深意地瞥了那汤一眼,装作不经意地将那汤递给幽若:“喏,你的汤。” “太好了,终于有口水喝了!”幽若口渴至极,再也忍不住,接过汤碗直接往嘴中灌了一大口。 一秒钟后,一道深色的水柱从幽若的口中喷了出来,她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一面拍,一面咳喘:“这、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给人喝的么!” 断浪心想,你也知道这不是给人喝的? 为了给他的好兄弟聂风“试汤”,他可是整整被荼毒了七日!究其源头,就是自己面前的大小姐。 “这是风煮给帮主喝的。”断浪凉凉地道。 这下,幽若更是义愤填膺:“什么?我爹居然每天喝这种东西?天哪,聂风他每天就拿这种…这种猪都不喝的东西给我爹?” “风他本就不善厨艺,却有人偏要他下厨以证明诚意,哎,真是没办法。” 过了一会儿,步惊云做的菜也被送了上来。这才光从色泽上看,已看不出什么毛病。 幽若想,看来还是步惊云比聂风更靠谱些。 她伸手加了一筷子菜放在口中,顿时白眼一翻,直接软倒在椅背上,喃喃道:“爹,女儿对不起你啊……” “聂风,步惊云,你们两个竟敢这样荼毒我爹,你们给本小姐等着!!!” 第74章 设局 今日是聂风前去看望严盈的日子。 自绝无神死后,严盈与破军、绝天三人便一直居住在靠近天荫城的小村落中。 曾经的严盈追求名利浮华,为了荣华富贵抛夫弃子,如今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倒也渐渐将那些看淡了,只一心一意地守着情人与儿子过日子。破军碍于严盈,对于绝天颇为友好,只是绝天却横看竖看觉得破军不顺眼,连带着对不顾他的反对硬要与破军在一起的严盈也有了怨气。 “天儿,快下来。你哥哥今天要回来,你快去沐浴梳洗一番,换上娘新给你裁的衣裳。”严盈站在门口处朝外看着坐在树杆上的绝天。 绝天撇了撇嘴:“你既然都有儿子了,还需要我做什么?”反正,他也只是个拖油瓶。 自从得知绝无神的死讯后,绝天行事颇为逆反,连严盈的话也渐渐不大听了。 “天儿,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这种话?你这是在戳娘的心窝啊……”严盈秀美的柳眉蹙起,露出难过的表情。 绝天到底见不得他娘难过,听见自家娘话语中已带鼻音,赶忙下了树,一面向严盈走去,一面劝慰:“好了好了,娘你别难过了,都是儿子不对,儿子不该说这话,惹娘伤心。” 就算对严盈与破军之事再怎么不满,这也是从小宠爱自己,呵护自己长大的亲娘。 “娘也知道,你爹去世之事让你一时无法接受。娘不逼你,但是,天儿,娘不希望你下次再说这样的话,你是娘的宝贝,是娘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在娘的眼中,你与风儿是一样的。” “娘,”绝天握紧了拳,周围的气息有些低沉:“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天儿……”严盈小心地观察了绝天面上的情绪:“你爹自诩天下无敌,神功盖世,单枪匹马地闯入了天下会,因不敌天下会帮主而亡……这些,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娘,既然知道这些,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过要给爹报仇吗?”少年终究还是藏不住心事,愤怒地道:“娘,我不明白,不明白您为何可以对爹薄情至此!爹尸骨未寒,您就可以与其他的男人卿卿我我!爹死得冤枉,您竟不思量着为他报仇,您到底心里有没有我爹!” “天儿!”严盈用手捂住绝天的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方才松了口气:“天儿,你知不知道,这是天下会治下的领地。就凭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若是被他人听了去,我们母子二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天儿,听娘的话,啊,不要再想着为你爹报仇了,你爹有今日,他自己也得付很大的责任。” “我不!”少年的话语中透着一股狠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凭什么要我忍?” “不忍,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想直接打上天下会去?” 绝天冷哼一声:“有何不可!” “匹夫之勇!凭你的功夫,只怕还没有见到天下会帮主,就已经死于非命了!”严盈对绝天竟有这种危险的念头感到很是焦急:“天儿,听娘说,天下会帮主不是一般的人,他不是我们母子能够惹得起的,你不要去招惹他。” 绝天不想再听,转身欲走,却听严盈在他身后悲戚地泣道:“天儿……你是想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娘,我答应你,至少在我有能力同天下会帮主正面一较高下之前,我不会去找他。” 听了这话,严盈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却没有看见,背对着她的绝天眸中的挣扎与最终沉淀下来的狠厉。 …… “天儿他总想着去找雄霸报仇,我寻思着这不是个办法。况且,风儿是雄霸的弟子,难免会给他招祸。不如,等这次看了风儿之后,我们就找一处偏僻的地方,远远地搬走吧?积年累月的,总能让天儿歇了心中的念头。” “盈,你舍得聂风吗?” “是我太贪心了,世间之事,岂能十全十美?我现在只希望风儿与天儿安然无事。纵然我不在风儿身边,只要我知道他过得安好,便也…便也足够了。”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听你的。” “……” 一个人影站在窗外听着这样一番对话,露出了冷笑,他挑了挑眉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绝天,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你的娘亲,你爹的好妻子呢! “怎么样,下定决心了吗?是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远走他乡,放着爹的大仇不报,为你那个好哥哥让路,还是舍了你的好哥哥,为爹报仇?” 绝天沉默了片刻,来人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看着他挣扎的表情。 过了好一阵,绝天道:“他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我的哥哥,只有一个!” “好!不愧是爹的儿子,不愧是我绝心的弟弟!”绝心拍了拍绝天的肩膀:“我们兄弟俩,一起为爹报仇!” “嗯,哥!” 绝心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递给绝天,这里面装的原是一粒丹药,现在已被绝心磨成了粉。 “待会儿聂风来的时候,你娘必会留他用饭,你找个时机,将这粉洒进聂风的饭碗中。” 绝天皱眉:“这是什么?先说好了,别让聂风死在我娘面前,否则,她又要难过了。” “自然不是毒药。聂风这么好用的棋子,岂能够用一枚毒药毒死了?这是傀儡药,你给聂风服下,日后,他就为我们所用了。听闻这些天他在为天下会帮主做汤,到时候,让他给天下会帮主下毒,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给天下会帮主下毒?这也太……” “别天真了,我的傻弟弟!你以为,当初雄霸打败我们爹的时候用的手段,就有多光明正大吗?凭借爹的本事,若不是天下会之人围拥而上,以多敌少,爹又岂会落败?你我二人现在势力全无,连无神绝宫也被天皇收了去,若是你还想着硬碰硬地与雄霸较量,只怕这一辈子都别想为爹报仇!” 见绝天被自己说得有些松动,绝心又道:“害了爹的人,都该死!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都要送他们下地狱!” 绝天的眼神渐渐坚定,他从绝心手中接过瓷瓶:“对,说得没错!” 因为聂风的到来,无论是严盈、破军还是绝天,都严阵以待。 严盈思子心切,见绝天也守在桌子边寸步不离,以为是因为他重视聂风这个哥哥的缘故,很是高兴,又怕他累着了,便道:“天儿,你先去歇息一会儿吧,你哥哥他还得大半个时辰才能到呢。” 绝天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用袖摆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没事,我就坐在这里等聂风他到。” 绝天的身子有些僵硬,这是他在处于紧张状态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严盈在厨房中忙活着没有注意,破军却注意到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打量了一会儿绝天,旋即收回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距离聂风到来的时间已只剩下一刻钟,严盈将准备好的菜一样一样端上桌头,虽只是些家常菜,却也香味四溢,让人格外开胃。 绝天当下就要帮着严盈摆碗。他刚接过一只碗,准备放在聂风常坐的位置前,手中的碗就被严盈抢走。严盈笑盈盈地捋了捋他衣袖处的褶皱:“不用你做这些事,娘来就好。天儿,你今天可是有些高兴过头了,怎么把衣袖都给扯皱了?” “刚才没有留意……”绝天讷讷地道。 “行了,你去坐着吧。男孩子啊,就是粗心!”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严盈蓦然起身来到门前:“风儿!” …… 无论怎么看,严盈都觉得自家儿子瘦了,又想起日后自己搬走了,怕是不能再就近照顾聂风,心中有些发酸,面上越发柔和慈爱,不断为聂风夹菜:“风儿,你再多吃点。” 在这过程中,绝天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对聂风下药。由于破军早有所觉,就是他仅有的几次机会,都被破军不着痕迹地挡了过去。 眼见着一场家宴就要结束,绝天心下着急,目光不由自主地瞥见被摆放在一旁的酒杯,忽然间福至心灵,他怕破军发现自己的意图再次阻止自己,赶忙走过去将那酒杯拿起,往里面斟酒的过程中袖摆仿佛无意间抖了抖,一些极为细碎的颗粒便融入了那酒中,消失不见。 绝天将酒杯递给聂风,随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来,哥,我敬你一杯!” 话才刚出口,绝天便觉察到,让自己叫一声哥,原来也没那么困难。他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认可了聂风,所以叫得并不违心。只可惜,他必须在绝无神和这个异父哥哥之间做出选择。 绝天看着聂风拿起酒杯,心道,抱歉了,要怪,就怪你是雄霸的弟子。 聂风并不知道向来对自己不予搭理的弟弟今日为何对自己这般热情,但当着严盈的面,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抬起酒杯就欲饮下,正在这时,破军凌空发出一道剑气,震碎了聂风的杯子,杯中酒尽数洒落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忘了感谢还是可人的雷了,在这里补一下。 第75章 成败 “破军……”严盈看了看迸溅而出的酒珠,又看了看绝天,凝神道:“可是这酒有什么不妥?” 绝天本就不是心中能够藏得住事儿的人,严盈一发问,他的手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严盈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想到自己的小儿子竟向大儿子下手,她的心中便是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天儿,你告诉娘,你到底往酒里加了什么?” “……” 破军安抚般地搂着严盈的肩:“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你想要聂风的命,也不会趁现在。所以,你是想给聂风下舍心印?” 舍心印此物极为邪门,中此毒者常会被控制着做一些自己并不愿做的事。 中原并无此物,但在曾经的东瀛无神绝宫中,倒是有一些。绝心对绝天说是傀儡药,绝天也只以为是舍心印,万没有想到绝心之药是从当今的天下第一丹师手中得来的。 “是舍心印,那又怎么样?”眼见着事情败露,所有人都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自己,一股仇恨的情绪顿时从绝天的心底深处汹涌而上:“我爹就这样死了,你们却没有一个人伤心,没有一个人打算为他报仇,我自己为他报仇,难道还不行吗?” “风儿是你哥哥啊,你怎么能……”严盈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她最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他是我哥哥,但他更是雄霸的弟子!何况,我又没有要他性命!”绝天的眼眶也迅速的红了,流下两行清泪。他本就是少年心性,多日以来的压抑与委屈都在此刻爆发:“娘,你总是劝我放弃报仇,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爹他对我那么好,对你也那么好。从小到大,我们母子受了他多少照顾?你说啊娘!你跟爹从前不是那么恩爱的吗?你怎么就忍心看着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含冤而死!娘,你什么都不用劝我了!我一定要手刃杀死爹的仇人,好让爹在九泉之下瞑目!” 聂风听闻此言,温和的面孔上迅速染上一层森寒,手按上刀鞘:“绝天,若你是我,被我用药物控制着去害你爹?你可愿?你想要利用我来害我师父,对我来说,这比直接要了我的性命更让我无法忍受!今日,我们兄弟情断!你若想动我师父一根汗毛,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便已势同水火。眼见着两个儿子就要展开一场生死之战,严盈哭得肝肠寸断,踉跄着扑到绝天与聂风中间:“风儿,天儿,你们别这样……别这样……你们都是为娘的心头肉啊!” 绝心站在窗外看着这一幕,面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娘,你看,我让严盈亲眼看着她的两个孩儿骨肉相残,也不知这样的惩罚,你是否还满意?”是不是满意,都不重要了。绝心的亲娘,在他记忆中的已稀薄得可怜。 绝心从怀中掏出一只刻有凤凰的精致瓷瓶把玩着,忽而将那瓷瓶打开,咽下了瓶中的那粒丹药。 一阵狂热的气流迅速地从他的食道中涌出,延展向身体的四肢百骸。白净的肌肤上迅速地爬上一层绯红,绝心一时只觉得自己犹如被架在火上烘烤一般,不多时,身上便挂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那澎湃的气流十分霸道,在他的体内四处流窜,虽令绝心十分难受,却也颇有成效不多时,便打通了绝心身上的各大关窍,让绝心的武功大为涨进,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绝心顿时心头狂喜,暗道这长生不死丹当真神奇无比,仅让他服下一粒,便立时功法大进,真不知是用何等天材地宝练就。想来,这丹药定能如其名般可延长他的寿数。就是不能延寿,单用其来增进他的武功也是极好的。 绝心备感舒泰,心中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想法子朝帝释天再要一颗不老丹药来。 与此同时,聂风与绝天的缠斗已临近尾声。 聂风自小受嬴政严格教导,而绝天则疏于练武,两人的胜负几乎毫无悬念。然而,就在聂风手中的雪饮刀即将刺入绝天身体中的那一刻,严盈忽然挺身而出,挡在了绝天的前面。 此时,聂风的功法已收放自如,十分精湛,纵然事出突然,在他手底下也不会发生误伤这样的事。 刀锋堪堪停在严盈身前一寸处,严盈几乎可以感受到那刀身上蚀骨的寒凉。从前,她也不是没有见过聂人王使这雪饮刀,但那种感觉与现在聂风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严盈眸色复杂地看着聂风,自己多年不见的孩儿……已经成长到超越他父亲的地步了,并且,有了比他们更为重要的人。想到自己身后仍有些懵懵懂懂的小儿子,严盈不由叹了口气,咽下了心中的苦涩。 “娘,让开!” 纵然是面对严盈,此刻聂风的话语中也没有丝毫的温情。那冰冷的话语,让严盈不由打了个哆嗦。饶是如此,严盈那看似纤弱的身躯依旧拦在聂风身前,没有动摇分毫:“风儿,天儿是你的弟弟,是娘的儿子,娘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你看,他也对你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你就看在娘的份上,饶他一命好不好?” 严盈的软语哀求素来最是让人难以拒绝。然而,事涉嬴政安危,聂风没有动容分毫,他不能放任一个不稳定因素留在天荫城附近,实时觊觎着师父。 见聂风如此,严盈一咬牙:“娘向你保证,明日就带天儿走,从此再也不踏足天荫城附近的城池。无论是看着他也好,绑着他也好,娘都不会放他出来,让他回来向雄帮主复仇。风儿,你看这样,好不好?” 听闻此言,聂风心中开始动摇。他一向不是个心硬的人,唯有在事涉嬴政的时候,才会逼着自己硬下心肠。他如今听严盈说得这样情真意切,心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就在此时,被严盈藏在身后的绝天忽然握紧手中的匕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将手中的利刃刺-进了聂风的左心房处! 聂风蓦然后退数步,只觉得一阵血气从自己的身体深处涌上,汩汩的鲜血不断地从自己的身体中涌出,那温热的鲜血,似乎要将他的生命一并带走。 “风儿……”严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愕地看着聂风倒地的这一幕,在一秒的大脑空白之后,她赶忙冲上去扶住了聂风,一手抚上了他霎那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风儿,风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快,止血……” 情急之下,她竟伸出纤白的手覆在了聂风的伤口处,仿佛这样就可以堵住伤口。 破军走上前,迅速地往聂风身上的几处大穴点去,这才暂时避免了聂风因失血过多而亡的危险,饶是如此,聂风此刻的情形也不容乐观,须得尽快治疗才行。 绝天仿佛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正茫然地看着手中染血的匕首,有些不知所措。他方才的行为,完全是一时气血上涌的结果,一旦那情绪过去了,他心中又开始害怕和后悔。 他并不想杀了聂风啊。只是,他也不想被娘送走。有聂风在,娘一定不会允许他留下来。 正在怔愣,绝天已经挨了严盈几个巴掌:“畜-生!那是你的亲哥哥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严盈正垂着泪,用一种令绝天备感陌生的表情看着他。从小到大,她不曾对自己的小儿子说过一次重话,然而这一次,她是彻底的伤心了,失望了。 破军出去找大夫了,就在此时,绝心从门外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了,姨娘。我送给姨娘的这份久违的大礼,姨娘可还满意?” 一个令严盈备感憎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严盈浑身紧绷,看着来人从门口大摇大摆地进入,既是忌惮,又是畏惧:“是…是你,绝心。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做什么?自然是为了完成我弟弟的愿望,替他报杀父之仇啊。”说着这话,绝心的眼神轻佻地瞥向绝天:“你说是不是,我亲爱的弟弟?” 绝天寒着脸,即便他比旁人少些心机,却也知道,绝心特意挑在这个时间进来,绝对是不怀好意:“出去!” “弟弟,莫不是没有听人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绝心慢条斯理地展开自己的折扇扇了扇,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严盈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绝心一个眼神制止:“有些话,姨娘还是想清楚了再说。否则…姨娘自然是不怕,姨娘怀中的聂风可就经不起折腾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不是为了对付爹的仇人而来吗,为什么要把我娘拉下水?” “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吧,绝天,害你爹的人中,你娘也算一个呢。” 绝天瞳孔一缩:“不可能,你骗我!” “我是不是骗了你,问过你娘便知。如若不是你娘和她的姘头传给你爹的书信,你爹又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地进了天荫城,一路单枪匹马地闯入天下会,中了天下会帮主的圈套?” “娘,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绝天望向严盈的眼中有一丝祈求,脸色竟比身受重伤的聂风好不了多少。 严盈侧过了头:“绝心,你别以为你巧言令色几句,就可以将我们母子哄得团团转。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要为绝无神报仇吧?” 她虽面上强自镇定,可无意识间攥着聂风衣袖的手却已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情绪,她在紧张聂风的伤情。 “是又怎么样?不过,我此番前来,的确是为了用聂风牵制雄霸。我这么对付雄霸,也算是为爹报了仇吧。”绝心毫不在乎地一笑:“好了,还是不要废话了。绝天,还不快上前去帮你娘将聂风带走?” “你说什……”绝天惊愕地瞪大了眼。话音未落,他就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了。他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向严盈和聂风,直到一手抓起了聂风,一手扯住了严盈。 一瞬间,绝天仿佛明白了什么,愤怒地瞪着绝心:“是舍心印!你居然对我下舍心印!” “没办法,与给聂风下药比较起来,还是给你下药比较简单。况且,控制了你,再利用你来牵制姨娘和聂风,效果也是一样的。好了,我们走吧……”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忽然如闪电般窜至绝心身旁,雪亮的长刀架上了绝心的脖子。 绝心眼中出现了被人愚弄了的恼怒之色:“你的伤,是装的?” “是不是装的,就由你亲自来体会吧!”聂风道。 绝心拼着身受一刀从聂风的桎梏中脱离,他凝眸看了看聂风胸前,将那伤口犹在,绝无可能造假,顿时心下安了几分:“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了何种手段,但你今天,注定要落在我的手里!” 说话间,两人已缠斗了数个来回。 聂风受伤显然是真,如若不是这般,凭借他比绝心高上好几个境界的武学功力,绝心在他的手下根本走不了几招,更遑论方才他还直接从聂风刀下脱身。 聂风一面与绝心对招,一面驱动着身体中的内力不断地促使着伤口的愈合。只是,在对战中,他根本就不能很好地治疗自己的伤口,与绝心没对招一回,绝心身上固然会新添一道伤口,然而他左胸处的伤口也在不断的扩大。 绝心虽看似受的伤多,却无一在要害处,与聂风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缠斗的时间越久,聂风手上的力道和准头便越发不足,绝心看准了这一点,双眼一亮,招式更为凌厉。 形势逐渐向绝心一方偏转,看着这样一个在江湖上很是排得上号的青年俊杰被自己压着打,绝心的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这种感觉,与他平时用阴谋诡计取胜是不同的。 虽然他现在的手段也未必见得有多光明,但他如今可是在与聂风真刀真枪。 实际上,想要制住聂风,绝心只需要命绝天掐住严盈的脖项即可,但不知怎么的,绝心就是享受这种短兵相接的感觉。 绝心身体中的内力在不断地燃烧,体力渐渐不支的聂风左支右绌,十分狼狈,心中暗自计算着破军返回的时间,想着该用什么方法再拖上一拖。 正在此时,一道紫色雷电破门而入,直向仍在缠斗的二人袭去。绝心与聂风距离虽近,那紫雷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地绕过聂风,直接将仍在逞凶斗狠的绝心掀翻在地。 “无神绝心?好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窝是可爱的二更菌,难得粗来打打酱油,大家不要不理窝呀。 还有一更菌,它是窝的好兄弟,大家也去它下面投喂一下么~ 要是大家只投喂窝的话,或者窝萌两个都不投喂的话,窝会很伤心,以后窝就不粗来了~ (小肥仔正在展示它圆滚滚的身子,问大家有木有发现,它比它哥胖了一圈?) 第76章 惩罚 鲜血顺着绝心唇角蜿蜒而下,他狼狈地仰躺于地,皮肉处散发着一股焦味。有星星点点的雷火顺着他的经脉涌入他的丹田,体内如有一团烈火焚烧,要将所过之处燃烧殆尽。绝心面上痛苦的挣扎之色逐渐变为恐惧,他伸出手:“不——” 下一秒,丹田一阵剧痛,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搅碎,绝心蓦然喷出一口血,眼中尽是愤恨和绝望之色。如今,他的经脉中空空如也,再也感受不到方才那充沛的内力。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直接毁了他的野望更令他难受的? “师父……”聂风狼狈地倚在墙边,勉强支撑着身子。 严盈虽然担忧聂风的伤势,却碍于嬴政浑身的戾气,不敢走上前来。 绝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嬴政,这就是他的杀父仇人吗?他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容,仅仅是对上了那双仿佛要择人而噬的双眸,便心下一个激灵,匆匆地低下了头。 几息之间,嬴政已掠至聂风身前,长袖一伸,便将聂风揽入怀中。 近距离的压迫之下,绝天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畏惧,都在叫嚣着臣服于眼前的男人,别说反抗了,他就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 嬴政却丝毫没有将多余的目光分给绝天和严盈,他只揽了聂风,便一阵风一般的离去。 嬴政刚一离开,绝天便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地软倒在地上,瞳孔仿佛失去了焦距,只一个劲地念着:“复仇、复仇、复仇……” 严盈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脸:“天儿,你是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心中更是对将绝天拖下水的绝心恨毒了。 忽然,绝天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大笑,躺在地上无力动弹的绝心见状,冷笑一声:“他疯了。” “你胡说什么?我不许你这样诅咒天儿!”严盈将绝天抱在怀中,一双美目憎恶地剜向绝心。 绝心却不看她,只双目失神地望向穹顶:“信不信由你。依照绝天这种脆弱的心性,知道自己的娘亲参与了谋害自己的亲爹,看到自己在仇人面前连头也抬不起来,疯了也正常。毕竟,他向来这么没用……” “你很想找死?”推门而入的破军道。 破军才找完大夫往回赶时,见一个玄色身影鬼魅一般地向着自己与严盈的住处疾奔而来,便心知不妙。偏生那人轻功远非他所能及,他不过几个眨眼间,那人便不见了踪影。他一把将大夫拎在手中,紧赶慢赶赶回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不过,破军还是从严盈与绝心的对话中,明白了些什么。 天下会帮主来过了,他将聂风带走了。 破军将手中的大夫放下,只见那年老的大夫已经因呼吸不畅而面色涨得绯红,老命去了半条。 “去,给他们两个看看。” 严盈虽记恨绝心,但也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绝心拉着绝天谋划陷害天下会帮主一事,无论如何,他们也得给出个交代来,否则,只怕天下会的人明日就要上门拿人。现如今天下会的势力遍布天下,他们就是隐姓埋名,又能够逃到什么时候?他们牵涉进此事全是因绝心而起,如今绝心又成为了事情唯一的转机。 无神绝宫已毁,绝心又不像是个会真心为绝无神报仇的,那么他此番前来对付天下会帮主必是受人指使,他们若是能够从绝心的口中挖出那个人来,再将绝心亲自押到天下会,或许那天下会帮主不会再来寻他们的麻烦,也能够对绝天网开一面。 若是能够让风儿在天下会帮主面前美言几句……严盈想到方才绝天将聂风刺成重伤一事,眸色一黯。正是她先前的求情让风儿身处险地,如今,她还有何脸面让风儿再去替天儿求情?罢了,无论有何惩罚,只要天下会能够留天儿一条命,哪怕是他要受些刑,她也认了。 在回天下会的路上,聂风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嬴政的怀中,乖巧得不得了。 嬴政虽余怒未消,却仍是顾及着聂风的伤势,放缓了速度。 “师父……”聂风在嬴政怀中虚弱地睁开眼,如同幼时般,拿头蹭了蹭他的胳膊:“徒儿没事,师父不用担心。” 嬴政冷哼一声:“方才绝天刺你那一刀,你果真躲不过?聂风,你老实告诉朕,你为何不躲!” “果然还是瞒不住师父。”聂风轻叹一声,一面催动着内力为自己治愈伤口,一面寻思措辞:“徒儿只是感到近日‘春风化雨’功法突破在即,想要试上一试,在负伤的情况下,自己能够做到什么样的地步。且我若是不受伤,只怕绝心也不会那么快站出来。” “只此而已?”嬴政颇具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聂风垂下眸:“今日我与绝天相斗,必有一人要流血。否则,娘只怕还会心存侥幸呢。” “我本想杀了绝天以绝后患,可娘拦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放过他,可看着绝天后来的举动,我就知道,他必是不愿放弃复仇的……我不能伤娘,也不愿就这么放过他,所幸受他一刀。来日,他若要来害师父,我便可直接杀了他,再无犹豫。应娘的嘱托,我已放了他一马,没有第二次。” “一个小小的绝天,就让你如此自戕?” 聂风苦笑:“我顾忌的不是绝天,而是娘。” “那你可曾想过朕?” 聂风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怒意勃发的嬴政:“师父……” “你只想着,你可用此番受伤全了你的情义,你可曾想过,你受了伤,朕这心里头也会难过?” “师父……”聂风讷讷开口,不知怎么,抱着自己的人明明一如既往的伟岸,可他却从他那如同刀锋雕凿的面容上看到了一丝难得的脆弱。 “风儿,朕这颗心也是肉做的。”嬴政喟叹一声。 聂风将自己深深地埋入了嬴政的怀中,攥着嬴政衣襟的手紧了紧。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来,双目认真而诚挚地凝视着自家师父:“以后不会了……以后,风儿不会再让师父为我担心,为我难过。” 两人没有再说话,任由风声猎猎地从耳边掠过。 待双脚着地的那一刻,聂风道:“师父,你看,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 嬴政眯了眯眼,自家徒弟身上的气息确实有所提升,不过,这并不能成为自己继续纵容他的理由。 所以,嬴政对此言置若罔闻,依旧环抱着聂风向着自己寝殿行去。 “传朕旨意,风堂主身受重伤,令黄大夫前来问诊。” “风堂主这些日子需得好好进补,令厨房每日炖了补品送上来,不得有一日延误。”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中,聂风每天对着一大堆药和补汤犯愁。 “你怎么又擅自下床走动了?朕不是嘱咐过你,在床上好生将养的么?” 聂风无奈一笑,看来自己的‘惩罚’还没有结束:“师父,你是知道的,我无碍的。” “朕不知道。朕只知道,有些人忒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说话间,聂风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他眼带郁闷地看了看,果然在嬴政手中找到一个药碗。那药聂风是知道的,每日都由文丑丑亲自盯着人煎了送到自己这儿来。嬴政嫌它不够苦,每每让人在煎药时多加些黄连。 聂风有了内功心法疗伤,实则早已好了七八分,并不需要那药,便每日命人将那药偷偷倒了。然而今天嬴政亲临,他却是不能如法炮制了。 见聂风艰难地端着那药碗,嬴政道:“怎么,不喝?莫不是等着朕来喂你?” 聂风知道嬴政说到做到,赶忙将药一口气喝了下去,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随着药汁的淌入而弥漫在唇齿之间,聂风用衣袖擦拭了自己的嘴角:“师父,徒儿觉得,自己的伤已大好了,可否……” “先不忙着说这些,一会儿云儿孝敬的饭菜就要端上来了,你先陪朕一道用些吧。” 然后…… 聂风看着桌上焦炭似的菜,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筷子。 不得不说,步惊云在厨艺方面的天分,实在与他的武学天分形成反比。一道简单的菜,他就是怎么也掌握不好火候,要不就是没烧熟,要不就直接烧焦。在调料方面亦是如此,要不太淡,要不太咸。聂风在稍微尝了几口之后便再也不想动筷子。 嬴政看着倒是被荼毒习惯了,他先是夹了些菜,面上毫无异色地吃了下去,然后看着聂风空空如也的饭碗道:“你还病者,不肯吃饭,如何能养好病?”便开始为聂风夹菜。 聂风看着自己碗中堆积得如同小山般的“菜肴”,欲哭无泪,心道,云师兄,只要你别再为师父做膳食,往后你去找师父,我再不使计阻拦。 殊不知,自打幽若尝过步惊云做的饭菜后,便再也没有让他的菜进过嬴政的殿中。近日还是嬴政说要让聂风尝尝他云师兄的手艺,这些饭菜才又继续流了进来。 用完饭后,嬴政道:“没有下次了。” 听闻这话,聂风便知道这意味着自己的惩罚结束了,松了口气。 嬴政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怔愣住了:“你可知道,绝天疯了?” “对于他而言,这大概也是最好的结局了。”聂风半响后道。 如若绝天还想着来找嬴政复仇,他一定会杀了他。 “我可否向师父讨个恩典,将我娘和绝天接到外城的庄子上住?” “朕还不至于为难一个疯子。”嬴政道:“朕准了。” 至于绝心……就先继续在牢里关着吧。听闻绝心曾经服下了徐福赠与其的长生不死丹药,他倒要看看,那丹药究竟有何功效。反正现在绝心丹田已废,再也练不得武,他也不担心他会跑出去。 只要一想到步惊云也曾经服用过徐福的丹药,嬴政便难以真正心安,总要找个同样的人观察一番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雷霆夜深的雷~昨天大家好热情,更新菌吃得抱抱哒,今天又有力气出来蹦跶了~ 第77章 至宝 “那个蠢货还没回来?”帝释天高坐在他的专属座椅上,看似在闭目养神,心中却不知转过了多少心思。 “回禀门主,绝心已被天下会帮主所擒,是否需要属下派人去灭口?”有一人恭顺地站在帝释天的面前汇报着,细看之下,正是神母失踪那日幸存的小头领,如今,他已成为被帝释天倚重的属下。 “不用管他,一只诱饵罢了,本来也没指望他真能成功。倒是秦始皇陵中的大阵,可找到了能够突破它的人?” “没有。”闻得此言,帝释天的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却听下首之人续道:“不过,属下派出的人在临死之前传回了消息,除了墓碑处的入口外,还有另一条地下通道,也可以顺利地进入皇陵中央。” “哦?说来听听。”帝释天双目一凝,迸溅出犹如鹰隼一般的锋芒。 “据说是在当年的咸阳王城或者雍城的废墟之中,但时隔千年,知道那密道究竟在哪儿的人,已经全都入了坟墓。通道的入口,根本无从查起。” 秦宫曾有“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之称,又有‘秦起咸阳,西至雍,离宫三百’之谓,可见秦宫地域之广。那片广袤的土地虽现在已成废墟,可仍是机关重重,地下通道亦是迷阵万千。若是对秦宫的构造不够熟悉,不知道要寻找的密道究竟在何处,贸贸然闯入其间,只怕比直面皇陵入口的大阵更为危险。更有些机关通道,需要嬴氏之血方能掌握开关。 当年项羽宁可将咸阳王城与雍城宫殿付之一炬,也不愿入住其间,亦有这里头的缘故。这些宫殿,对于非嬴氏族人来说,太过危险,若是一不小心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帝释天面前的下属并不知道这里头的渊源,但身为当年曾受过嬴政宠信的臣子,帝释天自然知道这一点。 帝释天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竟将唇咬出血来。他心道,嬴政啊嬴政,为何你已经死了,还要给我添堵! 见帝释天久久不说话,他的下属道:“门主,可要属下率人去那些宫殿废墟处打探一番?” 若是在自己势力的全盛期,帝释天自然不介意折损些人手。可如今,在盘凤与天下会的双重打压之下,他能够动用的人手已是十分有限,既明知那些人前去多半是无谓的送死,他又怎么可能再浪费手下的势力? “……不必,你当秦宫废墟是那么好闯的么!”帝释天深深地吸了口气,告诫自己要忍,一定要忍住,挺过眼前这一关。 只要他能够抢在盘凤之前得到它们所觊觎之物,到时候,一切还不是他说了算! “门主,属下还听闻一则消息,不知是真是假。”说到此处,那下属显得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都一并说来吧。” “是,听闻,当年前秦至宝和氏璧落入了秦始皇手中,秦始皇曾将之制成通往他陵寝深处的钥匙,为的便是嬴氏后人能够顺利地进入秦始皇陵中,得到其传承。若是能够找到和氏璧,想来秦宫废墟下的通道便能够自动现于眼前。” “和、氏、璧?不错,我记得,确有此物!” 帝释天想起当年嬴政曾无比珍爱的两物,一样是佩剑太阿剑,另一样便是和氏璧。 和氏璧虽是重宝,但嬴政宫中奇珍异宝无数,为何独独对一方玉璧上心,帝释天也不是没有思量过的。如今听下属这样说,心中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只是,这样的秘辛,连他这个秦时之人都不知道,他这下属又是从何得知的?帝释天心中怀疑陡生。 帝释天沉声问道:“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得知的?是否可靠?” “秦时有人为了躲避战乱,曾率领阖家老小去国离乡,乘舟入了无人岛。有人云,此岛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犹如仙境,谓之世外桃源。想来,门主也当听说过这个地方。此地周围有阵法掩护,若是不知道的人,极不容易发现,属下派去的人也是误打误撞才入得其中。这些消息,便是桃源之人的祖先传下的,至于是否可信,属下也无从得知。” “也罢,你准备准备,随我往桃花源走一遭!” …… “让你想法子透露给帝释天的消息,他是否已经知道?”驭兽园中,小山似的影子笼罩在园子的上空,将园子遮盖得犹如傍晚般昏暗。 “盘凤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告知帝释天了。”先前对帝释天恭顺无比的人此刻站在盘凤的跟前,面上无比谦恭虔诚。 “做得好。作为奖励,我便再赐你一些凤血吧。”说着,一股鲜红的血柱向着那人涌来,那鲜血的周围还镶着一层淡金色的光。 “多谢大人!”那人似乎早有准备,赶忙取出怀中的瓷瓶将血接住:“大人,您既然知道至宝和氏璧的去向,为何要特意告诉帝释天,何不直接去将和氏璧取了来?” “你以为,本座不想如此么?非是不愿,实是不能。那持有和氏璧之人,颇为棘手,倒不如让帝释天先去与他斗上一斗,本座再去抢夺和氏璧……”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盘凤住了口:“好了,你无需知道太多。只要你办好了本座交代的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人面上自是一番感恩戴德,心中却难免有了些其他的思量。 比如,让盘凤也觉得棘手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赵华章伸手接住从远处而来的苍鹰,摘下苍鹰脚上绑着的字条,一目十行地读完了,面上似悲似喜。 “帝释天,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你如今这样猖狂,帮主定不会再放任你继续逍遥下去!” 不得不说,赵华章这些年对嬴政的性子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十多年了,我等了十多年了,我赵家满门的仇恨,终于可以好好和你清算一番了!” 作者有话要说:窝是二更菌,大家投喂窝和窝哥哥怎么可以饥一顿饱一顿的么,好不容易昨天喂饱了,今天就没得吃了,不带这样的嘤嘤嘤。看,窝萌都饿瘦了,估计明天,窝就要被饿没了,后天窝哥哥也要去见上帝了。 第78章 桃源 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孩童们正伸着小脚丫拍打着蔚蓝的水花,坐在岸边无忧无虑地嬉戏。 任是谁见了此地,也不得不感慨一声真乃上天钟爱之所。 此地的湖水十分清澈,水头上半部分染着一层浓郁的天蓝,下半部分则渐次变为碧蓝色,水中有水绵与轮藻等一干水生植物蓬蓬勃勃地舒展着,又为水面下嵌上一抹橄榄绿,当真是醉人心神,令人见之忘俗。 水中偶有游鱼经过,数量却并不多,有好玩的孩童下了水去捉鱼,就听他的同伴在岸上嚷道:“又去仙湖里捉鱼,待你阿母知道,又该恼你了。” 那孩子笑嘻嘻地转过头:“不会的,只要我不说,你们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老先生在呢!你做的事,都叫老先生看到啦!”他的同伴朝着岸上努了努嘴。 “啊,老先生……”那孩子定睛一看,果然见岸边一颗开得正盛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个身着汉服的身影,立刻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狼狈地从水中爬了上来,低下头。 没有人知道这老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但这里的孩子大都知道,老先生并不是随着他们的祖辈一起进来的,而是后头才进来的人。这老先生还知道不少外头世界的事,很有些本事,且又不知活了多久,在当地人心中,这老先生直与那传说中的老神仙一般了。 “老先生,不要把我在仙湖里捉鱼的事告诉我阿父阿母,好不好?”那孩子可怜兮兮地望着老人。 老人看着孩子忐忑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日后不可再入湖捕鱼,若是不慎被湖面下的水藻缠住了,谁来救你?” “不会了,再不会犯了,我保证!”小孩一听老人答应帮他瞒下此时,顿时喜笑颜开。周围一众孩童见老人这般好说话,心下觉得这个老人观之肃然,实则可亲,当下围着他问东问西:“老先生,你给我们讲讲外头的事吧,讲讲……对,就讲讲汉朝。听说秦朝的那个皇帝是个有三头六臂的怪物,一冲过去就要倒一片人,真的有人能把他给打倒吗?那打倒他的人,是不是更可怕?” “老先生,上次听你和族长说汉朝的人总是喜欢同别人打架,外面的人都这样吗?像我们这儿就不行,我上次和小虎打架,被我阿母揍屁-股了!” “老先生,外头的世界有多大呀,有我们这里那么大吗?” “老先生……” 听着这些天真无知的孩子对外界的猜测,老人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自他进入此地避祸以来,倒真的是很久没有出去了,也不知现在外界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他摸了摸手中的汉剑,口中与孩子们说道着,思绪却渐渐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当年他刚继位之时,何曾想过会有如今的一日?他何曾想过,自己会在无意间得知上界的惊天秘闻,自此被卷入了一系列意外之外的纷争中,与妄图夺取此界气运的修仙之人为敌,与助纣为虐的天门之人相争。 为了守住百家秘籍,不让上界之人夺得,他不得不想方设法将治国之道与武学之道相分离,让那些武功秘笈失传。为了守住那些先秦至宝,不让觊觎其的野心者夺得,他先是一连服用了两粒长生丹,后又以秘法延续生命。 现如今,他的家国已灭,他不得不独自一人守着一方玉璧过活。算起来,他如今也已度过了几百年岁月了,若不是他本就是心性坚韧之人,且心中一直放着一件事,他当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熬过来。 村庄中有炊烟升起,孩童们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唯有那位老人,依旧倚在老桃树之下,亘古不变,仿佛被遗忘在了时光的年轮里。 第二日,村中似乎格外热闹,老人有些奇怪,便问了过路的一名总角小儿。只见那孩子笑嘻嘻地道:“是村中来客人了!村子里除了老先生以外,已经有……”他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阵:“唔,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外来客了,族长很高兴。阿母刚把家里母羊新生的小羊羔给宰了,说要用来款待贵客哩!” 外头来的,贵客? 不知怎么,听到此处,老人有了很不好的感觉。 那孩子扯了扯老人的衣袖,一双如同小鹿般的眼睛直瞅着他:“老先生,你也要去看看么?” 老人点了点头,若是周围误入的渔民还好,否则……只怕这仙境一般的地方就要染上鲜血了。 …… “门主,属下方才已经打听过了,这里的人祖上多为先秦普通百姓,并不知道和氏璧的下落。唯有数十年前闯入此地的一个外乡人颇为可疑。” 帝释天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先前这下属说是误入桃源中,从桃源之人口中得知了和氏璧的用途,可现下,又说桃源中人对和氏璧之事知之甚少,前后矛盾之处可见一斑。 不过此刻,比起他的下属是否对他说了假话,帝释天更为关心和氏璧的下落。待他找到和氏璧,再料理了这不忠的下属也不迟。 “外乡人?可知那外乡人现在何处?”帝释天眯起了眼睛:“我说不得要去拜访一番了。” 纤细的田间小道上有人正往田中浇水施肥,桃源中人多带着乡土气息,唯有三人例外,此刻,这三人在田间小道上狭路相逢。 几乎在一瞬间,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三人,准确地说是老人与帝释天之间。 两人皆气势外放,形成对立之势彼此抗衡,有劲风从两人的衣袍间刮过,带得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不少田间作物在两人的气势对抗之中被撕碎了,急得正在耕作的女人直叫唤:“嗳,快停下!俺家苗苗都让你们给糟蹋了!” 帝释天充耳不闻,老人却蓦地收回了气势,足下一点,几息之间便跃出数丈远。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跟学校请了假,明天回家补办证件,今天得收拾下行李,所以晚上没有二更了。大家的评稍后回。 虽然更新菌很瘦小,不要嫌弃它呀! 老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哈,大家都知道他是谁吧?答案明天揭晓。 蟹蟹雷霆夜深、腐了千万年、尧央的雷,以及不知道哪位妹子的营养液~ 么么哒,请大家继续投喂花花吧~ 酱紫作者菌的心情指数会不断上升,会用加更回报饲主们哟~ 第79章 大势 “想不到,你竟还没死!刘彻!”帝释天追逐着老人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头,细细地端详了老人的面容。想到先前在茂陵中看到的空棺,他便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恼怒之感。 “想不到,你也活着。看来,你对那妖孽还有些用处,那妖孽才让你继续活下去。”老人的语气虽然平平,但话语中满是掩盖不住的嘲讽。 一阵罡风刮过,帝释天脸上的面具应声而裂,露出了一张属于中年人的面容。自从服用长生不死丹之后,他的容貌便再也没有变过,他向来自得于此。秦皇汉武又如何,虽辉煌一时,到头来能够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与天挣命的,只有他! 至于刘彻,没有长生不死丹,能够活到现在,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你老了,刘彻!看着你这张脸,有谁能想到这是当年叱咤一时的汉武帝!你已经被时间所抛弃,即使怀揣着和氏璧,又能有什么作为!倒不如乖乖将和氏璧交出,我或许还可让你安度余生。否则……”否则他正好将汉时所受的屈辱一一奉还! “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徐福,你就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才会一败再败。” 帝释天以为刘彻是看不起他丹师的身份,当下怒不可遏。现在极少有人能惹他大怒,唯有昔年的秦皇汉武,总能轻易地挑动他的情绪。帝天狂雷瞬间出手,帝释天看着刘彻瘦弱枯干的身体被湮没在雷光之中,冷哼道:“你也不过是好命,出身皇族,才能一时掌天下权罢了,如今,这世间的主宰,是我!” 一阵嘹亮的凤鸣声从雷光中传出,转瞬间便撕破了犹如密云般桎梏着自己的帝天狂雷。待烟雾完全散去之时,帝释天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刘彻手执汉剑,浑身被一层火光笼罩。他的左边一头比盘凤缩小了数倍的凤凰正挥动着双翼,扇出阵阵罡风,那凤凰虎视眈眈地盯着帝释天,口中有一团高度密集的火焰漩涡正在酝酿;右边则是一条深海蛟龙,它此刻正摇头晃脑地在刘彻的周身游来游去,时不时地喷出一道水柱,打在帝释天的脚边立时便结起一层坚冰。 此招名为‘启凤腾蛟剑诀’,最初乃是刘彻通过先祖刘邦的长陵考验后获得的剑法传承。后来,刘彻机缘巧合之下撞见了自异界而来的火凤与蛟龙,借用了它们的形象,完善了剑法中的剑意。 若说刘邦的剑法中空有剑意之形,最终取胜靠的仍是己身之势,那么刘彻的剑法中声、势、形俱全,比之刘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刘彻见过龙凤实形,剑意中的凤与蛟龙都自带了几分真意,帝释天在面对这两头庞然大物之时,竟有一种直面龙凤之感,身上备感压仄。 帝释天的面上闪过一丝惧意,虽只是一瞬间,却被刘彻成功地捕捉到。 “你看,你自始至终都在盘凤与蛟龙的桎梏之下,偏偏你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一直把自己当成这世间的主宰。人间的寻常事上,盘凤懒得插手,你自可做主,一旦遇到真正的大事,你岂能撇开盘凤独自决定?” 帝释天色厉内荏:“如何不能?不过是头牲畜罢了,待它失去了利用价值,我就……” “你就如何?你能杀了它,你不能。”刘彻摇头:“你以为那只不过是头牲畜,在朕看来,却是那头牲畜左右着你的行踪。朕曾服用过以盘凤之血炼制的长生不死丹,自此之后,盘凤便时时能够感应到朕的所在,即便相隔千里亦然。朕猜想你们是想进秦始皇陵中,搜寻炎黄玉钺、三朝龟骨以及先秦百家秘籍,你们破不了秦始皇陵入口处的大阵,必会想方设法得到和氏璧以求入内。盘凤早就知晓和氏璧在朕手中,也早就知道朕在此处,你猜,它为何到现在都毫无动作,只是通过他人将此消息透露给了你?” “原来如此……”帝释天怒目圆睁。刘彻如此棘手,虽内息不及从前,但功力经过这些年倒愈发深不可测了。盘凤这是打着令自己与刘彻鹬蚌相争,它正好做那得利的渔翁啊。该死,自己又被利用了!恐怕今日即便自己拼死带回了和氏璧,也保不住。 眼见着自己在刘彻这里讨不了好,且又有盘凤在身后虎视眈眈,帝释天心中便萌生了退意。和氏璧他自然还是要回来夺的,只是,还得从长计议了。 帝释天看了眼刘彻身后仙湖一般的水面:“这世外桃源,果真和平富足,得天独厚,宛如仙境。为了不将这仙境一般的地方染红,我劝你,还是早些将手中的东西交出来为好。否则,只怕这么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就要因为你的私心,从此消失在世间了。” 刘彻眸光一凝:“你的话,朕收下了。” 待帝释天走后,刘彻忽然扶住树干,蓦地喷出一口鲜血,手指紧紧地攥入了树皮之中,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服用凤血会成瘾,会被盘凤察觉到行踪,更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盘凤。当年,刘彻得知服用以凤血炼制的长生不死丹药的弊端之后,就再也不肯继续下去。虽然他后来寻来了秘法延续生命,却也并非没有弊端。 刘彻虚弱地伏在树上。 自使用使秘法之后,每动用一次内力,他的生命力便会枯竭一分。现如今他面上看着不显,实则内力早已是千疮百孔,难以修补。 面对这样的他,盘凤仍忌惮着,不亲自派人来夺和氏璧,他在顾忌什么,刘彻也知道。 帝释天自以为猜准了盘凤的心思,却不知,他这才是真正的无知。 刘彻闭上眼,不过,他最后的那一段话倒是说得没错。和氏璧在他手上的消息,迟早会广为天下人所知。他不能再继续留在此处,牵连桃源中人了。 …… “帮主,听闻现如今全天下的人都在搜寻一样宝物,此宝名为和氏璧,乃是先秦至宝,不知帮主可有耳闻?”泥菩萨收到来自系统面板的消息,已经风中凌乱了。 本以为这是个不太靠谱的风云世界,只是有一些玄幻和修仙的背景。尼玛这是怎么回事?轩辕弓出来了也就算了,还来个争夺和氏璧的剧情?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启新的副本玩盗墓游戏了?别开玩笑了,就算修真小说里总是出现闯入陨落的前辈留下的府邸中然后得到宝物/功法/传承之类的事,但这个世界目前还没上升到这种级别吧? 泥菩萨讪讪一笑,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真相了。 “和氏璧?”嬴政坐在大案之后,眼中利芒一闪,沉声道:“有人知晓了和氏璧的下落?” “听说持有和氏璧之人眼下正隐居在一处世外桃源之中。”泥菩萨努力地回想着当年曾死记硬背过的《桃花源记》,里面就曾经描写过那入口,什么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也不知道陶大大写的这些是不是靠谱。 不过,这么隐蔽的地方,怎么就轻易让人发现了呢? “价值连城的重宝自然惹人心动,可也不至于让所有人都对此趋之若鹜吧?”嬴政道。 他得了解一下,关于和氏璧的消息,究竟外传了多少。 江湖中虽有众多爱财之人,却也有些武痴对重宝不感兴趣,唯独痴迷武道,若是连这些人也开始行动了,事情恐怕就复杂了。 “也不单单是为了和氏璧。”泥菩萨想了想道:“听闻那和氏璧还牵连着一处宝藏,是开启那宝藏的钥匙。那些宝藏中,既有寻常人所爱的金银玉品,灵丹妙药,古玩古物,失传真迹,又保存着好些早已失传的绝世功法秘籍。如此一来,自然全天下的人都为之疯狂。” 听到此处,嬴政的眉深深皱起,他现在可以肯定,已经有人知道了和氏璧与秦始皇陵之间的关系。手持和氏璧,除了可以找到第二条进入皇陵的通道之外,和氏璧更是进入皇陵深处必不可少的物件之一。 想来,那个始作俑者在将消息传播出去的时候定不会毫无保留。如此一来,他所觊觎的,除了皇陵中外城之物外,很有可能还有内城之物。 如果是徐福或者那头盘凤的话,探听到这些秘密,倒也的确说得通。 “让聂风、步惊云、断浪准备一番,与朕一道出发,秦霜留守天下会。对了,无名可知晓此事?” “他已经知晓了,对那些重宝并不心热,只是颇为忧心,道是天下怕是有大劫难将要到来。他方才特地派了徒儿剑晨来传话,有言若是帮主有需要,他定会义不容辞地出手。” 嬴政的神情松了松:“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无名前些个月突破了瓶颈,已从“大音希声”的境界向“天人合一”过度,若要对付盘凤羽蛟龙,他便是除了嬴政等人之外的另一大重要主力。因此,嬴政对他也很是看重。 “让剑晨捎话回去,我等即将出发,请无名与我等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份在这里了,有奖问答的答案公布了,猜对的有几个人? 等蠢作者到家之后再发小红包,下章公布获奖名单。 有没有二更就看蠢作者下午在飞机上撸不撸得出来了,大家么么哒,求喂食~ 另,还有一个有奖问答还没公布答案来着,就是第二章的那个。亲们可以继续猜~ 第80章 族灭 传闻中,持有和氏璧之人乃是一位隐居多年的前辈高人,凡是打和氏璧的注意的人,都需要经过他那一关。 又有人说,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前辈高人,而是隐匿于世间的邪教教主,正妄想利用和氏璧得到宝藏和密集,好颠覆武林。他们武林中人将和氏璧从那人手中夺来,乃是替天行道。 众说纷纭,没有人见过那人真正的面目。不过,比起前者,大家更愿意相信后者,好让他们的行为看起来更名正言顺一些。 在重宝和秘籍的诱惑下,没有人愿意放弃争夺和氏璧,都纷纷涌向了桃花源,至于他们是否能找到桃源的入口,就不得而知了。然而,再隐蔽的地方经过世人有心之下的层层搜索,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刘彻从桃源中出来后,先后放出了几条似是而非的消息,又马不停蹄地换了好几个藏身之处,避免有人掌握自己的行踪。他不愿让桃源因为他而被毁,也不能直接现身于世人面前,否则,和氏璧不保,他这苟延残喘的数百年生命又有何意义? 和氏璧,他宁可毁去,也不能任由其落入居心叵测之人手中! 千里之外 无名依旧身着那袭浅蓝色的粗布衣衫,淡薄出尘。不知是否因他突破的缘故,言行举止越发似神仙中人,令人望之生敬。 嬴政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当年墨门巨子墨翟善于养气,其周围的气息从后天之境进入先天之境时,功法才算初成。如今兄台已突破瓶颈而入先天,日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无名摆了摆手:“唉,某不求前途无量,唯求苍生无忧。” “兄台果然大义。然而,只要有人在,有野心在,有欲-望在,苍生便不可能无忧。”嬴政轻笑一声:“和氏璧的消息不过传出短短三日,便引得江湖上腥风血雨,生灵涂炭。虽说引得众人相残的罪魁祸首不可饶恕,难道贪图重宝之人自己就没有过错?” 这便是嬴政与无名的不同之处。无名看到众人流着无谓的鲜血,只觉得痛惜和悲愤,而嬴政却觉得,除了被无辜卷入的人之外,那些为夺重宝在争斗中身亡之人,乃是咎由自取。贪婪者,注定要付出代价。 尤其是,那些人觊觎的是他皇陵的钥匙。想到此处,嬴政眸光微冷。 无名看了嬴政一眼:“纵然如此,他们也罪不至死。” “人在世间,罪深几许,有时,不是那么好衡量的。” 理念不合,两人明智地没有再开口,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赶路上。他们离桃花源较远,不占地利之势,若不抓紧时间,极有可能失了先机。 数日后,几人乘舟到了桃花源,远远的,便看到一股焦烟,众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待走到近处,发下四处尽是一派苍凉萧瑟之景,全然没有传说中人间仙境的盛况,众人顿时心下明了,定是有人来造访过了,也不知如今里面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他们寻到了掩藏在山上绿色藤蔓之后的洞穴,那洞口果然十分狭小,仅能容一人通过。 步惊云正待进去,却见嬴政落在了最后,正在往地上打量什么,不由道:“师父可是发现了什么?” 嬴政道:“此处原有一个连环阵护持整座山头,那阵法原是颇为厉害的,纵然是朕,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破除。只是如今,此阵已被破坏。而且,阵法像是从内部被破坏的。” 无名见状,也回过头来仔细感受了一番:“果真如此。若这阵是手持和氏璧之人设下的,那人当真不简单。” “只是,这阵仍是被破了,里面的人,怕是凶多吉少。”步惊云对于阵法并不如嬴政和无名一般精通,他的面色却十分沉肃。 断浪拨开藤蔓:“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几人依次进了洞穴。开始时,众人只能一个跟着一个地走,小心地戒备着周围。待行了数十步路后,周围地势已极其开阔,可以容众人并肩走过,前方也有了亮光。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从前方扑面而来。 田间小路上,倒着衡七纵八的尸体,有蝇虫已经汇聚到了尸体的周围。尸臭味弥漫着整个桃源,连原先澄澈蔚蓝的仙湖也染满了鲜血,变得浑浊不堪。 “这是谁做的?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简直惨绝人寰!”无名环视了一周,将周围的惨状尽纳眼底,语气怆然而愤怒。 聂风的眸中也闪过一丝愠怒:“纵然如此,这种手段,也未免令人不齿。为了自己的野心,便滥杀无辜,难道不怕遭到天谴么?” 忽然,断浪朝着某一间院落走近两步,侧耳听去:“好像有孩子的哭声。” 听得此言,众人都开始寻找起此间的生还者,不过那声音太过细微,且又断断续续的,众人找了好一阵,方才在最远处的一间破旧的屋子里找到一个男孩儿。 那男孩儿不过七八岁,看起来刚从水缸里爬出来不久,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整个人蜷缩在墙角,小声地啜泣着,不敢大声,好像是怕那群在他的村子里作恶的人去而复返。在嬴政等人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将手遮挡在头上,瘦弱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已经失去焦距的眼神慢慢恢复了过来,露出仇视的光芒。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已经安全了。”聂风来到小孩面前,蹲□温声安抚着小孩。 小孩见这些人果然不是与先前那些人一伙的,又见聂风神态可亲,终于忍不住扑到聂风怀中哭道:“阿母……我要阿母……把阿母还给我,阿母在哪里……” 聂风一边拍着小孩的背,缓和他的情绪,一边道:“你是否还记得是谁夺走了你的阿母?” “记、记得!是外…来人,是上次的那个…外来人!”说到这里,孩子愤怒地举起了小拳头。 小孩说得抽抽噎噎,断断续续,聂风等人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聂风又问了一遍,方才听懂。 外来人?在此之前,还有人来过这里? 聂风继续循循善诱:“你还记得,外来人长什么样子吗?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记…记得!”小孩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激动地比划起那些江湖人士的样貌。小孩的逻辑很混乱,所幸对于那些人的样貌特征表述得还算清楚。末了,小孩悲伤地道:“若不是因为我,若不是因为我见过那个外来者,以为他是好人,带了他进来,阿母和大父他们也不会……一切都是我的错……早在上次他与老先生打架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他是个坏蛋的呜呜……” 如此一来,事情就算是有了解释。为什么在有强力阵法保护的前提下,江湖中人仍能够进入桃源,原来是有人诱骗了桃花源中的孩童,让他带自己一行人入了桃源,而后从内部破了阵法,在桃源中大开杀戒。 聂风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孩子,虽然一切由这个孩子的无心之失而起,但只怕这个孩子一生都要背负着灭族的阴影与罪孽了。 现在,孩子还不懂这些,只是一边哭,一边轻轻拽住了聂风的袖摆:“呜~大哥哥,带我去找阿母好不好,我要阿母……” 聂风带着孩子一块地一块地找了过去,孩子看着那些昔日亲切的长辈们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了无生气地倒在血泊中,渐渐腐朽,前所未有的悲痛几乎要压过恐惧,将他击倒。 眼见着小孩摇摇欲坠,聂风扶住了他。 孩子像是失了魂一样地逡巡着四周,终于,在原先的仙湖边,他看到了他母亲沾染了血渍和泥泞的绣花鞋。 有一排血色脚印一直蔓延到水里,却没有上来的痕迹。仙湖也早已浑浊不堪,再也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孩子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开始放声大哭。 他连他母亲的尸身也找不回来了…… 嬴政等人站在聂风与孩子身后看着这一幕,心中不是毫无感慨的,但他们终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依朕看来,天门挑动江湖中人一起血洗桃源,恐怕是为了引出和氏璧的持有者。他们找不到那个持有者,才会想着用这种方式逼那人露面。” 旁人或许会认不出天门门主,但嬴政知道其面具下的真面目,听了小孩的描述自然不会猜不出,那始作俑者是他。 无名冷声道:“天门,多行不义必自毙!” 从以前开始,他就听嬴政提起过这个神秘组织,只是因为这个组织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大的动静,他以为天门避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组织竟会为武林带来腥风血雨! “现下要紧的是赶紧找到那些人的所在,阻止他们继续作恶。”断浪道:“依师父之见,和氏璧的持有者可会因此事而现身?” 嬴政摇了摇头:“不知。”就连他也不知道那持有者究竟是何人,是个什么样的心性。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没有把握。 断浪看了那小孩一眼:“那个小孩所说的‘老先生’应该就是和氏璧的持有者,我们或许可以向他打听些消息。” 可惜小孩子刚刚得知母亲去世,连母亲的尸身都找不到,自然是暗自伤神,无论断浪问什么,他都呆呆的没有反应。 无名见了,心下不忍:“要不,我们还是别难为这孩子了,姑且一路走,一路打听消息吧。” “前辈,你的话,我不敢苟同。你因为怜惜这个小孩子丧母的心情而不欲给他施压,若是耽搁了时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死在天门门主的手里。”断浪好不怜惜地扯起了小孩的衣襟:“喂,小鬼,光知道哭有什么用,你难道不想为你的阿母报仇了吗?” 小孩捏紧了拳,稚嫩的脸蛋上满是仇恨,他的恨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深刻,仿佛要将仇恨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报仇!我要为阿母报仇!” “那你现在告诉我,那个老先生姓甚名谁,样貌如何?你可知他的背景来历?” 听断浪如此问,小孩顿时警惕起来:“老先生是好人,不是我的仇人!” 聂风安抚地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头发:“我们当然知道老先生不是你的仇人,可你的仇人现在正在追老先生,他们想要从老先生身上抢走一样东西。如果你不把老先生的下落告诉我们,让那些人先找到了老先生,恐怕老先生就危险了。” “就像…就像我阿母一样?” 聂风沉重地点了点头。 小孩急了:“可…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只知道老先生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我们村子里住着了。还有…唔,老先生很厉害。老先生叫什么…唔,老先生就叫老先生呀!老先生走得急,都没来得及跟我们道别……”小孩抓住了聂风的手,双眼中满是恳求,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救救老先生好不好,大哥哥,你救救他!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只有我和小虎被藏了起来,现在,小虎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我不想老先生再出事了……” 眼见着从小孩的口中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聂风安抚了小孩一阵,几人便带着小孩驾船离开了桃花源。当看着那个自己经常玩耍的洞口越来越远时,小孩又哭了一场。 聂风等人此行有要任在身,带着小孩上路并不方便,遂将小孩托付给了附近一个村庄的人。 很快,收到赵华锋传信后,他们也用不着为目的地而烦恼了。 数日前,正在赶路的刘彻忽然心口一绞,喷出一口血来:“阵法…破了……恩人不得全身,刘彻…何颜立于天下!”说吧,又是一阵连喘带咳,喉头溢出浓浓的血腥味。 刘彻看着不远处的汉帝陵墓带,冷笑道:“既然那么想要得到和氏璧,就各凭本事来朕手中取罢!” 而后,他故意泄露了自己的行踪,等着众人追上来,却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对自己发难的时候,一头扎入了汉陵中。 追着刘彻的脚步行了数日的众人面对机关重重的汉陵,踟蹰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十章有奖问答获奖名单:(A和H我都算对了) looksev、系合、葵花没宝典,三位选的H vulpine选的A 米娜桑注意红包查收噢~也不知道这四位现在还有几位在看文。 第81章 长陵 “师父,你是说,那位‘老先生’进入了汉陵?” “不错。”能够以汉陵作为自己的庇护之所,也不知那个老先生究竟是何来历。莫不是,刘家后人?连受他之托的南越赵家后人都因为一块玉钺而被灭族,刘氏皇族如此扎眼,若是刘家后人在手持和氏璧的情况下能够隐居至今,也是他们的本事了。 “师父,那位老先生进入的是那一座陵?”曾跟嬴政一起闯过汉陵的步惊云自然知道刘邦等人所葬的陵墓带拢共有九陵,上次,他们光是闯入了其中的阳陵和茂陵便几次身处险境。面临江湖中人的截堵,那人以汉陵作为藏匿之地,倒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有人说见他进了长陵,不过汉陵与汉陵之间多半有不为外人所知的通道。即便他真进了长陵,现在也很可能已经不在此陵中了,我们且先进去看看吧。” 长陵南面渭水,北望九嵕山,居高临下,威武壮观。然而自汉以后,颇为寂寥,唯有文人骚客途经此处时,作一二辞赋,以祭太祖。不料今日,沉寂已久的长陵竟迎来了天下群雄。 嬴政等人踏上咸阳原时,发现那批屠戮了世外桃源中人者还未入陵中。 思及在桃源中看到的惨状,饶是一贯最好人的聂风也没有办法给这些人好脸色,无名更是一见了这些刽子手就皱眉。 有还未入陵者也看见了嬴政,面上带笑,暗自戒备:“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天下会雄帮主,久仰,久仰!不知雄帮主来此所为何事,莫不是…也是为那秘宝和氏璧?”话是这样问,可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若不是为了和氏璧,大老远地跑来此处是为了什么,扫墓么? 其他人的目光也凝聚了过来,暗自打量着嬴政一行人。见嬴政得意弟子聂风、步惊云、断浪都在其中,心已凉了半截,又有人认出嬴政身边站着的是隐居多年的武林神话,不少势单力孤之人都觉得争夺和氏璧无望。天下会一方实力各个都是江湖上顶尖的,虽只有五人,他们也不敢掖其锋芒。也唯有那些与同门之人一起出行,或是背后有靠山的人,才心中存着一丝侥幸,思考着如何对付嬴政等人。 “既然雄帮主也来取和氏璧,我们自然不好走在帮主前头。为了表示对帮主的敬意,还是请帮主先行入内吧。”那些人道。 步惊云瞥了一眼他们脸上满是算计的笑容,轻哼了一声。 这么点心思,还真当他看不出来么?这群人想要利用师父为他们开路,尽量地减少路上的危险,待师父最终夺得了和氏璧,无论是体力还是内力定然已经消耗了不少,届时他们再以逸待劳,从师父手中夺取和氏璧。 想得是很好,不过,他们以为自己和师父会这样轻易被利用?简直笑话!他们一行人本就对这些人心中存有极大的意见,这下更是没有任何好感了。 无名扫视了众人一眼,见众人除却赶路的疲劳之外,各个精神盎然,好像世外桃源的惨案从未发生过一般,还有心思来算计他们,不由怒道:“你们在世外桃源中滥杀无辜,犯下罪行,心里就不曾愧疚不安么?” “无名前辈说笑了。夺得和氏璧之人乃是恶贯满盈之流,我们势必要除去此人,得到和氏璧。那些自诩为世外之人者竟敢包庇此人,当视为与之同流合污的奸妄之辈,我等除了这些人,乃是替天行道,众望所归,何罪之有?”有一个长得眉清目秀恍若大家公子的人站出来,斯斯文文地说着话。谁都不曾料想到,他竟能这样自然地颠倒黑白。 众人到底还是要脸皮和名声的,纵然里子没了,面上那层皮还得留着,于是纷纷附和这公子的话。 无名怒不可遏:“你们这群不知悔改的东西!狼子野心!” “尔等于桃源中所为,不堪为人。”嬴政毫不给面子地从众人面前径直走过:“罢了,多言何益?禽-兽何能与朕为伍!” 说罢便拉着无名走近长陵,连一个正眼也没给那公子。 “你……”有人见嬴政目空一切,将他们视作尘埃,自觉受了辱,心有不甘,走上前去就要找嬴政讨个说法,却连嬴政的身都没能近,就被一道带着雷电之光的半透明护罩狠狠地掷了出去。只见半透明的护罩在半空中不断地扩大,嬴政周围十米之内除他们一行之外的所有人都狼狈地被强行驱逐。 “帮主,你……你怎么可如此不讲道理?” “强者为尊,唯有强者可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这不是你们教给朕的么?你们既已经拌了一回强者,就在朕的面前,好好地再体会一下弱者的滋味。朕讨厌有人质疑朕的话,明白么?”侵略与威慑的意味昭然若揭。 那公子皱着眉看着嬴政,他恰好站在离嬴政十米的范围之外,虽不似那些人一般被狼狈地驱逐,不过也受到了罡风的影响,手上裂了数道细长的口子,隐隐作痛。天下会帮主……何其霸道!说不与人为伍,旁人就果真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众人被嬴政威慑一番,见没有人出头,便也偃旗息鼓了。他们皆知自己不是嬴政的对手,虽心中有怒,却不敢多言,任由嬴政等人走到长陵前。 面上贴了人皮面具乔装江湖中人的帝释天带着下属隐在人群之中,如鹰隼般盯着嬴政等人的方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近些日子总看到傲慢的人,与当初的秦皇汉武如出一辙的傲慢。这种傲慢,令他厌恶透顶。帝释天人皮面具下的脸闪过一丝杀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尘封已久的汉高祖陵缓缓开启,露出一条狭长的缝隙,嬴政五人率先走了进去。 过了片刻,见陵墓的入口处似乎发生异常状况,众人也开始结伴而行,小心地跨入其中。他们中的很多踌躇满志的人并未料到,他们将要永远地被留在深不见底的墓穴之中,再也见不到大地上的光明。 若说阳陵的入口如一个望不见底的深渊,长陵的入口处便有如一个怎么也走不到尽头的走廊。 漆黑的通道中除了偶有水流的声音淌过,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开始时,众人还小心翼翼,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待走过了半个时辰,见没有任何情况发生,便不由开始松懈了,毕竟,神经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也是一件累人的事。 不知走了多久,还没有走到这条漫长的通道的尽头,众人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原地兜圈子,亦或者,这个通道根本就没有出路。 人一旦开始胡思乱想,就开始畏惧,然后踟蹰不前。正巧此时众人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便不由放慢了脚步。鼻尖有一股隐隐的幽香蔓延开来。不少人觉得心旷神怡,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纷纷放松了警惕,唯有少数几个人瞬间警觉起来,立时以内力护体,开始闭气。 那些沉醉于幽香中的人不多时便醉倒于地,一根藤蔓不知何时延伸了过来,将那些倒在地上的人牢牢缚紧。尖锐的荆棘瞬间扎入了那些人的肌肤,不断地抽取着他们体内鲜活的血液,偶有鲜血未来得及被吸收,滴落到地上,发出“嘀哒”、“嘀嗒”的声音。 有一人感到自己的手被藤蔓缚住,一阵钻心般的疼痛袭来,他忍不住动用内力,照亮了阴暗狭窄的通道,却在看清自己周围的情况时,惊叫出声:“啊啊——” 只见所有倒在地上的人都被那不知名的藤蔓缠遍全身,他们恍若在睡梦中,嘴角犹带着甜蜜的笑容,可他们被藤蔓缠住的整个身子却像失去了生气的花草,迅速的干枯、老死,很快就变得如同老人的皮肤一般褶皱,布满斑痕。 那人颤抖着忍着剧痛举起自己被藤蔓“咬”住的左手,那手如同强行被钉入了上千根针,疼痛入骨。那人稍微动一动手,连头皮也要跟着发麻。可那人眼下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见那只手已经开始发黑,并且逐渐丧失了痛感,好像彻底脱离了他的身体。藤蔓不断地蜿蜒而上,如贪婪的饕餮般不知餍足,以他的血肉和生气为养分,一点一点地扎向他心脏的方向。 困倦的感觉如潮水般一波一波袭来,他因为过度的惊恐而将这种困顿感强行压下。他知道,一旦他睡着,就会如地下无声无息躺着的人一般死去。他开始挥动着能够活动的另一只手,想要将如同水蛭般牢牢附在自己手臂上的藤蔓斩去,却发现利剑在这如同顽石般坚硬的藤蔓面前丝毫派不上用场。 “不——”他惊恐地看着那藤条已经延伸到自己的胳膊窝,一面拼命地催动内力想要阻挡它,一面惊惶地四处求援:“救救我,求各位侠士救救我,来日我定衔草结环!啊——” 待众人顺着他倒下的方向望去时,发现他的面容瞬间变得灰败,透露着苍老腐朽的气息,像是死去多年的腐尸。 还站着的人环顾四周,见地上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有蛆虫爬到它们上开始忙碌地咀嚼起来,这场景,看得直令人作呕。 刚入长陵,他们便丧失了近乎一半的人,这是个何其恐怖的数字。况且,一切都是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察觉到的时候发生的。他们这才意识到,长陵的风险,也许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我不想取和氏璧了,有…有雄帮主和各位英雄豪杰在,怎么也轮不到我。我…我先回去了!” 面对食人藤与同胞的尸体,有人打起了退堂鼓,开始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跑。可没等他跑几步路,黑暗中便传来了他的惨叫,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少人面色苍白,却也不敢再随意往回跑。 帝释天看着他们的面色,不屑地在心中暗道,蠢货。 他打量了一番跟着自己进来的属下,见他应付藤蔓虽有些吃力,好歹没让那些藤蔓近身。 属下逼退一根食人藤,走到帝释天的身边,低声道:“不知门主有何吩咐?” “没什么,只不过看看你的情况罢了。” 看看这个背叛了他投向盘凤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死! 他的属下似乎对一切浑然不知,受宠若惊地道:“属下定会注意周围的动静以及己身的安危,不给门主添麻烦!” 帝释天磨了磨牙:“这样再好不过了。” 众人如今进退维谷,在弄清楚前后的状况之前,没有人愿意前进,也没有人敢于后退,只能龟缩在原地。可没过多久,有人惊恐地发现,那些藤蔓吃完了地上的人,又开始瞄上他们了。 众人开始没命地向前跑去,生怕落后一步就要被食人藤缠上。食人藤见猎物要跑,条条藤蔓果然张牙舞爪地跟了上来,在抵抗的过程中,有好些人的刀剑被食人藤卷落,再也没了踪影。那些失去武器又无力抵挡的人成为了食人藤新的大餐。 众人跑进了一个较为狭小的洞口,在那里,有许多人因为过洞时间过长而被食人藤赶上,拦腰折断。不过,后面同伴的牺牲为前面的同伴争取到了摆脱食人藤的机会。先过了洞的人快速地用内力托起洞内的一块块巨石,将洞口堵住。那些被堵在洞外还未能过洞的人惊恐而愤怒地道:“住手!你们不能这样!”“把石头挪开,让我们过来!”“畜生!枉我还当你是生死之交,让你先行过洞,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妈?”“……” 渐渐地,那些声音消失不见了。他们用石头堵住洞口的做法好像奏效了,食人藤没有再跟上来,还活着的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钦点了一下幸存者的人数,只剩下三分之一。 一个食人藤就让他们如此狼狈,也不知接下来面对长陵中的重重机关,他们要如何闯过。 昏暗的空间中,有人说道:“为什么我们进来这么久了,都没有看到雄帮主那些人?按理说,我们比他们进来也晚不了多少呀,莫不是……” 莫不是连这些绝世高手都已经葬身此处了吧? 众人自然听懂了他的未竟之语,心中一时堵得慌。 “胡说!”这种时候,最忌疑神疑鬼,丧失信心,自我放弃活下去的希望。有人当即斥道:“雄帮主他们比我们早进陵,功夫又比我们好,许是早早就走在我们前面了。似雄帮主和无名前辈那样的人,岂是会轻易倒下的?你就别瞎猜了,咱们赶紧赶路,也许还能够追上雄帮主,与他们会合呢。” “若能顺利与雄帮主他们会合,便好了。”有人叹了口气。全然忘记了方才在长陵入口时嬴政对他们毫不客气,他们也对嬴政心怀怨愤。 众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恨不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再也不敢存着先前那般轻慢的心思。没有人愿意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过了一会儿,耳边有潺潺的流水声传来,依稀是刚入长陵不久后听到的声音。 走在最前方的那人脚下不慎,忽然朝着前方直直栽了下去,随后再也没能爬起来。 众人大惊,顾不得保存实力,纷纷燃起身上的真气,真气皆聚集到前方,将前方的路照亮。 他们这才发现,前方昏暗处是一个溶洞,从他们这一头到另一端只有一条又长又细的通道,通道的两侧皆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那通道本身质地光滑,让人很不容易站稳。 众人想起方才那个掉下去连声音也没来得及发出的人,望着面前丝带般细长的通道,头疼不已。 有人试探性地将脚放上去踩了踩,却发现脚下根本没有抓地力。若不是他的同伴事先扶着他,他此刻一定也步了先前那人的后尘。 “怎么办?”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一咬牙:“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洞穴,我还闯不过去。”说着,暗自提起一口内力,便朝着对面掠去,可不知为何,待他行到一般路途的时候,体内内力忽然一滞,再也无法发挥作用,随即身子一沉,便如折翼之鸟般落进万丈深渊。 “看来,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有一人将剑背在背上,整个身子趴伏在那光滑而狭窄的路上,双脚从路的下方紧紧夹住,慢慢地用双手匍匐前进。有好几次他都险些要掉下去,由于他镇定过人,最终仍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对岸。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最终,大部分人都平安地从溶洞中通过,只除了先前打头的两人以及后来双腿没夹紧那路的人。帝释天不知心里怎么想的,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尝试着通过那条通道。他掐着手指,比划成一种独特的姿势,而后安静地留在了另一端。他的属下见他没有动作,不可能抛下自己名义上的主人行动。 帝释天道:“你替我过去探探情况吧。” 他的下属低眉敛目地答道:“门主您在此处,属下若是就这样过去了,实在不放心,还是陪着门主为好。” 帝释天轻哼一声:“随你罢。” 对那些成功到达对岸的人来说,他们的噩梦还没有结束。他们刚从通道上爬下,甚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有成千上万支飞箭密密麻麻地朝他们射来。 前方是无数暗器,后方是万丈悬崖,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有人灵机一动:“机关,快找机关!此地一定有机关!” 他冒着生命危险,不断在壁上摸索着,终于按到了一个凸起。他心下激动,刚想与他的同伴们一起分享这个令人喜悦的消息,便见前方的洞穴打开,有一片汪洋大水从里面涌出,将所有人都冲到了悬崖之底,唯有站在悬崖另一侧的帝释天与他的属下逃过了此劫。 “门主……”属下的眼神闪了闪:“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凭着预感察觉到前方唯有死路一条罢了。”帝释天道:“不过,这种机关也就只能使用一次。那些人已经葬身崖底了,这个引来地下水的机关也就没用了。” “既然只能够使用一次,看来,雄帮主他们并没有走这条通道?” “不错!”帝释天铁青着脸道:“我们又被这陵墓之主给耍了!” 这一次,帝释天走了普通通道,而嬴政则沾了刘彻的光,又一次走了VIP通道。 原来,先前在走廊上的食人藤也是会识别人的。若身上流着刘家的血脉,它们便会直接放行,并开启皇室子孙接受试炼时专走的通道,若是其他非刘氏子孙闯入了长陵,它们便会如尽职的守卫般吸干那些人的血,让那些人葬身于此处,或者是逼那些人走入死路。 嬴政是第一个站在刘邦的墓碑边的人,在墓碑的背面,他手上沾到了刘彻留下的、尚未干涸的血渍。若非如此,他也只能如帝释天一样,被长陵耍着玩了。 而如今,嬴政一行人已走入长陵的深处。 自己一行人在长陵中的顺利通行让嬴政越发确定了和氏璧的持有者与刘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昏暗的墓室中,摆放着刘邦的牌位。这一次,嬴政倒是没有如上一次在阳陵及茂陵中一般,遇到刘家功法的传承试炼。 墓室十分安静,又十分空旷,正是因为这份空旷和安静,使得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异常清晰,甚至在墓室中有回音。 一个老迈而虚弱的声音从墓室中传来:“有客自远方来,何不进来?” 在来此之前,嬴政曾设想过很多次,持有和氏璧之人该是什么模样。他没有想到,持有和氏璧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身上的气质十分矛盾,有暮气沉沉的等死之心,有经受岁月的沧桑沉沦,有传承希望的勃勃生意,有不曾熄灭的雄图野望。 这些东西被揉杂在一起,掩藏在老人破败的身体中,欺瞒了无数双眼睛。不知怎么的,竟让嬴政一眼看了出来。 嬴政从见到老人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个人的身上,一定有一些东西与他十分相似,所以他才能够这样了解他,一眼看透他的本质。 老人显然也看到了嬴政,他拖着疲惫的躯体站起身来:“你既然能够走到这里,想来也有些本事。你,也想要夺得和氏璧?” 嬴政道:“和氏璧,不应该为任何人所拥有,……秦时的陵寝也不该被任何人所打扰。” “竟然有人能说出这番话。在与那妖孽做了断之前,我竟还能听到这番话!”老人说着,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嬴政:“果然是正气凛然之人。你与…朕的一位…故人气息很像。你所修炼的,可是法家之道?” “不错。” 老人喟叹一声:“历经千年,你还能找到法家秘籍,不可谓不是缘分呐。朕的那位故人,亦是法家中的佼佼者。” “敢问前辈是……” “朕,名为刘彻。”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掀起了五人心里的惊涛骇浪。 当初在阳陵中,聂风与步惊云都曾见过嬴政与刘彻留下的剑意交手的模样。那时的‘刘彻’年轻力壮,浑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力量,在剑意衰减的时候,也能与师父平分秋色。在聂风与步惊云心中,汉武帝刘彻的确是个了不得的角色。 可就像他们没有料到自己的师父会是秦始皇一样,他们也不曾预料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见到活着的汉武帝。眼前的刘彻身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让他们完全不能将他与当初独木桥上的那个青年联系在一起。可毕竟,他是汉武帝…… 这一刻,风云等人的心情十分复杂。 “朕与法家,也算有些缘分,既然你是法家传人,朕便把当年的一些秘辛告知于你吧。” 刘彻说了很多事,凤凰的事,蛟龙的事,上界图谋此地气运和功法之事,以及和氏璧与这些事件的关联…… “这些事,都是从朕当年抓到的那只火鸟口中得知的。朕听闻,当年在冥古时期,世界是统一的一个整体。地上灵气充沛,气运醇厚,有不少神仙大能,然而,此时代盛极而衰,不知为何,世界渐渐有了分崩离析的前兆。为了阻止世界崩溃,诸位大能动用身上的仙力将世界一分为六,形成了六个不同的位面。其中五个位面供人类和人仙居住,最后一个则是那些金仙大能们居住的位面。” “五个位面的灵气浓度各有不同,为此,被分成了不同的等级。拥有修仙资质之人自然愿意去往灵气浓度高的位面,而许多普通人则选择了灵力最低的位面居住——即是我等所在的位面。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灵力浓度最低的位面,却得到了最为浓厚的气运眷顾。这里的人衍生出的智慧,写出的功法秘籍,甚至连上界之人也觊觎。” “为了保护低浓度位面不受高浓度位面的侵-犯,诸位大能们在每一个位面设置了位面保护。低浓度位面之人在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前往高浓度位面,而高浓度位面的人,则不可以随意往来低浓度位面,否则会被位面保护剿杀。在做完这些事后,众金仙一个接着一个的陨落了,而属于他们的神话时代也一去不返,第六个位面也随着金仙们的陨落而成为遗落之地,没有人知道那个位面去了哪儿,究竟是仍然存在着,还是随着诸神一并消亡了。” “余下的五个位面,我们所在的位面被称为普通位面,其余四个位面被划分为下下等位面,下等位面,中等位面,以及上等位面。盘凤和蛟龙是下下等位面的人派来的,当年,盘凤借助轩辕弓来掩饰自身,欺骗了普通位面的防护罩,得以混入位面之内。它妄图直接从秦始皇嬴政手中抢夺武功秘籍与气运,武功秘籍被嬴政焚毁,以龟骨、玉钺以及石钺记载的秘籍要不就遗失在漫漫岁月中,当时还留存着的,都被嬴政藏起。而盘凤更是被嬴政倾全国之力打退。” “盘凤明白有嬴政在,它难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便勾结了当时野心勃勃的徐福,一起暗中谋害嬴政,使嬴政以为自己得了千年不遇的怪病,最终烈火焚心而死。盘凤的算计虽然成功了,但它因为谋害嬴政,遭到了气运反噬身受重伤,不得不躲在暗处养伤千年。一直到汉时,外出行动的都只有它的仆人火鸟。” “如今,盘凤的伤势渐渐恢复,怕是又要将魔爪伸向先人的陵墓了,其中,嬴政的秦始皇陵首当其冲。为了进入皇陵,它想方设法要夺得这块和氏璧,甚至鼓动徐福令天下人来围堵朕——对了,你还不知道,帝释天就是徐福罢?想不到,这个小人,竟让他活了那么久。” “既然盘凤知道和氏璧在你手中,为何不亲自来夺取?”嬴政听得自己当年身陨的真相竟然与盘凤有关,自然心下愤懑。然而,如今他暂且将这愤懑压了下来,仔细地梳理着整件事的脉络。他知道,如若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他怕是再也没有其他的机会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刘彻淡然一笑:“它当年因算计得嬴政身陨而身受重伤,灵魂有损,不得不修养千年,如今,自然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忌惮朕,不愿直接对朕出手。” “如今你得知了这些,就该知道,若是和氏璧在你的手中,你将面临着怎样的凶险。朕问你,若是朕将和氏璧交到你的手中,你可有与上界之人对上的觉悟?” 嬴政点了点头,刘彻欣然一笑:“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刘彻迟疑了片刻,自怀中取出一方黑色的令牌,眸中颇有怀念之色:“这令牌中封存着嬴政留下三道的剑意,这令牌到朕手中时,只余两道剑意,朕当年便是用其中的一道剑意来领悟法家之道。现在,朕将这令牌赠予你,望你能善加利用,早日悟道。” 嬴政接过令牌,心情十分复杂。这道由他留下的令牌,兜兜转转,终是回到了他自己手中,且是经由刘彻之手返还给他的。 送出令牌后,刘彻似乎终于放下了一个执念:“朕恨呐,恨不能与嬴政生于同一个时代,恨不能与嬴政拼尽全力一战。”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都没有想到我最初其实想把这篇文写成升级流吧?但是算算字数,估计写完我就要吐血而亡了,所以还是算了。 刘彻:朕是传说中的前辈高人! 嬴政:前辈高人拿朕自己的东西送给朕,好意思? 大家十一快乐~ 第82章 归途 嬴政闻言,有些意动,先前在阳陵中他未能与刘彻分出胜负的那一场战斗一直以来也是他心中的遗憾,现如今,他实力比起当时更上一个台阶,自然渴求与刘彻一战。 “我可与你一战。”这么说着,他右手握上太阿剑剑柄,只待刘彻应和一声,便要拔剑出鞘。 “你?”刘彻将嬴政打量了一番:“你的确有秦皇之气度。这么多年了,朕从未见过如你一般有先秦遗风之人。若你习法家霸道之剑,假以时日,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未可知。只是,如今朕却无法与你全力一战了——”说到此处,他又偏过头去,捂着唇不住地咳喘。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殷红的血渍顺着他的唇角留下,滴落在他怀中的和氏璧上。和氏璧似有所感,发出一阵微弱的红光。 “前辈,你这是……”聂风担忧地上前一步,想要以自身内力为刘彻疗伤。 尽管他在听刘彻说着对自家师父的仰慕时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但他是明白大局的。刘彻活了数百年,功法深厚,又与龙凤为敌,算得上是站在他们这一边,是个不可多得的助力,他自当全力救助。 蛟龙实力如何尚且无法得知,只有凤凰是与他们打过交道的。火鸟就罢了,火凤极难对付,上次若不是师父临时令轩辕弓认主,根本无法将火凤彻底消灭。至于盘凤……一想到师父在千年前曾遭那畜生暗算而死,聂风心头就涌起一股喋血的念头。听着刘彻的描述,蛟龙的棘手行踪飘渺不定,实力恐怕不在盘凤之下,助力自然是越多越好。 刘彻感觉到聂风柔和的内息进入自己的体内,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没用的。朕的伤,是昔年强行续命所造成的恶果。朕本以盘凤之血炼制的丹药续命,但服食了盘凤之血,无论朕在何处,盘凤都能感应到;一旦朕靠近盘凤五步之内,就会受它所控,身不由己,连思维意识也会受其影响。当年,朕就是险些这样被它夺走和氏璧。” 盘凤之血?一旁的步惊云愣了愣,想到了先前在天门时帝释天递给自己的那颗长生不死丹又想起服用那颗丹药之后自己莫名地能够感受到盘凤所在的位置,环绕肩膀的手不由紧了紧。 “服用的丹药越多,受制于盘凤的程度便会越深,朕自然不愿继续服用长生不死丹药。但是,一旦朕身死,盘凤就会毫无顾忌,届时和氏璧危矣!为了不让和氏璧落入盘凤手中,朕不得不用了秘术续命,其代价便是每动用一次内力,便会承受一次蚀骨剜心之痛,动用内力的次数越多,所承受的疼痛就越大。故朕虽存活于世百年,却久已不与人动武。朕之一生,所求者唯三,一为天下之太平,二为汉室之昌盛,三为武道之精进。如今汉室已灭,武道无望。若非为了以己身气运守护和氏璧,令盘凤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的长生,纵然再有千年,朕也不愿要……咳咳……” 嬴政看着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原来,他早已生了死志,难怪在他的身上,生意与暮气并存,野望与沧桑共在。 聂风感觉到他探出的内力被刘彻体内的受创之处拒绝并弹回,心知果真如刘彻所言,他的所作所为丝毫帮不上忙。他收回了手,沉默地退回嬴政的身边。刘彻的伤,他的确无能为力。自从他‘春风化雨’之功大成后,他还是第一次面临这样无可奈何的境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之火在这个老人身上时而旺盛,时而衰弱。 “事到如今,和氏璧,朕已无力守护。你们得了先秦功法,又在此刻尾随朕来到这里,想来冥冥之中也是上天注定。朕承认,若朕要将和氏璧交付于一人,那个人恐怕非你莫属。只是,朕却不会就这样简单地将和氏璧交给你。”刘彻抚摩着怀中无暇的玉璧道:“你若能接得朕一剑,才能从朕手中将和氏璧带走。” “好。”虽然不能与刘彻全力过招令嬴政感到很遗憾,但若能破解刘彻的剑招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极具诱惑力的挑战。 刘彻倚着墙站起身,生生压下了生理上的疼痛,挺直了腰杆。他拔出汉剑,双目中满是战意,气势惊人,若不是方才聂风亲自为他探查过,深知他内里的现状,看着眼前这架势,聂风一定会以为他其实没有受伤。哪一个身受重伤之人,能够似他这般令人望而生畏? 刘彻挥动着汉剑,手速快得不可思议,将汉剑比成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姿势,有猛烈的罡风从他周围升起,向着众人席卷而去。刘彻的主要攻击对象是嬴政,但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受到了波及,纷纷运用自己的招式化解眼前的危机。 聂风动用‘春风化雨’之功化去罡风的威力,步惊云使出‘风起云涌’,先以护体圆罩卸去罡风余波的部分力道,又以剑势的威力与剩下的余波相互抵消;断浪使出叠浪掌,以力抗力;无名后退一步,周身有相似的罡风刮起,这罡风比自嬴政身边扫过,朝着他们一行人而来的罡风余波更为猛烈,直将罡风余波吹散作两股,往旁边偏斜,失去了攻击力。 刘彻注意到众人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些人的功夫不及他对面之人,但也算看得过去。 屠龙灭凤非一人能解决之事,他们作为他眼前这人的同伴,若要一直跟在他身边,就必须有能力帮着一起分担此重任,否则,只能成为累赘。 刘彻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嬴政的身上,见他岿然不动,周身形成一个密集的球形雷阵,将罡风阵阵化去,顿时讶然:“你竟连这招也学会了?” 要想使出这一招,内力不凝厚到一定程度,掌控不精准到一定程度是做不到的。 嬴政轻松地化去了刘彻剑锋带来的罡气,却并未就此松懈,他心中刘彻定有后招,凝神地看着刘彻的一举一动。果然,罡风过后,一团火焰如一道长绫般环绕在汉剑周围燃烧着,瞬间扩散开来。嬴政伸出两指,在火焰即将撞上球形雷阵的时候,调用整个雷球中的雷之力,使之聚集在前方。 火焰星子爆裂开来,溅洒在雷球之上,却被雷球死死地抵挡住,而后尽数吸收。 一团火红的物事自汉剑的周围诞生,发出了清晰而嘹亮的啼鸣声。步惊云睁大了眼,这不就是他先前在天门中所看到的那头盘凤么?只是,眼前的这一头,小了许多,威压也没那头盘凤强大。饶是如此,他仍觉得周身一片沉重。周围的气流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压低了一般。 嬴政在盘凤虚影自火焰中诞生之时便迅速地撤去了雷球对火焰的吸力。恰在此时,一道水流从雷球的间隙中涌入,在刹那间便被冻成了冰柱。嬴政定睛一看,只见一条与盘凤身形大小所查无几的蛟龙正摇头晃脑地在自己身边游走,每一次张口,都回喷出一条尖锐的冰柱或是无数根冰针。 一龙一凤,一寒一热,犹如冰火两重天。 “这就是朕根据蛟龙和盘凤的力量所模拟出的形态,朕现在仅能使出三分的神与形。你若想要从朕手中取走和氏璧,就试试看吧,试试看能不能击退它们。若是你办不到,那么你在盘凤和蛟龙的手下恐怕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你竟能将龙之神与凤之形纳入剑意中,对于龙凤的力量本源之感悟果然深厚。”嬴政说着,周围雷光大作,无数把雷之利刃悬浮于半空中。嬴政一挥手,这些利刃便一分为二,一半刺向盘凤,另一半朝着蛟龙袭去。 见利刃袭来,盘凤张开口,一团高度浓缩的火球瞬间自它口中喷出,融去了数柄利刃,蛟龙则直接调动冰之力,将靠近自己的雷刃在近身之前全部冻住。 电花在被封住的冰上不断的跳跃,为尖利光华的冰刃带来炫目的光茫,最终,它冲破了坚冰,直朝着蛟龙的方向嘶吼着迅猛地袭去。万千的利刃从各个方向封住了盘凤与蛟龙的死角,令它们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被刺中,却在这时,蛟龙的身子渐渐化为一粒粒光点飘散在空中,而盘凤则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的身子变成了一片虚影,利刃直直地穿过了盘凤的身子,却什么也没有刺中。 嬴政在暗自震惊之余心头浮上了一个猜测:“莫非……这是盘凤和蛟龙各自的招式?” “不错,这是蛟龙的‘化整为零’和盘凤的‘尽皆虚无’,是真正为它们所用的招式。好好想想,倘若它们在你的面前使出这一招,你该怎样应对。”刘彻的脸色比起刚才更为苍白,他的额上已经开始冒出豆大的汗滴,靠扶着墙,他才能面前稳住身子。可即便如此,他出剑时仍是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在化整为零后,蛟龙的龙鳞犹如万千利刃,转眼间将嬴政包围。盘凤化作八个分-身,镇守在各个方位,将嬴政团团围困住,每只小盘凤的口中都酝酿着一团地火之光,在阴暗的空间里闪烁着粲然的光茫,将整个墓室都照亮。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连远远站在一旁的风云浪与无名等人都感到灼热不已。若是嬴政突围不出则已,一旦他从蛟龙的围困中突围出来,立时就要直面盘凤的攻击。 步惊云见嬴政情况危急,上前一步:“风云合璧。”周身有沙土纷飞。 “等等,云师兄,再等一下。”聂风道:“现在,师父一定不希望我们插手他与这位前辈的斗争。” 就像上一次在阳陵中时一样。 这一次,他们已经有了介入这场争斗的实力,但是,却无法罔顾师父的意愿。想到嬴政在被彻底包围之前投给自己的那个眼神,聂风眸底黯了黯。师父仿佛生来就与刘彻有着一种特殊的默契,一种属于帝王和武者的默契。 雷电的光环在鳞片的包围圈内闪烁不定,光圈向外扩展的频率越来越高,鳞片像是不堪重负的包装袋一般不断地收缩、膨胀,时而干瘪,时而肿大。最终,一股巨大的冲击波从鳞片内部喷涌而出,绞碎了一切的桎梏。 刺目的光茫在刚刚出现的一刹那令在场众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等到他们再次睁开眼时,结局已经注定,蛟龙被碾碎,继而是盘凤。八只盘凤口中同时喷出火光,碗口大的火球灼烧着周围的空气,齐齐撞上了中央的雷球。半个火球嵌入巨大的雷球中,停滞了片刻,受到了雷球的反弹,被雷球以更为迅疾的速度掷了回去,一条犹如蛇一样的雷之长鞭在嬴政的脚下一圈圈地堆叠着,不断地将飞出的火球打散成火星,总算是消弭了火球的力量,使其没有对墓室造成太大的破坏。 龙凤之形被破,刘彻撑不住身形,也被冲击波带来的威力掀得后退了数步,他捂住心口,一口心头血喷出,整个人顿时更为萎靡。 炎雷令中的剑气仿佛感觉到了与自己同源的存在,此刻令牌正颤抖着不断嗡鸣。 刘彻擦去了唇边的血迹,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嬴政:“这种威严霸道的剑意,你、你是……” 嬴政缓缓点了点头。刘彻既然曾与他的剑意过招,没理由认不出他刚才爆发的剑意中那股熟悉的波动。 刘彻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好,总算是苍天有眼!既然如此,这和氏璧交到你手中,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刘彻的眸光中骤然迸发出一股炙热,似是想起什么,又渐渐暗了下去。他深深地打量着嬴政,仿佛要透过这层皮囊,直直看到隐藏在其下的灵魂。 在少年时代,他得到了嬴政留下的令牌,与其中封存的一道剑意对战,而后惨败。 这场惨败,给了他一阵当头棒喝,将他从少年轻狂中唤醒。自此之后,他惕厉不懈地搜寻并练习着先秦功法,终有所成。可以说,嬴政是他少年时的目标,是青年时他视之为对手的对象。可惜,即便现在嬴政就站在他的对面,他也无法一偿多年的夙愿,与之酣畅淋漓的一战。 若是他不顾性命与嬴政一拼,倒也并非不可。只是强敌尚在,盘凤和蛟龙都不是好对付的,他的命,不能够浪费在此处。罢了,看来这个遗憾,只能一直留下去了。 刘彻喟叹一声,将手中的和氏璧递给了嬴政,他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和氏璧不愧为价值连城的重宝,触手温润,手感极佳,上面还残留着刘彻手的温度。在接过和氏璧时,嬴政感到刘彻干枯消瘦的手微微颤抖,他连玉璧带手在掌中握了片刻,仿佛在借此传递一种无言的力量。 刘彻含笑对他点了点头,面上的怅然消失不见,最终,只剩下坚毅。 “我送你们出去吧。”刘彻说:“不过,不是从长陵中。徐福和盘凤现在都盯着长陵,从这里出去太过扎眼。在出去之前,我有一样东西,想让你看看。” 他艰难地在通道中走着,虽喘着粗气,却始终不肯弯下自己挺立的傲骨,嬴政见状,拥内力隔空扶住他。 身后的风云见自家师父连刘彻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得这般仔细,神色不由黯了黯。如果刘彻如今不是一个老头子的模样,他们恐怕心里会更加不舒坦。 在长陵的深处,摆放着一尊巨大的铜人。铜人身长五丈,足六尺,呈现的是狄人的样貌,凛然肃穆,颇有威严之态。 “这是十二金人中的其中一樽。我汉家九陵中,每一陵中都摆放着一尊金人。秦时,金人初成,虽有成为灵宝的资质,却因为所成时间尚短,未成气候,只作为象征镇守于咸阳。直到秦亡汉兴百余年,金人收天地之灵气,汲秦汉运势之精华,历经数代帝王,方成重宝。十二金人本放于未央宫处,因徐福与盘凤曾派人来夺取,朕在诈死之后将其分散开来,葬入汉陵之中。金人葬在没座陵墓最为隐蔽的地方,又经过陵墓阴气浸染,其上的恢弘运势一时不显。除了朕之外,没人知道它们究竟在何处。九座金人庇护了汉陵百余年,如今,我将它们的处理权交予你了。” “还有三樽金人现在何处,莫不是落入了徐福与妖凤手中?” “非也。朕当年将金人移入陵墓中时不慎被徐福发现,他派人从中阻挠,朕恰好已移走九樽金人。剩余的三樽金人一时不知所踪,后辗转落入董卓手中,董卓不识货,将金人尽数熔了化作钱币。朕彼时已带着和氏璧避世,朕思忖着,金人被熔虽然可惜,也总比落入徐福手中好,便没有插手此事。” “既然如此,这九樽金人,就让它们继续沉眠于汉陵之底吧。” 如同秦灭六国并周室取战利品一样,十二金人,原也是汉灭秦所得的战利品。嬴氏子孙后代们不争气,没守好秦国的宝物,实在怨不得人。 当年他铸十二金人,本是为了镇压大秦运势,如今大秦已灭,他要金人何用?留在手中不过徒惹有心人觊觎罢了。 “徐福现在还在长陵中,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莫管他,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刘彻道:“趁着他和盘凤都以为我还在长陵中,我现在,就去送盘凤一份大礼。” 话虽如此,刘彻显然对于徐福几次三番惊扰汉室帝王安眠的做法很是厌恶。如若不是不想惊动盘凤,他更愿意立即将徐福解决掉。徐福虽师阴阳师之道,却又不精于此道,在嬴政与刘彻面前,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千年的内力与饮了凤血之后难以死亡的体质。 嬴政闻言一惊:“你是想要……” “数百年了,盘凤为祸人间贼心不死,我与它之间,终须有一个了结。我本还忧心那鲜少露面、意图不明的蛟龙无人能够降服。如今你在此处,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与我们一同去讨伐盘凤吧,你会是极佳的助力。” “拖后腿的助力么?凭我如今的身体,还能够做什么?”刘彻淡然一笑。 “即使是这样,你也不需要去送死。” “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刘彻停下脚步,借助甬道中夜明珠的光芒,认真地看着嬴政:“我已强行向上天借了百年生命,最终却总要尘归尘,土归土。我所能做的,无非是等着命中的宿敌找上我,在一次次的战斗中耗尽我的生命力,亦或是选择主动出现于它们面前,亲手终结这一切。这对于我来说,就是我余生的全部使命。秘术到头终有时限,我不祈求能够长长久久地偷渡时光,唯求能够有尊严地死去。对抗它们的使命我已背负了许久,我将继续背负着我的使命,直到生命的尽头。” 对于刘彻而言,伴随着死亡的绝不应该是软弱的挣扎和祈求,而是尊严,是理智和清醒。 这百年中,他曾反反复复地思考过,为了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做着各式各样的心理建设。 在每一次秘术反噬之时,都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刻。 没什么好恐惧的,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或者说,从他决意使用秘药续命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会有今天。没什么好不甘的,他背负着他的使命离去,无悔无憾。 嬴政被说服了,他无法不被说服。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打算怎么做?”虽然最终的结果已定,但嬴政不认为刘彻会明知道自己身体不佳的情况下白白去送死。 “当年秦始皇嬴政死于盘凤的阴谋中,它尚且因此受到气运的反噬而不得不养伤千年。如今,我不过想要如法炮制罢了。恐怕,我想要上门送死,盘凤还不愿意呢。也不知我身上的气运,比之嬴政又如何?” “你可有未尽的遗愿?” “自然有。”刘彻望着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上天将我梦寐以求的机会送到了我的眼前,只是,那夙愿终究不可能实现了。” “若有来生,我定与你堂堂正正地一战,不分出胜负誓不罢休。”嬴政以同样的目光回视着刘彻,这又何尝不是他的遗憾? “好,若得上天垂怜…我姑且期待。” 在将嬴政等人送到出口处时,刘彻独自一人走入了黑暗中,缓慢却稳健地走向他最后的归途。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又名:配角的谢幕。 刘小猪:朕都要走了,大家给颁个最佳配角奖呗! 蟹蟹雷霆夜深的雷~~ 第83章 送葬 江湖中前去寻找和氏璧之人全部死亡,让众人对于和氏璧起了敬畏之心。不少人在私底下纷纷流传,和氏璧其实根本就不少什么秘宝,而是不祥之物,否则,怎会掀起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又怎至于凡是与其扯上关联的人都遭遇不测? 前去寻找和氏璧的人中,唯一回来的只有天下会帮主一行人,众人都在猜测和氏璧是不是落到了嬴政的手中,可惜嬴政积威已久,他们就算有什么小心思,也不敢将手伸到天下会中去。 直到不久后,和氏璧的持有者与天门门主之间爆发了一场争夺战,其结局以原持有者的陨落而告终,众人这才明悟,原来,和氏璧在天门门主的手里! 天门,那是个什么门派?众人纷纷摇头,没听过。应该只是哪个走了狗屎运的小门小派吧。觊觎和氏璧的众人这么想着,越发没了顾忌,都一窝蜂地涌向天门夺宝。 这倒真是冤枉帝释天了。他灰头土脸地从汉陵中一出来,就遇上一堆人喊打喊杀地管他要和氏璧。明明和氏璧的得主是嬴政,明明与刘彻交手的是盘凤,最后却都由他来背了黑锅,他简直要冤死了! 然而,帝释天也好惹的!他收拾不了嬴政,拿刘彻没辙,欺负欺负这些武林后辈还是没有问题的。 有多少武林人士是竖着进天门的,就有同样多的人横着被送出,且死状凄惨。江湖中很快又有了新的传言,道帝释天实为魔教中人,处心积虑潜藏蛰伏,就是为了在利用和氏璧夺得宝藏与秘籍之后将全天下纳入他的掌控之中。 不少并未完全臣服于嬴政的江湖人士最近都陆陆续续地站出来,请求嬴政顺应大势,替天行道。 嬴政并未直接接见他们,而是将此事交给了断浪。断浪听闻这些人的来意,面上打着太极,背地里冷笑不已。 想要不冒风险轻轻松松地跟在自家师父身后捡漏,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师父本来就对这群人毫无好感,有师父出面,这群人当真以为师父会碍于名声将宝藏无偿赠予他们?做梦! 即便师父要去天门,那也与这些人无关,没有必要通知他们! 与此同时,聂风与步惊云正在校武场中勤练武功。与师父的一次次出行,让他们的眼界更为开阔。 尽管他们的晋升速度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佼佼者,可他们明白,他们离真正的高手仍然有一定的距离。只有将风云合璧配合至天衣无缝的地步,他们才能够在师父和无名的手下撑得个数十招。 师徒几人自汉陵中回归后,都各有感悟,各自闭关参悟功法。待出关后,嬴政发现,聂风与步惊云皆跨过了“大音希声”之境,半只脚迈入“天人合一”之境。 “若是朕此刻你们命你们去取帝释天的性命,你们可有把握?”嬴政问聂风与步惊云。 聂风与步惊云对视一眼:“一切但凭师父吩咐。” 赵华锋闻得此言,激动地道:“帮主,请让我也随行!先秦玉钺我即刻奉上!帝释天灭我全家之仇,我若不报,枉为人子!我虽武功不及,帮不了风少爷和云少爷什么,但我好歹精通机关之术,趁着两位少爷与帝释天交手之际,我可在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定让帝释天插翅难逃!” 这些年来,赵华锋为了报仇,没少研究机关与药物之术。 “朕准了!” 赵华锋向来负责与他们埋在天门内部的细作接头,如今,嬴政既然已经决定将天门连根拔起,多年以来埋藏的暗线也就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了。 天门中 与帝释天的一同归来的那名下属收到了来自天下会的一张字条,他借着火光看了,然后将那纸条放在火上,任由烛火将它舔舐殆尽。 那人朝着帝释天的房间看了一眼,见他不在,小心地来到了驭兽园门前。 “盘凤大人。”他低垂着头,对着盘凤恭敬有加:“最近武林众人皆来挑战帝释天,或是为了和氏璧,或是为了给亲友复仇,帝释天应该没有空暇注意您的事。” 里面传来一声喘着粗气的声音,与盘凤先前威严而清朗的声音大不相同:“不可大意。现在的帝释天,对于我而言,也是一大威胁,万不能被他发现…我的真实状况……” “是,盘凤大人,我会小心。” “对了…和氏璧,可真是在帝释天的手中?” “不,我们那一日根本就没有找到正确的路,我和帝释天都被困在陵中,直到后来,帝释天与我顶着古怪的藤蔓强行返回长陵的入口处,我们才能得以从长陵中脱身。” 盘凤冷笑一声:“也对,有刘彻在,岂会让和氏璧轻易落入帝释天的手中?就连我,不也中了刘彻的算计?我看,他八成已经将和氏璧藏在了汉陵中!”这么想着,盘凤总觉得它忽略了什么,不由皱起眉。忽然,它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了:“对了,那日,雄霸和无名是跟你们一起入的汉陵?他们一行人,时候从头到尾都与你们在一起?” 它怎么把这个可能性给遗忘了!身受重伤的刘彻能够让人顾忌的,唯有满身的气运,可前去抢夺和氏璧的人应该都不知道这一点。无论是帝释天也好,或是雄霸也好,都不太可能对刘彻留手。那么,会不会有可能,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发现的时候,雄霸等人已经夺得了和氏璧? “大人,雄霸帮主他们虽然跟我们不同路,但他们出去的时间甚至比我们还要早。依照那位和氏璧持有者的棘手程度,他们想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倒那位,夺得和氏璧,不大可能。” “说的也是。罢了,先不管这些了。这些天若有人要来挑战帝释天,你莫管,只要那些人不闯入我的领地,随他们闹去。” “是,大人。” 那人在背对着盘凤时,终于收起了满脸的谦恭,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帝释天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被天下会的人找上了门来,而且找上他的不是嬴政,而是聂风与步惊云。至于赵华锋,为求稳妥,正悄悄蛰伏于一旁,一旦帝释天与风云开战,他便要开始布阵。 “没有想到,天下会竟会派出你们两个来。”帝释天嗤笑一声。若是天下会帮主亲自前来,他还会忌惮几分,如今见只来了步惊云与聂风二人,他还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帝释天,在来之前,我们的师父让我们给你带一句话。徐福,千年前你欠下的债,如今该还清了。” ‘徐福’二字一出,帝释天顿时色变:“你们的师父?雄霸?他是谁?” 与那些前尘往事相纠葛的人或事近日不断地向他席卷而来。帝释天不得不承认,自从刘彻之事后,他对于与那个名为‘徐福’的人有关的一切都开始杯弓蛇影。 他以为,过了千年,自己功法大成,青春永驻,除了盘凤之外,已经无所畏惧。可原来,掀起那层自信满满的外皮,他的内里,忌惮的、畏惧的还有很多。 “我们的师父还让我们告诉你一句话,偷来的时光,终究是偷来的,最终都要如数归还。”步惊云上前一步:“我们的师父,名为嬴政。” 那一瞬间,风云二人甚至可以看到帝释天面上的青筋暴起,躲在暗处的赵华锋看了这一幕也感到甚是解气。他不在乎天下会帮主到底是何许人也,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眼前之人的性命! 忽然,帝释天将目光牢牢地锁住在步惊云的身上:“别得意的太早,莫忘了,你也曾经服下过长生不死丹,将来,等到你的师父和师兄弟们老去、病死的时候,唯有你会一直保持着青春!步惊云,你跟我是一样的,一样的!” 聂风震惊地望向步惊云:“云师兄,你……” “是真的,不过,那又怎么样?”相较之下,步惊云的反应就要冷淡得多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才问出口,聂风忽然想起,先前步惊云曾有一段时间被派来天门刺探情报,回去时他受了重伤,只怕是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 “不必担心,我绝不会步刘彻的后尘。”步惊云拔出绝世好剑,转瞬间一阵劲风已袭至帝释天面前:“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取了这狗贼的性命!”居然敢联合盘凤暗算师父,罪不可赦! 大战一触即发。 帝释天的圣心决诡异多端,威力强大,才开战没多久聂风与步惊云便落入下风。 但状况很快便发生了逆转。聂风在于步惊云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纵身跃至半空中,以双足的中心为轴开始在半空中高速旋转,惹来飓风阵阵,沙砾漫天。步惊云也开始身形犹如鬼魅,不断挥出朵朵剑花,两人的头顶上,一时风起云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有引起天地共鸣的迹象。 帝释天强力的招式被一一破解,最后,他喷出一口鲜血,被风云合击逼至角落中,可杀机仍是步步紧逼而至,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你,你们…竟然是……”大气运者。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自古以来,大气运者屈指可数,那些人后来没有一个未曾取得巨大的成就。他曾隐约听说其中翘楚炎黄二帝得道去了上界,武学奇才鬼谷子也曾有了数百年阳寿,秦皇汉武虽因差了点运道,不及炎黄二帝,但在人间界创下的成就也罕有能够匹敌者。 听闻唯有大气运者,能够引动天地异象,他不曾料想到,风云二人也在这之中! 直到这时,帝释天才知道,聂风与步惊云虽然分开来只各占一半气运,可合起来,那运势恐怕能够匹敌秦皇汉武! 在震惊中,风云合璧的力量如同一股无坚不摧的冲击波,冲破了帝释天的重重防御,重重地挤压着帝释天的骨骼与血肉,最终,帝释天的最后一丝防御被划去,重重地跌掉在地上。 若是他一开始就拿出全力来与风云一拼,或许他不会落败得这么早,这么毫无还手之力。 但帝释天终究为他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最后送帝释天上路的,却不是风云,而是忽然从连环阵法中的赵华锋。 帝释天见大势不好,想要暂且撤退,却被早有准备的赵华锋给逮了个正着。 “在我的阵法中,一切由我掌控。”赵华锋漠然地看着帝释天。 真奇怪,当年他报仇无望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与帝释天同归于尽,可如今仇人就站在他的眼前,他终于可以手刃仇敌了,他心中却无波无澜。 “帝释天,不,徐福,南越赵家的后人来找你索命了。”赵华锋将手中的匕-首重重地插-入帝释天的胸口处,仿佛完成了多年的执念一般,眼角流泪不止。 感觉到帝释天的生命力不断地流失,他猛地抽出匕首,带出的血珠溅洒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却恍若无知无觉。他仰望头顶的苍穹,心中默道:爹,娘,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你们看到了吗? 步惊云似有所感地望着赵华锋,久久不语。 却在这时,听聂风发出一声惊呼:“师父?” 嬴政往三人的方向瞥了一眼,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往驭兽园的方向而去。 驭兽园中,一人将丹药交给盘凤:“盘凤大人,这是您要的疗伤丹药,是属下从帝释天那儿取来的。” “嗯,做得很好,待我伤好之后,定会赐你更多的长生不死丹药,你下去吧。”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动静,盘凤以为他是想向自己讨要更多的好处,顿时不耐:“怎么还不下去!” “回盘凤大人的话,我在等一个人?” 盘凤皱起眉,有些不好的预感:“谁?” “自然是朕。”一人凌空踏来,在半空中犹如信步闲庭,悠然从容,一袭玄色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满身的威压似要将盘凤全然覆盖。 “雄霸?”盘凤看着来人周围浑厚的气运,犹豫着开口。说实话,这气势的形态很像他曾经见过的一个人。会有两个人的气运形态完全一样么? 盘凤目光如炬,脑海中陡然清明:“不,不对,原来是你,竟然是你!嬴政,你来此处做什么?” 知道来人的身份后,盘凤既是愤恨,又是忌惮。 当初,要不是因为遭到了嬴政的气运反噬,它也不会虚弱至此,不得不利用帝释天在这里建立了一个疗伤之所,一蜗居就是千年。 就在不久前,它又失手杀了刘彻,已经虚弱得无以复加。嬴政此时来到这里,莫不是想要取它性命?想到这里,盘凤暗自警惕,想要调用本源之力偷袭嬴政,而后找机会逃走。不料体内的本源之力却在被他凝结的瞬间溃散。 盘凤一愣,继而狂怒地朝着服侍自己的那人吼道:“是你!你竟然暗害于我,人类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那人垂眉敛目道:“我本就是帮主的手下。盘凤大人,你和帝释天一样,都高估了长生不死药的魅力。” 嬴政冷冷地看着盘凤震怒之下的丑态毕现:“我只不过是来提醒你一声,你当年祸害我大秦百姓之仇,你暗中命人掘我雍城祖坟、窥伺我骊山皇陵之仇,以及你与我的杀生之仇,我都会与你一一清算。” 这一次,嬴政亲临天门,并不是为了杀死盘凤。有刘彻身死造成的气运反噬,盘凤起码又有近千年翻不出风浪来,嬴政想要借盘凤之手引出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深海恶蛟,自然不会在此刻对盘凤动手。 他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带回刘彻的遗骸。 随手丢了一个雷之剑阵,将盘凤困于其中后,嬴政在内应的引导下走到了刘彻的身陨之处。 盘凤恨极刘彻,不许人替他收尸,故刘彻的尸身仍然被摆放在远处。 他苍白的长发被血渍浸染,早已干涸发黑,面容上笼罩着一层死亡的荫翳。由于秘术的作用,刘彻的尸身永不腐朽,倒是没有因此而腐烂发臭。如果不是他面上的那层灰黑和身下暗红的血渍,他简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是带着笑容死去的,他过去的数百年间,他默默地存活于这世间,不为他人所知,如今,便在此处安静地离开。 嬴政走上前,用双臂托起他的尸身。忽然有一方玄色令牌自刘彻怀中落出,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嬴政将那方令牌拾起,揣回刘彻怀中。 回程的路上,气氛有些压抑,众人都默不作声地陪着嬴政将刘彻送至茂陵,而后,亲眼见嬴政将刘彻葬入那口原本空着的棺木中。 “刘彻,你是条汉子,朕敬你。一路走好,来世邀战之约莫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帝释天:和重要配角一起死了,我感到好荣幸……才怪!说好的第一Boss呢?就算有龙凤在,排不上我,我好歹也是个第三Boss吧?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人推倒了?我真的不是炮灰吗吗吗吗? 绝无神(在地下一脸血地看着帝释天):你如果是炮灰,那没出场几章还从头到尾被当傀儡的我算什么!我本来也是个小Boss的好吗!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我!死不瞑目啊! 雄霸:老夫身为第一部的第一Boss,根本就没有出场,到底是谁比较惨? 炮灰/Boss们在地下集体开会:我们要逆袭! 刘彻(阴险一笑):皮痒痒了是吧?欠揍!反了你们! Ps:上一章末尾加了个小情节,嬴政又把炎雷令给刘彻了。所以,本章令牌在刘小彻(的尸体)身上。 谢谢狒狒的雷,谢谢大家浇灌的营养液~ 第83章 过渡 天门门主身陨,然而江湖中并没有就此平静下来,所有别有心思的人目光都牢牢地盯着天下会。 “这是第几波前来刺探的人了?”幽若大小姐一大早被人吵醒,脾气自然好不起来,她嘟着嘴道:“真是的,有完没完!” “有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往日里一个个都清高得不得了,对我天下会不屑一顾,如今倒见天地往我天下会凑,可见嘴上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趋利避害之辈罢了。”断浪懒洋洋地扭了扭脖子:“我说大小姐,你一大清早地把我拉起来,难道就是为了陪你看这些人?” “我被这些人吵醒了,心情不好,你啊,就陪我解个闷吧。” 断浪无奈地打了个呵欠:“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幽若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一合掌:“我想到解闷的法子了!”继而虎视眈眈地盯着断浪:“快说,你们那天跟我爹去找和氏璧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一个过程都不许漏!我说不定还会去找聂风问一遍噢。要是被我知道你瞒了我什么……哼哼!”幽若活动了一下筋骨,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想想师父并不反对将这些事告知幽若,断浪无可无不可地当起了说书先生。幽若头先还听得津津有味,听着听着,面上的笑容忽然淡了起来,到后来,嘴角已是抿成一条直线。 “我爹他真的是……”幽若的表情很是纠结,她瞥了断浪一眼。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自家父亲的真实身份,令她感到很不爽。 “你自己去问问帮主,不就知道了?”回想着自己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时的震惊,断浪不由唏嘘。师父的身上,还真的满是谜团。 “他不会告诉我的。”幽若想了想,沮丧地垂下了头。幽若自认对自家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不反对她用自己的渠道得知这些事,但他不会主动告诉她。 “这就是了,既然他不想告诉你,那么就是他不希望你被卷入这些事中。难道他换了个身份,就不是你爹了?” “当然不!爹就是爹啊,永远都是我爹!” “既然如此,你还在纠结什么?” “跟你说不清楚!”幽若像赶蚊子使得的挥挥手,从外人口中得知真相和由爹来告诉她,这种感觉怎么能一样嘛!感觉好像爹跟断浪这些人比跟她还要亲近,真是令人不爽! 这样想着,幽若看断浪的眼神越发不善。 “又怎么了?” “没怎么,我们一起去看爹吧。” 见幽若大力握着自己的手,又听她说了后一句话,断浪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反手握住幽若。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可就容不得她反悔了。 天下会正殿,嬴政岿然如山,倒是文丑丑颇为坐立不安,像只繁忙的小蜜蜂一样,一时蹿到前面去看看情况,一时又回到嬴政这儿来禀明消息。嬴政不堪其扰,终于下达了禁客令。 说实话,他还真没太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从前这些江湖人士可以不甩天下会的面子,那么他今天也没必要太给这些人留颜面,索性命文丑丑直接全部轰了出去。 文丑丑:帮主有令,诸位请回吧。 众人:雄霸太嚣张了! 文丑丑:呵呵!有实力的人才有嚣张的资本呐。 泥菩萨:滚滚滚,都滚,挤在门口做什么!不知道人一多二氧化碳就多吗!这是人工污染知道不知道! 众:狐假虎威! 泥菩萨:怎么,嫉妒我背后有人罩?有本事来咬我呀! 文丑丑和泥菩萨在天下会门口处与江湖豪杰舌战三百个回合,吵得不可开交,堪称天下会开帮以来的一大盛典,看愣了一众天下会杂役们。幽若在半路上得知此事,自然不会错过,抄起袖子拉着断浪加入了战局,一时把找自家爹的事忘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天下第一楼中,嬴政正听着久违的属下详禀自帝释天与盘凤处得来的情报。当年自冒险传回帝释天手中的炎雷令,让嬴政得知帝释天的真实身份后,这名下属子帝释天和盘凤越来越严密的防备下只能时不时地传回只言片语,现在他已经回到了天下会,自然再无顾忌,倒豆子一般的将自己探测到的情报说与嬴政听。 “属下曾经趁着盘凤与上届妖物的投影对话时偷听过,知道盘凤觊觎和氏璧是为了得到两样东西,其一为先秦武功秘籍,其二为秦陵秘宝。千年之前,盘凤能够从上界进入我等所在的世界而不被结界排斥剿杀,正是利用了轩辕弓对其气息加以遮掩,可轩辕弓在数百年前已被盘凤遗失,遍寻不得。盘凤若想要成功地穿过壁垒,再度返回上界,就必须从秦始皇陵中取得一样与轩辕弓同样得天独厚、有着气运眷顾的宝物。至于蛟龙,似乎与凤族颇不对盘,属下虽偶然得知它的存在,却对它知之甚少。帝释天曾说,他没见过蛟龙。不过,属下倒是听帝释天说起过,他算出蛟龙会于今年九月初七现世。为了不让他人得到蛟龙的龙元而长生,也为了摆脱盘凤对其的桎梏,帝释天曾经筹划着挑唆盘凤与蛟龙一战,只可惜到现在他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 “九月?离现在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嬴政握着手中的轩辕弓,深沉的目光中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虽说徐福功夫平平,可在炼丹与对命理的精研上,朕所见者,鲜少有人能与他匹敌。既然他这样说,就应该差不离。至于筹划挑唆盘凤与蛟龙一战……徐福他未免太高看自己的能耐了!” 蛟龙会出现,那么出现的诱因是什么?既然蛟龙与盘凤关系不睦,用盘凤来引出蛟龙的计划想必是行不通了。在这一方面,重伤的盘凤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既然如此,在蛟龙现身之前,就用盘凤的血来为尘封在地底千年的宝物开祭吧。 嬴政心念电转,片刻后,对着属下道:“做得好,白蔺,你隐姓埋名入天门多年,数次向天下会传回有用情报,更是给盘凤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功不可没。如今你的使命已完成,朕不会亏待你。朕明日就向天下会公示,册封你为白虎堂堂主,许你入藏书阁内挑选一部功法修习。” “谢帮主。”白蔺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单膝跪地。不仅是因为唾手可得的高位或是精妙绝伦的功夫,更是因为心中对于嬴政的敬仰。 若非一心为嬴政效力,他也不能在天门一待就是十年,且面对天门中的诸多诱惑心志毫不动摇。 “你很好。”嬴政甚少这样盛赞一个人,显然对于白蔺的心性极为认可:“为了取信于盘凤与帝释天,你可曾服用过以凤血炼制的长生不死药?” 白蔺道:“服用过。帮主放心,以盘凤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对我等造成有力的挟制,只要是心性坚定之人,就能摆脱它的控制。” 嬴政点点头:“只要不沉迷于其中,守得住心性,服用凤血也不见得是坏事。毕竟,得大补之物以涨修为之事可不是人人都能碰上的。好了,你先退下吧。” “是。”白蔺向嬴政恭敬地行了个礼,施施然走了出去。 待白蔺走后,嬴政翻身坐在了屋檐上,沉默地注视着缀满了夜空的星辰。 紫微垣星区中,乱入帝星运行轨迹的一颗灾星已然黯淡,另一颗还隐藏在云雾之中,时隐时现。辅星在帝星旁边崭露着独特的光华,虽不及帝星耀眼,却也绝对不容人忽视。 一派大好之象。 盘凤已经式微,蛟龙即将显形,由盘凤和蛟龙等异界生物引起的千年之乱,也该结束了。 与嬴政相隔几个屋檐处,步惊云也坐在屋顶上看星星。他看见了嬴政,几个纵身横跨过来,坐在了嬴政的身边,边靠近边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嬴政的身上,一双黑目中十分明亮,如同坠落了漫天的星辰。 “师父,仔细着凉。” 嬴政虽不需要披风,但并未拒绝步惊云的好意,他拉着步惊云的手,让步惊云在他身边坐下。 “你也喜欢看星星?” “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坐在屋顶上看一看。在星空之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微不足道。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的心才最为平静。” “……” “师父不问我为何心情不好?”步惊云侧看着嬴政。 “你愿说,我便听。” 步惊云忽然张开双臂,将嬴政抱在了怀里:“师父和汉武帝的默契真好,好到…让我嫉妒。” 嬴政好笑道:“你与风儿的默契也是旁人比不了的,莫不是朕也该嫉妒?” “不一样。那个时候,师父与汉武帝站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离师父好遥远。” “你是对朕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嬴政将步惊云拉入怀中,在他唇上轻轻啄吻了一下:“好了,莫要胡思乱想了。无论如何,汉武对于你我,对于这世间而言已经过去了。我们所需要思虑的,唯有未来。” “如果觉得离朕远,就自己追上来,朕从不会站在原地等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超级不顺。难道临近结尾要卡文了咩?雅蠛蝶! 第85章 秦陵 不过一日的功夫,波澜再起。一个消息疯狂地席卷了大半个武林:得和氏璧者,得骊山皇陵,和氏璧乃是开启骊山皇陵的钥匙。 众人顿时为之癫狂,想那秦始皇坐拥天下九州,何其富有;先秦多少奇珍异宝,名剑古物,在秦灭六国之后悉数被搬入了秦王宫之中,最后又随着秦始皇被葬入地底!更莫说那些早已绝迹的武林秘籍,更是令人眼热! 在短暂的狂热过后,有心之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嬴政,和氏璧如今可是在这位的手里! 碍于嬴政往日里的积威以及天下会的势大,再加上嬴政对和氏璧讳莫如深的态度,他们并不敢直接要求跟着嬴政一探皇陵,但跟在嬴政等人身后捡捡便宜总还是可以的吧?天下会派往皇陵之人定然有限,难不成那点子人还能将整个皇陵中的东西都给吞了? 他们却不知道,嬴政即便放着陵墓中的东西永不动用,也不愿闲杂人等入皇陵之内扰了他陵墓中的安宁。毕竟,那可是他上辈子最后的栖息之地,有谁愿意自己死后被人掘坟的? 消息传到天下会,嬴政面上果然冷如凝霜:“朕倒是小看了这头妖凤折腾的能力。” 敢怂恿天下之人打他陵墓的主意,简直是找死! “帮主,盘凤所言,可是真的?”泥菩萨望着被摆放在桌案上的和氏璧:“这和氏璧,果真是秦始皇陵的开陵钥匙?”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嬴政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你可是又察觉到了什么?” “盘凤,必将陨落于秦始皇陵之内。”泥菩萨翻动着自己的任务面板,答道:“而蛟龙必须消亡于聂风、步惊云、无名与断浪之手。” 这就是他接下来所要努力促成的局面。 若是能够完成这两个任务,不仅他自己将获得丰厚的报酬,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嬴政与风云也将得到更为浓厚的气运眷顾。 通过系统的不断升级,泥菩萨能够感觉到,嬴政未来要走的道路远不止于此,不过,那些都与他无关了。的确,若是他选择留下来,也许他能够获得更多,但那都不是他所期望的。他的目标,从未变过。 “屠龙的人中,没有朕,这是为何?” “他们四人,尤其是风云承载着此世的大气运,若能屠龙对于他们而言自是一项莫大的功德,可对于帮主而言,届时必然已取杀死盘凤之功,不再需要这等功德。帮主若要插手此战也是无碍的,只是此战对于帮主并无益处。”泥菩萨依照系统提示答道。 “朕杀蛟龙与盘凤,可不是为了什么功德!”为了消除这两个祸害,他与包括刘彻在内的无数人死于非命。他们以命相搏,可不是为了什么好处! “我自然知道帮主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不过聂风、步惊云与断浪皆是帮主的弟子,无名也算是帮主的半个知交,此事对他们有益,帮主难道不为他们想想?若是帮主介入其中,纵然击溃蛟龙,功德也已去了泰半。” “朕知道了。姑且让他们一试,若是不成,朕仍是要出手的。” 他已经等得够久了,他绝不能容忍蛟龙这等异界的祸害再活在世间。 “对了,帮主,盘凤故意在此刻传出这等消息,想必是欲分散您的注意力,您可想好了要怎样应对?” “这有何难?”嬴政挑了挑眉,对侍立在一旁的文丑丑道:“传朕的命令,江湖中人若有胆敢靠近骊山皇陵者,格杀勿论!” 泥菩萨被嬴政身上散发的气势震住了。嬴政以公正严明的正人君子形象示于人前已久,久到众人都快忘了他骨子里带的血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明明皇陵中的机关足以将所有闯入者剿杀,他却等不及那个时候便要动手了,只因他不愿让那些人的血脏了他的墓地。 不过,嬴政显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盘凤,略作思考,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盘凤给朕送来了这样一份‘大礼’,来而不往非礼也,朕便还他一份。”嬴政漆黑的双眸中尽是凛然的寒芒:“将盘凤的真实身份与所在位置公诸于世,并将饮了凤血可长生不老的传言尽快散播出去!朕倒要看看,长生不老的诱惑与那些奇珍异宝的诱惑,哪个更大!” 盘凤此刻正处于低谷阶段,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人堵上了门。 有人发现了盘凤的藏身之地,证实了新传言的可靠性,众人都坐不住了。 虽说传闻中骊山皇陵中应有尽有,千好万好,但毕竟只是个传言,且从未见过进去的人出来,其中的危险程度可见一斑。倒是眼前的凤血更为现成,他们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恰好碰到这凤凰虚弱之时,岂能舍近求远、白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盘凤重伤未愈,战斗力低下,竟也被众人合力去了好几滴血。服下的人两眼放光,看向盘凤的目光更是带着不加掩饰的渴求,仿佛恨不得抽光它的血,将它生吞活剥。 盘凤怎么也想不到,本来是想要给嬴政找点麻烦,自己趁机养伤以图后策的,最后真正沾染上麻烦的却成了自己。因为一波又一波人的合力围剿,它不得安宁,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更换藏身之地,最后甚至不得以避入了秦宫废墟之中。 众人追随着盘凤来到此处,却被废墟中的重重机关所困,死伤惨重,一时之间踟蹰不前。 盘凤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幸亏它曾经派人对秦宫做过粗略的探访,这才能够借助地势之利拦住这些利欲熏心的人。然而,盘凤与嬴政有宿怨,嬴政又岂能让盘凤称心如意地利用秦宫藏身?没等盘凤松口气,嬴政便带着聂风、步惊云、断浪等人找上了门。 以嬴政对于秦宫的了解比起盘凤自然只多不少,他很快便将盘凤逼至机关地带,让盘凤伤上加伤。 “你莫要太嚣张了!”盘凤也怒了,双眼变得绯红,扇动着羽翼带来阵阵飓风,可惜因它有伤在身,发挥不出几成实力,这飓风的威力实在有限。 然而,就在此时,步惊云忽然双目一红,双手开始颤抖起来,像是在竭力遏制着身不由己的动作,最终却失败了。 步惊云蓦地一回身,拔剑出鞘,乌沉沉的绝世好剑被架上了嬴政的脖项。嬴政看了双目赤红的步惊云一眼,神色陡然一变:“你对朕的弟子做了什么?” 盘凤仿佛握住了一张王牌般,自得道:“你说呢?你不是素来喜欢将一切握在股掌之中么,嬴政?你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嬴政飞身后撤,迅速与步惊云拉开距离,步惊云虽被盘凤控制着立刻挥剑刺向嬴政,终是迟了一步,挥空了。 盘凤见此,冷哼一声,心知论单打独斗步惊云并非嬴政的对手,它早有预料,此刻倒也不感到失望,立即重新下达了命令。 只见步惊云扭转了绝世好剑所指的方向,反手将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也许是因为这一次剑锋所指处不是对着嬴政,没有遭到步惊云意志顽强的抵抗,竟被盘凤轻易得手了。 蠢货!盘凤在心中暗道,目光在神色平静的步惊云与阴云密布的嬴政之间徘徊,从前他利用扶苏为质欲要挟嬴政退兵时,嬴政也是这种表情,看上去镇定自若,毫不慌乱,仿佛在意的只是长子被掳失了颜面,而并非长子本人。可最后,若不是为了救回他的儿子,他也不会中了自己的暗算,身染慢性剧毒,十数年光景后便身体衰竭而亡。 这一回,它倒要看看,嬴政打算怎么办! “若想要他的命,就带我进入皇陵。”盘凤阴沉地道:“否则——” 步惊云出手如疾电般迅速,身上几处要害瞬间便被刺伤,汩汩的鲜血不断地下淌,步惊云面色发白,却只发出一声闷哼,又将绝世好剑架在了自己的脖项上,力道之大甚至在那纤细白皙的脖项上勒出了血痕。 嬴政目光沉了沉,犹如暴风雨前夕的海面:“又是这种戏码。盘凤,你屡次三番挑战朕的底线,朕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在意这小子的死活!”盘凤显然也不耐烦听嬴政的威胁,又命步惊云将绝世好剑扎入了脖项几分:“怎么样,决定好了,是要保住秦陵之宝,还是要这小子的性命?” 嬴政毫无温度的看了它一眼,默不作声地从怀中取出和氏璧,其上流转的光辉隐隐与秦宫废墟中的某物相契合,那光辉一点点被点亮,时而跃上地面,时而引入地底,一直延伸到骊山皇陵处。 居然这么轻易就妥协了?盘凤皱起了眉,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想当初,它差点把扶苏宰了嬴政都没有松口,如今它虽是目的得逞,可心中却觉得很不踏实。 这不像是嬴政的作风,他到底在图谋着什么? 盘凤看了一眼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步惊云,心下松了松。不管嬴政图谋的是什么,只要有步惊云在手,它怕什么?从前放走扶苏的失误,它定不会再犯! 秦宫很大,一时半会儿走不到废墟的尽头。若是众人都用轻功赶路还好,可现在偏生有盘凤和步惊云两个伤号,赶路速度自然不能指望。在歇歇停停,停停歇歇数日后,众人终于从和氏璧所指的密道处进入了秦始皇陵的入口。 盘凤精力有些不济,但在看到幽深的墓穴,并在嬴政的带领下长驱直入陵墓中时,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来也讽刺,唯有在它最为虚弱的时刻,最为接近它心心念念的东西。 盘凤看着地下陵寝中缩小版的咸阳王城,远远望去,仍是有一种恢弘大气的古朴。 汗水濡湿了步惊云的额头,可他却眼也不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就是师父的故乡,师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聂风与断浪也为眼前的城池所震撼,各有各的思量。 推开中央那扇大门,听着耳边吱嘎一声鸣响,带来悠远的气息,众人立时就感到仿佛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盘凤的神情远远比聂风、步惊云、断浪三人要激动。若说风云浪三人只是单纯沉浸在古咸阳城的氛围中,那么盘凤则是被宫室中所珍藏的一切事物所吸引。 在一间偏僻的小屋子中,它见到了它遍寻不得的武林秘籍,一边贪婪地将那些秘籍收在羽翼之中,一边警惕地望着嬴政,生怕他会出手阻挠它夺取秘籍。 谁知嬴政见状,只是眼带讥诮地看着盘凤的举动,再无旁的言语。 众人绕着外城走了一圈,盘凤便收了一路的宝,直到两片羽翼变得鼓鼓的,身子又笨又重不利于行走,方才收敛了些许。 步惊云则没有盘凤这般的好心情了,他一路上走得颇为吃力,身上伤口又裂开了,身子也跟着踉跄了一下。嬴政见状,瞬间出现在他身边,扶住了他的手。 盘凤目光立时变得警惕起来,操纵着步惊云一记排云掌挥出,嬴政闪躲不及,扶住步惊云的那只手上蜿蜒出一条血痕,鲜红的血渍顺着他的手腕缓缓地流下,他却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 步惊云见嬴政受伤,神色颇为激动,意识中的反抗也变得强烈起来。 盘凤厉声道:“别动!想要摆脱我的控制,没那么容易!” 步惊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血液中燃烧,仿佛要燃尽他体内最后一滴血液,他单膝跪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从你服用那颗由我的血炼制的长生不死丹药的那刻起,就应该知道会是如今这个下场。现在,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要反抗我。”盘凤道:“站起来!” 步惊云艰难地以绝世好剑支地站了起来,双眼愤恨地盯着盘凤,那幽沉的目光中所蕴含的尽是杀意。 聂风与断浪见同门师兄弟被盘凤这般折辱,面上的神情也不大好看,只是投鼠忌器,碍着步惊云如今还在盘凤手中,不好真的对盘凤做什么。 终于,众人在走过了偌大的宫殿之后,再次见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 盘凤挥了挥翅膀带出一阵劲风想要将那门推开,不料那劲风立刻便被反弹回来打在盘凤的身上。 “没用的。”嬴政看它吃了这门的苦头,才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这扇内门却没有陵墓中的外门那么好开,想要其中,非得以法家剑气为引,以嬴氏之血写就先祖遗训,最后将和氏璧放入凹槽处开启。若是想要强行突破,这扇门会将攻击悉数反弹到施加者身上,且攻击的次数越多,遭受的反弹力度越是成倍增长。” “你定有办法开启这道内门,对不对?”盘凤道:“快快将此门开启!” 在盘凤催促嬴政的时候,它并不知道,它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嬴政看向盘凤的目光无悲无喜:“如你所愿。” 他取出和氏璧将之置于地上,而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拔出太阿剑,将那价值连城的玉璧劈为了两半。一只精致而小巧的玉瓶从中间滚落而出。嬴政俯□,将那玉瓶握在手里。 “这是……”聂风迟疑着问。 “这里面,装着嬴氏之血。” 嬴政说完,迎面向着内城之门挥出一套剑法,此套剑法正是秦国先祖所创,恰有三十三招。 璀璨夺目的光华犹如夜空中缀满了天穹的繁星般闪闪烁烁,交织如梭,炫目至极。片刻后,大门上浮现出一横排凹槽,嬴政取了玉瓶的盖,手指蘸着干涸的血渍以内力重新灼烧至液态,而后行云流水般地在大门上挥毫起来。 聂风、断浪与步惊云三人不曾学过这些字体,看不懂嬴政在写什么。写着字的嬴政神情十分庄重,仿佛在庙堂中祭拜先祖一般严肃。 最后一笔完成,他又迅速地旋身将破成两半的和氏璧并起来放入凹槽处最后余下的空间中,随着这一系列动作的完成,尘封已久的内城大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启。 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感应到了人的到来,开始不断的颤动,盘凤的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它刚想退至步惊云身后,却被步惊云揪了出来,一剑刺入翎毛之中,凤血顿时飞剑而出。 盘凤惊惧地望向步惊云:“不,不可能……你竟然没有受到我的控制!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步惊云愤恨地剜着盘凤,又是一剑当胸刺出,他的脸上被溅上了灼热的凤血,观之犹如浴血血修:“若不是为了将你引来此处,以你的血为祭激活秦陵之宝,我又何苦放弃抵抗接受你的控制?若非如此,师父又怎会受伤?你该死!” 他不欲多言,亦对秦陵之宝毫无兴趣,只想立刻取了盘凤的性命以消心头之恨。 “慢着,云儿,朕说过,这孽畜的性命是朕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再过个两三章应该可以结文了。 本来都跟窝萌家编辑大人承诺了完结之后开新文的,一看分散的考试时间,估计够呛。 第九周到第十二周,第十六周到第二十周,这是要逼着窝这个学期当学霸的节奏啊摔~ 第86章 石出 嬴政身着玄色衣衫,手持古朴无华的太阿剑,双目犹如鹰隼般紧紧地锁定着盘凤。 当年,为了对付这孽畜,他手下有多少杰出将领死于非命?有多少无辜百姓被殃及池鱼?无需多言,他与盘凤之间,有着杀身之仇,有着血海深仇。 如今能够亲自手刃仇敌,他并不觉得喜悦,仿佛这只是一件必须完成的事。逝去的永远不会回来,这一点,即使杀了盘凤也于事无补。 盘凤注意到了嬴政的举动,吐出一口鲜血,冷眼看着他:“想要杀我,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嬴政已化作一股狂风般游走在盘凤的身旁,以聂风等人的眼力,勉强能跟上他的动作,想要即时对此作出反应却是不能。 他们不能,身手气运反噬的盘凤自然更加不能。一股股鲜血犹如绚烂的血花般绽开,可盘凤却岿然不倒。 “咳,我说过了,即便我现在没有与你对抗的能力,你想要杀我,也是不可能做到的。”盘凤轻蔑而又愤恨地看了嬴政一眼:“人间帝王又怎样?在吾等面前,照样有力所不能及之事。” 在最初的时候,盘凤虽然忌惮嬴政身上的恢弘气运,但见他修为低微,并未如何把他放在眼中。然而,就是这个变数,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了它的美梦,令它的计划付之一炬,它岂能不恼,岂能不恨?如今虽说它要吃些皮肉之苦,但能够亲眼得见嬴政吃瘪的模样,它仍是心情大好。 盘凤的血持续不断地溅洒在一个巨大的物事之上,只见一股金色的光芒缓缓地包围了那个物事。初时,金光还十分微弱,待溅洒在上头的凤血渐渐变多了,那金光也开始变得淳厚而有活力,竟在周围的空间中四处游走,逐渐交汇成一条祥龙的姿态。 “这、这是……”盘凤见此,面色大变,始知初见时毫不起眼的庞然大物原来竟是不世珍宝!也对,它怎么竟没有想到,若果真是个废物,嬴政如何会将之特特摆放在自己的陵寝之中? 它已经猜到了眼前的是何物,却猛地摇了摇头:“不,不,这怎么可能?九州鼎如何会是这个样子!” “你是想说,九鼎理应有九个,为何眼下只剩下一樽巨鼎吧?”嬴政淡然道:“当年夏为镇压国之运势,最要紧的是镇压上界流窜下来的妖魔而筑九鼎,夏商二朝千余年光景中,九鼎内封存了不少闯入此界的药物。直到周朝立,再未见妖孽肆意横行。姬氏之人感到九鼎使命已完成,便将其融了,合为一鼎,以驱散鼎中的怨气,另新生的九州鼎成为真正庇护周室气运之物。” “朕之先祖秦昭王伐周,自周赧王手中夺得九鼎,而后谎称搬运途中跌入泗水,实则将之暗藏于秦宫之内。朕在位时也曾假意派人外出寻找此鼎,以混淆视听,令天下之人不确定九鼎究竟在何处。即便是你,当年也不曾确定九鼎的所在吧?后来,你又是如何知道九鼎在朕的陵寝之中的?”说到此处,嬴政的双眼变得十分锐利。 “自然是你的好部下露了马脚。”盘凤道:“当年刘彻即位之后,也曾命人搜寻九鼎。说来也怪,自赵家之人向刘彻献鼎并投诚后,刘彻明知此鼎绝非九鼎,却不再继续寻找,反而改年号为元鼎,颇有息事宁人之意,此事岂不怪哉?后来,我派去的人对赵家多方盘查,才探得九鼎有可能葬入你陵墓中的消息。赵家倒是乖觉,察觉出蛛丝马迹之后便就此退隐江湖,使得我未能从他们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 望向巨石一般矗立在眼前的九鼎时,盘凤的眼中带着深深的忌惮,以及一丝难以言语的敬畏。在这鼎上,它感觉到了成百上千同胞的血肉与冤魂! 夏商可不比如今,据说那时此界的灵气比如今浑厚充沛得多,脱离此世去往上界之人可不在少数。因着某个古老而神秘的传言,想方设法来到此间寻找机缘的妖物可不在少数,然而,同样强大的位面压制注定了只有修为最为低微的妖修能够来到此处。到达这里的妖修无一例外地成为了诸英雄晋升的踏脚石。 因为众妖的无功而返,在周时,那个神秘的传言沉寂了百余年。不知为何,周灭秦兴之时,再一次被人提及。否则,它们也不会来到此处。 “犯朕者,朕必百倍还之!从你利用云儿要挟朕带你进入皇陵之时,就该想到有如今的结局!”嬴政冷声道:“你心心念念渴求着九鼎,如今,为九鼎而以身为祭,也是死得其所了!” 见了九鼎,盘凤方知,它今日必然躲不过一死。不过,纵然它要身陨于此处,也定不会让嬴政好过!盘凤咬了咬牙:“自周室立,天下百余年未有我妖族到来。为何你的秦朝方立,便有我等下来争夺气运,你可曾想过?纵然你今日能够杀得了我,只要有那位大人和他的话在,此界,便将永不安宁!” “‘那位大人’是何人?” “不知道,许是比我等所在的位面还要高一等的上界位面吧!”见嬴政面上隐有愠色,盘凤畅快地笑出了声,然而,未等它笑完,一支金色的箭羽便贯穿了它的头颅并精元所在。 盘凤庞大的身躯缓缓倒下,大片大片的血争先恐后地流出,尽数被青铜鼎吸走,最后,连盘凤的尸体也成为了此鼎的养料。说来也怪,明明九州鼎的进阶除了靠汲取天地灵气之外主要考吸食妖物之血肉,其上却有一股浩然正气与紫薇星气交织,令人不可轻动。 九州鼎并不排斥嬴政的气息,却也并未轻易认他为主,嬴政尝试了几次都无果,最终只得暂且作罢。不认主,便无法将这偌大的九州鼎缩小带出皇陵,今日来此的一个重要目的未能达成,又兼嬴政听了盘凤的话,心情越发不好。 他虽想过盘凤与蛟龙来到此间或有蹊跷,却也未曾想过现实会如此不堪。 “朕这些年,竟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编编缩这周字数没更够,于是我再来补一更吧。关于九鼎的下落网上有好几种说法,我是采用了某种说法。下次公布获奖名单,当时设了最佳答案和相近答案,答到九鼎和金人的都有红包。下次更新公布获奖名单。么么哒~ 第87章 终章 此刻嬴政心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相反,他十分冷静。 他为什么会被上界之人肆无忌惮地算计?为什么会遭到来自盘凤的迫害?一切不过因为他不够强大。因为他是弱小的那一方,所以对方可以将他握在掌心之中,随意摆弄。他现在即便对此再怎么愤怒,也无济于事。唯有力量,才能够使他摆脱这种状况。而距离他从棋子成为下棋人的那一天,绝不会太久。 仿佛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感召,嬴政体内内力疯狂地涌动着,周身闪烁着耀眼的光茫。皇陵外的天边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将天空滚得昏昏沉沉,密集的水柱中夹杂着雷鸣电闪,碗口粗的雷电正从天空中刺啦啦地从天空中劈下,与嬴政周围的真气遥相呼应。 而这些,处在墓室之中的众人自然是看不到的。他们只能看到在一瞬间,嬴政周围忽然华光大作,仿佛汇集了满天的雷电之力,他身上喷薄而出的真气如一张密网般在皇陵中不断延伸,最终照亮了整个墓室。九条龙形真气在嬴政身后不断游走着,体型看上去比原先大了一倍不止,它们怒目圆睁,宛如凶神恶煞。 只是显然,嬴政刚刚进阶,真气还不够稳定,没过多久,他周围的九龙真气就消散了。此刻,嬴政周围的气息与原先已大相径庭。若说先前嬴政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难掩,那么此刻,嬴政的气息更为内敛,仿佛与周围的氛围融为一体,他的感知力和内力也大有进益。 冥冥之中,他似乎能够依稀摸索出雷电运动的规律,这种感知虽然十分微弱,但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意识与天边的落雷建立了什么联系,他甚至能够通过落雷观察到墓室外的情景。 嬴政慢慢地松开了紧攥成拳的手,他心知,自己炎雷剑诀第八层已成。 断浪率先反应过来,走上前笑容满面地对嬴政道:“恭喜师父,贺喜师父。”他也是学习法家剑道之人,自然知道境界越高,想要进阶越不容易。不仅是嬴政,连他在这陵墓中走一遭,心中也有了些感悟,对于嬴政特地将他们几个带上自是颇为感激,心下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好生闭关。 聂风和步惊云心情则复杂多了。嬴政武艺有所精进,他们作为嬴政的弟子兼恋人自然是为其高兴的。可先前他们好不容易得以进阶,本以为终于能够缩短与嬴政之间的差距,谁知道,随着嬴政的进阶,他们与自家师父的距离竟再次被拉大了。 真是不甘心。不过,不甘心也没有办法,他们的师父,本就是翱翔于九天之龙,他们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而限制住他,只能不断加强自身修为,迎头赶上。 心念放宽,他们便能够感受到自己周围的气息在盘凤和九州鼎的影响下也有了些变化,内力变得更为凝稠,一股热流不断地冲击着丹田,离再次突破虽还有一段距离,却也隐约可见。 见弟子们一个个若有所悟,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枉他特地带他们出来历练。 “你们随朕进来,有东西要交给你们。”说罢,他越过九州鼎,向着陵墓深处走去。 陵墓的内城依然与古咸阳城十分相似,如果不是陵墓中空气不流通,想必用来住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内城的街道既深且宽,众人一路向里走去,在中央见到一个祭坛,上面供奉着一堆看上去古旧不堪的竹简,从那竹简的背后,能够看到三个不知什么语言写就的三个字,正是《商君书》。见了这堆竹简,嬴政面上流露出些许怀念之意。 《商君书》十余万字,印刻在竹简上,自然占地不小,其中,武学秘籍被精简成了十数本竹简。嬴政走上前,手蕴剑气在那堆竹简上轻轻一点,便见看似古旧腐朽的竹简被一团白色的光华笼罩。 在断浪等人惊诧的目光中,嬴政捧起了竹简:“这是‘商君书’,为当年法圣商鞅所著。此书成后,商鞅在书中留下了他的剑意。凡有缘阅读此书之人,都可以受他剑意指引。”说到此处,嬴政顿了顿。 自商鞅的法令在秦国颁行以来,抄录的《商君书》何止千百?然而,唯有这本由商君亲手撰写的《商君书》堪称圣典,珍藏于秦王宫中,被秦国王室代代流传,究其根由,便是因为这些《商君书》上独一无二的剑气。若在从前,有缘阅读这本《商君书》的人,自是非秦国王室莫属,且还得是天资卓越的王室直系后裔。毕竟,商鞅留下的剑意统共就那么多,用一点少一点。如今,王室已灭,他留着这些竹简也没用了,自然要紧着自己的弟子。可经历了千年的消磨,商君书上的剑意所剩无几,恐怕供一人参悟都勉强,嬴政有两个学习法家之道的弟子,对于此书,又该作何安排? 嬴政略一思考,便道:“这些书赠予断浪。断浪,商鞅留下的剑意足以令你受益无穷,朕对你寄予厚望,你定要好生参悟这些剑意,明白吗?” 断浪双眼一亮,虽不清楚为何嬴政会越过更为器重的步惊云而将这些书赐予他,但他也是有野心的人,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自然不会因为顾及所谓的同门之谊而推拒,当下应道:“弟子明白!多谢师父!” 嬴政目光扫向步惊云和聂风,在步惊云身上停留了几秒:“你二人对此没有异议吧?” 他的话虽是对两个人说的,实则在场众人都明白,他是在问步惊云。毕竟聂风修习墨家之道,拿不拿这本书对于他而言影响不大。 步惊云仿佛丝毫不为所动:“只要是师父之命……敢不遵从?”师父以为,他会因为一本武学秘籍而嫉恨于他?他的得失心其实并没有众人所想的那么重。如今他这么拼命,也不过为了早日追上师父的脚步罢了。 嬴政见步惊云目光澄澈,显然襟怀磊落,点了点头:“你们继续随朕往里走吧。朕独自一人守着这么个陵墓也无用,趁着还在此间,便将于你等有所裨益之物赠予你们。” 听到‘还在此间’这几个字,聂风不由拧紧了眉:“师父要离开?” “不错。你们都与盘凤接触过,应该知道上界位面的存在。朕能够预感到,朕的武学之道在此间已走到尽头,唯有前往上界,才能继续突破。”嬴政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抛却此世间的名利繁华,前往那个布满刀光剑影的未知领地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即便嬴政没有此等雄心壮志,有那个在幕后不动声色推动流言的人在,他也不可能安心地蜗居一隅。千年前来了一龙一凤,千年后,谁知道又会出现什么?不把这个问题弄清楚,他永远不能放宽心。 “那么…我们是否也可与师父一道前往?”步惊云问出了最为关心的问题。 除了嬴政之外,他本就是个无牵无挂之人。他并不在乎自己身在何处,所关心的,只是与心爱之人能否在一起。 “不能,除非有哪一日,你的武学成就达到了与朕相齐的境界。否则,即便勉强去了上界位面,也是送死。”嬴政毫不留情地道。 “弟子明白了。”风云二人听闻此言,眼中的神色越发坚毅。 内城中有夜明珠柔和的光笼罩着,还不至于太过昏暗,当众人进入了缩小版的咸阳王宫,听着厚重的大门在自己身后阖上时,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危机感。无数暗器在大门落下的瞬间破空而来,众人不得不催动周身的真气阻挡着,一边伸手打落从各处袭来的暗器。 由于宫内光线过于暗淡,再加上暗器的来袭过于频繁,众人并不能准确地掌握每一支暗器的方向,聂风的手腕处被割伤,步惊云的右脚踝处中了一箭,断浪因护着怀中的几卷武功秘籍,肩胛处狠狠地挨了一下。 在这黑暗而密闭的空间中,嬴政没有做出任何提示,相反,他从一开始就象是失踪了一样,令众人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众人只能够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金属的破空声,毫不间断袭来的暗器让他们无法分心,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打落暗器上。渐渐地,他们摸索出了一些暗器来袭的规律,不再如一开始般被动。期间,断浪曾尝试着放过一次大招来将暗器震开,结果那些暗器以两倍的速度被反掷到他身上,让他险些变成一只刺猬,连带着聂风和步惊云一起跟着遭殃。聂风也曾试图用‘春风化雨’来化解暗器上的戾气,可这些戾气是因机关而来,并非人为,他化解戾气之招对此几乎毫无效用。 机关!唯有找到机关并将其破解,他们才能够从这困境中脱身! 聂风用简短的语言将这一状况向步惊云和断浪陈述后,三人一边躲闪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暗器,一边擦亮了眼用心感悟机关的所在。墨门中人向来精通机关之学,对于机关,聂风的感知自然比断浪和步惊云更为敏锐。 “那处机关的精髓,在我们的头顶上。” 步惊云和断浪听闻此言,反应极快,迅速地向着聂风所指之处靠拢。然而,抵御周围的暗器已经耗费了他们绝大多数精力,即便知道了机关的所在,想要将开关关闭也不容易。 聂风见状,一咬牙,加大了内力输出,以己身的真气护在步惊云与断浪周围,这样一做,他立刻感觉到周围压力陡增,胸口一闷,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苍白着脸勉强对断浪与步惊云道:“你们抓紧时间!” 断浪心知聂风苦力支撑不易,挥手间火麟剑出鞘,一道法家至纯剑气朝着那机关处袭去,谁知那攻击未能靠近机关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化为乌有。豆大的汗珠从聂风额顶划下,断浪明白聂风以一人之力护持三人已快要到达极限,不由有些焦急:“风,你先将真气收回去,我再另想办法。” 聂风一张俊脸已变得惨白,他却坚定地对断浪摇了摇头。断浪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眸光被身旁的一道黑影所吸引,只见步惊云手持绝世好剑在聂风真气的护持之下朝着机关所在之处如一枚剑矢般疾行而去。 “云师兄…我快…撑不住了……”聂风咬着牙提醒道。 断浪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防护罩摇摇欲坠,赶忙抢身踏至聂风身前,随时准备为快要力竭的聂风挡住暗器。 随着一声金戈之声,三人身上的防护罩如被戳了口子的气球般尽数委顿,断浪压力陡增,眉头紧得几乎能夹死苍蝇:“步惊云这小子到底在做什么?” 断浪一人护持二人,颇有些左支右绌,力不从心,眼看着就要被一枚从刁钻角度袭来的暗器钻心,恰在此刻,那些汹涌而来的利器恍若失去了动力一般,齐齐掉落在地上。 不知何时,一阵掌声清晰地传来,随即前方亮起了光芒。 “你们做得不错,比朕预想中要好。” 柔和的绿光照亮了昏暗的宫室,那光芒在暗夜中来回摇曳,犹如波澜乍起的湖面般温和轻柔。 “师父。”断浪对着暗夜中唤了一声,浑身上下的肌肉却依旧紧绷着,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嬴政是在考验他们。 按照嬴政的说法,能够进入皇陵内城之人必然是嬴氏后裔,嬴政当年特意留下了可供嬴氏后人入内城的钥匙,此举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让后辈来送死吧?是以,当他们踏入宫殿中,面对着无处不在的暗器的时候,断浪就知道,这是嬴政给予他们的考验。只是他不知道,现在考验是否已经结束,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嬴政见了弟子的反应,点了点头,旋即手捧着一块散发着绿光的物事从不知道哪条暗道中走出,方才断浪等人所见的绿光正是从那物事上散发出来的。 聂风倚靠在断浪的肩头,擦去自己嘴角的血渍,从天花板处落下的步惊云虽然面上看起来无碍,可破破烂烂的衣衫和身上一道道的血痕很能说明他的真实情况。 见三名弟子望向自己手中事物的眼中带着好奇,嬴政简短地介绍道:“这是宋之名玉‘结绿’。” 史书有云:‘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愁,楚有和璞(和氏璧)’。先是和氏璧、九州鼎,而后又是结绿……稀世珍宝在嬴政的面前好像只是寻常之物,风云浪觉得,就是他们,在面对这些珍宝的时候,也再兴不起最初的惊艳。 “‘结绿’为王城中的钥匙。朕要给你等看的东西,在这王城之底。”嬴政补充道。 内城一匙,王城中还有一匙,嬴政陵墓中布局的严密程度可见一斑。若无嬴政带路,除非聂风、步惊云、断浪三人能将这陵墓彻底毁去,否则饶是他们再如何武功盖世,也得被困死在这里面。 嬴政捧着结绿走在前方,翠绿色的光芒在通道里漂浮不定,步惊云毫不犹豫地抬脚跟上,断浪足下停顿了一瞬,后也跟了上去。 在前方转角处有个蜿蜒的楼梯通往更深的地下,在走下最后一层阶梯之后,嬴政突然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风云浪三人只觉得一阵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火山即将喷发的前兆。可这阴暗的墓室,为何会有这等灼人的温度?断浪有些许不安,一直倚着他的聂风察觉到了这种情绪,拍了拍他的手:“无论如何,师父总不会害我们的。” 众人仔细一看,原来,这地下竟有一个剑池,池中燃烧着一团金黄的火海,不知道在炙烤什么东西,竟历经千年也未曾熄灭。 嬴政看着这片火海,眸中浮现出怀念之色:“这团火焰,是朕当年自全盛时期的盘凤身上取下的精火。朕将其封存于此,用来炼制两把灵剑——” 话音刚落,忽有两道幽光从火海中蹿出,一左一右擦着步惊云与聂风的头皮疾行而过。 步惊云将内力蕴藏在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两指,在那光芒欲杀个回马枪时牢牢地夹住了它,又在下一瞬松了手,翻开手掌一看,只见方才触碰到那幽光的地方,已是皮开肉绽,一片焦黑。聂风见幽光直冲自己而来,唯恐牵连搀扶着自己的断浪,一把推开了他,竟用手掌握住了刃端。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落下,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像是被灼烧至沸腾一般,狼狈地松开手,单膝跪在地上。这种炙热的痛楚迅速地蔓延至全身,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 “站起来。”忽然,耳畔传来一个清凉的声音,令聂风从全身被炙烤的疼痛中恢复了些许神志。 “握住它们。”嬴政又道:“若连握住它们的勇气都没有,你们就没有资格驾驭它们。” 要直接握住那两柄带着凤凰精火的剑是一件痛苦的事,聂风与步惊云却仍是照做了,一则他们不愿让嬴政失望,二则他们自己也被挑起了斗志。 当那两道光重新折回来的时候,聂风与步惊云顶着剑势带来的巨大压力死死地抓住了手中的滚烫灼热之物,为此,他们被逼得连退十几步,险些滑下剑池。 剑池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聂风站在边缘处,感到自己脚边的几颗石子正往下滑,这种状况预示着自己所站的这块土地已不再稳固,可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再者,制住手中毫不安分的剑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心神。 正在这时,站在他对面的步惊云剑尖一挑,一股庞大的吸力将聂风带离剑池边缘,风云二人面对面悬浮在半空中不断旋转着,他们手中其貌不扬的双剑交相呼应,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那双剑在风云手中嗡嗡作响,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身为当事人,聂风与步惊云自然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双剑之间的深切羁绊。 聂风与步惊云对视一眼,冥冥之中受到一种莫名的牵引,纷纷将自己的意识融入了剑中,双剑光华大绽,犹如夜空中最为璀璨的星辰在刹那间燃烧到了极致。 当意识沉入剑中的那一刻,聂风与步惊云感到灵魂深处传来一种莫名的颤栗感,仿佛触电一样,他们渐渐能够察觉到对方的每一个呼吸,每一根经脉中内力的运转,仿佛他们不是两个个体,要就此合而为一,与此同时,一股澎湃的力量从两人之中迸发,那力量太过沉重,压得两人喘不过气,在开启的一瞬间,聂风与步惊云便松开了手中的剑,双双软倒在地。 嬴政眸光一闪:“这两把剑名为干将、莫邪,本为夫妻剑,一雄一雌,传闻中当双剑合璧时,威力无穷。”然而,天下间恰有一对心意相通的恩爱夫妻能有幸得此双剑,且彼此又都是用剑高手之事实在太为罕见,所以到现在,除了此双剑的第一对主人之外,鲜少有人能够真正发挥它们的威力。 在决定将干将、莫邪交给聂风与步惊云二人之前,嬴政也是经历过一番考量的,总体而言,情况还算顺利,一切都在他的规划之中。只是这时,见了聂风与步惊云心意相通的模样,他倒是有些微妙的不虞。 不过,嬴政并没有让这种不虞影响他太久,他走到聂风与步惊云身边,拾起他们掉落在地上的双剑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道:“干将与莫邪受你二人剑意影响,如今已发生了变化,本应为一雄一雌,一阴一阳,如今却如回炉重塑过一般,彻底融为一体,而后又分为两半。” 也就是说,如今的干将莫邪已不再是至阳之剑与至阴之剑,而是各自包含了阴阳属性,彼此之间是如同半身一般的存在。 “朕将干将、莫邪赐予你二人。你二人定要好生磨合,这是一月半之后屠龙的关键所在。” 关于蛟龙将在九月初七现世之事,嬴政并没有隐瞒。 “是,师父。”一瞬间,聂风与步惊云感受到了肩头沉甸甸的重担,不过,这并没有令他们退却,反而让他们斗志更盛。这是师父对他们的期望,也是他们再度变强的契机! 天下会不知不觉忙碌了起来。不止聂风、步惊云两个练武成狂之人,就连断浪、秦霜与龙辰也忙碌了起来。 这种氛围让幽若有些不安。终于有一天,在龙辰经过的时候,她忍不住攥紧了他的衣袖:“哥,你说…爹他们,会不会有事?” 嬴政并没有刻意隐瞒意图带着座下弟子屠龙之事,现在大半个江湖都知道了这件事,幽若会为此担心,实在不足为奇。 龙辰温和地拍了拍妹妹的头,他看上去早已没了前些年的年少冲动,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可靠:“我与你一样,也很担心。但是幽若,与其在这里一味的担心,不如去做些能做的事,应做的事。我们虽然不能追随爹一起前去屠龙,但我们也有我们的职责。” “我们的职责?”幽若瞪大了眼。 “对。幽若,我们身为天下会帮主的子女,在爹不在的期间管好天下会,保护好我们的家,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幽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之后的几天,断浪修习回来,偶然路过大厅,见幽若居然一改往日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坐在厅中帮着文丑丑看公文,吓了一跳,他还夸张地从大厅中倒出去,朝着天上看了看:“今日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咱们的幽若大小姐居然也能安静地在书桌前坐一整天了,这可真是……” 幽若“啪”地一声合上公文,白了他一眼:“本小姐孝心大发帮着爹处理公务你觉得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这话断浪没说出口,便被幽若威胁的眼神逼了回去。 幽若见他支支吾吾的,岂有不懂之理?当下秀美一皱,圆瞪的眼中威胁之色愈发明显:“你觉得很奇怪吗?嗯?”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副模样,断浪竟想起了江堂主从前养的那只傲娇的猫咪,一定得顺着毛抚,不然就会不高兴。 想到此处,断浪的神色柔和了些许:“不,不奇怪。你……继续加油,帮主会为此感到欣慰的。” “哼,算你识相。” 幽若撇过头,仿佛在专心致志地阅读公文,嘴角因为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而不自觉地勾起,大概在她心中,也得意于自己能够为敬爱的父亲排忧解难。在这之后,两人久久没有交谈,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单调的响起。 “那我继续去练武了?” “喂,你……你跟着爹去屠龙的时候要保护好我爹,知道没有?若是我爹有什么事,我为你是问!” 断浪的脚步顿住:“你想要说的,只有这些?” 幽若见他站在门口,背影仿佛要融入阳光之中,再也看不到,忽然有种没来由的心慌,可她素来嘴硬,轻易不愿承认,否则让断浪知道了还不得意死? “你,你也顺便小心吧。”幽若说完,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死了,我是不会为你难过的!” 断浪自然听出了她别扭话语下的关心,唇角不由弯了弯,难得不与幽若抬杠,反而一本正经地道:“放心吧,师父会安然归来的,当然,我也是。” 自得了干将、莫邪之后,风云二人苦练不辍,在将近一月的时间内,彼此之间气息更为融洽圆满,风云合璧已接近天衣无缝之境。此时,距离九月初七蛟龙出没的日子越来越近。无论是聂风、步惊云,亦或是无名、断浪,各个严阵以待。更兼此次嬴政声明他本人不亲自参与屠杀蛟龙之事,令以上众人压力倍增。 与此同时,江湖中人的反应也不一致。不少门派在汉陵、天门中损兵折将,已彻底从富贵梦中清醒过来,即便知道龙元的存在,也不敢再觊觎。后来,这些门派为龙辰和断浪所收服,凭借此事,龙辰与断浪在没有嬴政的时代重新巩固了天下会的威望,令蠢蠢欲动的宵小之辈不得不歇了心思。这是后话,现在暂且按下不提。 有及时抽身的聪明人,自然就有执迷不悟者。这些人未必愚蠢,之事龙元那延长寿数、增长内力的诱惑实在太大,令他们甘愿铤而走险,即便是为此付出生命,或者是践踏道德底线,他们也在所不惜。 到了九月初七的那一日,蛟龙将出没的那片水域处站了不少人。 没有人能够说清这场战斗究竟是怎样的。在蛟龙出现的刹那间,阴风怒号,浊浪排空,除却无名与风云等少数堪称绝顶高手之人外,大部分人都在一瞬间被卷入了咆哮的海浪之中,再也没有从其中冒出头来。 有远在百里之外的幸存者回忆起那日的情景,带着惊恐地道,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遭难,简直如同天塌地陷一般。 在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动静中,连引动天地色变的刀光剑影,仿佛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当蛟龙隐去,风平浪静之时,前去屠龙的聂风、步惊云、断浪与无名四人都人事不省地躺在沙滩上。 经过这一役,被龙元冲昏了头脑的人都死了,其他的人皆是惜命的,自然不敢再去尝试,甚至有人流传,龙乃是天之子,若是屠龙,是要遭到上天惩罚的,那些屠龙之人的遇难,不就证实了这句话? 有鉴于此,不少人在天下会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纷纷前去请嬴政打消屠龙的念头,嬴政听了,淡笑不语。 两年之后,聂风、步惊云、断浪与无名四人再一次站在了海浪上,各自以海中礁石为依托,一面放出饵引诱深海恶蛟,一面如同耐心的猎人般静静地等待蛟龙的出现。 “那头恶蛟真的会出现吗?”站在不远处观战的剑晨对于自家师父与风云浪三人的做法感到怀疑。 断浪低着头擦拭着火麟剑,心中默默回想着近日新参悟的法家圣典,对于剑晨的话置若罔闻;步惊云手持干将,望着面前的瀚海,不知在想些什么,显然没有回答剑晨的意思,唯有聂风好脾气,回过头对他解释道:“在上次的战斗中我们夺了蛟龙的宝珠,它定然怀恨在心,这一次,只要我们以宝珠为饵,为了夺回宝物也好,复仇雪恨也罢,它定会来的。” “上一次,那头蛟龙说过,这宝珠是它从族中带来的。如果宝珠果真如师父所说,是先秦之宝随侯珠,那头蛟龙,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步惊云沉声道,显然,他一直对此感到很是疑惑。 “也许,上界与我们所在的位面并非毫无牵连。”断浪道:“等我们抓住了蛟龙,可以向它好好证实一番。” 平静无波的海面上惊涛乍起,带着遮天蔽日般的气势向着四人席卷而来。四人在汹涌湍急的海浪中犹如沧海一粟,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波涛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向他们的时候,断浪、步惊云、聂风、无名四人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在海波将众人原先所站的礁石击打至粉碎的那一刻,无名率先出现在海面上最为湍急的漩涡处,一手持着随侯珠,那随侯珠在他手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他腾出另一只手,手掌中迅速地打出一道冲击波。 随侯珠的功效十分特别,在使用者手中,它可以实现力量的增幅,当然,增幅的多少取决于使用者本身的力量,力量越是强大的人使用此物所能够增加的幅度便越少,但不管怎么说,蛟龙带着这么个增幅器,对他们是一个棘手的麻烦,这也是他们上次拼着九死一生也要将此物从蛟龙手中夺走的缘故。 上一次,在最后关头,若不是嬴政出手相助,他们恐怕就当着要葬身深海了。 无名摇了摇头,将繁杂的念头甩出脑海,所有的精力全部集中在面前的战场上。他手持随侯珠向着海中蛟龙所在处一拍,冲击波显然波及到了蛟龙,海中传来蛟龙愤怒的咆哮声,紧接着,大片大片的水花从海中扬起,一颗巨大的头从海中探出,那双圆瞪的眼凶神恶煞般地扫视着无名,饶是无名这般的见识和气魄,也不由皱了眉,避开了目光。 ——这深海恶蛟的眼神,让人没来由渗得慌。 即便是距离上一次交战已经跨越了一个大境界的现在,无名仍是没有办法彻底摆脱蛟龙的瞳术对他所造成的影响。 对付蛟龙的棘手程度并不亚于盘凤,想当初盘凤会身陨,也是因接连斩杀两位大气运者,遭气运反噬的缘故。而蛟龙这些年深居简出,却没有这个烦恼。 若说一年前四人带着斩杀蛟龙的念头而来,一年后他们不再那般天真。尽管他们比起一年前已经各自迈进了一大步,可距离他们能够成功斩杀蛟龙的日子,还有很久。如今,他们只是想试试,他们能够在蛟龙的手下过多少招。 四人在蛟龙身边不断地制造着麻烦,终于惹怒了蛟龙。一口龙之吐息喷出,高度压缩的能量球将四人压入了海中。 站在崖边的嬴政看准时机再度出手,以内力将四人从蛟龙的爪下隔空捞出,挑战再一次失败。 迎接聂风与步惊云的,却不仅仅是挑战失败的挫败感—— “师父,您要走了?”聂风惊愕地看着嬴政,连身上的伤口还流着血也顾不得了。 “不错,朕说过,朕会等你们两次。若两次之后,你们还未能成功斩杀蛟龙,朕便离开。下一次,你们向蛟龙挑战时若有危急情况,朕就无法再救你们了。”嬴政抬起漆黑的眸子,淡漠地望着头顶的星空。 嬴政心知,以聂风与步惊云等人如今的功力,若能再进一个大境界,与无名一起联手拿下受到未免压制而无法发挥全部实力的蛟龙不在话下,可恰恰是这一步,难以逾越。 “在进阶之前,不要再去向蛟龙挑战。” 事已至今,他不愿他们心存任何侥幸心理。若能再度突破,就去找蛟龙决战,若止步于此,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天下会,哪儿也别去。 嬴政知道用这种方式给予风云心理压力,逼迫他们成长或许有些残忍,不过他不在意,他的手段一向谈不上温和。 况且,他也相信,他的爱侣不会仅仅止步于此。 “朕在上界,等着你们。” 聂风深深地看着嬴政,眸中的情绪,是连嬴政也不懂的深沉,他忽然欺身上前,一把将嬴政揽入怀中,重重地压在嬴政的唇上,柔软的舌试探性地探入嬴政的口腔,与嬴政的不断交缠着。嬴政眸色一深,扣住聂风的腰肢,反客为主,轻易地拿回了主动权。一缕银丝从聂风的嘴角流下,带出些yin靡之色,待这个长长的吻结束后,他只能伏在嬴政的怀中,不断喘息。 还没等两人说话,嬴政只觉得腰上一收,一股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项间,竟是被步惊云从身后揽住了。步惊云细细地吻了吻嬴政的脖项:“既然师父打算丢下我们离开,在临别之前,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礼物’?” 他的话语极具暗示性,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下,自然不难猜出这个礼物是指什么。 嬴政皱了眉:“胡闹,你们现在身上还有伤。” 步惊云将头搁在嬴政的肩上蹭了蹭:“这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够再见到师父了,难道师父连我们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 聂风将头埋入嬴政怀中,附和道:“我们都不在意,师父在意什么呢?” 被心上人不断撩拨,若还能忍住,就不是个男人。嬴政将两人揽紧:“既然如此,如你们所愿……” 欢乐的时间总是太过匆匆,第二日聂风和步惊云醒来,摸了摸身旁冰凉的床,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对他们最重要的人,走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聂风柔软的发上,映照着他苍白的侧脸,看起来有些落寞。 忽然,他收回了手,眼中闪现出坚毅之色:“云师兄,看来,我们得好生努力了。” 步惊云“唔”了一声,洗干净身子,提着剑准备出门练武。 没错,这对于他们而言,仅仅只是一次暂别,他们一定会尽快追上那个人的步伐。 …… 当感受到有人从普通位面穿越位面结界而来之时,一双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眸子缓缓睁开:“时隔千年,终于又有人从普通位面上来了。明明拥有各界中最为浑厚的气运眷顾,却只因为灵力浓度低就不思进取,白白浪费了天赐之物。亏得两位大人心系故土,特借妖物将你等唤醒,否则,还不知道你等要偏居一隅、孤陋寡闻、醉生梦死到几时……” “两位大人特特为你等留下钺石秘籍,又为你等指明通往上界之途,你等可别辜负了两位大人的期盼……” …… 为了一个目标,人能够坚持多久?也许是几天,几周,几月。也许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 自嬴政离开后,风云二人开始闭关,不再过问一切帮中事务。龙辰继承了帮主之位,秦霜和文丑丑辅佐他。 由于断浪也要参与屠龙之时,他所付出的努力不比风云少。 时移世易,当看着龙辰成亲生子,看着断浪和幽若的孩子能够像模像样地比划剑招的时候,风云才真的感受到,原来,那个人已经离开那么久了,他们对于那个人的思念从未衰减。 终于,在日复一日的努力之下,他们达到了嬴政当年离开时的境界。 这一次,他们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决心再一次向蛟龙发起挑战。 …… “小心!它又要使用‘化整为零’了!” 见蛟龙昂起头颅,身体如同沙砾一般在半空中渐渐散开,无名警惕地道。 在先前的两次战斗中,蛟龙的这一招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身体散开的蛟龙,全身上下都可作为武器,偏偏他们不知道对方的死穴在哪里,最后只能打消耗战。 如今,历经十年时间,众人都成长了,面对相同的招式,不会再感到束手无策。事实上,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蛟龙的各种招式,以及他们该如何破解。 聂风与步惊云对视一眼,不退反进,直接越至半空中,以自身为轴高速旋转,带出一阵飓风。既然难以破解‘化整为零’,他们就想办法让蛟龙用不出。 步惊云拔出干将,聂风拔出莫邪,两把经盘凤魂火炼制的灵剑在阳光下折射出灼伤人眼的光芒。两股飓风不断地靠近,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云层中隐隐有电闪雷鸣,终于,“铿”的一声,两把剑撞在了一起,以十字交叉的形式引动九天之雷落下,犹如一个巨大的囚笼般,笼罩在那些沙砾周围。 沙砾触碰到雷光罩,传来一阵被烧焦的味道。蛟龙发出一阵惨叫,不得不重组成形,蜷缩在水域中痛得直拍打尾巴。 “好机会!” 趁着蛟龙因剧痛而失神之际,无名与断浪抢身而上,直刺蛟龙双目。聂风与步惊云则继续以风云合璧的姿态牵制蛟龙。 暗浊的鲜血从蛟龙的目中不断地落下,它怒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森寒之气。断浪见状,赶忙抽身后退。就在他离开的后一秒,被寒流扫过的海域已被冻成了层层坚冰。 断浪轻吁一口气,暗道好险。一旦他被冰封在这坚冰中,谁都救不了他。 此时,半空中,干将与莫邪相接之处已有一道碗口粗的紫雷,那紫雷嗞嗞作响,看着颇为骇人。 “无名前辈,断浪,退下!” 风云二人嘱咐了一句,举着紫雷向着蛟龙高速撞去。 断浪与无名只听到“轰”地一声想起,面前被激起大片大片的浪花,阻碍了他们的视线,那腥咸的浪花甚至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擦干净落在眼中的海水,待风平浪静后,断浪与无名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向了蛟龙所在之处。 只见那个庞然大物骤然间失去了一切生机,不断下沉,半空中,有两个身影正飞速从它庞大的身躯边离开。 断浪欣喜地对无名道:“是聂风和步惊云!他们杀了蛟龙!我们赢了!” 无名微笑着点了点头,与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踏着浪花携手归来的聂风与步惊云则将目光投向了头顶乌云散尽,恢复蔚蓝的天空。 是啊,他们赢了,他们做到了!他们终于有了去找那个人的实力。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写了一年了,今天终于结文了。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特别是几位每章都留言的亲~ 希望潜水的诸位能够在大结局冒个泡,让蠢作者认识一下你们哟~ 一周内在本章留言的亲们都有个小小的红包,算是蠢作者的心意吧~ PS:第二章的有奖问答,答九鼎的亲是正确答案,答十二金人的是相近答案。 获奖的亲如下:迦楼、阿九答九鼎,送小红包,轻轻迷迭、琴月冰罗河答十二金人,送小小红包。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七天七夜】整理